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萬獸物語：從遠古到現代，探索那些在大和神話、歷史、生活中的動物故事

專文導讀 陳賜隆／臺北市立動物園保育研究中心輔導員

稻荷神的使者狐狸原來是守護稻穗的益獸？
劍豪宮本武藏竟曾被熊救過性命？
爬梳活躍於日本各時代的動物傳說
認識它們的特性、作用及與人類的深遠關係

早在《古事記》的神話中，會預言的因幡白兔和將天照大御神喚出天岩戶的雞等動物身影就已經出現。而無論是當作賞玩的貓、為了取絲製絹而養的蠶、身為神明的使者而至今仍享有特權、在奈良街道漫遊的鹿，甚至是日本特有的河童或天狗等動物，都是與人類一起度過漫長歷史的獨特存在。

本書紀錄了從古至今，在日本神話、文學、生活中出現過的動物之軼聞故事。從豐富的史料與圖片中不僅可認識動物在不同時代的角色與作用，更能從不同觀點理解日本文化與歷史。

1929年於廣島縣出生。動物研究家、作家。

從年幼開始，就樂於接觸各種動物，從東京農業大學畢業後，進入宮內廳下總御料牧場（三里塚御料牧場）、野毛山動物園服務，1955年移民巴西，在當地日以繼夜地研究動物。回到日本後，被譽為動物研究界的第一把交椅，除了寫作，也常於各種電視節目登場。也是未確認動物「UMA」的命名者。著有《動物最強王圖鑑》、《滅絕動物最強王圖鑑》、《恐龍最強王圖鑑》（上述皆由幼福出版）、《動物解體新書》（動物解体新書／新紀元社）、《太有趣的動物記》（おもしろすぎる動物記／Softbank Creative）等著作。

專文導讀 陳賜隆／臺北市立動物園保育研究中心輔導員

人類的生存和動植物息息相關，沒有動物，人類是完全無法單獨生存下去。也因此每個民族和周遭出現的動物，或為了躲避猛獸的攻擊，或為了捕獵作為食物，或因恐懼害怕觀察不仔細而產生誤解，或為了馴養作為家禽家畜或陪伴動物，衍生出各種不同的故事。日本人也不例外，從各種古籍、神話、傳說、文學和繪畫裡，都可以看到很多動物的存在。例如在日本家喻戶曉的民間傳說中，桃太郎就帶著狗、猴子和雉雞去消滅妖魔鬼怪。走在日本街頭或商店甚至神社，也不難看到貓、狗、鳥、狐狸和狸貓的角色和商品。

本書是被譽為日本動物研究界第一把交椅的實吉達郎所著。他蒐集研讀日本各種古籍、文學繪畫和神話傳說，詳實記錄出現在日本從古至今出現的各種動物。從海裡大型的鯨魚，到山中的熊、狼、鹿和山豬，出現在里山的狐狸、貉、獼猴和蛇類，出現在空中或森林的飛雁、猛禽、雉雞和杜鵑，經人類馴養的貓、狗、雞、馬和蠶，到一些目前還無法查證的八岐大蛇、三隻腳的八咫烏、河童和雷獸等等。作者旁徵博引古籍文獻，以其對於古今和洋各種動物的豐富知識，從其動物特性、傳說或故事、與人類的關係或其實用功能角度著眼，去解釋說明這些出現在日本歷史具有重要意義的動物，其可能性、合理性和故事性，在不同時空背景下和人類關係的演變。

人類常會將不熟悉或畏懼害怕的動物巨大化或妖魔化，有些動物出現在日本歷史中也不算例外。例如書中出現的八岐大蛇、能擄走人類小孩的猛禽或是巨大的狒狒。有些動物雖有具體寫實形象，如狐狸和貉(狸貓)，但在日本人歷史裡卻是會施行幻術的動物，而有狐七變狸八化的傳說。本書也可以看到某些動物跟日本人的歷史淵源，如貓是中國傳進來，又或近代才引進的澳洲野狗、鱷龜和黑豹。另外也可以看到有些動物在日本的滅絕史，例如日本狼和水獺，可以在短短的數十年就消失在日本國土上，想必喜歡動物的日本人也是懊悔不已。

