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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瓦哥醫生的祕密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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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瓦哥醫生的祕密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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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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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一本小說,能否改變真實世界的命運?
答案交給歷史決定,這份手稿則交給她們用生命來守護……

*愛倫坡獎最佳新人小說決選作
*麥卡維提獎最佳歷史懸疑小說
*Goodreads讀者票選獎年度最佳新人小說入圍
*亞馬遜網路書店編輯精選年度百大好書
*《夜班經理》X《樂來樂愛你》製片公司聯手買下影視版權
*瑞絲薇絲朋 Hello Sunshine 讀書俱樂部選書
*14 家美國出版社競標,預付版稅超過兩百萬美金
*賣出全球 30 國版權,英美出版界年度最轟動新人小說書稿
*美國獨立書商協會選書
*空降美國亞馬遜總榜第八名
*時代雜誌、柯克斯書評等多家媒體2019年度好書


一九五七年,冷戰正值高峰,蘇聯文豪巴斯特納克完成了畢生代表作《齊瓦哥醫生》,卻因為醜化十月革命、頌揚個人主義與浪漫愛情,而無法通過審查在國內發表,只能將書稿偷運出國翻譯出版。隔年義大利文和英文版推出,風靡全球,巴斯特納克也藉此贏得諾貝爾文學獎。

這項光輝燦爛的文學榮耀,其實是兩位熱愛自由、敢於冒險的女性所促成,她們素不相識,一個生於蘇聯的鐵幕下、一個身在美國中情局,卻因緣際會地一起成了將《齊瓦哥醫生》送上世界舞台的推手:

奧嘉與另有妻室的巴斯特納克相戀多年,為了支持他的創作,即使被送進勞改營也在所不惜。如今巴斯特納克將《齊瓦哥醫生》的手稿託付給她,請求她私下進行洽談出版的任務。她頻頻遭到蘇聯特務的跟蹤與威脅,隨時害怕「私運禁書」罪名帶來的處罰與報復,在重重困難之下,她要如何讓手稿順利發表,甚至實現巴斯特納克最大的心願──以這部作品感動所有活在暴政之下的蘇聯國民?

伊芮娜原本只是中情局的打字祕書,卻因為俄國移民的背景被挑中,受訓成為出入各國傳遞機密文件的情報員。她要負責將祕密印行的《齊瓦哥醫生》俄文版運送到世界博覽會、夾帶進蘇聯參訪團的行李,這本該是一項簡單任務,但中情局內部的爾虞我詐、潛伏在行動團隊中的叛徒、女情報員前輩的突然失蹤,卻讓她一步步踏入危險之中。孤立無援的她,會用什麼樣的妙計完成巴斯特納克與奧嘉的願望?又要怎麼逃過任務結束後淪為棄子的命運……?

作者簡介

拉娜‧普瑞斯考Lara Prescott
生於美國賓州,於華盛頓特區美國大學主修政治學,曾經以選舉活動顧問為業。她的短篇小說散見於《南方評論》(T\he Southern Review)和《哈德遜評論》(The Hudson Review)、《錫屋文學雜誌》(Tin House)等刊物。目前她與家人和寵物犬貓住在德州奧斯汀市。
她一向對《齊瓦哥醫生》這部經典小說懷有特別情感,因為她的父母正是根據該書的女主角「拉娜」為她命名。她讀到中情局在一九五○年代以祕密行動協助《齊瓦哥醫生》出版的史實之後,更是對這段軼事著迷不已,因而進行了廣泛的資料蒐集與研究,寫出了《推倒鐵幕的祕密手稿》這本以真人真事改編的歷史小說。


力耘
六年級生,兼職譯者,動物醫學相關科系畢業,轉介文字十餘年。

 

