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舊影：雕版畫裡的晚清中國（簡體書）

譯者序

讀者面前的這本圖集初版於1843 年，最初的書名很長，名為：China：in a series of views，displaying the scenery，architecture，and social habits，of that ancient empire， 出版者是倫敦的費舍爾父子公司（Fisher，Son，& Co.）。原書分為4 冊，每冊收有雕版畫30 幅左右，全書插圖120 餘幅，可謂皇皇巨帙。熟悉近代史的讀者應該知道，此書出版的1843 年恰好是第一次鴉片戰爭結束之後的那一年，當時的英國，無論是知識界，還是普通民眾，都對這個剛剛跟自己打過一仗的古老帝國充滿了好奇，人們迫切地想得到來自這個國家的任何信息。在出版商的眼睛裡，讀書人的好奇心潛藏著難得的市場機會。費舍爾公司此前已經編輯出版過幾本介紹各地風土民情的畫冊，分別是《圖說愛爾蘭》（Ireland Illustrated）、《萊茵、意大利和希臘》（The Rhine，Italy，and Greece）、《印度風景》（Views in India）、《美國》（America） 和《君士坦丁堡》（Constantinople），都取得了相當不錯的市場效果。面對眼下的市場需求，出版商著手謀劃出一本介紹中國的山水風光和習俗民情的畫冊。於是，他們便請來了此前已經有過合作的藝術家托馬斯•阿洛姆（Thomas Allom）和作家喬治•N. 賴特（George N. Wright），前者設計插圖，後者捉筆撰文。

嚴格說來，托馬斯•阿洛姆（1804—1872 ）是個建筑師，而且還是英國皇家建筑師學會（RIBA）的創始成員之一。阿洛姆出生於倫敦，父親是諾福克郡的一個馬車夫。他早年在建筑師弗朗西斯•古德溫（Francis Goodwin）門下當學徒，1826 年進入皇家藝術學院學習。他的著名設計包括諾丁山的聖彼得教堂和倫敦西區的勒布洛莊園，作為一個插圖畫家，他的成名作是1838 年出版的《君士坦丁堡》。喬治•N. 賴特（約1794—1877 ）是個作家和聖公會牧師，出生於愛爾蘭，1817 年從劍橋的三一學院獲得文學碩士學位，作品主要是一些人文地理和歷史題材的通俗讀物。值得注意的是，這兩個人都沒有到過中國，要聯手打造這樣一本介紹中國風土民情的畫冊，他們只能依靠二手材料。

在19 世紀初葉，英國人對中國的了解遠不如法國人，這是因為，耶穌會最初派遣到中國內陸傳教的耶穌會士大多是法國人，他們以報告和書信的形式把關於這個東方古國的信息傳回了國內，一時間在法國知識界激起一股中國熱。賴特撰寫本書時，他所依據的文字材料很多便來自耶穌會士。英國官方與中國的第一次直接接觸可以追溯到1793 年（乾隆五十八年），當時，馬戛爾尼勛爵受喬治三世國王的派遣，率領一個由數百人組成的龐大使團出訪中國，並受到乾隆皇帝的召見。那年頭沒有攝影記者，像這樣大規模的外事活動都會有專業畫師隨團出訪，當年馬戛爾尼使團的隨團畫師是威廉•亞歷山大（William Alexander），他一路上繪制了大量畫稿，反映中國的風土民情，回國後還出版了兩本畫冊。阿洛姆為本書繪制插圖時，亞歷山大的畫稿便是他所依據的重要藍本，他的另外一些材料來源包括法國畫家奧古斯特•博爾熱（Auguste Borget）的作品和第一次鴉片戰爭期間英國皇家海軍隨軍畫師司達特（Stoddart）上校和懷特（White）上尉的畫稿。

這本大型畫冊的出版在商業上應該說相當成功，因為之後多次再版，還被翻譯成了不同的歐洲語言，在其他國家出版。我手頭掌握的便有1843 年的初版本和1858 年的再版本，這兩個版本內容基本一致，只是後者的標題已經改為《中華帝國》（Chinese Empire），而且，初版附有一篇很長的《中國簡史》，而1858 年版則撤下了這篇文章，換上了一篇《康熙皇帝傳》。我還有1845 年出版的德文版《中國：歷史、浪漫和風景》（China，Historisch，Romantisch，Malerisch），不過這是一個節選本，篇幅大約只有原版的三分之一。

