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簡介

這是一本有關藝術追尋與發現的半自傳中篇小說。

20世紀初，保羅•塞尚的藝術與亨利•柏格森的哲學之間可能的關聯曾經是一個謎樣的傳奇，歷經一個多世紀後，現在已經很少人提及或討論它。

當年屆四十的小說主角於1997年離開台北的職場並回到學校進修時，雖然日子辛苦但他沉浸於藝術的繽紛世界裡。在研讀西方現代藝術發展時，他像好奇的小孩般對柏格森和現代藝術間的相似處完全著迷。經由繆思與前輩們的寶貴協助，他漸漸從缺乏信心到決心一探這個傳奇的奧秘。

經過幾年煎熬、苦心思索，並遵循塞尚及其後繼者馬諦斯和畢卡索的心靈指導，他克服了時空的距離與現實的限制，解開塞尚多種畫作（如: 玩牌者、抽菸者、靜物、山圖、肖像、小丑、浴者等）的謎團，還發現其中的關鍵圖證，包含但不限於: 塞尚在二幅名畫裡融入了柏格森著作的三種圖示（垂直與水平線、圓錐體、蜆形）作為構圖。此外，塞尚還巧妙地將柏格森名字縮寫H.B.嵌入畫作中。他終究驚奇地發現二者之間不可否認的聯繫，這也揭示塞尚創作與現代藝術裡一個重要的潛藏世界。

無疑地，塞尚等大藝術家們的創作激盪，以及眾前輩所積累的努力，促成這一美妙的藝術發現與小說書寫。小說的主角，儘管感覺自己像個旁觀的小孩，很榮幸參與其中並與大家分享。

作者簡介

尤昭良
輔大哲學系學士
師大美研所碩士
文大哲研所博士
現職: 國立臺北護理健康大學副教授 (2002 - 現今)
論著:《塞尚與柏格森》、《創造與變現—現代藝術的柏格森風》、《談心論藝話哲學—馬諦斯〈筆記〉真誠告白》等。

序

●修訂版序／尤昭良

本書原名《塞尚密碼》二〇一六與二〇一九年曾於台北分別出版紙本與網路版，眼前的修訂版是經過精簡與修改，並改用今年英文版(Cézannes, Masters, and Me)的書名中譯，更能體現各章的發展脈絡，同時也增加更多塞尚藝術的重要密碼，精彩可期。
故事的主人翁是一個中年轉業進入藝術世界的追夢者，因緣際會，無意間，在台灣，先後獲得大畫家馬諦斯與畢卡索跨時空的心靈指點，以及多位前輩、導師與繆斯的鞭策與激勵，鍥而不捨地追尋現代繪畫之父─塞尚晚年創作的秘密。
小說情節或許夢幻離奇，但其中的畫作示意圖皆根據原作而非杜撰。其追尋的過程曲折艱辛，有歡笑有熱淚，也有令人驚喜的百年來新發現，包含塞尙各類畫作(如靜物、山景、抽菸者、玩牌者、肖像、小丑、浴女圖等)的奧秘，以及著名哲學家柏格森(Henri Bergson)著作裡的解說圖示，甚至他的名字縮寫H.B.竟都出現在塞尚的二幅重要畫作裡，這些密切相關的圖證揭示塞尚與西方現代繪畫一個多世紀以來、極重要的潛藏世界。
正如封面旁白所言，這個新發現是生為後輩的小說主人翁有幸參與大師們創作激盪，以及眾前輩長期累積探究的奇妙成果。
希望您亦樂於此一追尋之旅，且另有所獲。感謝沈清松教授、John Rewald教授、劉千美教授、王哲雄教授、曾曬淑教授、鈕則誠教授、廖仁義教授與簡伯如教授、李鴻賓先生、陳慶鐘先生、楊彬甫先生、劉立華小姐、王如男小姐、廖美華小姐與李明菲小姐各方面的協助。亦感謝旅程中，出現於幕前與支撐於幕後的諸多伙伴與貴人。夢境需要被捕捉與實現，故事值得分享與延續。

