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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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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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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1.瀟湘書院作者聖妖繼《不負時光不負你》後全新力作,網絡原名《斬男色》
2.恃美行兇男總裁 VS 扮豬吃虎漫畫家,一個漫畫裡走出來的美男子,口嫌體正直;一個畫什麼靈什麼的奇女子,一段先婚後愛、破鏡重圓、追妻火葬場的甜蜜愛戀。
3.要論深情,這世上恐怕無人能及靳寓廷。
4.靳寓廷,恃美行兇,目空一切。這個姿色一等一的男人,就連走路都帶著一股撩人的風。
這是顧津津在漫畫中創作出來的男主角,可是撐死她的肥膽她都想不到,她編出來的這個人居然在現實中有原型,而且還是出了名的靳老九。
津津,你看見我心裡藏著一座牢嗎?以前是我孤零零一個人被關在裡面,但是以後,有你陪著我了,真好。

要論深情,這世上恐怕無人能及靳寓廷。
顧津津一直堅信這一點,因為這個男人雖擁有上等美色,心裡卻築起一道高高的牆,除她之外,再無別人可親近。
她進入靳家,與陰險的大哥、瘋癡的大嫂共處,好在有他相伴。
她以為最美好的愛情就該是這樣的,卻不料有一日,大哥沖著大嫂勃然大怒道:“要不是老九當年看中了你,你也不會變成個瘋子!”

作者簡介

聖妖

暢銷書作者,來自江南水鄉,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文風細膩,善於突破思維。
已出版:《一念》《不遇傾城不遇你》《原來一直都深愛》《不負時光不負你》《踮起腳尖來愛你》《她與他,狹路相逢》《青梅弄竹馬》等。

名人/編輯推薦

以下這段文字送給九爺:
靳小九,出生時,你是綠城一隅的電光石火,喜悅在這頭,希冀在那頭。
長大後,你是網紅漫畫的驚鴻一瞥,高大在這頭,豪放在那頭。
後來啊,你是靳氏家族的頂天立地,擔當在這頭,威懾在那頭。
而現在,你是妖媽筆下的兒子小九,憋屈在這頭,受虐在那頭。
——讀者justletit


有些人說不清哪裡好,但就是誰都代替不了。老九之于津津是如此,津津之于老九亦是如此。
他們的開始並不美好,他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妻子,他便將主意打到了撞他人設的顧津津頭上。他本只想隨便找個人做擋箭牌,卻沒想到在不經意間被她的善良、聰慧所吸引。
——讀者僅存一念


喜歡妖妖的文,每次都給人不一樣的驚喜,都是在情理之中又經常在意料之外,因為開始的戲劇性,背景的差異性,還有二人感情表達方式的不同,還造成二人如今的局面。
看著津津在成長,心裡有心酸有高興,心酸於過去別人加給她的傷害,高興於在過去傷害裡的堅強不屈的成長,今後一般的糖衣炮彈已經打不透我津了。
——讀者啊優優

目次

第一章老公找上門
第二章開始你的表演
第三章家裡藏的人
第四章喝醋喝飽了
第五章另一個人的九哥
第六章你擔心我嗎?
第七章心口的裂縫
第八章曝光的日記本
第九章如果她清醒了
第十章我們以後好好的
第十一章最初的錯
第十二章再也不見
第十三章神秘的新人作者
第十四章結婚證上的男人
第十五章前夫如此張狂
第十六章清醒後的會面
第十七章回來吧,好不好?
第十八章背後有他
第十九章把她吃得死死的
第二十章愛你就是上了癮
番外 商陸