書摘/試閱

打字員

每天早上,蘇聯分局通常以滑進位子整理資料、或閃進休息室倒咖啡、或匆匆趕往各路早晨會報(約九點一刻開始)的忙亂氣氛拉開序幕。前臺的電話通常已開始響個不停,等候區的位子也全部坐滿;可是,十月初的這個早晨並非如此。那天,前臺空空蕩蕩,休息室也一樣,打字組四周的每張辦公桌亦空無一人。
「怎麼回事?」蓋兒問泰迪.荷姆斯,後者半走半跑奔向電梯。他突然剎車,被腳下乳白色舊地毯的隆起絆了一下。
「樓上要開會。」泰迪說。「樓上」是杜勒斯辦公室的暗號,但他的辦公室其實在樓下。泰迪匆忙離去,我們回到座位,伊蓮娜已端坐打字機前。
「泰迪有說什麼嗎?」蓋兒問。
「我們輸了。」伊蓮娜說。
「輸了什麼?」諾瑪問。
「不清楚。」
「你們在說什麼?」凱西問。
「我沒辦法解釋科學的部分。」
「科學?什麼科學?」
「他們把某樣東西送上太空了。」伊蓮娜說。
「他們?」
「他們。那個他們。」她耳語。「想想看……」她拖長尾音,指指石綿天花板,「那東西在上面。此刻,現在。」
那是個大小似海灘球、重量跟美國男性平均體重差不多、威力卻直逼核子彈頭的玩意兒。早在俄國國家通訊社「塔斯社」宣布「史普尼克」發射成功的數小時前,「全球第一顆人造衛星已抵達九百公里高空,每九十八分鐘即可繞地球一圈」的消息就已經在中情局蘇聯分局內傳開了。
既然男士們都不在,我們也搞不定任何工作。這會兒就只能活動指關節、左右張望空蕩蕩的辦公室。凱西把腦袋探過隔板。「『史普尼克』?這什麼名字啊?」
「聽起來像顆馬鈴薯。」茱迪應道。
「俄文『旅伴』的意思。」伊蓮娜說。「我覺得有情調的。」
「才不呢,」諾瑪說,「感覺好恐怖。」
蓋兒倏地站起來,閉上眼睛,在空中挑動手指、計算看不見的數字。然後她睜開眼睛。「十四。」
「啥?」我們齊聲問道。
「如果史普尼克以現在的速度環繞地球,那麼它每天會經過我們頭上十四次。」
我們同時抬頭往上看。

午餐過後,我們全擠在安德森辦公室的收音機旁(他不在)。目前沒有人獲知實際消息,但廣播員表示,全國各地不斷瘋狂通報可能的目擊事件─鳳凰城、坦帕、匹斯堡、還有東岸及西岸的波特蘭。彷彿除了打字組以外,大家都看到那顆人造衛星了。
「可是肉眼看不見人造衛星呀?」蓋兒說,「白天更不可能。」
電臺響起腸胃錠廣告音樂時,安德森也正好走進辦公室。「我大概也需要一錠。」他說。「看來,大家都挺認真工作的嘛。」
「巴拉巴拉,噗滋噗滋。」諾瑪輕輕做怪聲。
凱西調低廣播音量。「我們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她說。
「誰不想呢?」安德森說。
「那你知道嗎?」諾瑪問。
「有誰知道?」蓋兒問。
安德森卻像個高中棒球教練,精神抖擻地用力拍手。「好啦,該回去工作了。」
「那玩意兒不斷飛過我們頭上,這要我們怎麼工作?」
安德森關掉廣播,像驅離鴿子一樣趕我們出去。我們魚貫離開辦公室,聽見安德森問伊蓮娜能不能留下來幾分鐘。他的要求不算奇怪,橫豎伊蓮娜本來就是打字組的一員。不過從她到職那天起,我們就懷疑她在局裡可能還有其他特殊職務,一些課外活動;至於她參與了哪些活動,我們不曉得。不論安德森要找她聊課後活動、或是談史普尼克的事,我們一無所知,但這並不妨礙我們推理猜測。

整個週末,各式各樣的新聞報導紛紛出籠,從過度誇大(俄國勝出!)、愚蠢荒謬(世界末日?)、理性務實(史普尼克何時掉下來?)再到政治取向的(艾克怎麼做?)1都有。到了星期一早上,排隊通過總部安檢的人只剩小貓兩三隻,因為大批大批的男人全都去白宮和國會山莊開會,試圖平息全盤皆輸的恐懼;至於還留在總部的男人,則是一副從上週五就沒離開辦公室的模樣:腋下的白襯衫已微微發黃,睡眼惺忪,臉上鬍渣多日未刮。
十月過去。綠葉先橘再紅、然後轉棕,最後凋落。我們撈出衣櫃深處的厚大衣。蚊子盡數陣亡,酒館開始促銷熱甜酒,城裡處處都是燒枯葉的味道,就連市中心也不例外。某人帶來一盞南瓜燈、放在前臺展示(上頭還刻了鐵鎚與鐮刀),男士們玩起一年一度的「不給糖就搗蛋」,一桌桌纏著分局夥伴、輪番暢飲伏特加。
十一月則有個轟轟烈烈的開始,或者該說「大爆發」。蘇聯成功發射史普尼克二號,這回還載了一隻叫「萊卡」的狗狗上太空。凱西在休息室貼上尋犬啟事,照片底下寫著「笨尼克:環繞地球軌道後失蹤」,但立刻就被撕掉了。
局裡的氣氛越來越緊繃,我們也被要求加班留守,協助男士們進行會議。如果必須待到九點以後,有時他們會叫披薩或外帶三明治給我們吃,不過一般大多無法休息、也沒東西可吃,所以我們得記得多包一份午餐,以防萬一。
沒多久,「蓋特報告」2出爐,告訴艾森豪他已經知道的事實:不論是太空競賽、核武競賽或其他任何一項競賽,美國都比我們想像的還要遠遠落後蘇聯。
儘管情勢如此,中情局仍已著手策劃另一項武器,蓄勢出擊。

