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收錄郭松棻保釣活動現場照片及手稿
一九七一年春,美國北加州中國留學生保衛釣魚台運動啟動,當時郭松棻是柏克利加州大學比較文學研究所攻讀博士學位的一名學生。
輯集在此的論述,除一九八五年〈保釣追憶錄〉外,都寫在一九七○至七四年間,近五年的集中書寫時間正是他積極參與釣運的時間。
全書主要按發言、刊登,和下筆時序排列,小部份按內容匯編﹔收集在首輯中的宣言與刊物紀事多屬由作者總執筆的集體協議。這些文字有其特定主題和歷史時空,與當時行動同時、同地、同步進行,實可視為二十世紀七○年代第一波釣運的第一人稱現場紀實和文本敘述。
編年形式或也能明示隨運動的進展作者思路的逐步演變,見於對運動的民族性問題、國土統一或獨立的看法,以及主題從保釣延伸至台獨運動、國際形勢、女性主義、自由主義等不止。而所有這些作者的尋索都指向一個中心或心中的圖嶼,就是他的故鄉,台灣。
——李渝
他總是以這樣不斷反思與批判的態度來界定自我與審視人間,所以才會以行動後的安靜來註記那段為了追尋理想的國度而將青春焚燒的歲月,也因為「自我否定性」的精神貫穿著他的追尋,他才會在保釣運動之後,選擇以哲學的探索和文學的鑄煉來接續存在的叩問。這也是今天在重新翻讀這些歷史的踅音時,因為理想主義者不想苟且與屈從,所以我們可以清晰地聽到,人性的爬昇在現實的複雜和苦難裡所產生的迴響。——簡義明
「我們不依附任何當權的政黨的政策,我們不把知識販賣給政權。」
七○年代擲地有聲的沉痛呼籲,捍衛思想自由,不向權勢低頭。
本書收錄郭松棻關於保釣運動所有論述,對台美日關係分析亦有相當篇幅。依文章發表先後次序分三部分:宣言與刊物記事、釣運論述、政治評論與國際瞭望。首篇〈中國近代史的再認識〉發表於1970年5月,其中許多文稿發表後未經收整,亦有許多未發表文章,經李渝教授、簡義明教授細心整理修訂,還原郭松棻當時寫作全貌,極為難得。保釣運動在七○年代影響台灣知識界、留美華人極其深遠,做為旗手的郭松棻竭盡心力所要講述的究竟為何,他所奉獻年輕歲月而要傳遞的是怎樣的行動思考,從本書中可窺豹一斑。
作者簡介
郭松棻
一九三八年生於台北市。父親為畫家郭雪湖。一九五八年發表第一篇短篇小說〈王懷和他的女人〉於台灣大學的《大學時代》。一九六一年台灣大學外文系畢業。一九六三年,在台大外文系教授「英詩選讀」,一九六五年參加黃華成導演電影《原》的演出。一九六六年赴美進加州柏克萊大學念比較文學,一九六九年獲比較文學碩士。一九七一年放棄博士學位,投入保釣運動。其後於聯合國任職。一九八三年再度開始創作小說,以羅安達為筆名發表作品於《文季》,接著〈機場即景〉、〈奔跑的母親〉、〈月印〉、〈月嗥〉陸續發表於港台報章。出版有《郭松棻集》、《雙月記》、《奔跑的母親》三本小說集。二○○五年七月因中風病逝於紐約,享年六十七歲。二○一二年出版遺作《驚婚》,二○一五年出版《郭松棻文集‧保釣卷》、《郭松棻文集‧哲學卷》。
名人/編輯推薦
忽過新豐市,還歸細柳營。回看射雕處,千里暮雲平。
──〈觀獵〉王維
美國西海岸灣區的柏克萊是個自由開放的大學城,一九六○、七○年代美國學生運動風起雲湧,加州大學走在激進的最前鋒。一九七一年中國留學生保衛釣魚台運動發生前夕,在地學運的抗爭目標已由反戰、言論自由等轉進黑人民權運動、原住民解放運動、女性主義、維護人民公園等。
