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遲到的布穀鳥

從孩子的眼睛，看「簡單的幸福」
──路易斯˙斯洛巴德金和他的作品

文/林真美（資深兒童文學工作者）

美國繪本界的代表作家之一路易斯˙斯洛巴德金（Louis Slobodkin)，生於1903年，卒於1975年。原為雕塑家的他，在四〇年代開始涉足童書創作後，便因接連獲得兒童文學的重要獎項，而奠定了他在童書界的地位。

1941年開始，他陸續為好友艾蓮諾˙艾斯提斯（Eleanor Estes）寫的兒童短篇小說畫插畫，其中《The Middle Moffats》、《Rufus M.》和《The Hundred Dresses》（中文版:一百件洋裝/維京出版），皆風光的拿下紐伯瑞兒童文學獎的金牌、銀牌獎項。1943年，他為詹姆斯˙桑伯（James Thurber）所寫的《許多的月亮》（Many Moons）繪圖。

斯洛巴德金以淡雅的顏色和自由的筆調，流暢的詮釋出故事中的宮廷氛圍和人物間的對話曲折。據說，兩人在作品完成以前並未謀面，但斯洛巴德金卻以他的敏銳直覺，為桑伯優美、極富哲理的文字，做了最華麗的演出，並因而為這本書抱回1944年的凱迪克獎。斯洛巴德金乾淨、輕柔、了無拘束的獨特畫風，自此為美國繪本界再闢一塊淨地。不論是自寫自畫，或是與人攜手合作，他所經手的繪本，總是帶給人愉悅、溫暖和幽默的感受。尤其，他筆下的兒童，即便是最素樸的舉手投足，也都可以在他的幾筆勾勒下，忽地活出紙面，然後，成為帶動全場的舞台靈魂。

例如與詩人妻子佛羅倫絲（Florence)合作的《好多的手套》（1958年），就是一部光看圖中人物的神情，就讓人覺得神清氣爽、愉悅滿點的作品。其文字所描述的，是一對雙胞胎因為當中一人掉了一隻紅手套，而延伸出來的一串充滿驚喜的故事。當雙胞胎家遺失紅手套的消息傳遍小鎮，每天便有遠近的居民為他們送來一隻隻的紅手套。最後，在確認那些都不是雙胞胎的手套後，他們在後院綁上一條「手套招領繩」，讓遺失手套的人，都可以前來認領。

而據說，這條「手套招領繩」現在還一直掛在雙胞胎家的後院呢！對於這樣一則表現人情溫暖的故事，斯洛巴德金不僅讓一隻隻的紅手套看起來像一個個熱情的紅心，也藉由雙胞胎那明亮剔透的表情，點出孩子特有的神韻，讓我們得以經由他們的眼神，看到了生活中「最簡單的幸福」。

而這「最簡單的幸福」，其實也貫穿了之後斯洛巴德金自寫自畫的許多作品。像是《娜米和可愛的動物們》（1960年）、《一個躲起來的好地方》（1961年）都是。前者講的是娜米想要養一隻動物，她想像各式各樣的動物住進家裡的情形，雖然，對大人來說，都有一點勉強，但娜米開心的想著、想著，歡愉的氣氛，感染著大小讀者。

最後，娜米帶媽媽去看她真正想養的動物，當一隻比帽子還小的隔壁小貓出現在娜米和媽媽的眼前時，這生活中的小小驚喜，又讓人感到無比的幸福。而《一個躲起來的好地方》講的是小女孩蘇珊在居家附近尋找「祕密基地」的過程。在這裡，我們看到孩子與成人之間非常好的互動，每個成人都替蘇珊出點子，但這些點子最後都敵不過蘇珊自己找到的那棵老楊柳樹。我們從畫面中不難想像，當蘇珊在楊柳樹下享受安靜的片刻，並看著大家遍尋不著她的蹤影時，一定很樂。而這，不也正是孩子生活中時有的小歡樂和小幸福嗎？

1962年，斯洛巴德金用了較多的篇幅，娓娓道出《愛遲到的布榖鳥》這則既婉轉又可愛的故事。這個屬於原創、帶點離奇的中篇故事，讓筆者對作者的說故事功力刮目相看。為什麼滿室的布榖鐘，就獨獨一隻布榖鳥總是晚一分鐘出現呢？保留懸疑的鋪陳，使得真相大白之際，讓人不禁莞爾，並發自內心讚嘆作者竟能如此這般，把一個發生在日常中的不尋常事件，說得入味透了。

儘管歲月不停的流轉，但在斯洛巴德金逝世逾四十年後，當他的書陸續在台灣重現時，依然讓人耳目一新，絲毫不見任何褪色的痕跡。我想，這祕密在於他畫出了孩子的本色，並且用孩子的眼睛，帶領讀者去看到、聽到、體會到孩子特有的遇事情感。還有，就是他那叫人讚嘆的無邊想像了。

他在一次的演講中說道：「從來沒有人訓練大象用鼻子站立，所以我在書裡畫了一隻這樣的大象，讓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可以先在書裡發生。」沒錯，我們只要打開這些書，就能看到出其不意的各種美好。即便它們不可能在真實生活中發生，但斯洛巴德金所創造的那些作品，就像暗夜中的明亮繁星，不僅靜靜的點綴著繪本的星空，也永遠溫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