他們有史普尼克,我們有俄國文學。那時候,我們相信書也能成為武器,相信文學能改變歷史進程。中情局深知改變人心和思想非一蹴可幾,但為了更長遠的利益著想,他們仍決定投入戰局。中情局承襲戰情局精神,極度重視「軟性文宣」這個戰場─利用藝術、音樂、文學推動政治目的。目標:強調蘇維埃政府不容許自由思想,揭發紅色政權箝制、審查、甚至迫害國內最優秀的藝術家。策略:透過各種管道,將這類文化素材送到所有蘇聯人民手上。
剛開始,我們把小冊塞進氣球、再讓氣球飄過邊界;氣球一破,裡頭的文宣品就像下雨一樣落在鐵幕裡了。後來我們改成郵寄禁書至敵方陣營:起初,那群男士想到的好點子竟然是把書裝進「不起眼」的信封,然後「祈求好運」、希望其中至少有幾本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渡成功。不過在某次禁書會議上,琳達突然發表意見,建議他們用「假書封」做更好的掩護。於是打字組夥伴盡可能蒐集較不具爭議的書籍,譬如《夏綠蒂的網》、《傲慢與偏見》,拆下它們的陳舊外衣、再為禁書換上這些舊書皮,送進郵筒。不用說,這筆功勞還是算在男士們頭上囉。
約莫在同一時期,上頭決定我們必須更深入這場文宣戰。他們安排幾個人從局裡畢業、創立自己的出版社,或是贊助文學雜誌、協助帶風向。在政府黑預算挹注之下,中情局儼然成為某種讀書俱樂部(詩人、作家比普通讀者對免錢好酒更感興趣)。中情局把手伸進出版界,其程度之深,深到外人或許以為我們不玩情報、改混出版了。
我們列席男士會議,負責記錄,聽他們討論接下來想利用哪些小說。為了接下來的任務,他們辯論攻防,討論該以歐威爾的《動物農莊》為主軸、還是利用喬伊斯《一位年輕藝術家的畫像》滲入敵營。他們全心投入、認真討論,彷彿《紐約時報》會刊登他們的書評似的。雖然認真,但我們總愛取笑這群男士的對話方式,說他們跟大學課堂討論差不多:某人先提出論點,另一人不同意,接著雙方越辯越離題。這類討論經常持續好幾個小時,若說我們不曾意識到自己突然打起瞌睡,那就是在說謊。
所以我們有氣球、有假書封、有出版社、有文學雜誌,其餘禁書則透過走私混進蘇聯。
然後齊瓦哥出現了。
這是一項可能反轉全局的任務。
《齊瓦哥醫生》(剛開始,組裡不只一個人覺得很難拼對全名)出自俄國當今最有名的作家「鮑里斯.巴斯特納克」之手。由於內容對俄國十月革命多所批判、並且帶有所謂的「顛覆思想」,故整個東方集團全面禁止該書出版。
乍看之下,這則描述尤里.齊瓦哥和拉娜.安蒂波娃蕩氣回腸、卻註定無法開花結果的史詩級愛情故事究竟何以能成為文攻武器,理由並不明顯。不過中情局總是獨具創意。
最初的內部備忘錄指出,《齊瓦哥醫生》是史達林死後、蘇聯作家端出「最具反叛意味」的文學作品,說這本書具有「極高的文攻價值」,因其「被動但一針見血地闡述蘇維埃政體對纖細、聰慧的人民及其生活造成何等劇烈影響」。換言之,這本書堪稱完美。
在蘇聯分局舉辦的幾場耶誕派對上,眾人酒酣耳熱、導致這份「齊瓦哥備忘錄」迅速傳開,速度比茶水間幽會的流言蜚語還要快。大夥兒不忘加油添醋,每傳述一次就添上半打好評:《齊瓦哥醫生》不只是一本書,更是武器,是中情局意欲奪取並偷渡送回鐵幕,交給蘇聯人民親手引爆的重量級武器。