書摘/試閱

第一章
老公找上門
顧津津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沒來得及照一下梳妝鏡,拖鞋也沒穿,搖搖晃晃地直接開了臥室門走出去。
“誰啊?!”顧津津沒好氣地說道。門鈴聲還在繼續,一刻都未停歇,吵得她頭昏腦漲。她的腦門上還頂著兩隻兔子耳朵,那是昨晚戴上的洗臉發帶,忘記摘下了。她快步走到門口,一把將門打開道:“誰啊?”
顧津津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眼睛還未來得及睜開,肩膀猛地被人推了一把,兩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擠了進來。她頓時嚇得睡意全無,驚呼道:“打……打劫?”
“顧津津?”一道慵懶的男聲伴隨著關門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裡。
一個高大的身影映入眼簾,顧津津一時不知道該承認還是否認,問道:“你們是誰啊?”
“顧美人?”對方上前一步,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她的樣貌後,一抹譏誚爬上眉梢,說出的話更是毫不留情,“你該有多大的自信才給自己起了這樣的筆名。”
“你再不說你是誰的話,我就報警了。”
“靳寓廷。”
“什麼?”顧津津真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靳寓廷?”
“這個名字你應該不陌生吧。”
“別開玩笑了,哈哈——”顧津津笑到臉都僵了,眼見對面的三個男人個個面容冷峻,她的聲音開始發抖,“你真叫靳寓廷?”
顧津津不禁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他的個子修長挺拔,眉頭倨傲地揚著,一雙犀利的眸子中透著清明,精緻的五官組合在一起,沒有絲毫的死角。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道:“你……你從漫畫裡出來了?”
“白癡。”男人丟下這兩個字,直接進了顧津津的臥室。
她趕忙跟上他的步伐,但想到自己是個女人,又趕緊停住腳步站在門口。
靳寓廷拉過電腦椅,坐下後,修長的腿直接擱到了顧津津的床上。
“《斬男色》這部漫畫是不是你畫的?”
“是。”
靳寓廷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了那本漫畫。他頎長的身子往後靠,手指下意識地在手機背面輕點了一下,出聲道:“靳寓廷,身高185釐米,體重74公斤,八塊腹肌,胸肌驚人。”
聽到這話,顧津津嚇出了一身冷汗,忙解釋道:“那是我漫畫裡的人物。”
靳寓廷掃視著門口的女人,繼續念道:“漫畫女主角顧津津,膚白貌美,胸大有腦,幾乎所有的優點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而對於那麼優秀的男主角,她卻沒有絲毫心動……呵。”他冷笑出聲,話語裡滿是不屑,“要不是你的漫畫紅了,我還不知道你竟敢拿我開涮,誰借你的肥膽?”
顧津津此刻還穿著一身寬大的睡衣,光著腳,頭髮全被箍在腦門後面,頭頂的小兔子耳朵都歪了,毫無形象可言。她仍理直氣壯地說道:“這個名字是我編出來的,我也不認識你啊。”
“那是不是還得給你看看我的身份證?”
聽出對方語氣不善,顧津津縮了縮脖子,往後看了一眼,那兩個男人仍跟門神似的站在那兒。她無奈地說道:“我是真不知道現實中還有人跟我的男主角同名同姓。”
靳寓廷伸出一條手臂,忽然朝她勾了勾手指。
顧津津假裝沒看到,站在原地沒動。
身後的男人見狀,熊掌似的大手推著她向前,催促道:“進去!”
顧津津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撲,差點栽倒在床上,好不容易才站穩。
靳寓廷坐在她的電腦椅內,雙手交扣,目光抬著,視線在她的身上一寸寸地挪動。他面沉如水,嘴角微勾起,嘲諷道:“在那篇漫畫中,你說我看你的眼神就好像把你生吞,你再看看我的眼睛,這樣的詮釋夠不夠?”
聽到這句話,顧津津白皙的小臉頓時燒了起來。她結結巴巴地說道:“誰……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創作的人物不會和現實中有重名,再說我都跟你道歉了,你……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我現在更加出名了,你覺得道歉有用嗎?”
“我總不能中途把我的男主角的名字給改了吧。”
“連載漫畫想情節是不是很費勁?”
“是,特別費勁。”顧津津趕忙點頭,那小模樣要多誠懇就有多誠懇。
“那好,我給你想個情節,你畫出來。”
“什麼?”靳寓廷抬起手臂揮了一下,關門聲傳到顧津津的耳朵裡,她立馬覺得不妙,底氣不足地說道:“你信不信我報警?”
靳寓廷睨她一眼道,“我今天就在這兒盯著你,等你把我說的情節完完整整地畫出來上傳到網上,我就不再追究名字的事。”
“什麼情節?”
“床戲。”
“什麼?”顧津津驚呼出聲,整個人不禁往後退,卻不想小腿撞在了床沿處,重心不穩,一屁股坐了下去。
靳寓廷鄙視道:“又不是我跟你,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漫畫裡也不行,情節還沒到那一步,讀者會罵死我的。”
“那是你的事。你把我畫成了一個對你死心塌地且隱忍深情的形象,既然如此,上個床犒勞一下我不行嗎?”
顧津津沒想到面前還有這麼一個深坑,果斷拒絕道:“你要是覺得咽不下這口氣,可以去告我啊,我接受。”
“不告你,我當然知道法律不會支持我。”
顧津津小心地藏匿起眼裡的得意。她也看得出來對面的男人不好惹,委婉地說道:“既然這樣,你看你是不是……”
顧津津心說,你可以走了吧,畢竟我是個女生,這要是讓鄰居看見了怎麼得了?!
靳寓廷鷹隼般的眸光緊鎖住她,心裡很不爽。就因為這部破漫畫,他已經被那些損友笑了一個晚上。裡面那些所謂經典的詞句,他掃了一眼就想吐。他再度拿出手機,搜到那部漫畫,點開其中一個章節,然後將手機遞向顧津津。
她乖乖接過,只瞄了一眼,卻出了一身冷汗。這個畫面是她修改了很久的,應該算是到目前出現的所有情節中尺度最大的一個了,他怎麼偏偏就選中了這一頁呢?
“靳寓廷欲火焚身,卻被女主角一把推開,你倒是把自己刻畫得清高,臉上貼滿了金。”
聽到這話,顧津津很是汗顏。她好不容易讓自己當一回女主角,當然什麼都要是最好的,沒想到這部漫畫居然紅了,現在同名者都找上門了!
“方才的提議你若不肯接受,我就把這些內容打印出來,讓人去你父母的工作單位張貼,還給你樓上樓下的鄰居家每人送一份,既然要出名,那就大家都出名吧。”
“不要!”
靳寓廷環顧著四周,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接受還是不接受?”
“我都說了,情節沒到,這樣太突兀。”
“我不管這麼多!”靳寓廷起身,大掌扣住顧津津的手腕將她拉到桌前。她的電腦是開著的,他沒有那麼多耐性,直接拉過椅子,迫使她坐下去:“畫!”
顧津津感覺自己像被挾持了一樣,手機不在身邊,又不能報警,只能使用緩兵之計:“行,我答應畫,先讓我想想情節怎麼過渡。”
“不用過渡。”
顧津津握著手裡的筆,眼睛骨碌碌地往四周瞅。
靳寓廷坐向桌沿,用自己的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顧津津忙豎起耳朵偷聽。
“喂,你到風尚烤魚館了?東西都打印出來了吧?那好,你站在門口,來一個客人你就發一份……”
“不要!”顧津津忙要去搶手機,一把撐在靳寓廷的大腿上,妥協道,“我聽你的,現在就畫!”
“再等我的電話吧。”靳寓廷說著將通話掐斷了。
顧津津欲哭無淚,看來他真不是嚇她的,風尚烤魚館就是她媽媽上班的地方。
靳寓廷看著她的手,嘲諷道:“是不是在畫之前你還要先演一遍才能有靈感?”
顧津津嚇得趕緊縮回手,捏緊了手裡的筆開始在繪畫板上勾勒,一幅畫很容易就畫出來了。
“上傳。”
她聽到這兩個字,手指開始發抖。這一上傳,她可就完了啊,《斬男色》連載到今天,成績不俗,這不是自斷前程嗎?
見顧津津不動,靳寓廷忽然站起身來,頎長的身子站到她的身後。他彎下腰,雙手往下撐,將她整個人困在自己的懷裡,威脅道:“別挑戰我的耐性,我可不像漫畫裡的靳寓廷,我會吃人,尤其是女人。”
顧津津聞言,耳朵燒了起來。她只好登錄網站,上傳的時候,手指停頓了半晌。靳寓廷見狀,伸出微涼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背,將她的食指使勁往下一點。他的呼吸就打在她的頭頂上方,她僵住了。
《斬男色》這本漫畫一夜爆紅,被貼上了“紅文館”的標簽,是不用後臺審核的。她在心裡直呼完了完了,人下意識地往後退,整個人卻窩進了一個結實、有力的懷抱——她忘了靳寓廷還在身後!
顧津津挺直背不動。他居然還不走,呼吸猶如蛇芯一樣停留在她的耳邊。她垂下眼簾,視線落到他撐於桌面的一雙手上。這雙手骨節分明,又細又長,白色的襯衣袖口服帖地圈住了他的手腕。
“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畫完了。”
“畫完就算完了?”
顧津津耳邊一熱,靳寓廷的薄唇直接貼在了她的耳朵上,這低音炮性感得要命。她脖子一縮,感覺渾身燒了起來。她趕緊往前傾,腰部突覺一重。她怎麼都沒想到這個男人的膽子這麼大,居然動手動腳!
“你自重啊!”
“睡都睡了,矜持什麼?”
顧津津捏緊拳頭申辯道:“你別胡說。”
顧津津欲哭無淚,經此一遭,以後還有什麼臉在漫畫圈混!
靳寓廷鬆開了手,說道:“別讓我發現你在背地裡搞什麼小動作,不然的話——”
這句話的尾音被拉得很長,顧津津忙不迭地點頭。
如顧津津所願,靳寓廷沒有久留,但是直到一陣關門聲傳到耳中,她才感覺凝滯住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她還未松下一口氣,QQ(某聊天軟件)聲響起,主編一連發來了十條信息。
顧津津趕忙拉開椅子入座。
“顧美人,你的膽子真大,這樣的情節都敢畫!”
顧津津也怕啊,但也不能說實話。她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我不小心把以前的存稿發出來了……”
“我馬上聯繫審文編輯,將你今天的章節暫時屏蔽,你趕緊重畫……”
顧津津猶豫了一下,那個變態要是發現她把內容改了,能放過她嗎?腦子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她立馬打出一句話:“先把全篇屏蔽吧,我給男主角換個名字,至於今天的情節,讓我想想怎麼圓回來。”
“換男主角的名字?為什麼?”
“回頭跟你解釋。”
編輯發了個OK(好的)的表情,不出十分鐘,《斬男色》被整篇屏蔽。
顧津津想著,只要把男主角的名字換了,靳寓廷就不會再找她的麻煩了吧?她打開繪畫板準備開工,結果名字還沒換過來就見後臺有新消息彈出來。她點開一看,《斬男色》居然又被放出來了。
她立馬上QQ找編輯詢問情況,編輯也是一臉蒙,回道:“審文組說是總監的意思,乖乖,顧美人你好福氣啊,明天等著看訂閱量吧!”
“什麼意思啊?這樣的內容也能過?”
“老大都發話了,給你開綠燈。”
顧津津再一看電腦,立馬發現不對勁,後臺原本是可以修改章節的,現在這個功能居然被鎖住了。她心裡咯噔一下,把截圖發過去,說道:“我想把男主角的名字換了……”
“改不了,從現在開始,你只能上傳,不能修改。”
顧津津一聽,簡直要瘋了,詢問道:“為什麼?”
“我剛問了一下,老大說是系統原因,至於什麼時候能改,說不準。”
顧津津當然不知道這裡面是有人在搞鬼,一心等著系統恢復正常。一整天的時間,她都在忐忑中度過,留言區蓋了上千條評論,有部分讀者說情節突兀,銜接不好,準備棄漫畫。
自己挖的坑,跪著也要跳下去。顧津津幾乎整晚沒睡,才畫好了更新的內容,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當自己做了一場夢。她生怕又把靳寓廷招來,所以這個夢只能落到女主角的頭上。
翌日,顧津津好不容易從被窩裡爬起來,一看留言,總算松了口氣。還好,讀者都能接受這樣的情節。
中午顧津津一個人在家,餓得饑腸轆轆的,打算下樓去買點吃的。想到小區對面有一家牛肉粉味道不錯,她揣上鑰匙和手機出了門。
顧津津站在路口等紅燈過去,身旁冷不丁地冒出一道男聲:“顧小姐,九爺有請。”
九爺是什麼鬼?顧津津偏過頭看了眼旁邊的陌生男人,滿懷疑惑地說道:“九爺?我不認識。”顧津津覺得這人腦子肯定有問題,冷下臉說道,“不見。”
“那好,換個稱呼,是靳先生,你見還是不見?”
信號燈閃爍著綠光,顧津津聽到“靳”這個字,拔腿就跑,男人愣是沒反應過來。她一口氣跑到了馬路對面,與此同時,一輛豪華的黑車在轉角處打了個彎,就停在她的身後不遠處。後車座上,靳寓廷正閉目小憩,兩根修長的手指在眉宇中間輕按。
司機小心翼翼地問道:“九爺?”
“囉唆什麼,直接把她拎過來!”
“是。”
司機推開車門,幾步來到顧津津的身後。她還想跑,卻被攥住了手腕,硬拖過去幾步。
“放開我,我喊人了,救命啊——”
司機將車門打開,顧津津看到靳寓廷坐在裡頭。坐在裡面的他一雙修長的腿輕搭起,姿態很是閒適。只是他一言不發,整個人透露著不易親近的冷漠氣息。
靳寓廷聽見動靜,臉稍側,眸子內似有陰雲湧動,聲音更像是裹著一層寒冰:“跑什麼?”
“這是大街上,你別亂來。”
“我懶得跟你亂來。”他語露譏誚,毫不客氣。
“我已經照你的意思畫了。”
“看來你還是不知道耍我的後果是什麼?”
顧津津看到旁邊有人經過,加大了嗓門,像是要抓著救命稻草般揚聲喊道:“救命!”
她的嗓音尖銳得失了原聲,有些刺耳。
靳寓廷俊目輕眯,眉頭也皺了起來,不耐煩地說道:“不識抬舉,把她的嘴堵上,塞到車上來!”
路過的一對情侶小心翼翼地朝這邊看了一眼,司機跟著靳寓廷久了,脾性也是隨了主子,面色不善地說道:“看什麼看?”
女孩兒立馬抓住男朋友的手匆匆離開了。
顧津津立馬改口道:“我自己有腿。”
她彎腰坐進車內,盡可能地抵著車門,可一臂之外就有個活物坐在那兒,他張狂的氣息占滿了整個空間。
司機發動車子,落下了車裡的隔屏。
顧津津思忖著該怎麼開口,難道他又看了今天的情節,不滿意?
靳寓廷從邊上拿了一個冊子遞向顧津津。她伸手接過去,打開一看,是下個月的日期表,好幾個日期被紅筆標注了出來。
“選個日子。”
“幹什麼?”
靳寓廷總算看向了她,不緊不慢地說道:“結婚。”
“什麼?什麼結婚?”
靳寓廷嘴角輕揚,嘲諷道:“如今我的名譽盡毀,你不該對我負責嗎?”
“不……”這真是前所未有地荒唐,顧津津總算意識到自己惹上了一個無賴,慌忙解釋道,“我都照你的意思做了,對不起也說了,你還想怎樣?”
“如今只有兩條路擺在你的面前,最省力的一條就是跟我結婚。”
顧津津氣急了,到了這份兒上,也不再伏低做小,直截了當地問道:“另一條路呢?”
“被我押著去結婚。”
“我要是兩條路都不選呢?”
靳寓廷將目光落到她的臉上,譏誚出聲:“你不至於傻到想選死路吧?”
“你是開玩笑的吧,只是想嚇嚇我?”
“你想多了,明天是週末,你父母應該在家,我明天上門提親。”
靳寓廷面無表情地說完,將目光投向窗外,陽光跳躍在玻璃窗上,卻沒法溫暖他的眼底。
顧津津菱唇微張,喊道:“我要下車!”
聽到這句話,他再度轉過視線,對上顧津津。
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眼裡的疏離和不近人情,說道:“這位先生,我的男主角和你撞名就當是我不對好了,我把名字改了行不行?”
“你改得了嗎?”
顧津津秀眉微蹙道:“名字改不了跟你有關?”
靳寓廷溢出一聲輕笑,只是笑裡藏刀,滿是嘲諷之意。
顧津津心一橫,說道:“實在不行,我把《斬男色》刪了。”
“晚了。”靳寓廷抬手輕敲,車內的隔屏當即緩緩收起。他又慢條斯理地說道:“送九太太回去。”
好歹聽到他說要送她回去,顧津津咽下即將出口的謾駡,決定先忍著這口氣。回到小區門口,車子剛停穩,她就準備開門,無奈車門紋絲不動。
“我明天早上九點準時到,你要是不在家的話,我就把提親禮送去你父母的單位。”
車門鎖嘀的一聲打開了,顧津津毫不猶豫地起身,雙腳剛落在車外就狠狠地將車門甩上,心說,鬼才理他!
可是到了第二天,她心裡忐忑極了,萬一靳寓廷真的找上門怎麼辦?
顧東升從廚房裡出來,看到女兒呆立在客廳,忙問道:“津津,今天想吃什麼菜?爸給你做。”
顧津津回過神,不由得瞥向牆上掛著的鐘,八點半了。
陸苑惠擦著手拉上陽臺的門說道:“買點肋排,前幾天你不是嚷著要吃糖醋排骨嗎?”
“媽,你跟爸一起去吧,順便散散步。”
“有什麼好散步的,衣服還沒洗完呢。”
顧津津走過去,推著陸苑惠的肩膀道:“哎呀,去吧,老夫老妻也是要聯絡感情的嘛。”
顧東升打開抽屜,拿出一個購物袋,順著顧津津的話說道:“你就跟我一起去吧,你比較會挑菜,衣服放在那兒,回來我洗。”
陸苑惠笑著回房間換了件衣服。
顧津津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時鐘,爸媽出門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五十分了,現在她還沒有聽見敲門聲。她心存僥倖,靳寓廷昨天的瘋話肯定不是真的,他當結婚是買菜那麼簡單的事嗎?
叮咚……
一陣門鈴聲陡然響起,驚得她的心跳漏了兩拍。她躡手躡腳地來到門口。
門鈴又被人按響了,聲音經久不歇,吵得她心煩氣躁。
顧津津伸手打開門,看到靳寓廷站在外面,他的身後跟著好幾個人,每個人手裡都捧著東西,將整個樓道都擠滿了。
靳寓廷推開門進去,身後的八人魚貫而入,他們走到茶几前,將手裡的東西一一擺上去。
“這是提親禮,時間倉促,你要覺得不妥的話,改天可以補。”
顧津津冷著小臉道:“你們出去!”
靳寓廷沒動,旁邊的人也都不動。
他走上前兩步道:“沒聽見太太的吩咐?”
“是。”他們同時應聲,自覺地去外面守著。
顧津津氣得嘴唇發抖,竭力克制著說道:“也請你離開。”
靳寓廷環顧四周,這個房子不大,頂多就八十平方米的樣子,裝修也有些老舊。
顧津津見他站著不動,更生氣了,沖上去推他:“你快走,不然我真的報警了!”
她使勁連推靳寓廷好幾下,可他仿若一尊雕像般站在原地。她用雙手抵著他硬邦邦的胸膛,繼續往前推,憤恨地說道:“誰稀罕跟你結婚?出去!”
她的肩膀忽然被摟住了,緊接著,靳寓廷手臂一壓,將她整個人抱在了懷裡。
“就算你當了九太太,也不用這麼急著投懷送抱。”
“你……”顧津津掙扎著,卻被他抱得更緊了。
她的小臉被蒙在靳寓廷的胸前,他身上的霸道氣息夾雜了淡淡的香水味,刺激著她的神經。
靳寓廷垂下腦袋,薄唇貼到她的耳邊說道:“別動,反抗對你沒好處。”
顧津津再度掙扎,兩人之間貼得很緊,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靳寓廷習慣主宰別人,真沒見過敢不聽他話的人。他的薄唇貼過去,落在顧津津的耳朵上,退開之後,又重重地落在她的臉上。臉上瞬間染上一層緋色,她只能僵著身子縮在他的懷裡。半晌後,他才輕抬俊臉,垂在身側的另一條手臂抬起,手指按在她的頸後一下下摩挲著,她的小臉立馬猶如紅透了的蘋果。
靳寓廷見她不像方才那樣張牙舞爪了,不禁出聲道:“你父母呢?”
顧津津回過神,用兩隻手掐著靳寓廷的腰往後退。他也沒有再為難她,鬆開了雙手。她往後面退了幾大步,手掌不住地在臉上擦著。他沒有動怒,逕自走到沙發前坐定下來。
看樣子,他一時半刻還不肯走,顧津津急得不行,要是爸媽這會兒回來,看見這樣的陣仗,不得嚇個半死?
她半真半假地說道:“結婚不是兒戲,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我……我有男朋友了。”
靳寓廷上半身往後靠,盯著跟前坐立不安的身影,輕描淡寫地說道:“沒事,分了就好。”
“我們感情很好。”
“需要我出面替你解決嗎?”他態度強硬,語氣咄咄逼人,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菜市場就在小區對面,爸媽頂多一個小時就要回來了,顧津津急得額頭上冒出了細汗,服軟道歉說:“少爺,大爺,我真錯了還不行嗎?您日理萬機的,別把時間耗在我這種小人物身上啊……”
“可我現在只想把時間耗在你的身上。”
暖洋洋的陽光透過隔斷門照射進來,顯得茶几上的八個絨布盒子又高又深,顧津津有種壞到極點的預感,他難道是來真的?她打開其中一個盒子,眼裡忽地一閃,盒子裡面躺著好幾樣首飾,足金的手鐲、項圈、項鍊、耳環……每一樣都碩大無比。她懷疑這樣的項圈要是戴到脖子上,能直接把人壓出頸椎病。她慌忙將蓋子壓了回去,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靳寓廷都已經是這樣的架勢了,她明白他不可能是鬧著玩的了。
“這太荒唐了。”
“昨天已經給過你時間適應。”
顧津津打死都不同意,試圖找理由說服他:“我還沒畢業,而且你有錢啊,你看看我家……再說,你又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
靳寓廷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婚姻和感情無關,你要實在覺得憋屈,婚後我儘量對你好。但現在別浪費時間,我會儘快安排人帶你去挑選婚紗和首飾。”
“我不要!”顧津津堅持道,“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那好,我同你父母談。”
顧津津氣得快要昏厥了。兜裡的手機鈴聲適時地響起,她拿出來一看,是爸爸打來的,趕忙接通:“喂,爸。”
“津津,你想吃什麼水果?小區旁邊的水果店開業了。”
“隨……隨便,杧果吧。”
掛了電話,顧津津起身來到靳寓廷身前,催促道:“你快走,趕緊離開這兒。”
靳寓廷坐在原處,紋絲不動。
該怎麼辦?爸媽都到小區門口了。顧津津很抓狂,忙出聲道:“求你了,先離開這兒吧。”
靳寓廷顯得很自在,顧津津卻急得直跺腳,敷衍道:“好好好,你先回去,我答應你。”
他知道她心裡著急,也懂得要留時間給她喘息,便說道:“我這幾天比較忙,改天請你父母吃頓飯。”
事情都到這個節骨眼了,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好!”顧津津毫不猶豫地說道,“你把東西拿走。”
靳寓廷跨出去的腳步一頓,他單手插在兜內,冷冷地說道:“你想反悔?”
“絕對沒有!”她反應極快,走到門口將門打開。
靳寓廷朝她看了一眼,想著她應該沒膽子耍他,抬腿走了出去。先前跟來的八個男人還守在外面,他一離開,樓道裡瞬間就空了。
顧津津用力地甩上門,飛快地跑到茶几前,抱起一個盒子沖進了房間。她跪到地上,將盒子塞到床底下。反反復複幾趟,她也來不及細想後面的事,剛把盒子全部藏妥,爸媽就回來了。
表面上看這件事情好像解決了,但顧津津內心焦急不已。

