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有話

第一次會知道張燕風老師這個人，是透過在一九二○至三○年代時，風行各地的「月份牌」廣告海報，這個幾乎是由燕風老師領頭燃起的懷舊熱潮，一直延燒至今，看著那一幅幅製作精良、題材琳瑯滿目的海報，心中著實震懾了許久。這些老海報都是燕風老師不畏艱苦地、一步一腳印、深入各地累積起來的，她所蒐集的中國近代商品海報，不論在數量或是質量上，恐怕至今都無人能望其項背，而這都要歸因於她懷著濃烈的興趣與堅定的毅力，加上求真求實的精神，終使湮沒於史冊近百年的「月份牌」，於世人面前再現風華！此次在燕風老師的新作《畫中有話》裡，我們更驚喜地發現到，她所收藏的海報種類，不但跨越古今，更涵括東西。在海報圖像中，也許只是生活裡小小的、不起眼的東西，例如蒜頭、月餅或茶葉等等，卻可以經由燕風老師的雙眼，看到一個家族、一個民族如何存續發展的奮鬥歷程，甚至是如何改變人類文明演進方向的歷史鏡頭。她和她的「海報們」，已經融合成一體，像個百寶袋似的，永遠都有新東西，永遠也翻不完！透過燕風老師生動活潑的描述，不但可以讓人徜徉在康康舞的激烈律動中，醉心於貝爾夫婦的鶼鰈情深，悠遊於東京神田的古書街道，更可貴的是，在一方方泛黃、甚至破損的海報中，我竟然領悟到：歷史不僅是過去，它與現在有著深沉且不可磨滅的聯繫；它也不僅僅只是史冊所展現的樣貌，還有許多是文字無法呈現的。《畫中有話》正發揮著以往文獻著錄所不及的功能，經由海報圖像的呈現，為讀者慢慢地釀造出許多不為人知的點點滴滴。

燕風寄來她近年來的作品，要我寫序，寫序我不敢當，我只想說一點個人的讀後感。　　欣賞了燕風近二十篇畫文並茂的作品之後，首先想到的是古代詩人王維的「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意境，燕風在每一篇文字中，注入的心力和背景研究與探討，已遠遠超過了一部文學作品的範疇，她不僅做到了報導文學的詳實，還提供了社會背景的歷史調查，真正是畫中有話，文中有情，海報與文字相得益彰。如果她不是對收集海報廣告畫有興趣，她不會如此用心用情於海報的收集和書寫，我相信興趣使人樂在其中，而態度使作品呈現完美，在寫作上的用功和用心，正是我所認識的燕風貫有的態度。　　第一次看到張燕風展示她所收集的月曆牌廣告畫，是四年前在柏克萊女作協（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大會上，她所作的專題演講，從一雙紅色高跟鞋開始，她娓娓道來每一張月曆牌廣告畫的故事，讓與會人士不僅欣賞到她收集的珍貴畫面，還聽到了一席有關社會歷史背景的演變，她用海報呈現時代的特色，可說是別具慧心，而她的用功和嚴謹的態度，是聽她演講，讀她作品的人，特別的享受。　　大會之後，每在世界日報的週刊上看到燕風圖文並茂的作品，我就特別用心閱讀，她不僅詳實報導有關的社會背景及來龍去脈，還配合許多相關的海報做為說明，真正是畫中有話，文中有情，把遠古的社會背景與現代銜接，不僅相得益彰，還讓人回味無窮，她用心用功的寫作方式，已成了她獨特的風格，我因此也邀請她加入我為三民書局所主編的「兒童文學叢書．藝術家系列」，她也總是全心投入，交出完美的作品。　　在本書十九篇作品中，我看到的不僅是作者用心收集的海報，還有她蒐集求證的歷史背景，譬如在〈絲襪與口紅〉一文中，談到二次大戰中的無槍女勇士，所有的女用絲襪都捐到生產管理會，做成耐用的繩索，那幅題名「我們能夠做得到」的海報，從1942年以來早已風靡全美，尤其在今日，特別用來對女性的鼓勵。還有〈你的心在何方？〉一文中，從電影談到畫家羅特列克的海報，作者詳盡的報導和探討，使人對紅磨坊的印象，不再限定於康康舞孃和拉古樂。這是燕風對藝術的喜愛，也讓讀者分享到她的欣賞品味。　　從海報的收集也反映出作者的喜好，她不僅喜愛文學藝術，也愛讀書。本來寫作的人，與書就有不解之緣，燕風在〈東京神田淘書樂〉一文中，把日本的神田文風，日本「古本祭」露天書市的熱鬧，以及日本書店雲集但相待以誠的古風，都介紹給讀者。最可愛的是讀書週的宣傳海報——小狗對著一堆書本附白「書蟲到底是什麼樣的蟲？」另一張烏鴉捧著書在讀，旁白「到最後一頁了還停不下來」。讀書週連聒噪的烏鴉也安靜看書。有誰能拒絕讀書之樂？　　在〈月餅的故事〉和〈東方美人香〉中，我又再次看到古老的東方月曆廣告畫。燕風曾利用在大陸居住十年的機會，收集了每一張她所看到的月曆牌廣告畫，有時更以高價收購，使得收集百無一疏。我每每看到那些畫面，就憶及童年掛在街頭巷尾每家屋裡的月曆——那不僅是月曆，也是一種生活方式。燕風不僅收集了那逝去的社會風貌，還一點一滴的拾掇了那遠古生活的寫實。　　海報反映時代，也顯示著社會背景，往往一張海報，勝過千言萬語，因為在文字之外的畫面，展示了當時的社會狀況。燕風學的是統計學，不是歷史；她用的不是歷史的考據，而是藝術的尋覓。從民間的廣告畫中，她找到了歲月的痕跡、社會的演變、民間藝術的獨特，而從收集與書寫中，她更分享了她深入寶山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