每天校園內外人潮洶湧,煙硝瀰漫,學生在廣場上燒徵集令,黑豹黨穿黑皮夾克結隊巡邏,警察和學生隨時以催淚彈和石頭對陣,每時每處都熱鬧非凡,開放進取的精神洋溢,濡染著從極權台灣和殖民香港來的中國留學生們。初期保釣運動在反傳統、反體制,反剝削壓迫、嚮往公平自由社會的理想主義的傾向上,深深由美國學運啟發著。
運動由香港學生發起,台灣學生響應,一九七一年一月十五日,加大「保衛釣魚台列島行動委員會」和「中國同學會」聯合在校園舉行第一次討論會,決定一月二十九日中午十二點半,在三藩市中國城聖瑪利廣場舉行示威,運動正式啟動。當時為示威而擬定的標語和口號包括了:「團結就是力量」、「發揚五四愛國精神」、「中國人民勢必拿回釣魚台」、「打倒日本軍國主義」、「反對美日勾結謀奪中國土地」、「美國無權過問釣魚台」、「反對美國侵犯中國領土、染指中國油礦」、「二十一條賣國喪權不許重演」、「反對出賣釣魚台,誓死反對」、「公開一切中日談判內容」等。其中以「外抗強權,內除國賊」為主要。
除了反對日本軍國主義、反資反殖外,口號把矛頭指向了國民黨,這是當時同時發動在他地的釣運尚未提出的議題,它使柏城釣運在全美釣運聯盟中脫穎而出,也使《中央日報》社論立刻單挑柏城成員,戴上紅帽子,列入×匪名單,並且在接下來的四九示威時,以暴力攻擊保釣成員。
「行動委員會」中香港同學多負責實務,例如聯絡人馬、安排會議、佈置示威等,台灣同學多負責文職,包括了敘述理論、出版刊物、演出話劇等,雙邊一起策劃親密合作,屬於後者的文字工作則多由松棻執筆或撰擬。
緊接示威,行委會號召遠近才藝人手,作為紀念「五四」五十二週年活動的一部份,排練四幕二場十八位演員的曹禺的《日出》,五月八日在加大「小劇場」公演,晚八時六百席位坐滿,準時開幕。隨後《戰報》第二期特大號一九七一年六月一日出刊,手抄鋼版印刷七十六頁,厚厚對摺成一疊,夾在挖空的電話黃冊裡,寄到了台北。
位於校園西北角1793 Oxford St─牛津街的我們的公寓位置便利,成為釣運的聯絡站。這是三層老樓房的第一層,空間很大也舊得可以,傢俱泰半都是街上撿回的,每次請陳世驤老師來坐,不知該讓他坐在哪把還像樣的椅子裡。樓裡其他二層舍友都是赤腳長髮抽大麻的六○年代美國好青年,三樓的兩位男生在閣樓培植了大麻溫室,枝葉長高了伸出天窗,從底下街頭仰望就能見。樓房的大門從不關,一樓我們公寓門本就鎖不上也從不鎖,朋友們都知道怎麼按住門把中間一個環節,往右轉就能開,這訣竅保釣期間越發發揮了作用。
除了晚上睡覺時間,從早到晚不論陰晴,我們的公寓開始隨時有人進出來去,房裡滿滿是人,電話鈴響個不停,永遠講在線上,爐上總是坐著茶水飯食。每天都是朝氣的,活潑的,一心只想打抱不平、改變現狀、捍衛世界,充滿了對自己和世界的期許。我們熱情地策劃,熱烈地行動,一起編刊物、發傳單、排話劇、辦電台,一起買菜吃飯、開會開車、躺在長椅上地板上睡覺、聊天、談理想、定方案、趕期限、討論、辯論、吵架,吵完之後的午夜三點鐘一起過海去舊金山吃宵夜。週末常有唐文標從核桃溪開車過來,一路迢迢。唐某有遠見,立下報效台灣的志向,顧慮回台問題,寧做一個旁觀者,卻隨時支援又比誰都激情。大夥之間直率相對,不猜不忌,坦誠合作,樂觀進取,共同的理想形成共同的生活群體,建立了誠摯的友情,共度了一段如花季一般燦爛而短暫的青春時光。
運動喚起歷史意識和認同論題,小型讀書會形成,大家開始一起念中國現代史。如果說釣運與二十餘年來對港、台來的我們不過是個模糊存在的中國大陸開始了關心,並且以後很快向左傾,朝統一運動邁進,要從這重讀中國現代史開始。