顧津津在家吃過午飯,約了閨密李穎書在銀泰見面。
午後兩三點,碧空如洗,四周都是拎著名牌手袋的白領淑女。餐廳內氣氛安靜,放著悠揚的曲調。
李穎書一口咖啡卡在喉嚨口,快速地抽出紙巾按著自己的嘴,咳得半彎下腰去。半晌後,她難以置信地看向對面的顧津津,確認道:“你說靳寓廷要跟你結婚?”
“很無語是吧?”
李穎書身子向前傾,疑惑道:“我平時不喜歡看漫畫,就沒注意你漫畫男主角的姓名,你起名字之前沒有百度一下?”
“我就覺得這個名字好聽。”
“靳寓廷,”李穎書用手指在桌上重重地點了幾下,說道,“上周,我們老大想要採訪他,還沒見到人就被拒絕了。你知道他的來頭有多大嗎?”
顧津津撫弄著杯沿,語氣平靜地說道:“不知道。”
“世家出生的子弟,惹不得啊。”李穎書很不解,要說他打擊報復顧津津也就算了,怎麼能扯到結婚呢?她再次問道:“津津,你確定他說的是結婚?”
“提親禮都送了,整箱的黃金首飾直接搬到我家裡了。”
“我的天啊!”李穎書不由得壓低了嗓音道,“你的桃花運太旺了吧,這是好事啊。”
顧津津愁得頭都大了,無奈地說道:“我現在怎麼可能跟人結婚?再說了,我對他壓根沒感覺。”
“顧津津,你的胃口不小啊。靳寓廷這長相你還能沒感覺?”李穎書趕緊喝口咖啡壓壓驚,“你平時太宅了,在這綠城有句話盛傳已久,就是關於你未來老公的。”
“什麼話?”
“綠城靳家的老九,恃美行兇,目空一切。”
顧津津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恃美行兇’四個字,說的就是他的臉。靳寓廷上頭有長姐和一個哥哥,長姐靳睿言,是綠城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掌門人,至於他的哥哥靳韓聲……”李穎書話說到這兒,頓了一下,小聲說道,“那就更不用我做介紹了。有關他哥的報道不少,綠城有頭有臉的人都知道他哥心狠手辣,極度不好惹。”
“靳家老九?”一聽到這樣的家庭背景,顧津津心頭一沉。
“靳寓廷還有兩個大伯,在整個靳家他排名第九,也是老么。別看他年紀輕,實則城府極深。靳韓聲是靳先生,旁人都稱靳寓廷為九爺,外界傳聞,這兩兄弟都是豺狼猛獸。再加上一個呼風喚雨的姐姐,他們在綠城很有話語權。”
顧津津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無底洞,求助道:“你快幫我想想辦法,怎樣才能讓他打消念頭?”
“對於這種家庭的人來說,”李穎書伸手指向顧津津道,“臉面最重要,絕對不會容許即將進門的女人有任何污點。從今天開始,你抽煙、喝酒、混夜場,看靳寓廷還敢不敢要你!”
顧津津轉念一想,是啊,還有這一招!

銀泰商場,顧津津躲在試衣間內。
李穎書等得不耐煩了,走過去敲門問道:“津津,好了沒啊?”
“穎書,我還是換一身吧。”
“你先開門讓我看看。”
顧津津只好打開門,李穎書目光輕抬,看得眼睛都直了。她伸手將顧津津拽出來,推到鏡子跟前道:“換什麼啊,就這套!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的身材這麼好呢?”
顧津津上身穿著一件亮片的銀色吊帶,裡頭配了玫瑰金的身體鏈,大片酥胸直擊眼球。她下身穿著一條超短裙,剛好能遮住臀部,怕是一彎腰就會走光。她伸手拽著裙擺,不自在地說道:“這樣子我壓根走不出去。”
“那你嫁給靳寓廷啊,天天都能穿得端莊大方。”李穎書將手掌放到顧津津的肩上,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之前仗著臉好看,天天穿得那麼隨意,居然還有不少人追你。”
顧津津伸手擋在胸前,心想,算了,豁出去一次總比真跟靳寓廷結婚好吧。
“服務員,就要這一套,不用換了。”李穎書取過旁邊的長外套給顧津津披上,說道:“我一會兒就帶你去嗨起來。”

靳家。
當年,靳家直接買了一塊地,請了江南最好的房屋設計師量身定制。靳家的兩個兒子成年後,分別住進了東樓和西樓,大門一關就是個獨棟的別墅,什麼事都被關在了屋內。
靳寓廷坐在車內,大門徐徐拉開。林深霧重,主樓的燈光撕開夜幕。他看到東樓臥室的燈仍亮著,眉宇間浮上了愁思。
車子在主樓前停穩,靳寓廷走進去的時候,秦芝雙正好從樓上下來。
“媽。”靳寓廷脫下外套,交到用人手裡。
“回來了。”秦芝雙有偏頭痛的毛病,下午睡了一覺,精神倒是好多了。
“爸呢?”
“跟你大哥出去了。”
用人將準備好的晚餐端上桌,負責給東樓送餐的張媽提了食盒向外走去。
秦芝雙拉開椅子入座。她用的都是信得過的人,說話自然也就不用避諱。她輕歎一口氣,語氣裡夾雜著無奈:“昨晚你大哥又帶了女人回來,他如今翅膀硬了,誰也管不住了。”
“那個女人是什麼時候走的?”
“錢管家說是今天一早才走。”
聞言,靳寓廷拉椅子的動作僵了一下。
秦芝雙面色鐵青地說道:“雖然你大嫂瘋了,可這日子要是實在過不下去,離婚就好了,誰都解脫了。我跟你大哥提過,他卻始終不肯,你說說,他這是動的什麼心思?”
靳寓廷神色晦暗,誰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他的胸腔內隱約有種疼痛在撕裂開……他輕抬目光,落到秦芝雙的臉上,鄭重地說道:“媽,放心吧,過段時間就會好的。”
“為什麼?”
他剛要提結婚的事,門口卻傳來一陣腳步聲。
孔誠快步走進客廳,先跟秦芝雙打過招呼,這才彎腰湊到靳寓廷的耳邊說了句話。
靳寓廷頓時神色一凜,兩道好看的劍眉皺了起來。孔誠將手機放到他的面前,他餘光一掃,看到混亂的人群中,有個女人衣著暴露,正在熱舞。靳寓廷將兩根手指按在眉宇中間,隨後站起身來說道:“媽,我有點事,先出去一趟。”
“晚飯不吃了嗎?”
“不吃了。”
靳寓廷走到外面,車子在門口候著,孔誠大步過去,替他打開了車門。等他坐進車內,孔誠快步坐上了副駕駛座。
靳寓廷坐在後頭,一言不發,肅冷的空氣被凍出絲絲縷縷的陰寒。他嘴裡發出的冷笑冰涼而具有攻擊性:“她是不是真的以為老虎不會吃人?敢折騰出這樣的小把戲,看來是皮癢了。”
“九爺放心,現場有人盯著,九太太不會有事的。”
他薄唇輕勾,神色淡漠地說道:“弄不怕她,她就敢有下次。”
孔誠沒再說話,轉過身去。

