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愛

貼近愛，回到最初的信仰，依循恆定的方向。
這是一本試圖將心念「琥珀」成愛的詩集。

琥珀，經過千萬年的沉澱，成為珍貴的時間化石，彷彿能永久保存瞬間的記憶與情感：如同詩人筆下的紛繁詩篇。本書內容包含了從家人、師生、友朋間的「C大調」之愛，以雕塑自我為主題的「沼澤山羊，風中魚」，用超現實意象傳達靈魂吶喊的「龍舟碾過蝴蝶蘭」，以及「流動成畫」中透過日常景緻所捕捉到的當下美好——皆值得以文字，「琥珀」。

此書凝聚詩人多年的生命歷練，除聚焦抒情之外，尚運用了圖像詩、散文詩及論詩詩等不同形式，為所有曾躍動、伏藏的愛，築起永久的文字之屋。

詩/回憶/親情/家人/家庭/琥珀/愛/朋友/師長/學生/自我探索/圖像詩/論詩詩/戰爭/散文詩

推薦短語／林啓屏

這是一本以情感為基底所鋪構的詩意文字！朱天透過敏銳的感受，運用精鍊的文字，將「我」的本體向世界開放，也讓世界進入自我。值得願意聆聽自我的人，細細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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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時間釀成的蜜／洪淑苓（節錄）

朱天寫信邀我看看他的新詩集《琥珀愛》，希望我幫他寫寫序文。我一看書名就立刻答應了，因為其中的「琥珀」二字，非常具有時間意義，引人深思。琥珀是松脂的化石，原本液態的樹脂歷經地層擠壓等作用，才形成透明或半透明的產物，它代表幾千萬年的時間積澱，人們視如珍寶。那麼，這一本名為《琥珀愛》的詩集，必然也蘊含朱天多年來生命歷練的感想與成果，我很樂意搶先拜讀，仔細品味其中的蘊意，為讀者推介這本優秀的詩集。
朱天以現代詩學理論研究取得博士學位，而後在高中擔任國文教師。但他一直維持創作的能量，也獲得不少詩獎，已經出版《野獸花》、《沼澤風》兩本詩集。濃烈的情感、深沉的思考以及帶有繁複技巧的創作手法，是我對他詩作的印象。這也像他的外表給人的感覺，沉穩、專注，看人時眼神發亮，總帶著淺淺的微笑，是個純樸有內涵的文學人。

一、父後的書寫與愛的曲調

在這第三本詩集《琥珀愛》裡，我仍然讀到他內在誠摯的情感。「輯一、C大調」即是寫給父母、妻子、師友、學生的詩。開卷四篇聚焦於父後的書寫，〈赴死〉寫父親臨終前兩日到病歿的情景，他看到父親的肉身受折磨，但也為父親刻劃堅毅的形象：

「他主動赴死
以肉身殲滅命運
迫擊人間　最後一次離床
錘鑄自己　成就一枚勳章」

接著〈燕巢　深水〉一詩更為父親寫下傳記，那是自大陸到臺灣，顛沛流離的前半生，以及勤樸守拙的後半生：

「雲說　南方生下他
國小沒畢業　長達半生的校外教學被迫出發
[……]
國家輸給歷史後　他專心打人生的仗
在島嶼尾端最大港　指揮山海吞吐日月
紮營公寓五樓　持續鏖戰生活
[……]
父的流離　有壕溝有鋼盔有鄉音
海沉默地沉沒所有光與暗
子的堅持　對城市對講臺對鍵盤」

詩中藉由勾勒父親的一生，也帶出父子兩代之間的對比，其中蘊含的是對父親的悼念、不捨，乃至於也為父親和他同輩人寫下時代的悲歌。〈夢話〉、〈續集〉都延續對父親的思念，並反思自身的處境，以此展現思念不絕，生命之火亦延續不絕。
朱天以這四首詩來書寫父親，各篇彼此呼應，有如安靜的室內樂，層次井然，卻有澎湃動人的情感。
〈母者三態〉、〈背對〉寫母親，卻與父親有絲絲縷縷的牽絆，顯現一個人丁單薄的小家庭，其生活之不易。尤其父親離世後，母與子的關係，由相依相賴而漸行漸遠，只因孩子嚮往振翅高飛，而母親只能閉鎖自己，困居在家。朱天用鈍、澀的筆，寫出這其中的糾結。這些作品看似對母親淡漠，其實更有掛心、放不下的孺慕之情。
本輯中寫給妻子的詩不少，〈銅婚〉、〈待月的溫柔〉、〈交界〉、〈心黏〉等，都以瑰麗的詞采寫下為人夫者的深情。結婚第七年叫銅婚，寓意比鐵更牢靠，不會生鏽，婚姻之路歷久彌堅。請看朱天如何述說：

「相愛步伐　七遍溫習
上帝引路的循環　在愛裡
我們是一個人　日日展翅
吃本土的飯　配異國咖哩
滿花樹下橘貓眠　轉角如油畫
頭頂戰機來回　怒　活不過日落
窗生大海　蒂芬妮藍」