本書雖然涉及很多日本神話和從古至今各種時代，尤其是戰國時代的歷史人物，或許不是我們所熟悉，但從作者努力鋪陳說明下，每一篇都是一個獨立故事和動物考據，即便不了解日本歷史、地理和人物下，也可以認識各種動物在日本人歷史中有趣的神話傳說和故事，如果引起讀者興趣，再去深入了解日本歷史、地理、人物、文化和傳統，想必是作者衷心期待。

礙於篇幅，作者只能介紹相對比較大型，比較熟悉的哺乳動物為主，要不然在爬蟲類或兩棲類也有很多動物，如大山椒魚、蠑螈、龜類和毒蛇，在日本的歷史或文化裡面也佔有一席之地。但即便如此作者也洋洋灑灑羅列超過30種動物在不同時代出現所扮演的角色，以作者博學多聞，善加考據和引經據典，增加很多可看性、正確性和趣味性，對於喜歡日本動物和日本文化的人，這是不可錯過值得一讀的好書。

狗與日本人 ／貓與日本人／馬與日本人／鳥與日本人 ／蛇與日本人 ／貍與日本人 ／龍與日本人 ／河童與日本人

第一章 與神話一同揭開序幕的「日本」古代～平安時代 
與神話一同揭開序幕的「日本」／比暴龍更強？太古鯨魚與其同類／日本神話裡的大怪物．八岐大蛇的真面目／攻擊神武天皇軍隊的謎之毒熊／「因幡白兔」那令人難以置信的真面目／猛禽擄走人類小孩的故事是真的嗎？／日本人與貓的相處其實沒想像中那麼久？／鹿是神的使者？「神鹿」文化根深蒂固的春日神社／自古魅惑日本人內心的杜鵑／稻荷神社的使者，狐狸與人類那密不可分的關係／在日本神話首次登場的動物，居然是被剝了皮的馬？／以前是扮演時鐘的角色？撐起人類營生活動的雞／從日本神話的創世記繼承的「養蠶技術」／到處是毒蛇與毒蟲！特立獨行的須佐之男命的試煉／美麗的國鳥綠雉在神話裡，居然是個「跑腿」的？／是不吉利的象徵還是神的使者？三隻腳的八咫烏／位極神之使者的鳶也有令人失望的一面

第二章 人類與動物成為夥伴的時代 鎌倉時代～室町時代
人類與動物成為夥伴的時代／以飛雁動向探察敵情？英雄原型的武將源義家／牛是經典的戰爭兵器？俱利伽羅峠的火牛戰法／留下無數傳說、故事的謎樣大怪物「鵺」到底是何方神聖？／遠勝軍功的價值？以制伏大山豬一舉聞名的男人／日本首隻協助主人的知名軍用犬──犬獅子／北條高時居然是熱愛鬥犬的暴君？／加藤清正其實是用鐵砲降伏老虎？／於日本各地流傳的「河童悔過書」的傳說／為了直諫主君硬是吃下一擊而犧牲的猴子／在歷史留下眾多記錄的癩蛤蟆大作戰

第三章 從京都到江戶，文化重心大遷移的時代 江戶時代
和尚的父親是狗？與狗有關的奇譚／記載江戶時代三大馬術名人的《寬永三馬術》／巨大猿猴？阿拉伯狒狒？在日本流傳的「狒狒」傳說／於日本各地流傳的「雷獸」傳說／日本人與月牙熊的宥和關係／狼是害人的猛獸還是保護田稼的益獸？／有記錄卻沒證據的出嫁／與《忠臣藏》有關的狐狸傳說／人類與狸貓之間那千絲萬縷的糾葛／令江戶人大吃一驚的「會說話的貓」／活很久的貓會變成怪貓？／被稱為「犬將軍」的德川綱吉是怎麼樣的人？／充滿日本人的親切與人情味的「狗狗伊勢神宮參拜」