舞池內,李穎書貼到顧津津的身邊,慫恿道:“動作再放開點,甩起來。”
“我不會跳。”
“扭腰擺臀就行了。”
“美女,跳得不錯啊,我請你喝杯酒吧。”一個年輕男人擠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盯著顧津津的胸前看。
顧津津下意識地用手捂在胸前,拒絕道:“不用了。”
“都是出來玩的,做個朋友怎麼樣?”
要玩就得玩開了才行,這動靜要是傳不到靳寓廷的耳朵裡,那她們也就白費這些心思了。李穎書將顧津津的手拉下去,順勢推著她朝男人靠去。對方心領神會,一把摟住了顧津津的腰肢。
靳寓廷走在長廊上,遠處鼓樂喧天,口哨聲伴著調笑的聲音毫無遮攔地迎面襲來。舞池中央,群魔亂舞。顧津津高舉著一條手臂,在燈光的照射下,肌膚泛著一層誘人的白光。他從容地穿過人群,棱角分明的五官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冷冽了不少,一雙眸子穿過燈光的間隙,直直射向臺上。他站定了腳步,吩咐道:“清場。”
“是。”
孔誠朝身後招了一下手,幾個人身手矯健地上臺,開始將旁邊的人推搡開。
不遠處的保安見狀,抄著棍棒疾步上前,很快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靳寓廷。保安將棍棒放到身後,來到靳寓廷的身邊,小心翼翼地詢問道:“九爺,您怎麼會在這兒?”
靳寓廷沒說話,表情很嚴肅。
孔誠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道:“把人都清乾淨了,今天九爺在這兒。”
“是……是。”保安忙不迭地點頭。
人群猶如炸開了鍋,顧津津看到舞池的人一個個被推下臺,一個回神,目光跌入靳寓廷的深邃的眸中。
李穎書推著顧津津的肩膀道:“跳啊,扭啊!”
顧津津把舉起的手臂慢慢地放了下去,旁邊的男人還在撩撥她:“妞兒,一會兒去吃消夜?”
男人的衣領忽然被人提起,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人丟到了台下。
李穎書張了張嘴,DJ(打碟者)將聲音掐了,四周充斥著不滿的抗議聲,但顯然都沒用。保安用對講機找來同伴,一道加入了趕人的隊伍。
顧津津下意識地環住雙臂,拉著李穎書的手腕就要溜。
靳寓廷薄唇輕啟道:“誰讓你走了?”
“津津,我……我先走了。”李穎書說著朝她使了個眼色,人都招來了,接下來就是攤牌的時候了。
沒過幾分鐘,場內被清空,孔誠算是唯一的外人。他搬了張椅子放到舞臺上,靳寓廷抬起修長的腿,悠然上前道:“跳啊,怎麼不跳了?”
“我一直就是這樣的,很愛玩,你看不慣嗎?”
靳寓廷穿著黑色的西服,豎起的白邊領口整潔乾淨。他聽了這話,單手插兜,眼裡毫不掩飾地有了嘲弄之色:“是嗎?經常玩還跳成這樣?乏味不堪,毫無美感。”
顧津津穿不慣高跟鞋,腳後跟被磨得生疼,仍嘴硬道:“那是我的事,我喜歡就行了。”
孔誠站在下方,不動聲色地朝她看了一眼。
靳寓廷氣勢逼人地走到她的身前,盯著她的臉,而後順著她的眉心一點點往下移。顧津津緊張極了,挺直脊背定在原地,兩隻手更加不知該放在哪兒了。她說話的嗓音都有些變了:“結了婚之後我也不會安心地待在家裡……”
靳寓廷抬起手,指尖勾起她胸前的身體鏈時,若有若無地碰觸到了柔軟的肌膚。她頓時胸口劇烈起伏,忙將他的手推開。
靳寓廷懶懶地道:“在這種地方,這樣的身體接觸不是難免的嗎?”
“別……別人沒你這麼下流。”
“顧津津,你要真是這種品性的話,就進不了靳家。”
這一字一語顧津津聽得清清楚楚。她難掩激動,差點就要跳起來慶祝。
靳寓廷似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不過看你之前的樣子,我實在想不出你還有這一面。”
“那是你的錯覺,你又不瞭解我。”
“也是。”靳寓廷回到椅子跟前,坐下來說道,“你給我證明一下,讓我看看你骨子裡的一面。”
他的意思很明顯,她要真是那樣的女人,這婚也就不用結了。
顧津津開始後悔起來。現在,多好的機會擺在面前,她卻有些手足無措。
靳寓廷蹺著二郎腿道:“來,開始你的表演。”
顧津津穿得真夠少的,緊身吊帶下的好身材呼之欲出。孔誠垂著眼簾來到靳寓廷身後說道:“九爺,我去外邊候著。”
“嗯。”
眼看孔誠走了出去,四周靜謐無聲,沒有音樂的刺激,顧津津動一下腿,又動一下手臂,學著別人的樣子搖擺起來。她一眼就看到靳寓廷眼裡的厭棄之色,又看到他搖了搖頭。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已經最大限度地放飛自我了。
靳寓廷放下了搭著的腿,朝她招了招手。
顧津津心想,豁出去一次,換來以後的太平日子,也是值得的。她扭動著兩條纖細的腿上前,居高臨下地盯著靳寓廷。
靳寓廷等顧津津到了身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身前。她瞬間以一個尷尬的姿勢站在他的腿間,一時進退兩難。他伸出手臂,正好摟住了她的腰。他掌心的溫度傳遞到她的身上,燙得驚人。
顧津津大驚失色,怎麼裝都裝不出鎮定來。她趕忙按住他的手,驚呼出聲:“你幹什麼?”
“這種豆腐都沒被人吃過?那你怎麼對得起‘混跡’二字?”
顧津津氣得小臉煞白,不停地掙扎。
偌大的地方只有他們二人,她咬牙切齒地說道:“對,所以你要是娶了我,我會把你的臉丟盡的。”
聞言,靳寓廷鬆開手站了起來。他身姿頎長,壓迫的氣勢鋪天蓋地地落下:“等你進了靳家,這樣的事我絕對不會讓它發生。”
“你什麼意思?”
靳寓廷盯著她,就像免費觀賞了一場猴戲似的,嘲諷道:“以後,誰要敢帶你來這種場合,我就打斷他的腿。哪家會所要是敢給你放行,我就讓它關門大吉。斷了這些念頭以後,你慢慢就能學好了。”
“……”
顧津津想到方才的舉動,這才明白自己活脫脫成了個小丑。
“今晚的事說不定很快就會傳到你家人的耳朵裡。”
“只要我不想,誰敢有這個膽子?”靳寓廷站到顧津津身邊,摟住她的肩膀道,“你要是喜歡玩,我帶你換個地方。”
顧津津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掙扎著說道:“我不去,你放開我。”
李穎書在外面冷得直跺腳。她不放心顧津津,時不時往裡面張望著。許久後,她看到孔誠拉開門出來了。在他的身後,靳寓廷單手摟著顧津津正快步往外走。
顧津津踩著十釐米左右的高跟鞋,完全跟不上靳寓廷的腳步,一路都是被他挾持著出來的。接觸到外面的冷空氣,她的兩條腿瑟瑟發抖。
出門後,顧津津一眼望過去,看到了躲在不遠處的李穎書,忙向她投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李穎書縮了縮脖子,心道,完了,顧津津真的招惹上靳寓廷了,沒辦法了,先自保再說吧。她一溜煙跑了。
“走慢點,我要回家。”
顧津津的抗議顯然無效。
靳寓廷的車就停在門口,孔誠上前替他拉開了車門。
顧津津僵著身子不肯動,對靳寓廷說道:“我自己可以回去。”
靳寓廷的手伸進西服內,顧津津方才掙扎的動作太大,以至於那件小吊帶的下擺貼在了肚臍眼上方。他的手掌在她的腰際摩挲著,她止不住戰慄,後路又被他堵死了,最終只能彎腰鑽進車內。
孔誠坐進副駕駛座後問道:“九爺,去哪兒?”
“今晚不回去。”
顧津津頓時寒毛直豎,瞪著他道:“我要回家。”
車內沒一個人將她的話聽進去,司機在發動車子,孔誠則找出了酒店的套房門卡。
靳寓廷看了眼時間道:“你的手機鈴聲就要響了。”
顧津津瞅著窗外道:“我不信你能逼婚!今晚你要是不讓我回家,我就報警,說你綁架我。”
靳寓廷靠著座椅沒說話,默默地看著窗外。外頭夜景如畫,彰顯著這座城市的繁華。
幾分鐘後,顧津津的手機鈴聲響起。手拿包是她今天才買的,裡面就塞了個手機。她看一眼來電顯示,居然是班主任打來的,心裡浮現一陣不好的預感,趕緊接通電話:“喂,肖老師。”
“顧津津,有一件事要通知你,你這學期缺課太多,按時畢業是不可能了,明年重讀一年吧。”
“什麼?”顧津津大驚失色,辯解道,“肖老師,我先前是打過報告的,這一學期算是實習。而且您當時說過沒問題,還讓我在漫畫書出版後給您寄一套。”
“話雖然這樣講,但你的漫畫書到現在也沒給我,學校查得嚴,我也沒辦法。”
顧津津忙道:“我的漫畫剛走完出版合同……”
“所以,我也沒有辦法。”
顧津津解釋了半天,顯然沒用,學校方面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掛了電話,她目光輕抬,觸及靳寓廷的側顏,心裡的疑惑猛然間有了答案。她儘量壓抑住自己的火氣,說道:“是你吧?”
靳寓廷在閉目養神,懶得開口,她要是有智商,這點事情總是能想通的。
“晚畢業一年,天塌不下來,”顧津津沙啞著嗓音說道,“但我沒猜錯的話,我家接下來就會雞犬不寧吧?我爸可能面臨失業,我媽也可能會有麻煩,不論我怎麼反抗,甚至尋死都沒用,最後還是要屈服於你。”
靳寓廷總算正眼看向她,目露贊許,話中卻帶著玩味:“看來你深諳其道,那就不需要我把你家弄得遍體鱗傷吧?”
這是什麼鬼運氣,不僅漫畫裡的男主角跑出來了,就連這種狗血情節都跟著出來了。顧津津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靠回座椅內。可她還是不甘心,這感覺就像是被瘋狗咬上了,卻連還嘴的能力都沒有。
“有煙嗎?”她問道——既然已經作死了,那就作死到底試試。
孔誠不敢置信,回頭看了顧津津一眼。
“給她。”靳寓廷說話的時候,眼底跳躍著不明的精光。
孔誠從兜內摸出一盒煙,遞給顧津津,又將打火機給了她。
鉑金質地的打火機放到她的掌心內,很沉,它通體鋥亮卻連一條能打開的縫隙都沒有。顧津津摸索了半天,窘態畢露。一隻手伸了過來——靳寓廷將打火機接了過去。
他只是甩動了一下手腕,噌的聲音伴隨著亮光響起,冰藍色的光跳躍在白淨的襯衣上。
顧津津將煙塞到嘴裡,湊上前點了火。她從來沒抽過煙,一口吸進去的時候,辣得嘴巴發麻,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她強裝出一副熟練老辣的樣子,強忍著咳嗽的衝動,眼中閃著晶瑩的淚光。
靳寓廷意味不明地說道:“真的抽過煙?”
顧津津用兩根手指夾住煙,逼仄的空間內充斥著煙味。她一張嘴,先忍不住咳了一聲,接著道:“當然,我還是老煙槍!”
靳寓廷朝她挪近些,俊臉幾乎貼到了她的跟前,直接戳穿道:“煙不是這樣抽的。”
“我喜歡,你管我。”
靳寓廷將顧津津手裡的煙接了過去,放到性感的薄唇間吸了一口,深邃的眼底徹底被點亮。她能聽到明滅的煙絲傳來燃燒的聲音,幾乎要沉迷於他的美色中。她想退開,後腦勺卻被他的大掌托住。他動作迅猛地上前,薄唇壓住了她的嘴角,在舌尖撬開她的嘴唇之際,濃烈的煙味在他們的口齒間蔓延開來。她用兩隻手抵著他的胸膛,使勁捶打了幾下。
面對如此情景,孔誠已經識趣地轉過身去,司機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
靳寓廷的呼吸聲有些重,混合了煙草味的吻,好似更能激起某種反應。顧津津嘴裡的每一寸空間都被煙味掃過,只能加大掙扎的力度。單憑力氣而言,她顯然不是他的對手,被吻得氣喘吁吁,面色酡紅。片刻後,她被放開了,當即抬起手背狠狠地擦著嘴。
靳寓廷面無表情地盯著她道:“知道煙是什麼味道了?”
她瞪大雙眼,不說話。
“沒記住是不是?要我繼續?”
顧津津立馬朝窗邊縮去,低聲地回了一句:“記住了。”
車子一路飛馳向前,這煙味卻揮之不去,不論是空氣中的,還是顧津津嘴裡的。