這本圖集最為難能可貴之處就在於，它在一個攝影術尚未發明的時代，以表現力極為細膩的鋼版雕版畫的形式，為我們保存了一份反映晚清中國山水風貌和習俗民情的圖卷。在如今這個人人都是攝影記者的讀圖時代，翻閱前人花費大量的人力勞動為我們留下的這些視覺材料，難道不覺得彌足珍貴麼？

本書最初的編排十分隨意和混亂，我們這次翻譯出版，按照地理位置對它們進行了重新編排。另外，由於賴特撰文時依據的都是二手甚至是三、四手材料，張冠李戴和錯謬誤會之處當然會有不少，我們在翻譯的時候對原文進行了適當的刪減，傳訛之譏，庶幾可免。同時，我們對部分插圖所描繪的地方，結合中文的文獻記載（主要是地方志），作了一些粗略的考證。譯者學識淺陋，聞見不廣，錯訛之處，亦或不免，讀者方家，尚祈教正。

秦傳安

2021 年1 月

譯者序.....001

◎ 北京

圓明園正大光明殿.....003

道光皇帝大閱.....006

北海公園.....009

西直門.....011

長城.....014

通州奎星樓.....017

京郊官員宅院.....019

燈籠鋪.....021

官老爺出行.....024

迎親的隊伍.....027

小布達拉宮.....030

◎ 南京

南京城.....035

南京城鳥瞰.....037

南京的橋.....039

南京琉璃塔.....042

接春儀式.....045

官宦之家.....048

官宦之家的女眷玩牌.....051

太平昭關.....054

◎ 蘇州

虎丘行宮.....059

播種水稻.....062

養蠶與理繭.....065

虎丘試劍石.....068

聘禮送到新娘家.....071

太湖洞庭山.....073

太湖娘娘廟.....076

白云泉.....079

◎ 杭州

西湖.....083

官家盛宴.....086

官家庭院裡的雜耍表演.....088

富春山.....090

水稻種植.....092

大家閨秀的閨房.....094

◎ 寧波

寧波城遠眺.....099

寧波的棉花種植.....101

甬江河口.....104

普陀佛寺.....106

鎮海孔廟大門.....108

舟山山谷.....110

定海郊外.....112

恐怖要塞.....114

定海之戰.....116

舟山島英軍營地.....118

枷刑.....120

定海云竹寺的祭壇.....122

野戲臺.....124

◎ 鎮江

鎮江河口.....129

焦山行宮.....132

銀山.....135

中國漁民的省時省力.....137

流動剃頭匠.....139

中秋祭拜.....141

鎮江府西門.....143

◎ 江南小鎮

乍浦古橋.....147

石門.....149

祭奠去世的親人.....151

湖州絲綢莊園.....153

繅絲的女子.....155

染絲坊.....158

茶葉的栽培與制作.....160

乍浦天尊廟.....163

乍浦之戰.....165

◎ 天津

白河兵營.....171

北直隸灣：長城盡頭.....173

天津大戲臺.....175

打板子.....177

江湖郎中.....179

求簽問卦.....181

重陽節放風箏.....183

◎ 運河城市

通州貓販子和茶商.....187

船過水閘.....189

踢毽子.....191

雙峰山下.....193

臨清州街頭雜耍.....195

東昌府飯攤.....197

黃河入口.....199

揚州渡口.....201

金壇纖夫.....204

◎ 南方城鎮

石潭瀑布.....209

小武當山.....211

瓜洲水車.....213

庾嶺隘口.....216

五馬頭.....218

韶州廣巖寺.....221

英德縣煤礦.....223

肇慶府羚羊峽.....225

七星巖.....228

鼎湖山瀑布.....231

鴉片鬼.....233

◎ 廣州

廣州的街道.....237

潘長耀宅邸的園林水榭.....240

西樵山.....242

運河上的寶塔與村莊.....245

河南風景.....248

帽子商的店鋪.....251

海幢寺的碼頭和入口.....253

海幢寺的大雄寶殿.....256

