紅黑時代(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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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紅黑」分明的青春,難道只能成為歷史長河中的一片浪花?!
帶著黑色標籤的少女,是否就只能在紅色的驚濤駭浪中的痛苦掙扎?
兩位白雪一樣純潔美麗的少女,被戴上「黑五類狗崽子」的帽子後,
白雪成汙泥,理想化夢魘。
她們像巨石下的綠植尋找著縫隙,以圖生命的成長,
怎奈「史無前例」的文革,劈面而來的扼殺摧殘!
小說的兩位主人公爾娟及培敏──屬黑五類的子女,就是在這樣瘋狂的歷史背景下,在人性至暗的隧道中走完自己的靑春歲月。書中講述的正是這兩位帶著黑色標籤的少女,在紅色的驚濤駭浪中掙扎沉浮的故事。
每一個所涵蓋的血腥、苦難、哀愁、不平、不甘、無望以及掙扎、反思、抗爭,若大而化之,都只是歷史長河中的一片浪花。
荒唐歲月的場景、氣氛、人物的言行舉止、心理活動,鮮活地呈現於精準生動的筆觸,讓人重新觸摸早已消失的脈搏,返回長久地不忍逼視的歷史現場。
但在這本書裡,通過劍及履及的陳述、諸多人物形象的對照,深層的背景和心理剖析,挖出苦難的根源,大時代的故事被一一還原。
這一代人的青春,已留在歷史的遙遠處。反思這一段生命史,固然是對此生的交代,把它赤裸裸地攤開來,讓後人知道,什麼樣的人生是悲哀的、不合理的、絕望的,從而避免再度誤入。
《紅黑時代》講述了爾娟和培敏兩位共和國的同齡人,在以「階級鬥爭為綱」的社會形態中,從童年到中年的人生遭際。
在該社會形態下,人被分為紅、黑兩類。紅五類(工人、貧農、下中農、革命幹部、革命知識分子)和黑五類(地主、富農、反動分子、壞分子、右派),黑五類為階級敵人。
小說鋪陳了兩位帶著黑色標籤的少女,「紅」與「黑」兩類年輕人命運的交際、衝突與和解。
以人性的角度挖掘一代人不測的命運及靈魂的叩問。
專文推薦
閻連科(名作家、卡夫卡及紐曼華語文學獎得主)
劉荒田(名作家、舊金山美國華文文藝界協會會長)
《紅黑時代》它的價值不僅是一個七十歲的人,醞釀數年、終成其稿,向我們和華語世界獻出了她的泣血之作和記憶之見證,還在於她以中文寫作者已經越來越少的良知讓光從縫隙照進黑暗裡,照進讀者的一角空白和虛無中。《紅黑時代》不是人人必讀的書,但卻是你讀了不能不感慨萬千的一本書。──閻連科(名作家,卡夫卡及紐曼華語文學獎得主)
作者之光和我這一代人的青春,已留在歷史的遙遠處。反思這一段生命史,固然是對此生的交代,把它赤裸裸地攤開來,讓後人知道,什麼樣的人生是悲哀的、不合理的、絕望的,從而避免再度誤入。而重溫本身,也是靈魂修煉的功課。感謝作者之光,讓我再年輕一次。──劉荒田(名作家、舊金山美國華文文藝界協會會長)
作者簡介
曾任大陸某雜誌社主編。九十年代初赴美求學,後海歸經商,任大陸某企業集團董事長。
二○一八年回到美國,開始文學創作。短篇小說《小太妹》《大徐之哭》刊載於《長城》、香港《文綜》雜誌。
出版長篇小說《紅黑時代的青春》。
曾為《格調》雜誌專欄作者,並有隨筆、微型小說及詩歌散見於《一行》《兩岸詩》雜誌及美國《世界日報》等。
現任北美中文作家協會終身會員及榮譽理事。
名人/編輯推薦
讓光從縫隙照進黑暗裡
──閻連科(名作家,卡夫卡及紐曼華落文學獎得主)
文學的記憶審美歷來是文學存在的一種偉大依據和基石,而當下中國文學正在不得不失去這些和安然地放棄著,恰在這時候,之光女士捧出了她的《紅黑時代》來。它的價值不僅是一個七十歲的人,醞釀數年、終成其稿,向我們和華語世界獻出了她的泣血之作和記憶之見證,還在於她以中文寫作者已經越來越少的良知讓光從縫隙照進黑暗裡,照進讀者的一角空白和虛無中。
《紅黑時代》不是人人必讀的書,但卻是你讀了不能不感慨萬千的一本書。
序
自序
我是共和國的同齡人,生於1949年,陰曆十月,陽曆十二月。真正是「紅旗下的蛋」。
在我十六歲時,既是風雲突變,也是歷史的必然,1966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爆發了。