柏城有兩處圖書館,一是東方語文系辦公樓Duran Hall二樓的中韓日文圖書館,一是市區霞塔克街上的「中國研究中心」─Center for Chinese Studies,前者屬正脈,後者專藏二十世紀中國左派政經史,兩處書籍齊全豐富。我們本就不相信國民黨的說法,現在發現了范文瀾、費孝通、侯外廬等史學大家,他們筆下別有故事,文筆又老練深厚,讓人讀不釋手,和我們在台灣和香港念到的史述是多麼的不一樣;歷史以嶄新而迷人的面目出現,給予了極大的衝擊。
讀中國近百年半殖民史,從鴉片戰爭到一九四九,不受感於列強的狠毒,政權的腐敗懦弱,人民的辛苦,愛國人士的奮鬥與壯烈犧牲,而同情左派或者思想開始左轉,大約是不可能的。魯迅成為燈塔,瞿秋白、聞一多等整套借回來複印,沈從文小說集被傳閱。大家看完《東方紅》舞劇時,那種共享的興奮現在想起來仍舊是栩栩如昨日。是的,華夏疆土是黑暗沉淪的大地,對那時的我們,是畢竟在延安不是在南京,在北京不是在台北,出現了曙光。
一九七二年,松棻述職聯合國,我們搬到紐約。從學院小城來到大都會,而自己也不再是學生了,如同告別無邪少年時光,生活的新階段開始。
紐約釣運本就人多,現在又加入了從美、歐各地匯集來的基本上是保釣成員的聯合國新職員,規模可以想見。運動的客觀條件這時也出現關鍵性變數:一九七一年十一月聯合國會員投票,以中華人民共和國替代中華民國,中國聯大代表團進駐曼哈頓六十二街。一九七二年二月尼克森訪問中國大陸,發佈上海「聯合公報」,中共聲勢如日中天。釣運改觀,迅速進入與中國緊密掛鉤的統運高峰。代表團向忠貞人士提供包括了職位升等、企業商機,和代辦旅遊、進出口貿易等等優惠權益。
本著青年知識份子的良知良能與權制抗爭,釣運發動得清新有力,充滿了進步精神,現在在理論上、行動上,尤其是在實際生活中,開始和權力中心走得非常近。從抗議一個政權變成依附、擁護,甚至取悅一個政權,運動掉轉方向,語言和作風都改變了。國家/中國不可批評,政體有維護的必要,言行要和官方齊步,「正確路線」必須堅持,不容許不同意見另立「山頭」。更糟的是,人與人猜忌起來,精力花去了「摸底」,處理「內部矛盾」,「奪權」,和比左的理論論戰上。紐約一個小型婦女會,聚會時間都用來「揪毒草」,極左有理,把持言論權,態度之專橫,話語之凌厲,做法之絕斷,借「正義」之聲行霸凌之實是驚人的。
統運和文革可怕的接近起來,接近到使人後來不得不慶幸,好在這是美國,好在這是紐約曼哈頓,否則暴力已經發生。
於我,柏城和紐約分據釣運經驗的兩個階段,前者使我在核心的參與中看見了人的可愛,人性的可塑,和理想主義的動人力量;後者使我初步接觸了政治現實,在某種程度上體驗了人際關係的可畏,領悟了人的局限。保釣經驗給予我的與其說是歷史政治社會意義或知識,不如說是一種對生活與人的認識。
學生運動和政治運動是兩個層次,兩種疆域的活動。前者沒有先置條件,見不平則鳴,自發自動自然,是它純潔清新的美質,也是它的局範。它是即興的,暫時的,過渡的,在抗議吶喊之後,學生們仍是要回去教室,學運能做的就是這樣了。如果由抗議進而要求改變現狀,就必須進入體制與其奮鬥,才會有成效,但是這就不再是學運,而是要求專職或專志的政治活動了(例如八○年代台灣反對黨的成立就顯示了這一種轉進的過程)。