佛教寺廟.....258

端午節賽龍舟.....261

船工斗鵪鶉.....263

商人潘長耀的宅邸.....266

一位中國商人的宅邸.....269

從深井島遠眺黃埔島.....272

大黃滘炮臺.....274

◎ 澳門

媽閣廟門前.....279

南灣.....282

從香山要塞遠眺澳門.....284

賈梅士洞.....287

媽閣廟的神堂.....291

◎ 廈門

廈門城門入口.....297

廈門城遠眺.....300

從鼓浪嶼遠眺廈門.....302

茶葉裝船.....304

武夷山.....306

古墓群.....308

從外港遠眺廈門.....310

晉江入海口.....312

◎ 香港

從九龍遠眺香港.....317

香港的竹渠.....321

香港的發展.....324

維多利亞要塞•九龍半島.....327

正大光明殿是圓明園的正衙，即皇帝聽朝問政、召見大臣的地方。於敏中等《日下舊聞考》卷八十“國朝苑囿”載：“出入賢良門內為正大光明殿七楹，東西配殿各五楹，後為壽山殿，東為洞明堂。”乾隆《御制圓明園圖詠詩詞》之“正大光明殿·小引”云：正大光明殿在“園南出入賢良門內，為正衙，不雕不繪，得松軒茅殿意。屋後峭石壁立，玉筍嶙峋，前庭舒敞，四望墻外，林木陰湛，花時霏紅疊紫，層映無際。”吳振棫《養吉齋叢錄》卷三十八載：“聖誕旬壽受賀於太和殿，常年於此殿行禮，新正曲宴宗藩，小宴廷臣、大考、考差、散館、鄉試復試率在此殿。”

在中國，皇帝的奢欲看來是永不饜足的。在這個龐大的帝國，任何一個哪怕是次要的政府部門，都有一座氣派非凡的宮殿、官衙或雄偉莊嚴的廳堂來裝點門面；其排列布局所表現出來的別出心裁，僅次於設計的精致華美。在所有這些堂皇而威嚴的住所中，圓明園大概是最宏大、最奢華的了。

它是一個雄偉氣派的公園，坐落於北京城西北大約10 英裡的地方，占地11 平方英裡。這裡有不下於30 幢皇帝的住所，每一幢都環繞著一群必不可少的附屬建筑，用來安頓數不清的政府官員、仆役和工匠，這些人是少不了的，不僅在聽朝理政、公開召見的場合，而且對於日常的家政管理來說，也是如此。每個建筑群都包括大量彼此分離的建筑物，以至於放眼望去，它的樣子恰像一個愜意自在的村莊。建筑模式很少有持久性的特征，細看之下，立馬就會發現吝嗇小氣的品格，以及創造發明的貧乏。即便是這裡，所有帝王宮殿中最奢華、最宏大的，其華麗派頭更多地要歸功於數量驚人的花哨棚屋和裝飾華麗的樓臺亭閣，而不是歸功於它們的莊嚴宏大和持久耐用。

在這30 個描金漆彩的宮殿建筑群當中，正大光明殿因其尺寸、裝飾和比例而格外引人注目。它是一幢長方形的建筑，聳立在一個高出周圍平面大約4 英尺的花崗巖平臺上，長120 英尺，寬45 英尺，高20 英尺。一排巨大的木柱環繞著內殿，支撐著向外伸出的屋頂；而裡面一排不那麼結實的柱子則標示出廳堂的區域；內排柱子的間隔部分砌著4 英尺高的磚墻，形成了主殿的圍屏或墻壁。這一部分的上方被格子框架所占據，糊著油紙，能夠根據大廳溫度的需要把它們拆卸下來。天花板上描繪著正方形、圓、多邊形及其他幾何圖案，排列成各種不同的組合，填充著深淺不一的花哨顏色。地板是更樸素的工藝部件，由漂亮的灰色大理石板組成，嚴絲合縫，不差毫厘。在一頭中間的凹處，安放著皇帝的寶座，完全由雪松做成，雕刻繁復而精美，華蓋由漆著紅、綠、藍色的木柱所支撐。兩面大銅鼓也是大殿家具的組成部分，它們有時候被置於門前，當皇帝走近的時候便咚咚敲響，其餘的家具包括一些中國畫，一架英國座鐘（由倫敦萊德霍爾街的克拉克打造），一對圓扇，它們是用斑雉翅膀做成的，插在拋光精致的黑檀木桿上。這對圓扇分立於御座的兩側，御座的上方寫著四個大字，曰“正大光明”，在這四個虛張聲勢的大字的下面，有一個更簡潔的字：“福”。 木柱在所有情況下—— 大殿裡面，華蓋下面，以及支撐挑檐的那些木柱——都沒有柱頭；唯一的替代是過梁（或橫梁），屋頂伸出的椽子就擱在過梁上。在過梁的下面和立柱之間插入了木質屏風，描繪著最明亮、最俗艷的色調，混雜著大量的鍍金。整個屏風蒙著一層鍍金絲網，以防止燕子闖入及其他敵人危害建筑物的屋檐和檐口。

很多宮殿周圍的場地都高低不平，錯落有致，要麼是大自然的杰作，要麼是人為造成的丘壑溪谷，草木蔥蘢，流水潺潺，怪石突起，曲堤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