此前十六年的洗腦,已使紅旗下的蛋,裝滿了革命理想和英雄情結,崇拜著黨樹立的各式戰鬥英雄,極度渴望著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中去。
正當紅旗下的蛋躍躍欲試,等待召喚之時,萬眾崇拜的領袖發出了「砸爛舊世界!」「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號令,即刻熱血沸騰,以摧枯拉朽之勢大破「四舊」。
當絕大多數的上層人物被本不起眼的小人物打倒,紛紛給定為「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反動學術權威」、「反動文人」進行輪番批鬥之時,成千上萬的年輕人被授予紅衛兵的稱號,整齊劃一地執行著紅司令的號令,他們不再渺小。
法外的權力、時代的光環、媒體的讚美,令他們激情四射,幻覺中已成為叱咤風雲的英雄,在「好人打死壞人活該」的狂歡氛圍中,他們雖然擁有革命之名,實則已淪為施暴者。
這部小說之所以取名《紅黑時代》,是因為那個時代的人按「出身」被嚴格分類,並被貼上「紅五類」與「黑五類」的標籤。前者不可一世,後者則僅僅因為「血統」不見容於當世,受盡歧視和迫害。
小說中的主人公爾娟及培敏屬黑五類的子女,正是在這樣瘋狂的歷史背景下,在人性至暗的隧道中走完自己的青春歲月。書中描寫的正是這兩位帶著黑色標籤的少女,在紅色的驚濤駭浪中的掙扎沉浮。
小說是從1957年反右運動起筆,那一年是時代的一個拐點。此後,歷史的列車向左急速開去。大躍進、人民公社、三年大饑荒、四清……階級鬥爭之弦愈繃愈緊,道德一路滑坡,直至文化大革命,殘忍的狼性被激發至巔峰。「砸爛XX狗頭」、「叫XX粉身碎骨」、「把xx打翻在地,踏上一萬隻腳,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的口號,堂而皇之被人們振臂高呼著。國民性格在口號聲中潛移默化地發生了改變。
正是這種人性的墮落,紅與黑的衝突,教我這個親歷者在半個世紀後拿起了筆,儘管「歷史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掌握第一手證據的人都知道,那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場浩劫」。曠世的民族悲劇,是頂層的絕對權力與底層暴民的合力所致。
我們從小就被賦予一個偉大的理想──作革命事業接班人,直到親自品嘗了「革命」的果子,方知它的真正內涵。
我已年逾70,生命幾經斷裂,當我重新審視留存在記憶中的過去,那些時代的畫面構成此書。雖然書中人物是那個時代多個人物的合成,但所述事件均屬實。
我書寫此書的目的,是希望文化大革命如小說結尾處的最後一句:「但願它絕版,永不再被複製。」
希望那個「紅黑時代」藉著眾多親歷者的文字見證,永遠留存於集體記憶中。
目次
目錄
推薦序
讓光從縫隙照進黑暗裡/閻連科
直面荒誕青春的反思者/劉荒田
自序
引子──一封絕交信
1初遇爾娟
2余麻子之死
3又見爾娟
4好演員的料子
5政審不合格
6文革前最後一次中考
71966年夏季大字報海洋
8血統論
9毛主席接見紅衛兵
10鬥走資派
11抄家
12吊死鬼
13專政桌
14欲闖北京
15爾娟的繼父
16偷書
17「狗崽子們」
18培敏的媽媽
19爾娟遭謗
20蓄意自殺?
21無法有天
22 家庭成份
23子彈在飛
24天無絕人之路
25子彈長眼
26居民防衛隊
27革委會成立
28抄家的驚恐
29城市戶口
30插隊落戶
31農閒鬥地主
32相聚的時光
33掘祖墳
34知青點
35上逆天時,下悖民意
36強龍壓不住地頭蛇
37越不過去的高牆
38科學種田
39合力
40知青回城
41摻砂子進研究院
42爾娟來信
43一見鍾情「高營長」
44和舞台在一起
45左撇子
46他就是那個春天
47莫、莫、莫!
48余永澤
49那我就用一輩子等
50革命化婚禮
51我不想和你分開
52弟弟被捕
53恢復高考
54由人還是由命?