第四章 日本與動物的巨變期到來 明治時代之後
以愛護動物聞名的明治天皇／日本狼真的絕種了嗎？／引領江戶～明治流行的蝙蝠／從神事演變為公營競技，近代賽馬的起源／全世界與日本的動物園的起源／上皇陛下鍾愛的丁格犬與鱷龜／昭和時期令東京人為之震驚的「黑豹脫逃事件」／以忠義之心成為日本第一名犬的「小八」／應舉與文晁──兩位專畫山豬的畫師

《日本萬獸物語》內文摘錄

稻荷神社的使者，狐狸與人類那密不可分的關係

稻荷神社的狐狸源自守護稻穗的益獸
一般認為日文「inari」這個字的語源是「稻成」（inenari），所以稻荷神社才祭祀狐狸？其實不是這麼一回事的。
在日本，狐狸的數量比山貓還多，養在家裡的貓也沒有守護稻田的習性，所以若問老鼠最害怕什麼，那當然非狐狸莫屬。狐狸是不吃米，也不會踐踏良田的雜食性動物，而且還是天生的抓老鼠高手。自古以來，人們相信稻荷神主司守護稻穗的職責，而狐狸就是稻荷神的使者，所以才會產生稻荷神社祭祀狐狸的「迷信」。
那麼稻荷神社到底祭祀哪尊神？總本社位於京都伏見的伏見稻荷大社是和銅三年（西元七一一年）由秦公伊呂具這位神明設置，祭祀的是宇迦之御魂神、猿田彥命與大宮女命這三尊神明。第一主神──宇迦之御魂神就是稻荷大神，有時候會以伊耶那岐命的孫子身份與久產巢日神之子豐受大神合祀，也被視為同一神格。上述這些神明都是稻穗或五穀的守護神，所以人們祭祀的是這些神，而不是信奉狐神。
對人們而言，偷吃稻穗的老鼠是害獸，而幫忙捕捉這些老鼠的狐狸則是益獸，所以每年為了「感謝勞苦功高的狐狸」，才以稻荷壽司（所有原料都是白米與大豆，而這些都是狐狸年年幫忙守護的農作物）為祭，請狐神享用這些供品，沒想到曾幾何時，反而變成人類享用稻荷壽司的大會。

狐狸真會幻化為人？
擔任宇迦之御魂神使者的狐狸非常敏捷有活力，肉與皮毛也都具實用性，所以很難抓到牠們，更何況狐狸的智慧遠遠高於人類，所以被視為與靈界溝通的橋樑。
這件事經過以訛傳訛後，狐狸就被傳成會幻化為人、會附身在人類身上，或是會使用靈狐術或驅使管狐的狐狸使者，甚至在明治末期之前，妖狐住在老家的故事還登上報紙的版面。某次我去演講有關動物的主題時，在場有位在現今財界小有名氣的某位紳士先說了句：「不好意思，我有個小小的問題想問」，接著張口便問：「狐狸會幻化為人類是真的嗎？」明明時代已進入平成與令和，這種故事早該以「哈哈哈，這是民間故事，是迷信啦」一笑置之，沒想到同樣的問題居然在令和這個時代還會出現。

