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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本草之始,昉於神農,藥止三百六十品,此乃開天之聖人與天地為一體,實能探造化之精、窮萬物之理,字字精確,非若後人推測而知之者,故對症施治,其應如響,仲景諸方之藥,悉本此書。
藥品不多而神明,逸品試而有效,醫家皆取而用之。代有成書,至李時珍而為七百二十品,後世日增一日,凡華夷之奇草偽原,其生產集諸家之說,而本草更大備。此藥味由少增益,唐慎微證類本草為綱目,考核其同,辨其真,其所治之病益廣,然皆不若神農本草之純正真確。故宋人有云:用神農之品無不效。而宏景所增已不甚效,若後世所增之藥,則尤有不足憑者。至其註釋,大半視古方用此藥醫某病,則增注之。
古方治某病,其藥不止一品,而誤以方中此藥為專治此病者有之,更有以己意推測而知者。又或偶愈一病,實非此藥之功,而強著其效者,種種難信。至張潔古、李東垣輩,以某藥專派入某經,則更穿鑿矣。其詳在治病不必分經絡臟腑篇,故論本草,必以神農為本,而他說則必審擇而從之,更必驗之於病而後信。又必考古人方中所曾用者,乃可採取,餘則止可於單方外治之法用之。
又有後世所增之奇藥,或出於深山窮谷,或出於殊方異域,前世所未曾有者,後人用之往往有奇效,此乃偏方異氣之所鍾,造物之機久而愈洩,能治古方所不能治之奇病,博物君子亦宜識之以廣見聞,此又在本草之外者矣。
徐靈胎先生傳袁枚
乾隆二十五年,文華殿大學士蔣文恪公患病。天子訪海內名醫,大司寇秦公首薦吳江徐靈胎。天子召入都,命視蔣公疾,先生奏病不可治。上嘉其樸誠,欲留在京師效力,先生乞歸田里,上許之。十年,上以中貴人有病,再召入都,先生已九十九歲,自知衰矣,未必生還,乃率其子爔載褊柎以行,果至都三日而卒。天子惋惜之,賜帑金,命爔扶櫬以歸。
嗚呼!先生以吳下一諸生,兩蒙 聖子變化,已無病不治矣。迨其後藥味日多,至陶宏景倍之,而為七百二十品,後世日增一日,凡華夷之奇草子蒲輪之徵,巡撫司道到門速駕。聞者皆驚,且羨以為希世之榮。
余舊史官也,與先生有撫塵之好,急思采其奇方異術,奮筆書之,以垂醫鑑而活蒼生,倉卒不可得。今秋訪爔於吳江,得其自述紀略,又訪諸吳人之能道先生者,為之立傳。
傳曰:先生名大椿,字靈胎,晚自號洄溪老人,家本望族。康熙十八年,鴻詞科翰林纂修明史,先生者有異稟,聰強過人,凡星經地志、九宮音律,以至舞刀奪槊勾卒嬴越之法,靡不宣究,而尤長於醫,每視人疾,穿穴膏肓,能呼肺腑與之作語。其用藥也,神施鬼識,斬關奪隘,如周亞夫之軍,從天而下。諸岐黃家目心駭,帖帖讋服而卒,莫測其所以然。
蘆墟迮耕石臥病,六日不食不言,目炯炯直視,先生曰:此陰陽相搏證也。先投一劑,須臾目瞑能言,再飲以湯,竟躍然起曰:余病危時,有紅黑二人纏繞作祟,忽見黑人為雷震死,頃之紅人又為白虎銜去,是何祥也。先生笑曰:雷震者,余所投附子霹靂散也;白虎者,余所投人參白虎湯也。共驚以神。
張兩村兒生無皮,見者欲嘔,將棄之。先生命以糯米粉糝其體,裹以絹,置之土中,出其頭,飲以乳,兩晝夜而皮生。任氏婦患風痺,兩股如針刺,先生命作厚褥,遣強有力老嫗抱持之。戒曰:任其顛撲叫號,不許放鬆,以汗出為度。如其言,勿藥而愈。