尤昭良
二〇二四年十月

書摘/試閱

★節錄

1 序曲: 中年進修、轉業

追尋是我的名字。

一九九五年三月，一個風和日麗的週末午後，我帶兒子毛豆到台北國父紀念館廣場，參加運輸公會所舉辦的「親子樂高創意比賽」。
現場有許多家庭同樂，歡笑聲此起彼落。報名後，我們捧著一箱大粒樂高，在三排帳篷間找位置，準備席地開始組裝，主題限定為：「運輸工具」。
周圍不知哪來許多參賽者，早已熟練地組成令人欽羨的汽車、飛機、輪船等各式精美作品。由於我的公司經營貨櫃船，我提議就以「貨櫃車」做為標的，毛豆興奮地拍手贊成，並搶著做「輪子」，而我就配合做「車頭與車架」。
我的部份屬於方塊與長方造形，沒多久便組合起來了；倒是毛豆的「輪子」做得超大，而且輪軸怪異，不容易立起來。我幾次跟他說貨櫃車各部位的比例，但他不僅專注，且頗堅持，不肯把辛苦組好的「輪子」縮小，只見它們搖搖晃晃地立在墊板上，真令人擔心，然而，看著他認真的模樣，我也不想苛責，畢竟，這是我們共同的興趣，而且這是親子活動呀。
終於，評分時間到了，四點時，擴音器傳來：「請將作品搬到評審區」的聲音，有人早就等不及開始移動了。但毛豆這時仍專心地組裝第四個「輪子」，「輪子」成為他生命的中心，我提醒他：沒時間了，他尚不為所動，等到周邊的人都走光，才驚覺不妙，趕緊將它完成，並卡裝在「車架」上。隨後，我們小心翼翼地將墊板上的作品移到評審區。
不幸，「貨櫃車」在中途崩塌，尤其，車頭太重，整個掉裂開來，毛豆當場急得哭出聲，旁人紛紛投來同情的眼光，我一邊安慰他，一邊頂著頭皮繼續把作品護駕過去，並隨即蹲下來補強。這時，評審們正逐一檢視前排的作品，並作討論，毛豆看著別人精巧的成果，再看看自己殘破的車子，更加傷心啜泣，我則沒有時間與精神再理他。
「先生，請問您，這是什麼運輸工具啊？」不到一會兒，主持人帶著四、五位評審，還有一大群參賽者走了過來，很客氣地透過麥克風大聲問。我禮貌性站起來，正尷尬抓頭不知如何回話時，瞬間，我由側面角度凜視作品，發現它像極了一部破牛車，便心虛接腔：「嗯，我這個叫…叫：破…破牛車」。
主持人半信半疑驚道：「破…牛車？」眾人於是紛紛圍過來，低頭探究竟，這時，有一個胖胖的評審突然抬頭、脫口讚道：「好親切的破牛車，真是有本土意識啊！」接著，另一個評審以台語喊道：「愛台灣啊！」，其他人紛紛回應：「真是口愛！」、「很有創意！」、「很鄉土！」、「與眾不同！」四起五落。
結果，我們竟然得了第二名，父子倆驚喜地上台領獎：八仟元圖書禮卷！會後，我們雀躍地去書店買禮品，也慰勞自己。由於那時我正準備轉行，參加藝術研究所考試，因而，挑了幾卷教學錄音帶，隨後，再往圖書區瀏覽、翻閱了好一陣子，《波伊斯正傳》(Joseph Beuys) 裡有一幅藝術家抓著一隻大灰兔解說藝術的奇特劇照引起我的好奇，便也把它買下。
回家後，內人艾艾也驚喜地獲得一只別緻的胸針，直說這是個好兆頭，我也有同感，想想：自己不知哪來的靈感與運氣，而家裡好像很久沒有這種氣氛了。
先前十八年，我一直過著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工作雖然忙碌，但業務駕輕就熟，表現良好，收入中上，這對於主修哲學，缺乏一技之長，胸無大志卻喜歡做夢的我而言，算是還不錯的工作，我也靠此成家，過著平淡的小康生活。
可惜好景不常，近年來，台灣的產業外移愈來愈嚴重，大勢所趨，經濟結構改變、外銷榮景不再、公司營運方向亦調整，結果是：同業競爭日益激烈，我上班的時間越來越長，工作壓力大增，業績卻明顯下滑，擔心之餘有時還做惡夢。
另一方面，公司於東南亞各港，以及深圳與上海兩地，卻是業績上揚，蓄勢待發，求才若渴，我的老闆祭出優渥的升遷條件，極力督促我們這些老幹部外派去各地開拓市場。
雖然我以前曾有周遊四海的夢想，但現在上有高堂，下有妻小，皆需照顧，無法遠行，加上長期累積的危機意識，不得不苦思對策，經過評估並與妻溝通後，我慨然決定中年轉業，希望以家裡有限的積蓄，投資自已，報考一直頗感興趣的「創意大學」藝術研究所充電二年，培養專長，畢業後再謀出路。
