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聊齋（上）

目錄

俠義忠信篇

聶小倩 〇〇二

俠女 〇一八

考城隍 〇三〇

王六郎 〇三六

庚娘 〇四六

大力將軍 〇六〇

商三官 〇六八

于江 〇七六

蛇人 〇八二

張誠 〇九〇

驚悚鬼怪篇

屍變 一〇六

畫皮 一一四

三生 一二六

妖術 一三二

九山王 一三八

咬鬼 一四六

湯公 一五二

夜叉國 一五八

羅剎海市 一七四

聶小倩

甯采臣，浙江人，性格豪爽正直，行為有稜。他常常對人說：「除了自己的妻子，不喜歡別的女子。」

有一次，他到金華去，路過一座古廟。古廟很荒僻，院子裏的蓬蒿長得比人還高，好像很久沒人住了。東西兩側的僧舍，一個個房門虛掩着。只有南面的一間小屋，門鎖是新換的。再看大殿的東南，長着修長的翠竹，竿很粗。台階下有一個大水池，池裏的野蓮開着花。甯采臣非常喜歡這裏幽靜的環境。再說，正趕上金華測試秀才，城裏的客房租金很貴，所以甯采臣就打算在廟裏過夜。

他進去時沒見到人，傍晚的時候，有個壯士走了進來。原來他是先來的，叫燕赤霞，陝西人。他住在南屋。燕赤霞告訴甯采臣，這裏沒有房主，他也是路過。如果甯采臣不這裏荒涼，儘管住下，早晚請教也方便。燕生的為人，樸實坦率。兩人談了一會，沒甚麼可說的了，便各自回屋休息。

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甯采臣好久沒有睡着，忽然，他聽到北面屋裏有人小聲說話，他就到北屋窗下往裏看了一看。只見一個婦女和一個老太太正在閒聊：

「這麼久了，小倩為何還沒回來？」

「大概快來了。」

「是不是向姥姥您發過甚麼怨言？」

「沒說甚麼。不過看她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

「這丫頭，不必好好待她。」

正說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進屋來了。這姑娘長得非常漂亮，光豔照人。老太太說：「背地裏不能議論人。我們正念叨你呢，你這小妖精悄沒聲地就來了。小娘子真是畫中的美人。假如我是個男人，也會被你把魂勾了去。」小倩說：「姥姥您不誇我幾句，還有誰說我好呢！」後來又說了幾句甚麼，也聽不清。甯采臣猜測三人都是鄰居的家眷，也就不再聽甚麼，回屋去了。

剛要睡，覺得好像有人進屋來了。起來一看，正是剛才看見的那位美女來了。甯采臣吃了一驚，問她有甚麼事。小倩說：「月亮這麼好，我睡不着，想與你親密一會。」甯采臣警告她：「姑娘請自重！你不講廉恥，我還怕人說閒話呢！」小倩說：「晚上沒人知道。」甯采臣大聲斥責她：「快走！否則我就喊南屋的人了！」小倩害怕，就退了出去。剛出門，又返回來，拿出一錠金子，放在褥子上。甯采臣撿起來扔出門外，說：「不義之財，別髒了我的袋子！」小倩滿面羞愧，走了出去，她撿起地上的金子，嘴裏嘀咕：「這漢子真是鐵石心腸。」

第二天， 從蘭溪來了一個書生，還帶了一個僕人。他是來金華參加考試的。住進了東廂房。沒想到，那書生當天夜裏就死了。只見他腳心有一個小洞，好像錐子刺的一樣，裏面滲出一絲絲的血。誰也不知道是甚麼原因。又過了一天，他的僕人也死了。情況與他的主人一模一樣。傍晚的時候，燕赤霞回來了。甯采臣過去詢問他，這是怎麼回事。燕生告訴他：「是鬧鬼吧。」甯采臣歷來剛直，一點也沒在意，還在原屋住着。

半夜的時候，那美女又來了。她對甯采臣說：「我見的人多了，從沒見過像你這麼光明磊落的人。你實在是個聖賢，我不敢欺騙你。跟你說實話吧，我小倩姓聶，十八歲的時候死了，就埋在寺廟的旁邊。後來受到妖精的脅迫，做這些卑鄙而不顧廉恥的事情，實在是被迫無奈。現在寺廟裏已經沒有可殺的人了。夜叉自己要來。」甯采臣問小倩：「你怎麼迷惑人呢？」小倩說：「誰喜歡我，與我親密，我就暗中用錐子扎他的腳心，使他昏迷。我藉此抽他的血供妖精喝。或者用金子引誘他。其實那不是金子，而是羅剎鬼的骨頭。誰要留下金子，誰的心肝就會被摘走。這兩種方法，其實都是投其所好。」甯采臣感謝小倩說出了真相，並問她，妖精甚麼時候來，怎麼對付。小倩說：「明天晚上來。你與燕生住在一起，就安全了。」甯采臣問她：「你為甚麼不去迷惑燕生呢？」小倩回答說：「他是一個奇人，我不敢靠近。」臨走時，小倩哭着對甯采臣說：「我現在落入地獄之海，苦海無邊。郎君這樣義氣沖雲的人，必定能夠救人於水火。如果郎君肯把我的朽骨包起來，送回家安葬，那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甯采臣非常同情她，一口答應了她的請求。他又問小倩，你的屍骨埋在哪裏。小倩說：「就在那棵有烏鴉築巢的白楊樹下。」說完，她出了門，轉眼之間就消失了。

第二天，甯采臣怕燕生外出，早早地就約燕生來一起喝酒。七八點鐘的時候，甯采臣準備好酒菜，與燕生一起喝酒。同時觀察燕生的動靜。他請求與燕生同住一屋。燕生說自己從來都是獨往獨來，喜歡安靜，不同意住在一起。但禁不住甯采臣的一再請求，又把行李搬了過來，燕生這才勉強同意。不久，各自睡覺。燕生將一個小箱子放在窗台上，就躺下睡了。不一會，鼾聲如雷。甯采臣心裏有事，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