每夜與男人交媾的「晚上來的人」
與狐狸有關的傳說之中，最多的就是人獸成婚的故事，也就是人類與狐狸結婚的故事，而且有不少史料都有這類故事。
在《日本書紀》的舒明天皇九年（六三七年）一節裡，漢字寫成「天狗」，讀音為「amatsukitsune」的狐狸首次在歷史舞台亮相。就連日本怪物之首須佐之男命的子孫──脾氣暴躁的天狗一族──與狐狸之間也有著密切的關係。自奈良時代初期開始，狐狸的名聲就慢慢傳開。
活了一千年的狐狸就能成為自由幻化的妖狐──中國有許多這類誇大的傳說（例如九尾狐），雖然無法在此一一細談，不過單單日本就有許多有關靈狐的故事，例如駿河的姥狐、刑部狐、白狐、山源九郎狐、和泉的聽音狐、近江的小左衛狐，聞名天下的狐狸都在各類書籍裡登場。
其中與人類交媾的「名狐」也為數不少，但與狸貓或貓相比，名狐被傳成歷史知名人物的例子很多，這大概也算是靈狐傳的特色之一。
母狐狸每晚會幻化為女人來與男人溫存，所以又被稱為「yorunohito」（晚上來的人）或「yorunotono」（晚上來的貴人），卻沒聽過有會潛入女子香閨的公狐狸。舒明天皇時期，某位美濃國大野郡的男人在鄉間小路遇到不可方物的美女後，便與這位女性結婚，兩人還誕下一個兒子。原本這個男人養的狗都沒嗅到異狀，某天突然發現主人的妻子是狐狸，便朝著幻化為女人的狐狸狂吠，狐狸也被嚇得現出真身，一溜煙遁上屋簷便順勢逃走。其實男人也看到了妻子的真面目，但心中很是不捨，因為就算夫妻的緣份已到盡頭，但對方總是為自己生了小孩的妻子。於是男人便不斷喊著，我不會忘了妳的，妳隨時都可以「來家裡睡」（来つ寝よ，kitsuneyo），身為狐狸的妻子也應男人的要求，偶爾「回到家裡睡覺」（来て寝た，kiteneta），久而久之就演變成「來家裡睡（来つ寝，kitsune，狐狸的日文發音）」這個稱呼。這個故事是不是非常美麗，很適合做為日文「狐狸」的語源呢。

陰陽師安倍晴明是狐狸之子？
在眾多知名人物其實是狐狸之子的故事之中，「信太狐」或稱「葛葉物語」的故事最為神妙，也最令人玩味。
陰陽師安倍保名在和泉國的信太之森與母狐「葛葉」日久生情後，誕下一名智冠古今的神童，這名神童就是聞名於世的安倍晴明。
不過其父保名終究無法與這隻靈狐長相廝守，因此靈狐留下下面這首短歌後，便留下兒子離開。

若依依不捨 便來相會吧和泉
在信太之森 空留遺恨的葛葉

此外，目加田狐也與蒲生賢秀成婚，誕下豐臣秀吉陣中第一猛將蒲生氏鄉。由此可知，所有靈狐都是活了千年以上，姿態美麗的白狐。
最近我跟家人出門兜風時，在茨城縣龍崎見到寫著女化之原、女化稻荷這兩個地名的路標。我才知道原來現在還有神田山陽這位講談師（註1）的《女化稻荷》（我原本以為山陽的講談是小泉長三所著）。位於小稻荷的女化之原曾有練兵場，明治天皇也曾來此巡視。河竹默阿彌（註2）則將稻荷的象徵意義寫成一齣戲，還題上《女化稻荷月朧夜》這個戲名，也寫了在市村座（註3）上演的情節。
時值永正年間，足利義澄的時代，住在龍崎的農夫「大德忠五郎」賣完草蓆，準備回家時，偶然遇到一隻在路上昏睡的白狐，便順手救了牠。原來這隻白狐之前被心術不正的獵人射傷了，忠五郎也因為這個獵人而遇到各種災難，但後來與阿菊這位少女相知相遇。阿菊非常孝順忠五郎的老母親，於是忠五郎便與她結婚，誕下三名小孩。另一方面，射殺白狐的獵人與邪惡的武士準備帶著獵物回家時，獵物卻重得不得了，連渡河都沒辦法，村裡的人見狀便哈哈大笑。原來狐狸暗中施術，讓他們扛著前任領主的石塔，也才因此引起騷動，最後心術不正的獵人與武士都被斬首示眾。
過著幸福生活的忠五郎的孩子陸續出生，老母親也過著和樂的生活，整個家也越來越興盛，但某個秋日，看盛開的菊花看得入迷的阿菊，居然在給老么竹松餵乳時，不小心露出白狐的真面目。
羞於見人的阿菊便不顧丈夫忠五郎與老大、老二的請求，躲回了無邊際的芒草平原。通常在這種情節的安排下，阿菊應該還會回來給老么餵乳才對，但阿菊就此人間蒸發，沒回來與忠五郎再續前緣。
後來龍崎地區流傳著其子孫成為北條氏的養子，並在飛黃騰達之後振興整個家族的傳說。