商人汪令聞十年不御內,忽氣喘頭汗,徹夜不眠。先生曰:此亢陽也,服葠過多之故,命與婦人一交而愈。有拳師某與人角伎,當胸受傷,氣絕口閉。先生命覆臥之,奮拳擊其尻三下,遂吐黑血數升而愈。其他如沈文愨公未遇時,診脈而知其必貴;熊季煇強壯時,握臂而知其必亡,皆所謂視於無形、聽於無聲者,其機警靈速皆此類也。
先生長身廣顙,音聲如鐘,白鬚偉然,一望而知為奇男子。少時留心經濟之學,於東南水利尤所洞悉。雍正二年,當事大開塘河,估深六尺,傍塘岸起土,先生爭之曰誤矣。開太深則費重,淤泥易積,傍岸泥崩則塘易倒。大府是之,改縮淺短,離塘岸一丈八尺起土,工省費而塘以保全。
乾隆二十七年,江浙大水,蘇府莊公欲開震澤七十二港以洩太湖下流,先生又爭之曰誤矣。震澤七十二港,非太湖之下流也,惟近城十餘港,乃入江故道,此真下流之當開濬者。其餘五十餘港,長二百餘里,兩岸室廬墳墓以萬計,如欲人開,費既重而傷民實多,且恐湖泥倒灌,旋開塞,此乃民間自濬之河,非當官應辦之河也。莊公以其言入奏,天子是之,遂賦工屬役,民不擾而工已竣。
先生隱於洄溪,矮屋百椽,有畫眉泉,小橋流水,松竹鋪紛,登樓則太湖奇峰鱗羅布列,如兒孫拱侍之狀,先生嘯傲其間,人望之疑真人之在天際也。所著有《難經經釋》、《醫學源流》等書,凡六種,其中鈲利弊,剖析經絡,將古今醫書,明其是、指其非,久行於世。
子爔,字榆村,儻蕩有父風,能活人濟物,以世其家。孫坦,乙卯舉人,以詩受業,隨園門下贊曰:記稱德成而先藝成,而後似乎德重而藝輕,不知藝也者,德之精華也,德之不存,藝於何有。人但見先生藝精伎絕,而不知其平素之事親孝、與人忠、葬枯粟乏、造修輿梁、見義必為,是據於德而後游於藝者。宜其得心應手,驅遣鬼神。
嗚呼!豈偶然哉!猶記丙戌秋,余左臂忽短縮不能伸,諸醫莫效,乃舟直詣洄溪,旁無介紹,惴惴然疑先生之未必我見也,不料名紙一投,蒙奓門延請,握手如舊相識,且雞黍為饌,清談竟日,贈丹藥一丸而別。
故人李蓴溪迎而笑曰:有是哉!子之幸也,使他人求此一見,費黃金十笏矣!其為世所欽重如此。先生好古,不喜時文,與余平素意合,故采其嘲學究俳歌一曲,載詩話中以警世云。
凡 例
一、錄此百種,原以辨明藥性、闡發義蘊,使讀者深識其所以然,因此悟彼方藥不致悟用,非備品以便查閱也,覽者勿以不載常用之藥為疑。
二、諸藥有獨具之性者,則用詳解其兼長可互見者,俱不重出,推類自明。
三、此解亦間有與前人相同者,但彼祗釋其當然,而未推測其所以然;知所當然,則用古人之方能不失古人之意;知所以然,則方可自製,亦可能合古人製方之意也。故此解皆著其所以然之故,而淺近易曉者則略焉。
四、所解諸藥乃就市中所有,審形辨味以合經義,至古今土產各殊,或有尚非正義與尚有遺義者,則俟知者正之。
五、諸藥有所出地名,雜以後漢時郡縣陶隱居,疑為仲景、元化等所記,是本經所載,已不皆神農以來所產,之地矣。今之所產,又大半非漢時所產之地,欲盡考其實,固無從也,故不復列而解之。
六、本經所載一名甚多,因無可解,故亦不列。
七、品第及字樣,俱依明重刻宋大觀刊唐慎微本所載,白字本經考陶隱居本草,有朱書、墨書之別;朱書為神農本經,墨書為名醫別錄,開寶間重定印本,於本經易朱書為白字,大觀本遵之,雖未必無傳訛,而取其近古,猶勝於近刻也。
八、詳解止此百種,餘亦頗有,略為解者,以資人者淺,一概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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