來到酒店,靳寓廷起身之際沖她命令道:“下車。”
顧津津跟著他下去,緊皺著眉頭走在他的身邊,說道:“太晚了,我爸媽還在等著我回家呢。”
靳寓廷腳步輕頓,道:“今晚你走不了。”
“別的事改天再說,我不能在外面過夜!”
“我們結婚的事你若是突然跟你爸媽提起,他們恐怕一時接受不了。”
顧津津眉心輕跳,莫不是這廝要大發慈悲?這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設。她道:“對,他們肯定接受不了的。”
“所以,你跟我今晚住酒店,你徹夜未歸也就坐實了我們的關係,明天我跟你去趟家裡,這件事已經拖了一天,我沒耐心再等。”
“什麼?”顧津津揚聲道,“你……”
靳寓廷聽到她的聲音,不由得皺眉,道:“女人說話時不要太大聲,閉嘴!”
“……”
孔誠在前面帶路,他們直接上了酒店的最高樓層。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顧津津極不情願地跟著靳寓廷走出去,放眼望去,樓道內空無一人,只有壁燈亮著。
孔誠來到房間門前,刷了門卡。靳寓廷沖他吩咐道:“明天早上九點過來。”
“是。”
“給太太準備一身得體的衣服。”
“是。”
靳寓廷率先走進了房間,顧津津攥緊披在肩上的外套,沒動。她不往裡走,孔誠也不好離開,只得出聲提醒道:“太太,請。”
顧津津不由得瞥向遠處的電梯。
孔誠一眼看出她心裡的打算,忙道:“太太,您還是進去吧,電梯和樓道的門禁需要指紋才能開啟。您已經上來了,現在不跟著九爺,是走不了的。”
她邁著沉重的腳步走進房間,身後的門被輕輕帶上。
靳寓廷一邊解著袖子處的紐扣,一邊說道:“去洗個澡。”
顧津津立馬滿臉戒備地看著他。
靳寓廷在床沿上坐定,說道:“那我先洗?”
“哦。”
“你別想著出去,我出來要是見不到你的人就直接找到你家裡去。”
顧津津攏緊上衣,走到沙發跟前道:“你放心,我不走。”
她的家庭背景都被他查了個清清楚楚,就她家這點能耐,他還沒施大招恐怕他們就已無還手之力。
靳寓廷起身走向衣帽間,顧津津垂著頭安靜地坐著。她打開手機,看到李穎書給她發了不少信息,回了句沒事。
李穎書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浴室內傳來嘩嘩的水聲,顧津津將手機放到耳邊道:“喂?”
“津津,你在哪兒呢?你真沒事嗎?”
“沒事,”顧津津長話短說道,“穎書,你給我媽媽打個電話,就說我今晚住你家了,明天再回去。”
“你……你住外面啊?”
“我回不去。”顧津津壓低了嗓音,將手掌放到嘴邊道,“你替我隨便編個理由,你說的話我媽肯定信……”
電話剛打完,她一抬頭便看見靳寓廷一邊擦拭著頭髮,一邊走了出來。
他身上穿了件黑色的浴袍,袖口和領子處有一圈金色的緄邊。他逕自在顧津津對面的沙發上坐定,問道:“誰的電話?”
“我朋友。”
靳寓廷甩了甩頭,發尖的水珠濺到了顧津津的臉上。他用手裡的幹毛巾繼續擦拭頭髮,說道:“更衣室裡有浴袍,你先去換上。”
“不用。”
“婚宴的日子我已經確定好了,等你父母點頭後,我們就去領證。”
顧津津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是個人都能看出她不情願。
靳寓廷完全不把這些放在眼裡,直截了當地說道:“不久的將來,你就會發現跟我結婚的好處,漫畫你想怎麼畫就怎麼畫,我不攔著你;你要碰上什麼棘手的事,再也用不著焦頭爛額,我都可以替你解決。”
“這麼說,我是找了一座強大堅硬的靠山,是嗎?”
“是。”
顧津津緊盯著他道:“那我真是不懂了,你這樣的家庭不該講究門當戶對嗎?娶我,對你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
靳寓廷冷笑道:“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事已至此,顧津津接受不了也得面對了,當即問道:“婚宴能不能不辦?”
“不能。”
“你以後會跟我離婚嗎?”
“說不定。”
顧津津輕咬銀牙道:“只領證可以,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你放心,本來也不打算大辦。”
憑著這麼多年看小說和動漫的經驗,顧津津迅速地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他八成是拿她當擋箭牌了。
她頓時覺得說話都有底氣了:“婚後我們不發生關係。”
靳寓廷停下擦拭頭髮的動作道:“我是個正常的男人。”
“你……”
他站起身,將手裡的毛巾丟到茶几上,很明顯不想繼續此類話題:“你先睡,去床上睡,我在沙發上處理點事情。”
顧津津哪裡睡得著。她妝也不卸,澡也沒洗,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動。她想,靳寓廷總不能對著她這副樣子還能下得去嘴。
這一夜兩人倒是相安無事。

早上九點,孔誠準時按響了門鈴。
顧津津好不容易睡著,門鈴聲響起,立馬被驚醒了,彈跳著坐了起來。
靳寓廷正好從浴室出來,隨手拉開了門道:“不是有門卡嗎?按什麼門鈴。”
誰知道他們今早有沒有摟在一起睡,萬一莽撞地沖進去,那不是堵在槍口上嗎?孔誠做事向來小心周到,自然考慮到這點了。
他邊跟著靳寓廷往裡走邊說道:“九爺,東西都帶來了。”
顧津津彎腰撿起掉在旁邊的西服,頭髮跟小雞窩似的,嘴上仍不忘解釋道:“我……我跟他沒什麼,昨晚沒睡在一起!”
靳寓廷兩手叉腰,語氣有些不悅地說道:“你跟他解釋做什麼?”
顧津津手足無措,抓了抓頭髮。
孔誠見狀,將手裡的幾個袋子遞給她:“太太,這是您要換洗的衣物和護膚品。”
顧津津接過袋子,進了浴室後將門反鎖。衣服上的標牌已經被剪去,但光看款式、做工就知道價格不菲,她洗漱好後換上新衣服走了出去。
孔誠挑了一身簡單的休閒裝。顧津津年輕,而且皮膚白皙,這樣一穿倒是顯露出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氣質來。
吃過早飯,幾人出發去顧津津的家裡。她四下張望著,可又不敢整出什麼么蛾子,昨晚的煙草味好像還在嘴裡,時刻提醒著她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站到顧家門口,靳寓廷毫不猶豫地抬手按響了門鈴。
“來了……來了。”裡頭傳來陸苑惠的聲音。
門很快被打開,顧津津的臉率先映入陸苑惠的眼中,陸苑惠不由得說道:“你這丫頭昨晚……”門拉開的弧度越來越大,旁邊的靳寓廷和他身後的孔誠都出現在了陸苑惠的視線內。陸苑惠很吃驚地說道:“你們……?”
“伯母,您好。”靳寓廷抬起手臂,摟住顧津津僵硬的肩頭道,“我是津津的男朋友。”
陸苑惠十分吃驚,慌忙朝屋內說道:“老頭子,快出來!那個,你……你們先進來。”
孔誠手裡還拿著上門禮,顧津津站在原地不動。靳寓廷見狀,手往下落,改為摟住她的腰道:“怎麼了?”
顧津津勉強牽動嘴角,扯出一絲笑,被靳寓廷推著走進家裡。
不大的客廳內,陸苑惠和顧東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靳寓廷。顧津津的冷汗直往下滴,她旁邊的靳寓廷卻神色自若,好似到了自己的家一般。
孔誠將手中的禮物放到茶几上,隨後識相地退出了屋子。
靳寓廷直截了當地說道:“伯父、伯母,津津昨晚跟我在一起。”
嗖嗖——
兩道目光猶如刀子刺向了顧津津。
“你是?”能當著靳寓廷的面問出這個問題的人,恐怕只有他們顧家了,“我之前沒聽津津提起過。”
“我是靳寓廷,跟津津交往快一年了,只不過那時候她年紀小,又在上學,所以我沒能來拜訪你們。現在她即將畢業,我們想結婚。”
顧津津不由得在心裡感歎道,這個男人說話真是一點精力都不肯浪費,連拐彎抹角都覺得毫無必要。
“什麼,結婚?!”二人異口同聲地驚呼道。
顧東升緊盯著顧津津,確認道:“津津,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顧津津這會兒反而能豁出去了,到了這一步,也只能儘量不讓爸媽看出端倪。她應道:“嗯,是真的。”
顧東升臉色微變,倒是陸苑惠上前拉住了靳寓廷的袖子,左看看,右看看,連珠炮似的問道:“你今年幾歲?做什麼的?家住哪裡?怎麼和津津認識的?”
靳寓廷目光輕垂,落在陸苑惠抓著他的手上。
“苑惠!”顧東升輕喊一聲,陸苑惠卻沒搭理他。
“伯母,我今年二十六,家裡做些小生意。”
顧津津聽著靳寓廷簡短的回答,知道這已經到了他配合的最大限度了。
陸苑惠點著頭招呼他:“坐……坐。”她轉身去了一趟廚房,出來的時候手裡端著一杯茶。
靳寓廷和顧津津坐了下來,顧東升面無表情地說道:“結婚是大事,你們是不是太倉促了?”
“還好吧,不是說談了一年嗎?”陸苑惠將茶杯放到靳寓廷的身前說道,“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的事嗎?有個很厲害的人說津津二十二歲會結婚,你們看,說得一點不假啊!”
“對了,”陸苑惠又問了靳寓廷一句,“你二十六歲?”
“是。”
陸苑惠頓時激動得不行:“徹底對上了,那個人說津津找的人就是比她大四歲。”
那還真是巧了。
顧東升一言不發,陸苑惠坐到沙發上說道:“結婚的事可以商量。”
“伯母,津津挑了個好日子,下個月二十六,我覺得不錯。”
“下個月?”顧東升緊皺眉頭道,“為什麼這麼著急?”
顧津津背著好大一個黑鍋,可嘴上還得違心地幫靳寓廷圓謊:“爸,我們的感情挺穩定的,他也值得我託付終身。我們相處這麼久了,我瞭解他……”
這些話,她聽著都想吐,也暗自服了自己,不愧是漫畫作者,這情節編得賊溜。
陸苑惠又問了不少話,靳寓廷儘量一一作答。半晌後,他尋了個理由起身告辭。結果擺在這兒,顧家父母不接受也得接受。再說還有顧津津,她是個聰明人,也明白其中的利害,會說服他們的。
陸苑惠關上門,屋內只剩下一家三口。
顧東升嘴唇直哆嗦,猶豫片刻後,還是帶了些尷尬地問出口:“津津,你老實跟我們講,是不是懷孕了?”
顧津津忙不迭地擺手道:“爸,您胡說什麼呢!”她面色通紅,直歎老爸的想像力太豐富。
“津津,你之前有幾次不回家,都說是跟穎書在一起……”陸苑惠點到即止。
顧津津頹然地靠在沙發上。什麼跟靳寓廷談了一年的戀愛,她跟他才認識三天。但是形勢比人強,她閉緊嘴角,點頭,算是默認。
接下來的幾天,顧津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的。顧東升天天逮著她說教,勸她婚姻大事要慎重。深受算命之言荼毒的陸苑惠則拉著顧東升做思想工作。漸漸地,顧津津耳邊的反對聲變少。到了最後,顧東升見她執意如此,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後來,孔誠聯繫過顧津津幾次,也派了車過來。她去試過婚紗,象徵性地挑了一些首飾。拍結婚照的當天更離譜,她都睡覺了,卻直接被靳寓廷一通電話從被窩內拉了出去。他說自己剛出差回來,時間緊迫,晚上拍照片最省時省力。