註1：講談師是類似單口相聲或說書人的角色，主要的內容為歷史或行軍打仗的故事。使用的道具有折扇與驚堂木，用來提醒聽眾故事準備進入高潮。

註2：江戶時代墓末到明治的歌舞伎狂言作者。

註3：江戶的歌舞伎劇場，被譽為江戶三座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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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舉與文晁──兩位專畫山豬的畫師
被獵人看破手腳的應舉的「寫生」
若要替江戶中期的著名畫師寫傳記，恐怕就得提到「圓山應舉」與「谷文晁」這兩位難分軒輊的畫家。這兩位畫家也都有畫山豬的故事，而且故事內容還很相似，有關山豬的部分與身為藝術家的心路歷程也有趣得令人不容錯過。
雖然這兩位畫家都常畫山豬，但應舉留下的畫作較多。話說故事是這樣的，某天應舉畫了幅山豬在睡覺的模樣，許多人也讚譽有加，直到某位獵戶指出：「這山豬哪裡是睡著了，分明是死了，從皮毛塌著這點就看得出來。」
其實應舉的這幅山豬畫是憑想像畫的，所以畫得有點心虛，被獵戶戳破假象後，便拜託這位獵戶，為他找頭活生生的山豬。
應舉住進獵戶家中，等了一段時間後，這位獵戶告訴他：「我找到睡著的山豬了，快跟著來。」跟著獵戶走了一段路之後，發現真有一隻山豬躺在胡枝子花下面睡覺，而且身上的毛真的是立著的，獵戶告訴他，山豬連睡覺的時候都保持警戒，所以毛才會是立著的。
這次的經驗讓應舉知道觀察實物有多麼重要，據說他帶著當場畫好的素描回到江戶之後，根據這張素描重新繪製一副沉睡中的山豬，至於之前畫錯的山豬畫就撕破不要了。

文晁也畫了兩次的山豬畫
谷文晁也有類似的故事，但情節裡的人物比較生動有趣，而這個故事我是在與谷文晁有私交的太田蜀山人所著的《講談一代記》讀到的。
在這個故事裡，文晁畫了多達三幅的山豬畫。有位有錢的買家要買文晁的畫，於是文晁到了鄉下，將沉睡中的山豬畫成一幅畫，並且公開了這幅畫。儘管眾人十分欣賞這幅畫，唯獨某位了解山豬生態的獵戶在一旁「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還說這山豬分明是死的，於是文晁找到當初帶他去寫生的人，一問之下才知道「當時那隻沉睡的山豬隔天就死了」，由衷佩服獵戶的文晁便發奮圖強，重新畫了一幅山豬畫。
文晁心想，那隻「頻死的山豬」應該是因為發燒，所以身上的毛才會立起來，所以趁著月光皎潔的夜晚，重新畫了幅在胡枝子花底下散步的山豬，還把山豬身上的毛畫成豎起來的紋路。當然，這幅畫依舊得到買家、徒弟與觀眾的讚賞，但再次來看畫的獵戶卻給了更為嚴苛的評語。