朱天夫婦篤信《聖經》教義，在臺東落腳，這裡的飲食、生活和風景，藍天碧海，以及頭頂不時飛過的戰機，都是日常的寫照。而他們就在這裡，相愛相守，有新詩有聖歌的日子，著實讓人羨慕。我也很喜歡〈待月的溫柔〉裡寫的，「生活　栽滿鮮玫瑰與乾燥花」，但也像魔術方塊的轉動，也有陰暗與光亮的兩面，無論是憂是喜，夫妻二人共處，都得一起承受。而這樣的心情波動後，兩人在月下攜手散步，情境是這麼美：

「以背影　夜裡犁出我倆的路
散步　當鐵道早已休憩
火山岩孵成鵝卵石」

鐵道、鵝卵石，這也是東海岸的特色景觀，生活在其中，情感也在其中。真想問朱天，你們的理想典型是沈三白和芸娘，還是錢鍾書和楊絳。
本輯還有為老師、學生而寫的作品。〈失明夜〉、〈蝶唱〉是為其指導教授柯慶明先生而寫，朱天對柯教授的敬仰與哀思，溢於言表。而〈東鐘〉是寫給自己任教的臺東高中的畢業生，展現朱天投身教育的另一面。
「C大調」在樂譜上是最基礎的調號，而大調又是愉悅明快的氣氛，朱天的這一輯「C大調」是由家人、師生、友朋共同譜成的愛的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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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答編者十問／李瑞騰、朱天（節錄）

六、〈四十不惑〉全詩只有三個符號，如何詮釋？

答：
舉例來看，當我們發現瘂弦為了想要表達心中「沒有什麼現在正在死去」的繁思鬱情，而使用的具象化描述——「今天的雲抄襲昨天的雲」時，讀者當然可以將此處的「雲」看成是詩人於某時某地目睹的天頂風光，但除此之外，更多時候「雲」勾繹起的各式聯想，往往只跟心中虛擬而抽象的體悟感觸，密不可分。也就是說，如何串聯虛實、出入內外，實為閱讀文學作品（尤其是現代詩）時必須戮力攻破的重大關卡。
進而言之，面對詩中的「符號」，或許亦該如是觀！就此詩之表層現象而言，讀者所能直接掌握的，便是作為詩題的孔子名言——「四十不惑」，以及「？」、「！」和「……」這三個常見的標點符號：而在經典語錄與日常標點之間、在聖人言行與自身體驗之間，是否也蘊含了兩極碰撞、綻放火光的可能？我想，是有機會的。
首先，誠然「四十而不惑」是孔子的生命實錄；然而，當時移世易後，我們有多少人真能在四十歲左右，就臻於「不惑」？因此，〈四十不惑〉的第一種讀法，是將「四十不惑」這四字視為一個完整的語句，而問號、驚嘆號與刪節號，則為個人對孔子話語的讀後感想——「『四十』，就可『不惑』？這怎麼可能！因為，我……」。
至於第二種讀法，則跟這首詩的創作背景有關：正如〈後記〉所言，《琥珀愛》的誕生，很大程度是為了回應「青壯後、中年前的種種刀劍逼迫、關卡連綿」：這其中，當然也涵括了隨年歲漸增而來的重重激盪─因此，對於〈四十不惑〉的另一種解讀，或可先將詩題拆分為「四十」、「不」和「惑」三者，再與「？」、「！」、「……」一一對應：已經四十歲了？不！不！這怎麼可能！但，該來的總會來，該發生的就會發生……。

七、你提到詩集後半部，寫的是「普遍的人生之情」，輯三彷彿是要救治身心一切的負面感覺，輯四則是「搖晃記憶，調配眼光」，想要以筆展示「美好」。我這樣理解，對嗎？

答：
最壞的，與最好的，可以擠進同一個時代；冰與火，也能自然而然地，齊唱；而在做與不做之間，深具張力的問題或戲劇，亦徐徐鋪展、供人閱覽。
感謝自己，擁有如同C大調般，明亮、穩定、開闊的生命基調；但自我內心的劇烈矛盾，以及外在世界時時洶湧的兇猛撞擊，卻也真實活著。
感謝上天，給了我一隻近視的右眼與一隻遠視的左眼，讓我能夠兼容高城與曠鄉的瘋狂，並蓄自然與人世的美好。
但，若手中的筆指尖的鍵心頭的念，仍有選擇的機會，我仍然願意為自己聽聞過的、浸潤過的美好，盡一點力——只因我相信，當天地都將廢去，愛，仍能永存。