第二章
開始你的表演
一個月後。
顧津津望著往來的賓客,好似做了一場夢。直到散席後,父母被安排送回家,她跟靳寓廷回到了靳家,這場夢才醒。
靳家西樓的院子內,燈火通明,靳寓廷的一眾發小和兄弟都從酒店轉場來到了這兒。靳寓廷突然宣佈結婚,帖子是三天前才下的,著實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九爺,先去主樓嗎?”
“去一趟西樓,主樓那裡規矩多,慢慢來。”
“是。”
車子停在一棟別墅跟前,顧津津跟著靳寓廷下車。偌大的院子內被精心佈置過,紅色的地毯在暖橘色的燈光下映襯出別樣的喜慶。
靳寓廷帶她走進院子,有人開始起哄:“新娘子來嘍!”
他喝了幾杯酒,就這麼將她丟在原地,走向了一邊。遠處的風卷過高高的枝頭,打出來的暗影落到她的肩膀處,她冷得瑟瑟發抖,不由得環緊了雙臂。
“顧美人?”
聽到這個稱呼,她猛地一驚,回頭就看到一個陌生男人站在跟前。
蕭誦陽舉起手裡的酒杯,問道:“認識我嗎?”
顧津津搖頭。
“名動漫,熟悉嗎?”
顧津津不由得端詳著對方,那是她連載漫畫的網站,這人怎麼知道?
“名動漫網站是我創辦的,既然是弟媳了,你以後就是自己人。《斬男色》你想怎麼畫就怎麼畫,我絕對讓主編給你開綠色通道。”這人說話時帶著十足的幸災樂禍之意,“當初靳寓廷找了我,讓我處理你的漫畫,我才不會讓他得逞。你就安心畫吧,我一定將你的《斬男色》捧得紅紅火火!”
換言之,當初她不能修改章節,如今又被逼結婚,原來都是這人害的!
靳寓廷走過來,皮笑肉不笑地沖顧津津說道:“記住這張臉了嗎?這就是你的仇人。”
他們還要去主樓行禮,靳寓廷沒有久留,說了幾句後就帶著顧津津離開了。
主樓的客廳內候著不少人,顧津津跟在靳寓廷的身邊往裡走。
靳寓廷的姐姐和姐夫已經回去了,他的父母坐在廳內,另一側的沙發上,有個男人正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打火機。
這是靳寓廷的二哥靳韓聲,顧津津在今晚的酒宴上見過他。他同靳寓廷長得極為相似,身材挺拔,一看就是老辣不好惹的主。在他的邊上還有個漂亮的女人,她穿著一條白色的紗裙,屋內開了足夠的暖氣,溫暖如春,所以並不會冷。這應該是靳寓廷的嫂子,可是今晚她為何沒有出席喜宴?
顧津津一怔神,手就被靳寓廷一把握住了。他牽著她往前走。
這是她第一次來靳家,更是第一次踏進靳家的主樓。
靳寓廷從錢管家的手裡接過一杯茶,遞向跟前的靳永岩,道:“爸。”
顧津津跟在靳寓廷的旁邊,學著他的樣子,將手裡的茶杯遞向秦芝雙:“媽。”
敬過茶,顧津津收下了紅包。她不知道靳寓廷是怎麼說服靳家同意這門婚事的,但客廳內靜謐無聲,沒有一點親近的氛圍。這樣淡漠疏離的態度讓她如履薄冰,很不好受。
“老九,給你哥哥和嫂子敬茶。”秦芝雙見他站著不動,出聲提醒道。
錢管家從旁邊的託盤上端了一杯茶遞到靳寓廷的手裡,顧津津這邊還沒準備,餘光卻見一抹身影站了起來。
靳韓聲看見了女人起身的動作,卻沒有伸手去拉。
女人一個箭步沖到靳寓廷的身旁,撞到了他的手臂。他手裡的茶杯飛了出去,茶雖然不燙,整杯水卻潑在了顧津津的身前,場面混亂至極。女人拉住靳寓廷的手臂,白皙的臉上溢滿慌張,語無倫次地說著話:“你怎麼結婚了?你怎麼又要結婚了?”
秦芝雙大驚失色道:“商陸!”
顧津津的臉上浮現一絲異樣之色,她不由得瞥向身邊的靳寓廷,只見他眉頭緊鎖,眸底暗波湧動,性感的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線。她驚訝于靳寓廷的反應,如果換成是別人,早就被他一把甩開了吧?
面對如此場面,靳韓聲不但沒有起身,反而靠坐到沙發上,指尖的打火機開開合合。他雖然面無表情,一雙狹長的鳳目卻滿含陰鷙,令人懼怕。
女人的嗓音沙啞沉痛,因姿色出眾,她咬牙質問的模樣更是楚楚動人:“我怎麼辦?我怎麼辦啊!”
秦芝雙急忙起身摟住她的肩膀道:“商陸,你看清楚啊,這是老九,不是韓聲,你別又糊塗了!”
“媽,我沒糊塗……”
聞言,顧津津攥緊了小手,靳寓廷則仿若雕塑般站在原地不動。
秦芝雙抱住女人,不想讓場面太難堪,朝沙發上的男人道:“韓聲,你當真不管嗎?”
靳韓聲冷眼睨視,語帶嘲諷地說道:“管?我要怎麼管?”
“把商陸帶回東樓吧,今天是老九的好日子,傳出去……”
靳永岩氣得直接起身離開了。
錢管家讓用人幫著秦芝雙將商陸從靳寓廷的面前拉開,商陸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幾個人使盡全力才將她按住。
靳寓廷眉角輕跳,有抽痛感自眼底蔓延開來。他伸手握住顧津津的小手道:“我們回去。”
顧津津的目光仍舊落在商陸的身上。
秦芝雙見他們要走,上前一步說道:“別跟你大嫂一般見識,她神志不清,早就認不清誰是誰了。”
這話,很顯然是沖顧津津說的。
顧津津事先真是對靳寓廷的家庭一點都不瞭解,此刻只能勉強扯了扯嘴角,回道:“沒事,媽。”
客廳內高懸的燈呈扇形從頂端散開,每一層都以價格不菲的水晶疊鋪起來。如今,每個人臉上的微表情因為燈光的照耀而更加無所遁形,就是不知道是各自懷著什麼心思。
“走。”靳寓廷扯了一下顧津津的手,帶著她離開了主樓。
“不要走,站住……站住……”
顧津津走到門外,有一種寒毛直豎的感覺。錢管家匆忙將門帶上,可商陸的叫喊聲依舊能穿過沉重的大門傳出來。
靳寓廷的手越握越緊,他似乎忘記了顧津津的手還在掌中,恨不得揉碎一般。顧津津吃痛地叫出聲:“你鬆手!”
靳寓廷回過神,看向她的那一眼極為陌生。眸子深處的寒冰轉瞬即逝,他丟開了她的手,逕自走下石階。
主樓內,靳韓聲啪嗒一聲將打火機合上,站起來走過去,伸手將商陸拉到懷裡,用人趕緊鬆開手。
靳韓聲發現商陸的兩隻手腕被抓紅了,定定地看著。
用人嚇了一跳,忙辯解道:“靳先生,對不起,我沒注意。”
“她就算是個瘋子,也是名正言順的靳太太,連你們都敢不把她放在眼裡?”
“靳先生,我不敢……”
“老二,”秦芝雙適時出來說話,“他們也不是故意的。”
“媽,您早該聽我的,商陸這副樣子就不能離開東樓。”
“今天好歹是你弟弟結婚的日子,商陸是嫂子,于情於理都該出來。”
靳韓聲將手掌收攏,感覺懷裡的身子明顯瑟縮了一下,無奈地說道:“她已神志不清,見和不見又有什麼區別?”
說完,靳韓聲腳步微動,想要帶商陸離開,她卻定在原地不動。她眼神渙散,癡癡地望著一處。他用手在她的肩頭輕拍,說道:“乖,你要是不乖,我可把你丟出去了。”
商陸身子一軟,任由他擁住往外走。

西樓有單獨的用人,靳寓廷將顧津津送進客廳後說道:“你先上去休息一會兒,我去趟院子裡。”
“好。”這一天折騰下來,顧津津感到精疲力竭。
用人帶她上了樓。主臥位於走廊的盡頭,空曠的腳步聲只有她自己能聽見。世界名畫懸掛在牆上、花梨木地板一路鋪沿過去。
進了臥室,顧津津趕緊踢掉高跟鞋。更衣室內有了她這個女主人的一席之地,靳寓廷從未讓人瞭解過她穿衣的尺碼,所以每一件衣服都準備了S碼和M碼。洗完澡,她進入主臥,看到那張大床時不由得頓住了腳步。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已經跟一個只見了幾次面的男人結婚了。蠶絲被裹在身上,柔軟的質地卻絲毫沒有讓她放鬆下來。她翻了個身,卻怎麼都睡不著,也不敢睡。她不知道靳寓廷會什麼時候回來,更不知道他回來後會對她做什麼。
眼皮開始打架,她迷迷糊糊地閉上了雙眼,隱約聽到有腳步聲來到門口。緊接著,門被打開了,臥室內漆黑一片,走廊外的燈光爭先恐後地往裡擠。靳寓廷甩上門的動作特別乾脆,門板震得嗡嗡作響。
顧津津沒有睜開眼睛,卻已經完全清醒。她聽到靳寓廷的腳步聲有些亂,一陣濃烈的酒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靳寓廷沒有開燈都能在房間行走自如,顯然是對這裡的擺設了如指掌。他搖搖晃晃地來到床前,盯著床上那個拱起的人形。他扯開領帶,每個動作都被刻意放慢了。
耳邊傳來窸窣聲,顧津津一時大氣都不敢出。須臾後,聽到腳步聲離開,她輕吐出一口氣,直到浴室內的燈光亮起,才小心翼翼地睜眼。
靳寓廷出來的時候,顧津津忙將被子拉過頭頂。他來到床邊,浴室內的燈沒關,有燈光傾瀉出來,正好打在床頭處。蒙在頭上的被子忽然被扯走了,她只好僵著不動。
靳寓廷喝了不少的酒,但意識還是清醒的。他躺到她的邊上,俯下身盯著她的小臉看了一眼,很容易就發現她在裝睡,因為她的睫毛在不停地顫動。
“睡了?”
顧津津閉緊牙關不說話。
靳寓廷一個翻身,雙手撐在她的兩側,上半身並未沉下去。他的頭髮還是濕的,水珠一滴滴掉落在她的臉上,其中一滴掉到了她的眼皮上,她不禁眼皮輕跳,誘人的紅唇抑制不住地發抖。他當即壓了下去,吻過她的下巴,臉貼在她的頸窩內。她自然承受不住,也無法繼續裝睡,用兩隻手使勁在他的胸前推著。
靳寓廷身上的酒氣未散,握住她的手掌道:“做什麼?”
“你……你做什麼?”
“別忘記你現在躺的是什麼地方!”靳寓廷的薄唇貼在她耳側,說話的時候唇角在她的臉上和耳垂處摩擦,硬是撩出一把難以掐熄的火。
顧津津感到喉嚨口發癢,不由得做出躲的動作,努力爭取道:“我們可以不發生關係,你過你的,我過我的。”
靳寓廷張嘴咬住了她的耳朵,微微使勁,她痛得瑟縮起雙肩。
靳寓廷在她的耳畔說道:“你要敢做什麼出格的事,我絕不會輕饒你。”
靳寓廷用兩隻手按住了顧津津的肩膀,道:“你現在是靳家的太太,知道最重要的一項義務是什麼嗎?”
顧津津咬著牙不開腔,因為就算她反問一句,也不會有好的答案。
靳寓廷的手從她敞開的睡衣領口處往裡探,嘴上道:“記住了,我娶了你,我們現在是夫妻了。”
顧津津張嘴就要狠狠地咬他,想著把他咬下一塊肉才好呢!
…………
靳寓廷躺回到她的身邊,一條手臂還壓在她的身上。喘息聲稍稍平復後,他說道:“毫無享受可言。”
顧津津眼裡的火噌一下冒了出來,當即反駁道:“我以為九爺身經百戰,一定嫺熟得很,沒想到也不怎麼樣。”
她這點小伎倆,他又怎會上當?他當即道:“既然我們彼此不滿意,以後多練練就是,熟能成巧。”
這句話將顧津津堵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雖然做了最親密的事,卻依舊形同陌路。