***

代理人

經過四天毫無成果的莫斯科之行、歷經一次又一次徒勞說服出版商發行《齊瓦哥醫生》,我的火車再一次停靠佩列杰爾基諾月臺。我看見鮑里斯孤伶伶坐在長椅上。時值五月底,夕陽即將落下樹梢;在那片金色光芒中,他的白髮儼然成金,即使隔著骯髒的車窗,他的雙眼灼灼燦亮。我感覺胸口一緊。遠遠望去,他看起來就像個年輕人,甚至比我還年輕。我們在一起近十年了,然而這份劇烈的痛楚仍未消褪。車門緩緩開啟,他起身相迎。
「這星期出了一件極不尋常的事。」他接過我的手提袋、甩過肩膀,「有兩位意外訪客。」
「誰?」
鮑里斯指指鐵軌旁的小路。每回我倆有要事商談,都會選擇這條路。他牽起我的手,扶我跨過鐵軌。對向一列火車呼嘯而過,陣風掀起我的裙襬。從他較平日稍快的步伐研判,他正處於興奮又焦慮的狀態。「誰來找你?」我又問了一次。
「一名義大利人和一位俄國人。」他說,吐字的速度與步伐一致。「那個義大利人年輕又迷人,個兒高、黑髮,長得相當俊俏。你一定會非常喜歡他,奧爾嘉。而且他的名字真好聽!謝爾吉歐.安傑羅,他說他的姓氏在義大利很常見,可我卻從來沒聽過。很美,是不是?安傑羅,是天使的意思呢!」
「他們為什麼來找你?」
「這傢伙肯定討你歡心,我是說那個義大利人。另一位,那個俄國人,我不記得他的名字了。他不怎麼說話。」
我握住他的手臂,強迫他放慢速度、告訴我他到底想說什麼。
「我們聊得實在愉快。我跟他們提起年輕時在瑪堡大學的時光,以及我有多喜愛造訪佛羅倫斯和威尼斯的那趟旅行。我告訴他們我也想去羅馬,只是─」
「義大利人為了什麼事來這裡?」
「他要《齊瓦哥醫生》。」
「他要它做什麼?」
於是鮑里斯像招供一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關於安傑羅和那位俄國人,還有名喚費爾特內里的出版商。
「你跟他說了什麼?」
一名年輕女子拖著一輛快要散架、裝滿汽油空罐的小推車與我們擦身而過,我倆立刻停止交談,過了一會兒才繼續。「我告訴他,這本小說永遠不可能在國內出版,它不符合這裡的文化準則。但他不放棄,認為這本書還是有機會出版的。」
「他連讀都沒讀過,憑什麼這麼想?」
「所以我才把書稿給他,讓他讀一讀。讓他做出誠實可信的評估。」
「你把書稿給他了?」
「對。」鮑里斯的神情變了,變回符合他實際歲數的模樣。他明白自己做了一件不僅無法挽回、而且非常危險的事。
「你做了什麼呀?」我試著壓低音量,但我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滾水燒開、逸出壺嘴的蒸汽聲。「這人你認識嗎,這個外國人?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書稿被攔截下來,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搞不好書稿已經落在他們手裡了。你有想過這些嗎?萬一你口中那位天使先生根本不是義大利人怎麼辦?」
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剛被打了屁股的小孩。「你想太多了,不會有事的。」他伸手耙過頭髮。「而且費爾特內里是共產黨。」他補了一句。
「不會有事?」淚水瞬間湧上。鮑里斯此舉幾近叛國。假如西方世界未獲蘇聯政府允許就貿然出版這本書,他們一定會找上他─找上我。而且這一次的懲罰絕對不只是在勞改營短暫待一下。我得坐下來。但眼下除了滿地泥巴,無一處可坐。他怎麼能這麼自私?他有沒有想過我的處境,即使只有一次也好?我掉頭往回走。
「等等!」鮑里斯追上我,明亮的眼眸籠罩陰霾。他很清楚他幹了什麼好事。「我寫書是要給人看的,奧爾嘉。這可能是它唯一的機會了。不論會有什麼後果,我已經準備好接受一切。不管他們要怎麼對付我,我都不怕。」
「那我呢?你或許不在乎你會有什麼麻煩,但是我呢?他們已經抓過我一次……我不能……我不能再被抓第二次。」
「他們不會的。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他環住我的肩膀,我緊靠他的胸膛。我彷彿感覺到我倆的心跳之間又多了一層隔閡。「我什麼都還沒簽。」
「你我都清楚,你已經允許他們出版了,而且前提還得是他們是他們自稱的那種身份。這事不會有好結果的。我不能再回去那種地方。」我抹抹眼淚,「我不要。」
「我寧可燒掉《齊瓦哥醫生》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我寧可去死。」他這番話就如同把遭爐火燙傷的手置於冷水沖涼─持續奔流的冷水或能紓緩疼痛,一旦關掉水龍頭,陣陣抽痛的灼燙感又回來了。那一刻,我頭一次對他失去信心。
「這本書會帶著我們倆直直墜落,無法挽回。」
「再看看吧。我隨時都能反悔,跟對方說我做了錯誤決定。」他說。「我隨時都能把書稿要回來。」
「不用了。」我說。「我會去討回來。」