要求政運像學運一樣乾淨是幼稚的。八○年代中國「改革開放」,極左失勢,史述又一次翻案改寫,四九年後歷史揭去另一層假面。理想主義的我們本以為社會主義是要消除不平等階級,去除剝削壓迫制度,建立公平合理共享社會的,現實中的社會主義政權不容情地告示我們,它卻是經由狠毒的權鬥和不斷裁制異己,為人間帶來大飢荒和大動亂,告訴了我們,政治運動最大的動力不是理想夢想,不是國家民族人民,是權慾,而權力鬥爭的最大動力也不是路線政策對錯同異等,是嫉恨,是不容別人比自己強,是奪求更大的利益。一旦登上權慾的列車,難得有人會願意下車的。
松棻曾提起政治運動是否可以滌洗人性的問題,現在運動的現實和被不能再虛妄的語言所打點喬裝出來的五、六、七○年代新中國社會主義歷史都直接回答了這問題。
人是不會因政治運動而改變的,原來是什麼樣的人,後來還是什麼樣的人,又何況本來就是把運動倫理放在一邊,場內外言行各有模樣的呢。人性才是永遠的,左右人行為的究竟不是理想理論等空話,而是現實、利益、本性、本能、衝動。權慾和忌心和私心,與其說是在政治中才見,不如說是存在於比比你我之間。不是統治者才會獨裁,我們都有法西斯的潛力;不是政治家才會打謊,關頭上凡人都不願說真話;不嫉妒別人比自己強不太可能,而權利一旦拿到手裡嚐到口中,人人都不會想放下它。能夠阻擋腐敗沉淪的,不是政治運動,是嚴格的法律、強有力的制衡制度,可遇不可求的個人崇高操守。政治有政策、功能、實利要緊緊掌握,是強者的疆場,不用甚至不能講良知,軟心腸的政治家注定要失敗。而想獲得成效則必須攻佔權域,否則連上場說話做事的機會都沒有。這是無奈的歷史鐵律和生活本質。釣運從政治性變成為人與處境的哲學問題,發出了沉重的警訊。
政治謀求國家與人民的利益,並不骯髒,政治家為眾人造福,絕非個個可厭。人間行業各有先決性質和條件,比如音樂要耳靈手巧,金融要會數錢,政治則須擅長權謀,不避敗德。各業對等均值,遵守遊戲的規則,有成者都值得驕傲和受人尊敬。優良的政治更是億萬人的期盼和幸福。七○年代釣運後來促生了一批熱誠的政治家和社會工作者,二○一二年日本強收釣島入領土,釣魚台問題出現遠比以前複雜激烈的新局面,今日保釣行動者以不同的方式仍在孜孜不息地奮鬥著。
在所有的志業中,只有藝術容忍不切實際,容納懦弱畏縮,只有藝術接受幻想、痴夢和顛狂─怎麼荒唐都沒關係。只有藝術在乎人的本質,和生活的意義,掛念生命的沉浮,關注康德說的「頭上的星斗和心中的道德」,致力於超性的可能。
只有在包涵了文學在內的藝術的國度,人可以洗滌,再生,讓自己變成好人,讓周圍成為新世界。
光陰倏忽,激昂青春年代轉眼已遙在半個世紀前。回首釣運,於我,是加州靛藍的天空,明亮的太陽,無邪的人情─這樣的日子和關係,不是運動的活動還是道理等,形成了我的保釣記憶。這記憶常又會引出別的記憶,例如陽光的校園草地,晨昏灑在草地上的晶瑩的水泉,陰涼乾淨安靜的總圖書館和東方圖書館,線裝書的頁角蜿蜒著蟲蝕,學校餐廳兩塊錢的午餐夠兩人合吃飽,在校務大樓廣場的石階上曬太陽,鼓聲從廣場的底層傳過來,南邊電報街的漂亮嬉皮們,Cody書店和毛/Moe 書店,北邊演哥達楚浮維斯康新小林正樹小津安二郎的小電影院,霞塔克街上喬法尼的披薩口味最豐富,無名/no name 小吃店讓你在搖曳的藤花影下虛坐一下午;牆角的半邊蓮在黃昏的光線中顏色特別艷;然而三、四月一下起細雨,就很像台北了,牛津街上的小葉梅就會從打濕了的黑色樹榦上綻放出一年一度的水紅色的五瓣花,從向西的窗口,花樹的頂端,海灣遙遙在跟你眨眼閃爍。這一件件清晰又生動的情與景形成如鑲彩玻璃一般的記憶的圖域,與其說是和保釣有關,不如說它就是柏城求學生活的全部紀綠。