55處女血
後記
鳴謝
注釋
書摘/試閱
引子──一封絕交信
一九八二年七月。
用完餐,陳培敏從研究院的食堂走出,大約十幾米外,步上外樓梯,沿著外走廊,向二樓她的金相實驗室走去。這是一座L型的簡易樓房,兩層。樓房由水泥罩面,落成三四十年後,這件「外套」已明顯褪色、破舊。
培敏打開門,沒有立刻進去,轉過身來向天空望去。黑雲遮蔽著陽光,雲層低厚,悶熱的空氣中似有霧狀的水氣彌漫,大雨隨時會降臨。
進入實驗室後,昏暗的光線及低沉的氣壓讓人有些透不過氣。培敏掃了一眼樓下幾棵無精打彩的楊樹,感覺腦袋昏沉,索性放鬆身子,往辦公椅後背一靠,半睡半醒間隱約聽到自己輕微的鼾聲。
突然,門被拉開,培敏彈開眼,看到給她送信的同事。接過信,見到爾娟那清秀的字體。往常,她的信都要五、六頁。培敏疑惑這封信怎麼這麼薄?趕緊撕開信封,瞬間,睡意全無。
培敏:
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踏上了大洋彼岸的土地,前景會是怎樣,我無法預測。在即將開始新生活之際,我和明達唯一想做的,就是把過去的一切,永遠地關在門外。
明達說,他不想讓他未來的孩子聽到有關他媽媽過去的任何汚言穢語,也不想讓以前的汚泥濁水攪入新的生活。但是,把你也關在門外令我非常不捨和心痛,也異常糾結。是明達幫我下了最後的決心。他說,既然關門,就別留門縫兒,否則,朋友們向培敏要美國的通訊地址,她給還是不給,這只會給她增加麻煩。他說的有道理。
培敏,真不知過去那些不堪的歲月,沒有你的陪伴會是什麼樣子,在我給你的最後這封信裡,我要鄭重地向你說一聲「謝謝!」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這個決定。就把這封信當作死亡通知書吧!那個爾娟己經死了!對不起,培敏。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
永遠深愛你的爾娟
一九八二年七月十七日 於上海
希望理解?
怎麼能理解?!
相識二十五年,近四分之一世紀風雨同舟的友誼,就這麼用一封信結束了?
爾娟的決絕讓培敏震驚,甚至感到委屈和氣憤。她實在不相信,這封信出自爾娟之手。爾娟一直驚嘆她們之間緣分的奇巧,認定這童年結下的友誼,是寒夜中的燈,雨中的傘。
雖然幾年前,爾娟已隨夫去了上海,但頃刻間,空蕩蕩的感覺還是淹沒了培敏。信紙在手中輕輕抖動。
培敏忍不住把信從頭再看了一遍,並仔細地辨認字跡。她太熟悉爾娟那圓軟的字體,千真萬確出自她手。在信下方的空白處,她看到了清晰可見的淚跡,培敏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她感受到了爾娟寫信時的感覺,那種訣別的悲傷、糾結、不捨,她甚至感受到她的心在痛苦地顫抖。她想到關於「亂倫」的那些汙衊之詞,目光又回到這一行──「真不知道過去那些不堪的歲月,沒有你的陪伴會是什麼樣子。」
1一封絕交信
一九五六年夏末,培敏家從天津市搬到了瀋陽市鐵西區。對於這次搬遷,培敏媽是不願意的,畢竟天津市是北方最大的港口城市。但培敏的爸爸看好瀋陽,那時國家學習蘇聯正在大力發展重工業。而瀋陽的重工業工廠都是國內最頂尖的企業,全國各地的人材都紛紛來到瀋陽。培敏爸爸作為俄語翻譯,更看重的是工作的機會,很多蘇聯援建項目在瀋陽,那裡的蘇聯專家正急需俄語翻譯。
這個機緣讓培敏結識了幾乎是半生緣的閨蜜余爾娟。