「走在胡枝子花這種低矮灌木底下的山豬，身上的毛是順的，眼睛也會閉著，以免被樹枝戳到，而且這幅畫畫了月亮，代表是晚上的場景，但胡枝子花根本不會在晚上綻放，只會頭低低的」
再次遭受打擊的文晁於是拜託這位獵戶帶他去山豬經常出沒的山裡，在那裡實際觀察了走在月夜、胡枝子花之下的山豬。山豬散步的模樣真的如當時在一旁訕笑的獵戶所述，身上的毛是順的，眼睛是閉著的，胡枝子花也真的是低垂的。
文晁將眼前的風景畫成素描後，便帶著素描回到江戶，也根據這幅素描重畫一次，還將重新畫好的畫送到買家手中，同時要求買家把之前收藏的畫丟掉。

最終成為江戶通俗小說的經典
上述的山豬故事似乎搔動了通俗小說作者的靈魂，所以後來便出現了向這個山豬故事致敬的《黃門迴國記》。某位知名畫家的畫功雖好，卻是一個不知世事的男人。是年為亥年，藩主也於亥年出生，所以這位畫家便獻上山豬畫祝賀。
一開始，這位畫家畫了頭沉睡中的山豬，但滿腹學識的老臣卻大罵：「這明明是病入膏肓，說不定活不到明天的山豬，送這畫實在很不吉利！」於是這位畫家又畫了一幅正在奔跑的山豬的畫，結果又被叱責：「這明明是被槍打中，負傷逃竄的山豬。負傷逃竄乃兵家大忌，你以為這種不入流的東西能獻給主公嗎？」所以當然沒能成功獻畫。
之後，住在旅館的光圀公也對這位畫家說了一樣的話。這位畫家雖然不成材，但光圀公建議他畫一些家庭溫馨的場面就好，於是這位畫家便到山裡走走，結果遇到所謂的「伴豬」的場景，當下，這位畫家便有所體悟地畫下草稿，回家後，也全神貫注地將先前的草稿畫成畫作。所謂的伴豬就是母豬伴著一大群小豬仔散步的意思。
如此詳和的畫面的確符合主公亥年之慶的意境，也總算得到學識淵博的老臣與其他家臣的賞識，成功獻上畫作。之後這幅母豬與小豬的畫就被稱為「山豬親子遊」，成為這位諸侯的傳家寶。
上述的這些故事都有警惕世人仔細觀察事物，尊重專家的教訓，而且情節都很有趣，所以才能履履改編與流傳到現代，而且想必大部分的人在聽了這些故事之後，應該都想知道「山豬若是生病，身上的毛真的會倒立起來嗎？」、「走在胡枝子花底下的山豬真的是閉著眼睛的嗎？」的答案吧。
我在動物園服務時，沒機會照顧瀕死的山豬，也沒看過在人工飼養下的山豬死掉，所以沒辦法回答上述的問題。但若是沉睡中的山豬，身上的毛真的比平常還直挺，走在植物生長茂密的地方時，眼睛雖然是睜開的，但是當眼睛快碰到胡枝子花或葉子時，的確會瞬間閉起眼睛。目前已知的是，山豬的嗅覺與聽覺都很靈敏，所以在晚上閉著眼睛走，也不會有任何障礙。
即使是寸草不生的堅實地面，山豬也能用鼻子挖出藏在地面之下的蟲子，這點跟一般的豬一樣。山豬的鼻子非常硬，就算用鞋子踢牠的鼻尖，我們也會痛得唉唉叫。此外，山豬雖然會用尖牙攻擊敵人，但更常用嘴巴死咬著敵人不放，讓敵人受重傷。另一點要提到的是，山豬不只公的可怕，連母的都不好惹。常言道，有小孩的山豬生氣後，比老虎更可怕，牠們也會用蹄子蹂躪敵人，將敵人踏得渾身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