運動過去,年齡增長,工作、職業,自己到底要做什麼、能做什麼的問題接踵而來。一九七四年夏去中國,見到後期文革。現實中國和理想、理論中國相距甚遠,外象令人不安,回來後就此一併把心中疑問帶向某種總結,逐漸退出活動。
松棻重續哲學和文學論述,我重拾藝術史,在我們重新寫小說前。
──【編者跋】〈射雕回看〉 李渝
目次
目錄
編者前言 李渝
編者前言二 理想主義者的言說和實踐──郭松棻釣運論述的意義 簡義明
一、保衛釣魚台列島運動宣言與刊物紀事
〈中國近代史的再認識〉
〈保衛釣魚台列島第一次討論會報告內容〉
〈一一五大會經過〉
〈北加州保衛釣魚台聯盟一二九示威遊行大會召集書〉
〈一二九示威籌備大會決議書〉
〈柏克萊保衛釣魚台宣言〉
〈《戰報──一二九示威專號》[第1期]發刊詞〉
〈從分裂到團結〉
〈全面發起中國統一運動的時候到了〉
〈我們為什麼要發起中國統一運動──客觀形勢的初步分析〉
〈全面發動促進中國統一運動──柏克萊中國統一運動籌備會聲明〉
〈《東風》第三期編緝組報告〉
〈《東風》雜誌婦女節特刊編後語〉
二、釣運論述
〈當頭棒打自由主義者〉
〈「五四」運動的意義〉
〈駁斥〉
〈釣魚台事件的「民族性重於政治性」還是「政治性重於民族性」〉
〈黑暗裡的腿子們!──支持芝加哥行委會反國民黨特務的嚴正立場〉
〈組織學生法庭 展開人權保障運動〉
〈打倒博士買辦集團!〉
〈台獨極端主義與大國沙文主義〉
〈在美台獨運動的批評——一九七一年十月一日至三日在柏克萊加大舉行的〈中國問題研習會〉上的報告〉
〈三種中國人,一種前途!〉
〈保釣運動的省思:討論綱要〉
〈保釣運動是學生運動〉
〈邁向新階段〉
〈跟魔鬼握手——揭穿國民黨所謂「聯俄阻共」的陰謀〉
〈台灣的前途〉
〈保釣運動是政治性的,也是民族性的,而歸根結底是民族性的〉
〈「五一五」前對保釣運動的批評總結〉
〈把運動的矛頭指向台灣〉
〈從「台獨」問題談到我們的工作〉
〈有沒有所謂「自由主義的中國統一論」?〉
〈自由民主派人士與台灣人對中國統一的可能疑問
〈拆穿「小市民」的假面具〉
〈從學生運動到政治工作〉之一
〈從學生運動到政治工作〉之二
〈在費城賓州大學舉行的「台灣問題懇談會」上的發言〉
〈「和平統一中國」的主張〉
〈和平解決台灣問題的可能性〉
〈我們對目前台灣改良主義的意見〉
〈戰後台灣的改良派〉
〈釣運已經死了?〉
三、政治評論、國際局勢、瞭望
〈困獸的手勢——談美國對華政策的改變〉
〈中央情報局的西藏策動計劃〉
〈談三反運動〉
〈智利的失敗〉
〈聯合國的新時代〉
〈日本的經濟路線〉
〈談女性問題〉
〈車夫與人道主義〉
〈爬山〉
〈保釣追憶錄〉
附錄
在海外推展話劇運動是時候了 李渝
《桂蓉媳婦》演出的話 李渝
小說《雨後春花》 李渝
編者跋 射雕回看 李渝
書摘/試閱
〈保釣追憶錄〉
六十年代全世界的騷動之中,傷了根本,而帶來的創傷最難以癒合,後遺症的病程最長的將是中國──中國的文革。目前的症狀和體軀都已顯現,有待社會的和精神的病理學家來加以診斷。中國的後代(由我們這一代開始)都在這漫長難治的病程中掙扎,到哪一代才能真正掙脫,這是難以預測的。這不是太晦澀太悲觀了嗎?然而這是比較文化學,比較社會學,甚至比較文學中真正做了比較後所能得到的唯一真誠的結論,黑格爾不曾故意詆毀中國,但中國文明在他眼裡,是否能脫離文化的搖籃期,則是疑問。