回到當前，看著剛買的新書與錄音帶，我暗自盤算：距離報名三週，考試則只剩一個多月，但考上之前，飯碗還是要先顧好；我一方面要努力工作，撐業績，同時也需加緊利用餘暇，拼考試。
一切都緊鑼密鼓地進行著，但，好事多磨，計畫趕不上變化，我後來買了報名簡章，才赫然發現：不同於往年的慣例，今年「西洋藝術理論組」竟然破天荒，首度加考術科：全開油畫一張！
我還深深記得：拿到簡章時，既期待、又亢奮的心情；以及，翻閱之後，一陣昏眩、差點倒地的慘狀。
「油畫」，多麼新鮮、有趣的字眼，剎那間，第一次闖入我的生命，占滿我的思緒，讓我驚疑、讓我憂愁。
考試已迫在眉睫，我應到哪裡惡補油畫？哎，有用嗎？怎麼跟別人比？術科，我只上過小學的水彩、中學的書法。
那，是否要放棄？明年再來？但箭在弦上，勢在必發。
靠著業務員「打不死蟑螂般」的「小強精神」，我隨即轉念：曾在花市看過街頭畫家幫人畫畫，應該可以向他們討教。
接下來的週末午後，我帶著女兒諾子與妻到花市的「藝文特區」，找到一位頗具藝術家氣質，黔黑皮膚，禿頭大鼻，貌似畢卡索(Pablo Picasso)的畫家；說明來意，談好價碼，首先以諾子為模特兒，請他示範素描；接著，畫老婆，教導油畫。
三分鐘不到，我都還沒看清楚細節，這位沉默的畫家即迅速、專注地完成女兒的素描。接著，他以所謂「野獸派」的技法一邊描繪老婆，一邊解說作畫步驟，他興奮地說，野獸派畫家馬諦斯(Henri Matisse)像一位色彩魔術師般令人著迷是其最愛。
畫好之後，他意猶未盡，堅持要借我一本馬諦斯畫冊，我不好意思拒絕他的熱情，便將書攜回。
晚飯後，我隨手翻閱那畫冊，漸漸地，我也被那單純的線條與獨特的用色所吸引，尤其一幅以「室內」為名的畫頁，樸拙的線條、平凡的靜物、加上幾抹簡單的藍綠色彩，卻也讓我覺得油畫非常平易近人，沒有想像中困難；況且，書裡介紹馬諦斯也是半路出家，令我惺惺相惜。
想著、想著，我忽然心生一計，大膽假設：術科考試一定是在「室內」進行的，那麼，何不就把這畫的構圖與配色默背下來當背景，屆時只要將「考題」縮小、龕入即可，這樣，我於技法的嚴重缺陷便可大幅被掩蓋，豈不妙哉。
由於家中當時並沒有油畫顏料，我立即找來諾子的彩色筆，多次臨摹那張「室內」，直到半夜，不覺勞累，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與滿足。
考試當天，藝術系十樓的一間大考場裡，大約七十位考生已陸續就位，我依照報名序號，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鐘響後，「試題」進來了─應說是被二位工作人員合抱進來的；「她」是一尊側坐沉思、頭繫真實紫色絲巾的大型石膏像，被合宜地放在「室內」中央的台座上。
面對生平第一張全開報紙般大小的畫布，我遲疑了一下，不知如何下筆，還好坐在角落的我，可以輕易地觀摩別人作畫的情形，眼見考生們不約而同地舉起畫筆，半閉隻眼量取角度，或胸有成竹布局。
我則深深吸了一口氣，果敢地畫下第一筆後，猛然記起達文西似曾說過：作畫不難，只要這裡一筆，那裡一筆，直到自己滿意即可。
前面幾位考生很快地在畫布上塗滿了底色，並拿出延長線與吹風機來，由於街頭畫家並無此舉，納悶的我偷偷問旁邊一位很有氣質長髮美眉：「為何吹風？」她竟翻白眼、沒好氣地答腔：「打底嘛！」
我不好意思再問她「打底」是什麼意思，只得依樣薄塗，但不想向她借吹風機，乃將就拿起抹布擦拭，不料，「嘶─嘶─」的尖銳聲竟然驚動了全場，大家錯愕地停筆、轉頭看過來，讓我不知那裡犯了他們。
不久，接連有幾個小屁孩走來一探究竟，他們促狹的表情與誇張反應，讓我想起街頭畫家專注的眼神與開放的氣度；但窩心的是一位俏麗可愛的小女生在看完我的構圖後，竟然像數位遊戲裡的俠女般雙手抱拳，眨著清澈的眸子，挺著小而美的鼻樑，口吐蓮花般對我說道：「這位大哥，我覺得你很像大畫家耶。」