於是我再度前往莫斯科,行前好不容易向鮑里斯討得對方住址。我未先連絡就直奔安傑羅家敲門。
安傑羅聞聲來到門口,親吻我的手。「能見到您真是太好了,奧爾嘉。」他綻放充滿男性魅力的笑顏。「我聽說您是個大美人,但您比他們描述的更美麗。」
我並未因此道謝,反而開門見山地說:「是這樣的,」我說,「他並不完全理解自己在做什麼。我們得把手稿拿回來。」
「我們先坐下來吧?」他執起我的手,引我來到起居室。「您想喝點什麼嗎?」
「不用了。」我說。「我是說,不用特地麻煩,謝謝您。」
安傑羅把手掌按在腿上,來回搓磨。「您恐怕是晚了一步。」
「什麼叫晚了一步?」
「書稿。」安傑羅臉上仍掛著笑容。西方人常來這一套,但經常是出於禮貌、而非心情愉悅。「我已經把書稿交給費爾特內里先生,他非常喜歡,也決定要出版了。」
我看著他,滿臉不可置信。「但鮑里斯不是幾天前才交給你?」
他笑了。聽在我耳裡,他的笑聲相當刺耳。「我一拿到書稿,就跳上飛往東柏林的第一班飛機。嗯,說實話是兩班火車、一班飛機、外加走了好長一段路,因此在抵達西柏林時,我甚至得買雙新鞋穿。費爾特內里先生也親自飛到柏林跟我碰面。我們度過了愉快的─」
「你得把書稿拿回來。」
「恐怕是不可能了,翻譯作業已經開始。費爾特內里先生親口表示,不出版這本小說簡直是犯罪。」
「犯罪?你知道什麼是犯罪?你對處罰又了解多少?鮑里斯讓這本書在蘇聯境外出版─這才叫犯罪。你必須明白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但這是巴斯特納克先生親口答應我的。當時我並未感受到任何危險性。」他起身走向走廊,取來手提箱,裡頭有一本黑皮記事本。「您瞧,那天我去佩列杰爾基諾拜訪他之後,還特地寫下來了。他的話非常有說服力。」
我盯著攤開的記事本內頁。安傑羅在上頭寫道:這是《齊瓦哥醫生》。希望全世界都能順利讀到它。
它。
「您看到了吧?他允許了。況且─」他停下來,我感覺這位義大利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必須負點責任,「就算我想拿回來,事情也不是我說了算。」這件事已經超出我的控制。鮑里斯親口答應,而他竟然瞞著我。《齊瓦哥醫生》已出國境,整件事已經動起來了。現在我能做的只有加緊腳步、試著趕在費爾特內里在國外推出這本書以前,先讓它在蘇聯境內出版。這是救他、還有救我自己的唯一辦法。
鮑里斯在一個月後和費爾特內里簽了約。他在合約上寫下名字的時候,我並不在場。
他告訴我,他認為蘇聯出版商應該會感受到海外出版的壓力,遂而出版他的小說。我不相信。「你簽的不是合約。你簽的是死刑執行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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