從七九至八二,我的情緒停止了長期鐘擺的動態,而成為一線直徑的形勢。兩端擺盪時,在思想上是歐陸和英倫的(柏拉圖或亞里斯多德),在文學上是形式主義和內容要求,在行動上,是學院還是脫離學院。
一、關於民族意識增長的問題
相當複雜。作為世界的一員,與其他先進國家並肩探尋人間命運的氣概,中國人一直沒有建立,舉凡世界新事物的建立,難題的突破,中國人很難參與。世界兩極的探險,人類環境的探討,疾病的控制或根除,科學/人文知識的長進等等,中國人作為一個民族,一直在坐享其成的地位上。也就是說,魯迅所說的「拿來主義」的心理還是無形地控制著我們。從這一點來看,中國百年來的民族意識是相當萎弱的。
中國人所說的民族主義,經常是指排外而言。把騎在頭上的外國人排出國門,這是不想看到自己做別人的奴隸。這是不錯的,但是我們對自己做了世界的二等公民這一點比較不著急。
百年來的中國歷史一直在民族自大狂和民族自卑感的兩極擺盪。而很少深一層去探究這一個病徵,從而設法做一個健全的現代人,面對世界而生活。
從這一點來看,保釣運動只達成了排外的民族意識,而深一層的民族意識較少觸及。
一個群眾運動只應付眼前的政治問題而沒有以文化信念和人文透視作為基礎總是短命的。保釣運動開始不久,就超越了實際的政治層面而開始探索思想層面的問題,由於這一點,保釣運動才沒有成為只是一個政治運動,而是一個規模較大的文化運動。也由於這一點,它可以呼應前面的那個文化運動(即五四運動)而作為那個運動的承繼者。
也就是說,保釣運動應該是中國百年來時斷時續的啟蒙運動的一個環節,從百日維新、洋務運動、五四而至保釣的一段歷史的連環套去看,可以比較明顯地看出保釣的得失。
釣運、統運、大陸的民主運動或台灣的黨外運動,都是一種面對不合理的社會現象而要求合理化的作為,但是由於中國人人文素養的缺乏,對合理的人類社會的前景沒有具體的藍圖,因此常常是能破而不能立。
二、探討社會主義問題和共產主義問題
馬克思主義與其放在政治層面上,不如放在文化層面上來考慮。
特別是整個中國的國民性還不能脫離農民意識的時候,更不可能在政治上實現馬克思主義。由於馬克思主義的理想過於高標,接近宗教,連先進國家都難以企及,更何況是較落後的國家。
馬克思主義帶有濃厚的前瞻性,對人間未來有一個完美的圖景,而人性,特別是人際關係中體現的人性,又是那麼不完美。以不完美的實際形態強說已經落實了完美的社會生活,往往都是不實的政治宣傳。一些所謂的「自由主義份子」常常喜歡把馬克思主義和實際的共產黨政權兩者混為一談,舉出共產國家的一些「黑暗面」,從而對馬克思主義加以否定,這倒是和共產黨人站在一起的。雙方都是要把共產政權和馬克思主義等同起來。一邊說我們實現了馬克思主義,因為我們實現的國家體制就是馬克思主義;另一邊說,所以從你們的體制就可以看出馬克思主義的糟糕。
真正考慮馬克思主義,恐怕還是得跳過這兩家的利害衝突,從更深一層的人文精神的立場來進行。馬克思主義是為「市民社會」(civil society,相對於國家而言的社會)高度發展後設計的一套社會生活。到那個時候,國家的力量已經被削減,國家的整部機器已經要取消,社會力量相對擴大,馬克思主義順勢成為人們生活的一些規則。