八、瘋狂與死亡在輯三出現不少，前者如〈瘋狂畫家〉、〈瘋子〉，後者如〈感殤〉、〈走上吉安〉、〈繪死〉。請說明。

答：
何謂人生？
一爐爐表面安好但內裡滾燙且高溫氣體早已時不時從七竅竄出的壓力鍋。一幕幕鮮血湧流卻又彷彿冰冷失溫的黑白畫面。惡臭巨響震動此起彼落雜生亂長的交響樂章電子噪音。低分低薪低營養高壓高脂高房價的同卵雙胞胎。
在我看來，當見山是山的眼光緩緩飄移，當現世的地震海嘯讓心靈不斷土石流之後，瘋狂與死亡，本就是因應見山不是山而來的，必然收穫：而唯一的差別僅僅在於，有些觸及到死與瘋的詩作，背景搶眼、脈絡牢固，令人無法淡忘——例如〈瘋狂畫家〉，即源於電影《隱藏的畫家》（Hidden Away，義大利原片名為 Volevo nascondermi）中安東尼奧．利加布（Antonio Ligabue）之獨特丰姿，與筆者自身體驗的交融；又或者是〈走上吉安〉，乃是為了二○二一年四月所發生的臺鐵「太魯閣號」事故所寫。而有些我還能以字裡行間收納的異常，其緣起之初，故事輪廓並不鮮明，但當詩篇底定後，其餘波卻能與天地間所有頻率相近的死亡與瘋狂，共蕩漾。

九、然而，在輯四，有了「撫慰」（〈慰撫〉）；盼望「你對我傾囊／相授／相助」（〈湯圓〉）；天地「總會晴朗」（〈氣象報導〉）；即便「城市邊緣的傷」，都能「獲救」（〈獲救〉）；連貓都在聽「新詩發表會」（〈貓在聽〉）等等。是嗎？

答：
遠方——甚至近在眼前的家庭、學校、社會，也是——的的確確有戰爭！哪怕只透過手機螢幕的轉述，我們也曾為了妻子身在烏克蘭的音樂夥伴，砲彈砸屋、烈火焚城的遭遇而哀慟。
至於所有關於公理與正義的問題，其實也一直都被許多不具聲量、不被彩繪的無名英雄，放在胸膛、握於掌中；直到，無聲睡去。
但對一切廣義的藝術家而言，創作之過程必然是有的放矢——不論是將我們的心光磨成利箭射向無以名之但又真切渴望的遙遠星系，抑或是坦然接受世界投擲的刀械槍砲剛好命中了內在最玻璃的那一頁。換言之，我，（至少目前）只能書寫，我的感動；而社長所問的輯四詩篇，正是自身因感而動、由心到筆的部分見證——不論是爵士音樂會、紫花地丁、應景食物或陌生卻又願意親近我的貓，皆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總序　二○二四，不忘初心／李瑞騰
朱天答編者十問／李瑞騰、朱天
推薦短語／林啓屏
推薦序　時間釀成的蜜／洪淑苓
序詩　霧禱

▼輯一　C大調
赴死
燕巢　深水
夢話
續集
母者三態
背對
回聲般傾訴
愛的獵戶
吵
銅婚
待月的溫柔
交界
心黏
大寒之後
除夕
沒有兔的日子
海獺之愛
我陪你
歸屬
闌珊
失明夜
蝶唱
亮亮
過門
長大
校外教學
東鐘──致臺東高中畢業生

▼輯二　沼澤山羊，風中魚
本紀
自拍
自畫像
自我介紹
自衛
武生
求學
講課
觀星
歌生
崩壁
咕孤
追
南過
過敏之路
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好
悲劇四論
精神分析
內心戲
夢譯
被愛著
芳療
放鬆
醒
走在想像的道路
四十不惑

▼輯三　龍舟碾過蝴蝶蘭
瘋狂畫家
噩夢
木悲
流沙
遺憾
感殤
抱緊憂傷現代舞
瘋子
四月血
大雪
負能量
焚詩
與世界大戰第一次
替成群的緩慢傷悲
窗傷
寒冬
心亡
走上吉安
繪死
小國王

▼輯四　流動成畫
慰撫
湯圓
氣象報導
月下速寫
獲救
貓在聽──新詩發表會側記
檸檬塔
為某人而寫
冷夜即興
讀詩的時候
療癒
小題情──二○一九利卡夢梅之宴戶外音樂會
速寫
鼻塞
苦後
筆粉─致教師
結婚
湛藍的歌
暗光
善感
感時

後記

〈除夕〉

餅乾盒除以手
等於空城
除以口
等於松鼠

嚴冬
除以床　等於春
夢想
除以鞋　等於泡沫
錢
除以生命　等於枯葉

過去除以眼淚
等於你　除以愛
等於森林大火

我們
等於
星夜
除以
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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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析〉

我知道
眼睛的一半是雲
另一半　網

我懂得天空
一半是刺
一半　花

人生　我領悟
土石流　是一半
比賽　另一半

我承認
一半
一半
只活在想像與筆端

雨珠從天陡降
點綴　微笑
等於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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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

遺憾
是藍　洞
蒼穹吐了

遺憾　是
青天被簇擁　在烏雲
綠蔭與電線桿之間

遺憾是雨只下在我
沒帶傘的片刻
旁人無法　化身為魚

遺憾是他從未游進
你的夢　太晚
退潮　發現新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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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感〉

讓漣漪　只是
漣漪
海浪　才應該在身旁
歌舞不息

讓碎玻璃　安穩
睡去　血痕噤聲
恆星　更須獨立內心
替冰與火　編舞

體內繞圓
如兩尾魚
渴望　而
不可　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