說來也巧,爾娟和培敏不但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出生地同是天津,現在又都到了瀋陽。作為共和國的同齡人,兩個人的命運必然要隨著時代的風雨一起沉浮飄搖……
培敏和爾娟最初的緣分來自一輛童車。那時培敏家的院子和她姨家的院子離得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鐘。因為姨家有一個小她一歲多的表妺,因此她常去姨家玩。她們那一片住宅幾乎都是滿洲國時期日本人建造的,當地人稱為蒙古包,其實是一片片的連體別墅。解放後這些房子都歸幹部們居住。不同的是,日本人住時,一幢別墅只住一戶人家,而現在住兩戶。爾娟家和培敏姨家是同一個院子的鄰居。那個由十幾個連體別墅圍成的囗字狀的院落,裡面住的都是變壓器廠的幹部。
姨家住在院門口,爾娟家則在院子的深處,也就是說,爾娟家的人進出院子都得路過培敏的姨家。
一天傍晚,夕陽中,培敏正在姨家門前畫「跳房子」的格子。忽然,一道金光射入培敏的眼睛,她抬頭一看,一家人推著嬰兒車從外面走進院子。
培敏第一次看見嬰兒車,那年代,小嬰孩要麼用一塊布兜著,馱在媽媽的後背上,要麼被媽媽抱在懷裡,沒見過誰家買輛車用來推孩子的。嬰兒車很氣派,暗紅色的船狀車身,前面兩個小輪子,後面一個大輪子,上面還帶著個棕色的遮陽篷。耀眼的夕陽照在三個輪子的鋼箍上,金光閃閃,一個男孩子的腳正伸出車箱。
培敏的好奇心很快地由嬰兒車轉向車子後面的四個人。推車的女人身穿寶藍色法蘭絨旗袍,腳踏高跟鞋,鴨蛋形臉白白淨淨,燙著頭髮,十分美麗。她旁邊的男人,高高的個子,一套深灰色西裝,戴副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長方的臉本來很帥,卻被密密的麻子給破壞了,連那筆直的鼻子上也是坑坑窪窪的,眉毛時斷時續。他一手牽著一個女孩兒。那該是他的女兒們。他正滿臉寵愛地低頭跟大女兒說著什麼,女孩突然笑了,笑容燦然生光,兩隻大大的眼睛漾著笑意望著爸爸,一副自豪狀。
培敏也跟著她咧開了嘴。覺得她太好看了,圓圓的面孔、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皮膚雪白、細膩、明亮,讓培敏想到白麵饅頭那層皮。紅色的小盆帽、紅色的小皮鞋,讓她想到童話裡的小公主。培敏不由自主地低頭看看自己,褲子膝蓋處的補丁變得格外扎眼,她下意識地撣了撣自己身上的灰,似乎這樣會讓自己有點樣子。
培敏從小就很淘氣,讓培敏媽很眼饞那些文靜的女孩,她還常拿別人家的孩子作榜樣來教育培敏。使得培敏對文靜的女孩特別高看,覺得她們有模有樣。她的爸爸拉著女兒手的樣子也讓培敏羨慕不已,培敏的爸爸就從來沒有這樣牽過她的手,也從來沒這樣陪過媽媽。那時的風氣,好像所有的爸爸都不跟老婆孩子一起走。所以,她們一家五口,這樣夫妻相伴、兒女相隨,在培敏眼裡是一道非同尋常的美麗景觀。
不過院裡很有一些人看不慣,說她家盡是洋範、外國作風。
培敏姨就不喜歡爾娟的媽媽,說她長得是好看,但沒文化,卻總是一副凡人不理的模樣。其實這女人的娘家窮得很,看上余家是資本家,才肯嫁給麻子,攀高枝攀到余家。沒想到剛嫁過去沒幾個月,天津就解放了。
培敏姨對爾娟爸爸倒是讚賞有加,說這位元副總工程師人好,留學美國回來的,看英文就像看中文一樣,沒架子,技術也好得很,廠裡總工程師的水準趕不上這位副總,要不是小時候得天花鬧下一臉麻子,怎麼也得娶個大學生吧?