第二天,顧津津貼著床沿睡醒的時候,早就不見了靳寓廷的身影。她起身洗漱時都十點多了,卻一點都不覺得餓。
顧津津走下樓,用人在餐廳內候著,詢問道:“太太,您是想去主樓用餐,還是留在西樓?我們給您準備。”
“就在這兒吧。”她要是去了主樓,得多尷尬。
“是,”用人出聲道,“九爺說他今晚不回來。”
他可真夠厲害的,新婚第二天就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不過她心裡偷著樂,他一年到頭不回家才好呢。
“對了,大嫂……真的瘋了嗎?”
用人垂著頭道:“九爺吩咐過,我們只負責您的衣食起居,其餘的一句不讓多說。”
“你們既然在靳家做事,有些事肯定都清楚吧?”
“太太,我只記得一句話,九爺說我們若是亂嚼舌根的話,就把我們的舌頭拔了。”
顧津津又想到了昨晚在主樓見到的那一幕。商陸的連聲質問,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位大嫂,真的只是因為神志不清,認不清人,才會對靳寓廷這樣嗎?顧津津不得而知。
顧津津突然想到今天的《斬男色》還沒更新。她這幾天過得實在太憋屈,差點成了靳寓廷手裡的小螞蟻,想捏就捏,他不是說過只要結婚了以後,想怎麼畫就怎麼畫嗎?行啊,誰怕誰啊!最終,顧津津早飯都顧不上吃就又上了樓。

靳寓廷開完會後,坐進車內,看到孔誠正拿著手機在翻看什麼。
半晌後,孔誠回頭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道:“九爺,太太的漫畫更新了。”
靳寓廷嗤笑一聲道:“她倒還有力氣畫畫。”
“不過這內容……”
“怎麼了?”靳寓廷從窗外收回了目光。
孔誠剛要將手機遞給靳寓廷,就聽到一陣鈴聲響了起來。
靳寓廷看一眼來電顯示,是蕭誦陽。他面無表情地接通:“喂。”
手機裡傳來一長串的大笑聲,靳寓廷鳳目輕眯道:“你犯病了?說話。”
“喲,九爺,昨晚洞房肯定高興得很啊!”
靳寓廷不耐煩地打斷蕭誦陽的話:“你最近很閑?”
“我跟你相處那麼久怎麼不知道你身上長了一顆痣啊?哈哈哈哈……”
聽見這句話,靳寓廷緊蹙著眉頭,伸手接過了孔誠遞過來的手機。打開的頁面就是顧津津今天更新的漫畫內容,她可真敢畫!他二話不說,直接掐斷了通話,孔誠能看出他的臉色很不好。
車子飛速向前。過了許久,孔誠率先打破沉默:“要不我跟蕭先生打個招呼,把今天的章節改了吧?”
“他巴不得看我的笑話。他要是能答應,我之前犯得著親自去找顧津津?”
“那現在怎麼辦?”
靳寓廷將目光再度投向窗外,說道:“以她的膽子,也只能點到即止了。當初我是答應了她的,只要她同意跟我結婚,想怎麼畫都隨她,這才結婚的第二天,我總不能翻臉不認人。”
孔誠不再說什麼。他跟著靳寓廷這麼久,敢跟靳寓廷多次叫板的,也只有顧津津了。
《斬男色》這兩天訂閱火爆,經過蕭誦陽的一通宣傳,靳寓廷圈裡的朋友都知道了這部漫畫。靳九爺平日裡張狂慣了,圈子裡哪個沒被他損過?如今正是大仇得報的好時機。他們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到他的手機上,他乾脆不接,偏偏有幾個不怕死的,微信語音一發,都來問他那顆痣的事情。

靳寓廷回到西樓時,已經是婚後第三天的晚上。
用人準備好了飯菜,孔誠接過靳寓廷脫下來的外套放好。靳寓廷在客廳內看了一圈,問道:“她人呢?”
“太太在睡覺,說是晚上不用喊她,她自己會起來吃飯。”
“不懂規矩。”靳寓廷扯松領帶,吩咐道,“去把她叫下來。”
“是。”
顧津津剛睡下不久,困得要命,被喊起來之後,趿著拖鞋搖搖晃晃地下了樓,看到靳寓廷在餐桌前坐著。她拉開椅子入座,神色自若地從用人的手裡接過碗。
靳寓廷將目光落到她的臉上,不悅地說道:“痣的事情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顧津津趕忙咽下嘴裡的飯,面色微紅地辯解道:“那是我小說裡的人物,不是你。怎麼,你想讓我改情節?大家稱呼你一聲九爺,想來你也不是說話不算數的人吧?”
她不過就是看不慣他,小小報復一下罷了,更新的漫畫情節都是編的。
“如果我告訴你,你畫中的那顆痣就長在我的身上,而且是一模一樣的部位,你怎麼說?”
顧津津握緊了手中的筷子,驚呼出聲:“不可能!”
“我也覺得不可能,世上不會有這麼巧的事,若不是仔細觀察過,你能畫得毫無二致?”
“我不信。”
“真不信?”
顧津津知道,跟他糾纏這個是沒有意思的,忙道:“你當初是不是答應過絕不干涉我的情節?我漫畫裡的男主角只是跟你同名同姓罷了。”
“顧津津,我就不信你的膽子還能頂天了不成!”
“你試試啊,只要你別干涉我,好戲還在後頭呢。”
靳寓廷輕睨她一眼道:“好,你試試看。”
外面,開門的動靜有些大,孔誠站在門口喊了聲:“九爺,靳太太來了。”
話音剛落,顧津津的耳邊傳來了刺耳的聲響,靳寓廷丟開了手裡的碗,推開椅子大步走了出去。
顧津津跟到外面,遠遠地看見商陸穿了一條毛衣裙站在夜色下。商陸出門的時候不知道要添衣,這會兒站在風頭裡,凍得不住地發抖。
靳寓廷頓住了腳步。
孔誠面色為難地問道:“要不要通知東樓那邊?”
“她怎麼忽然跑出來了?”
“東樓的門通常都是鎖著的,估計是用人一時大意……”
靳寓廷單手插在兜內,輕握起來,吩咐道:“送她回去,別說她來了西樓,省得老大知道了麻煩。”
“是。”
孔誠逕自走向商陸,想要去拉她的手臂。她驚恐地躲開,不住地往後退。她身後就是露天泳池,池底透出冰藍色的幽光。見狀,靳寓廷動了動沉重的雙腿,往前走去。
商陸看到他,站在原地沒動。靳寓廷望了她的身後一眼道:“天氣這麼冷,趕緊回去。”
“我不回。”她說話的聲音很溫柔,不發瘋的時候就跟正常人一樣。
顧津津放輕腳步走了過去,依稀能聽到兩人的說話聲。
“你結婚了是不是?”
“是,”靳寓廷盯著她的小臉道,“那天晚上你也見到了。”
“我忘了,”商陸嘴裡不住地重複著這句話,“真忘了。”
靳寓廷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一看,神色忽然淩厲起來,語氣不善地沖顧津津說道:“誰讓你過來的?”
顧津津上前了兩步後站定。商陸的目光落到她的臉上,眼裡的平靜瞬間被擊了個粉碎。商陸一個箭步上前,雙手拽住她的手臂,將她推進了泳池。
顧津津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入水的那一刻,拼命地揮舞著兩隻手呼喊道:“救命!救命!”
靳寓廷神色淡漠地掃了顧津津一眼,那眼神就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每一個深意都被展現得清清楚楚。
商陸受了刺激,情緒瞬間失控,在原地徘徊了幾步。
靳寓廷忙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提醒道:“當心!”
商陸用力將他推開,轉身跳進了泳池。
緊接著,顧津津看到靳寓廷也毫不猶豫地跟著跳了下來。
泳池內的水是恒溫的,但今晚刮了大風,顧津津浸濕的肩膀透在外面,冰冷刺骨。
孔誠下了水,沖她喊著:“太太,別怕,水不深。”
顧津津的身子沉了下去,她嗆了一口水,眼睛酸澀脹痛,模糊的視線卻將不遠處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她看到靳寓廷拉住了商陸的手,商陸則順勢往他的懷裡鑽。
孔誠急忙拽住顧津津的手臂。她很怕水,驚慌失措間掙扎得厲害,完全沒考慮到這點水深,她是能夠站得住腳的。
“太太,您站起來試試……”
顧津津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聽不進別的話,只顧用雙手攀著孔誠的肩膀,使勁往上爬。
孔誠冷不丁被她按到了水面下,狼狽至極。看來落水的人真是不好隨便救啊,這求生欲也太嚇人了。
靳寓廷抱起商陸,將她放到泳池邊,回頭就看見孔誠在水中掙扎。
“太太,您放手……”
靳寓廷大步走過去,一把揪住顧津津的衣領將她拖到了池邊。她趴在那兒不住地喘息,嚇得小臉煞白,半天都回不過神。
“這池子最深也不過一米五,你難道是個矮子?以你的身高站不住嗎?”
顧津津沒有還嘴,雙手緊摳著身前的磚縫,指甲用力到泛疼。
靳寓廷上了岸,拉著商陸起身。孔誠游到顧津津邊上,攙扶住她,讓她爬上了岸。
院內狂風肆虐,一道道擊打在身上,靳寓廷將商陸往前推去,嘴上吩咐道:“孔誠,送靳太太回東樓。”
“是。”
靳寓廷這才走向顧津津,長臂一收,將她摟在懷裡。她想要掙開,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將她箍緊。
商陸站在原地沒動,不遠處,有人匆匆走來。
顧津津看到靳韓聲來到跟前。他在眾人的身上掃了一圈,語氣不冷不淡地說道:“這麼熱鬧,游泳比賽嗎?”
靳寓廷朝孔誠示意,孔誠鬆開了攙扶著商陸的手,退到一邊。
“你來得正好,大嫂把津津推下了泳池,幸好西樓有人在,這要是出了人命,誰來負責?”
靳韓聲的目光定在商陸的身上,她身上的毛衣裙濕透了,玲瓏的曲線顯露無遺。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之後隨手脫下了呢子大衣,剛要給她披上,卻見她目露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
靳韓聲鳳眸輕眯道:“商陸?”
商陸定在原地沒再動,靳韓聲走上前,用大衣環住了她的肩膀。她冷得耳朵通紅,拖鞋也掉了,這會兒就赤著腳站在大理石地面上。
“凍壞了吧?”靳寓廷的手臂微微用力,顧津津被他擁在懷裡。他的聲音很溫柔,顧津津卻知道這不是他的本意。
靳韓聲輕鬆地抱起商陸,她這會兒安靜得很,縮在他的身前一動不動。他淡淡地道:“方才你說要是出了人命怎麼辦?好辦,津津要是出了事,就用商陸的命來抵,怎麼樣?”
靳寓廷回答得也很乾脆:“好。”
靳韓聲抱著商陸大步離開。
靳寓廷沖孔誠說道:“你先回去吧。”
“是。”
靳寓廷擁著顧津津往屋裡走,雙腳剛踏進客廳就將手鬆開了。回到主臥,二人身上滴滴答答地淌著水。她忙著去找睡衣,對他說道:“你先洗。”
“這麼麻煩做什麼?一起洗。”
顧津津當然不聽他的,客臥裡也有衛生間,她抱了衣服出去,洗完澡回來的時候,看到靳寓廷坐在床沿處,背部輕彎,似乎在想什麼事。她拿了繪畫板坐到窗臺上,兩人各自佔據一邊,誰也不打擾誰。
顧津津盯著繪畫板出神,漫畫每天的情節都是現想,很費腦子。剛洗了個熱水澡,她這會兒舒服得只想睡覺,可這個房間內除了她還有靳寓廷,她總不能當著他的面大模大樣地上床躺著。
靳寓廷起身走到她身邊道:“以後見到商陸,儘量離她遠點。”
“為什麼?”顧津津明知故問。
“這次只是被推下泳池,下次你總不想被她推下樓吧?”
顧津津停住手裡的動作,目光輕抬,看向他道:“只是?你說得輕巧,我差點死了。”
靳寓廷勾起一抹無所謂的冷笑,嘲諷道:“裝什麼可憐,那點水淹不死你。”
顧津津的手指微微發抖,筆尖無意識地在繪畫板上用力地寫著什麼。靳寓廷睨了一眼,一把將她手裡的東西奪了過去。漫畫男主角的上半身已經畫好了,好好的一張俊臉被她畫了個×,旁邊寫滿了各種字母。
靳寓廷將繪畫板遞到她的面前,問道:“你這些鬼畫符是什麼意思?”
這還能是什麼意思,當然是髒話連篇地問候他,只是她不敢寫得太明白罷了。
顧津津伸手要搶,靳寓廷仗著身高優勢,高舉起右手,她乾脆站在了窗臺上。
“我的漫畫還需要跟你解釋嗎?”顧津津一把拽住靳寓廷的睡衣說道,“還給我!”
這個女人真是瘋了,居然敢這樣拉扯他。靳寓廷面色鐵青,也沒有要還給她的意思,冷聲道:“把你的爪子鬆開!”
顧津津聽到他這樣不尊重人,當即火冒三丈,纖細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一條腿鉤住了他的腰,將他禁錮在身前道:“我明天還要更新呢,把繪畫板給我!”
眼見還是搶不到,顧津津乾脆跳到了靳寓廷的身上,兩條腿用力盤緊不讓自己掉下去。
“顧津津,你最好松……”
他話音未落,顧津津瞅準時機伸出手,知道自己沒有身高優勢,兩條腿便夾得更緊了。她為了搶個東西也是拼了,幾乎用上了吃奶的勁,只是這套動作實在不雅觀。
啪——
耳邊怎麼有清脆的聲響?顧津津蒙了,手掌怎麼也疼得有點火辣辣的呢?
靳寓廷將顧津津的繪畫板往地上一丟,繪畫板撞到地板發出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她的腿急忙鬆開,那可是她的命根子,摔壞了怎麼辦?
靳寓廷用手掌在她的臀上托了一下。她紅著臉說道:“放開我。”
靳寓廷大步走到床前,將顧津津丟了上去。見她用雙手支撐著想要起來,他彎下腰,修長的手臂往她的身邊一放,輕輕鬆松地將她困在臂彎間。
“我若是沒有理解錯的話,你方才是在勾引我。”
顧津津乾脆躺到大床上,嘲諷道:“你的理解能力很有問題。”
“生撲我的人是不是你?”
“我只是想要拿回繪畫板。”
靳寓廷不聽,繞過床尾,伸手提起被子,用力甩了一下。
他這一下直接將顧津津掀到了地上。
顧津津坐在地上沒說話,方才兩人的對話雖然簡短,卻令她頓開茅塞。對啊!結婚不代表窮途末路,現在她身邊的人也沒幾個知道這件事。靳家太太該有的樣子,她通通沒有,靳寓廷遲早有一天會受不了,只要她做一些事讓這一天提早到來就行了。想通了這些,她迅速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撿起繪畫板仔細查看著,幸好沒事。她坐回窗臺上,手裡的筆飛速勾勒著,明確了方向後,靈感一個個冒了出來。
靳寓廷正在看書,中途抬頭一看,她窩在窗臺上,也不知在畫些什麼,嘴角噙了一抹狡黠。
翌日,天色尚早,靳寓廷坐起身,看到窗臺上有半邊被子掉在地板上,顧津津昨天就睡在那裡。他起身走過去看了一眼,沒管她,逕自去了衣帽間。
接下來的兩天,靳寓廷沒有回來,顧津津去了一趟學校。對於重讀一年的事班主任隻字未提,還催著顧津津把漫畫出版的合同給她,說是可以繼續在外實習。