反視今日中國,國家權力龐大,社會力量微弱,國民意識受制於農業生活,這是離實現社會主義條件遠甚的一個國家。五四時期鼓吹馬克思主義的陳獨秀,在審視中國社會結構後,也主張先發展資本主義再論社會主義,在他看來,推展資本主義也就是促使馬克思主義早日誕生。這種論調看似矛盾,然而畢竟有它獨特的洞視和真實性。
考察今日中國的問題,最好擺脫中國政府所標榜的那些意識型態。而直接從「中國的問題歸根結柢是農民問題」這一關鍵著手,即使擺脫了農業社會,在意識上也還長期帶有農民意識。由這一點,也可以看台灣的社會現象。
從這一根本問題進行社會研究或社會改革,毛澤東的一九四九的革命才有可能成為中國歷史上最後的一次農民革命,如果中國不設法擺脫意識上牢牢攀附的農民性(也攀在我們留學的知識份子身上),中國仍不免要受黑格爾的「中國沒有歷史,因為它只有朝代的重複」之譏。毛澤東的革命雖有其特殊的色彩,然而終究是重複著中國歷史上趁亂崛起的農民革命。
不管這場革命的原先理想有多高,但其人民的素質如此,輪到辦國家大事時,也只能發揮農民的智慧而已。魯迅說:
大約國民如此,是絕不會有好的政府的,好的政府,或者反而容易倒。也不會有好議員的;現在常有人罵議員,說他們收賄,無持操,趨炎附勢,自私自利,但大多數的國民,豈非正是如此的麼?
這類的議員,其實確是國民的代表。──《華蓋集》
共產黨員就是直接從中國國民中提拔上去的,基本上大致都是沒有什麼教育的農民,建國初年或許還有一些朝氣可以彌補其不足,日子一久,中國的國民性也就暴露出來了,中國大陸在這三十幾年來,正值其他國家都在發展,科技突飛猛進之時,它卻忙於倒行逆施,忙於內亂,忙於整知識份子。這個問題應是保釣人士可以探究的。如果他還秉有最初參加運動的那份赤誠的話。
其實擺在中國人面前的問題是中國人自己的國民性的問題。再引一句魯迅的話:
最初的革命是排滿,容易做到的,其次的改革是要國民改革自己的壞根性,於是就不肯了。──《兩地書》
這個「就不肯了」的現象,或許也是保釣人士可以加以深思的課題。
中國需要一個啟蒙運動。
中國還沒有一個「現代」(不指時代而言,指精神而言),中國的「現代」很難產,中國人是前現代(pre-modern)人。
如果在海外的中國知識份子從麻將桌下來考慮考慮這個問題……。
再看幾段引句:
有人說,人類當中只有一小撮偏執的天才永遠無法完全成熟,他們抱著青年時期的某種理想主義的世界觀活下去,而絕大多數的正常人,不管是革新還是保守,每個人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活,人是不可能一輩子醉心於祭樂(禮)的。──五木寬之,《飄泊者的旗幟》
信仰是精神方面的能力;動物沒有這種能力;野人和沒開化的人只有恐懼和懷疑。只有高度發展的生物才能夠有信仰。──契訶夫〈札記〉,葉靈鳳編《契訶夫》p.156
這是一種更高級的信仰,最好的例子是杜斯妥也夫斯基筆下的人物。
保釣的人,事後觀之,懷有偉大目的的並不多。
再引一句契訶夫的話:
我們憑了活動的目的來判斷人的活動;凡是目的偉大的,那活動才偉大。
(同上, p.144)
*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紐約《台灣與世界》雜誌主辦的「保釣運動回顧」座談會上的發言;手稿。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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