每次談到余家,培敏媽總會情不自禁地誇兩句孩子:「那個大女兒真招人喜歡,有個雅氣勁。」培敏姨說:「聽說這麼小就會彈鋼琴,余總天天在家教她。」培敏媽說:「難怪,從不見這孩子在院子裡玩,哪像咱家的野丫頭成天在外面瘋。」
就這樣,每當培敏去姨家,只要爾娟全家推著嬰兒車走進院子,她都會停止玩耍,目不轉睛地看著,直到他們走入家門。
1初遇爾娟
轉眼到了一九五七年的冬天,培敏己昇入小學二年級。雖然,天氣經常陰沈壓抑,西北風颳得人不願出門,她仍舊常去姨家玩。好像很久沒有看到那個美麗的女孩和那一家人了。培敏感到很失落,仿佛想像中的童話世界消失了似的。她問媽媽,媽媽便問自家妺妹。
「他們家啊,」培敏姨搖著頭說:「不可能再推著嬰兒車出來了。余麻子被打成右派了。想自殺,沒死成,從他二樓辦公室跳下去摔成個瘸子。」
「啊!那該多疼啊!」培敏齜牙咧嘴地叫著,一副無法忍受的樣子。
「罪遭大了!」培敏姨晃著頭,無不同情。然後湊到她姐姐的耳邊說,「余麻子被廠裡那個孫書記給調弄了。開始時,孫書記一個勁地鼓勵大家給黨提意見,說得可好聽了,什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結果這個提意見、那個提建議,余麻子就跟沒事人一樣,一言不發。孫書記不點名地批評了余麻子,什麼不能走『白專道路』,要『又紅又專』啦,要與黨同心同德,關心黨和政府的建設啦,非逼他說出自己的意見。許是余麻子怕戴上『白專』帽子,第二天,在大會上對中美在變壓器方面的差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這個孫書記還大會、小會地表揚余麻子提得好。沒過幾天,孫書記突然變臉,說余麻子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給定成右派。你說他能不覺得冤嗎?能不跳樓麼!」
培敏姨想了一會兒,把鍋甩給了爾娟媽:「唉!要我說,也是余總媳婦克的!聽余總的嫂子說,老余家自從娶了這個媳婦,日子就沒好過,倒楣事一件接一件。先是一九五二年的『五反運動』,公公是資本家,被揭發偷稅漏稅,嚇得從天津市一家飯店的樓上跳下去自殺了,後來工廠又被公私合營了。她進門沒幾年的功夫,老余家就人財兩空了。現在又把自己丈夫克成瘸子。」
只要提到余總的媳婦,培敏姨就嫌棄得不得了:「余麻子這個老婆真讓人受不了,好的時候跟人家吃香的喝辣的,這會兒看人家是右派了,立馬劃清界限,非要離婚。我早說什麼來著,找媳婦不能找太漂亮的,余總找的這個就是敗家精。」
培敏媽說:「不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麼?看丈夫時運背了,就要離婚,真真是無才又無德。」
「人家這才叫德呢!別看沒文化,可知道見風使舵了。能與反黨分子劃清界限,表明自己的階級覺悟高啊……」培敏姨拉著長音說著那個「高」字。
培敏媽不無遺憾地嘆氣道:「唉!可惜這三個孩子了,多幸福的家呀,兒女雙全的。」
「啥事就不能太全了,沒準沒這個兒子,老子還打不成右派呢。這一家子誰看著不眼熱?可能余麻子兩口子心裡也打鼓,特意給兒子取名叫祥瑞,沒管用啊!照樣從天上掉下禍來!」
「兒子叫祥瑞,兩個女兒叫啥名?」
「大女兒叫爾娟,二女兒叫爾南。」培敏姨說完後對著培敏說:「這些話只能在屋裡說說,到屋外說就是為右派喊冤叫屈。」培敏媽趕緊用食指戳著培敏的額頭說,「聽見沒?」
培敏又去姨家時,剛一進門,就聽姨對媽說:
「死了,這回余麻子真死了。上個週五半夜在家上吊的!這回不用離婚了!不過罪名更大了,不光是右派,反黨、反社會主義,又加個『自絕於黨和人民』。他死了不再遭罪了,老婆孩子可倒大黴了。連房子都保不住了,這不,老婆、孩子過兩天就得搬走。」
培敏媽說「不管外面多不順,要是家裡能讓他感到一點溫暖,不至於自殺!」
培敏姨說:「就是啊,自從打成右派起,他老婆就沒有好臉,成天鬧著要離婚。這下可好,大錢垛子倒了,每個月180元啊,余麻子的工資是工人工資的三、四倍都不止。過去他家想買啥就買啥,家裡連鋼琴都有。孩子吃的、用的,誰家能趕上?」
一提到孩子,培敏媽嘆口氣說:「唉!這麼好的仨孩子,多可憐啊!要說那大女兒長相也不薄,你看她小下巴往上翹翹的,小鼻頭往上翹翹的,連那睫毛都往上翹翹的,這孩子俏得喜性,不輕薄,小小的年紀咋就遭這麼大的難呢!」
培敏明白了,美麗的「瓷娃娃」遭罪,心裡覺得可憐,著實難受了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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