我先是一怔，接著點頭微笑，此話讓我士氣大振，遠勝十瓶「乾杯特」，我立即感覺到：小學時參加水彩比賽的勁兒由細胞的最深層甦醒，我的毛細孔散發著藝術的氣息，指尖微振著創作的律動。同時，我也覺得她還蠻識貨的，因為，這的確是大畫家馬諦斯的構圖呢，而且，我以別開生面的「室內」入畫，頗不同於其他考生了無創意的一堆大頭畫像。誰怕誰啊！
第二天考筆試，主要是英文、中文，以及專業科目「西洋藝術理論」。英文尚稱平穩，因為平時工作就需要。倒是中文意外驚險，因為分數不得低於均標，而我十幾年沒寫論說文，難免文思困頓，有許多塗改的句子，甚至，鐘響後才以倉促草寫結論。
但到了「西洋藝術理論」，我的考運總算還不錯。這個總分二百的專業科目包含一組八十分的閱讀測驗與簡答題群：四大頁印得密密麻麻的一篇英文藝評。當我一眼看到那文章的首段時，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因為，這文章的中譯就收錄在那本《波伊斯正傳》裡；先前我對此仁兄一無所知，但，感謝天！考前一週我讀了它。
所以啦，試題上面一大段有關德國前衛藝術家波伊斯的傳奇故事，以及他廣受議論的創作，對我而言，真是輕而易舉的題目，撇開許多艱澀的單字，以及冗長的論述，我光是看到他的大名，掃瞄一下段落，再看看結論，五分鐘不到，便自信滿滿地作答了。
反觀其他考生，有的當場眉頭緊蹙，有的面色鐵青，還有幾個在交卷後吐舌作割喉狀，或作勢以頭撞牆，還有人失聲哀號：「波伊斯？沒意思！」我則像逆轉勝的選手般，差點當場振臂大叫：八十分真補，波伊斯萬歲！
我以第三名考入創大藝研所「西洋藝術理論組」，但並沒有多少喜悅，因為，我正面臨著離職且無收入的痛苦後果。之前與妻幾次溝通，多少引起一些爭執，但假設性的問題，不急著面對；她以前曾兩度產後憂鬱，敏感易焦慮，我也儘量不去刺激她。現在，事到臨頭，特別需要調適的卻是自己，不上班，哪來收入啊？
放榜沒幾天，沒想到，六月初，我就接到通知：需到校參加「藝術理論」的課程說明會。當天教室來了十多位同學，陰盛陽衰，我很高興地發現考場遇到的可愛小女生亦在場。
看來六十出頭，髮色灰白、身材精瘦的教授請助理帶來一大堆參考書，他是優初石老師，日本東京帝大藝術學博士，素以嚴管勤教、一絲不苟聞名，他簡單說出自己的姓名後，隨即請同學們輪流自我介紹。
所裡有分組，先分創作與理論兩大部份，底下再各自分三組。每組招收四名，課程各有專精，亦有共同選修。我們這組只來三位，依名次為：小婉、亞瑞與我，第四位聽說要休學。
側面看去，小婉，可愛的小女生體態玲瓏、笑容可掬，穿著素白上衣、淺藍牛仔褲，加上一雙紅白相間的運動鞋，散發著青春的氣息，她原來學化工，通大畢業，但從小喜歡塗鴉與勞作，言談充滿自信，還大方地對我點頭微笑。
亞瑞則是五官端正、身材勻稱的長髮女郎，說起話來字正腔圓、清脆悅耳，她自稱有一半泰雅族血統，受過聲樂訓練，青山學院念戲劇，也蠻喜歡美術；她不說話時，五根細緻的手指頭不時在桌面上輕彈，好像在背譜練琴。
同學們都發言完畢之後，優老師開始滔滔不絕地說明整個學期的教學計畫與目標，並交待了許多暑假作業，還開出十幾道報告選項要大家認養；哇！這會不會太快了些？其他科目也沒這樣，果然，中場休息時，原本想選修的人全都離席遁逃。
最後，只剩我們組內三人，外加「藝術行政組」留著「草間彌生式」妹妹頭、擦口紅、有著大嗓門的彩圭留下來，大家面面相覷，無奈地接受暑假提前結束的殘酷事實。問她為什麼這麼勇敢？彩圭鼓著嘴巴、聳肩回答：長官推薦，她以後要去日本學習。四海大學畢業五年的她在市博館工作，申請留職停薪進修。
我本來就沒暑假可言，但轉變來得太突然，我都還沒準備好呢。此外，還需煩惱更棘手的事：一度想半工半讀的如意算盤恐怕行不通了，公司也不可能接受，你怎麼跟老闆提呢？
他前不久才說要提拔你，而你卻落跑。唉，這是自找的，而家裡真的要開始縮衣節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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