長江路的靈頂大樓是綠城的標誌性建築,靳寓廷站在頂層的落地窗前,手裡的咖啡涼透了,還有半杯未喝。
孔誠將桌上的餐食收拾好,問道:“九爺,太太那邊真的不需要過問嗎?”
“她又畫了什麼?”靳寓廷盯著遠處沉聲問道。
“這兩日的情節應該是在做鋪墊,我怕她不懂輕重有損您的名聲。”
靳寓廷輕啜一口咖啡道:“不用管她,我已經警告過她,諒她也沒那個膽子。”
“最好是這樣。”
靳寓廷轉身將咖啡杯放到辦公桌上道:“這個丫頭被我吃得死死的,她唯一能出氣的方式就是把我畫得暴露些,除了這個,還敢怎樣?”
在靳寓廷眼中,顧津津也就這點膽子了,又是個學生,翻不出天的。事實卻是,沒過幾天他就被啪啪地打臉了。
《斬男色》男主角的設定是這樣的:高傲、不近人情,冷冷的猶如一塊冰坨子。它今天更新的內容中就揭露了一件有關男主角性格養成的往事。
孔誠走進辦公室,眉間打著結,戰戰兢兢地說道:“九爺。”
靳寓廷頭也不抬地說道:“說。”
“太太這下恐怕真的闖禍了。”
聞言,靳寓廷合上了手裡的文件。孔誠跟在他的身邊這麼些年,絕不是個小題大做的人,所以事情應該比較嚴重。靳寓廷輕靠在沙發上,問道:“是在家裡惹了什麼人,還是她畫畫的事?”
“有關太太的漫畫。”
靳寓廷神色微松道:“瞧把你緊張的。”
孔誠將手機遞過去,等靳寓廷拿到手裡後,忙往後退了一大步。
空氣瞬間凝滯,靳寓廷將畫面一點點放大,臉上的那點輕鬆慢慢消失了。半晌後,他霍然起身,手機被狠砸出去:“大爺的!找死!”
孔誠深以為然,確實,放眼整個綠城,誰敢拿九爺這樣開涮?
更新的漫畫中講道,男主角冷冰冰的,是因為少年時期被人猥褻過。
靳寓廷扭動一下脖子,單手插在腰際,另一隻手朝孔誠指了指。
孔誠忙上前一步道:“九爺,您先消消火。”
“找蕭誦陽那小子沒用,你直接舉報,就說她的漫畫涉黃,讓相關部門去查她。”
“什麼?”孔誠吃驚不已,“九爺,您要來真的?”
“敢跟我玩?她喜歡來真的,那我就看看,誰能玩得過誰!”
辦公室內,瞬間沒了聲音。
孔誠走了出去,一會兒又折身走了進來:“舉報電話打過了,太太今天去了學校。”
靳寓廷輕抿唇瓣,沒想到顧津津能把自己氣成這樣。他平復了一下心情,道:“你繼續跟進,把基本的資料提供給他們,這樣也省了他們調查的時間。”
“但這件事若是被家裡知道了……”
“那你得加快速度,驚動了家裡,對她也不好。”吩咐好之後,靳寓廷在椅子上轉了個圈,面朝不遠處的松江。雲層就在他的頭頂,仿佛他探出去一隻手就能緊緊握住。

顧津津收拾好包,對跟在身邊的兩個朋友說道:“一會兒我們去吃烤肉吧?”
“行啊,今天你請客,說什麼都要狠狠宰一頓的。”
這幾個月稿費頗豐,請客完全沒問題,顧津津掏出手機想看看一會兒去哪家吃。
走到校門口,顧津津將手機收起來說:“去×××吧,評價挺好的。”
這時,有兩個人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攔住了她們的去路,問道:“誰是顧津津?”
顧津津頓住了腳步,問道:“你們是誰?”
“‘顧美人’是你的筆名吧?”
顧津津心中有些不安,下意識地攥緊小手道:“對,有事嗎?”
“你涉嫌傳播淫穢物品,請跟我們回去調查。”
顧津津一時如遭雷擊,只是畫個漫畫而已,怎麼成了傳播淫穢物品?

顧津津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進公安局。她被帶進了一間屋,對方公事公辦地說道:“坐。”
桌上擺滿了資料,顧津津掃了一眼,面色不由得發白。她畫的那些露骨的畫面都被打印出來了,如今正一張張擺放在桌上。
帶她過來的女警伸手輕點畫面道:“是不是你畫的?”
顧津津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一時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由得緊抿唇瓣。
“別以為不承認就沒事了,你的漫畫點擊達兩千多萬,造成了嚴重的後果。說吧,你父母的聯繫方式是多少?”
顧津津立馬出聲道:“不要叫我爸媽過來。”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以為能瞞過去?從今天起你就別想著回家了。”
“我……我有老公。”
“什麼?”女警乾脆坐了下來,難以置信地端詳著她道,“你不是還在上學嗎?”
“你們可以給他打電話,他會過來的。”顧津津看到旁邊有一支筆,拿起來在紙上寫下了靳寓廷的手機號碼。這是唯一能證明他們關係的一串數字,從他告訴她的那一刻起,她就記在了心上,畢竟他在綠城是個說得上話的人物。他還說過,他們結婚後,他會幫她。
女警將信將疑地拿了紙起身,走到外面去打電話。
孔誠聽到電話鈴聲對靳寓廷說道:“九爺,是個陌生號碼。”
“看來那邊動作挺快的。”靳寓廷拿了手機放到耳邊:“喂?”
“您好,請問您認識顧津津嗎?”
“認識,怎麼了?”
“她現在在南城派出所,需要你過來一趟。”
靳寓廷邊拉開椅子入座,邊問道:“派出所?她犯了什麼事?”
“涉嫌傳播……”女警在電話裡仔仔細細地將顧津津犯的事說了一遍,“我們接到了舉報,現在需要家屬出面,你還是趕緊過來一趟吧。”
“我看沒這個必要,她既然做出這樣的醜事就應該知道後果。麻煩你替我轉告她一聲,她如果能不依靠我走出來,我可以放她回原來的地方。”
說完靳寓廷就掛斷了電話,女警聽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只能將原話轉告給顧津津。
“他真是這樣說的?”
“對,我看還是通知你父母吧。”女警滿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道。
“不……”爸媽要知道了這件事非氣暈過去不可,這是顧津津最不願意面對的局面。
女警坐到她的對面道:“先把事情交代清楚再說。”
靳寓廷將手機放到桌上,全身放鬆,一派愜意閒適。
孔誠不放心地問道:“九爺,您真打算讓太太在裡面待著?”
靳寓廷不緊不慢地說道:“裡頭管吃管住,多好。”
“她畢竟還小,又沒見過世面,裡頭的一道道詢問就夠她受的了。”
靳寓廷料定了顧津津會方寸大亂,卻不以為意,不給她吃點苦頭,她手裡的那支筆指不定還能畫出更陰險的情節來。

詢問室內。
女警敲了敲桌子道:“你在沒在聽?”
“不好意思,能不能讓我打個電話?”
“你不是不肯通知你父母嗎?”
顧津津其實還有一招。靳寓廷不是不幫忙嗎?她可以找她的婆婆,也就是秦芝雙,秦芝雙不可能放任她不管。到時候派出所的人跟秦芝雙將情況一講明,這樣的媳婦還要來做什麼?她都能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了,靳家礙著面子,會先把她撈出去,然後再一腳將她踹回家。這樣正好。
但她沒想到自己還想漏了一步。
秦芝雙出門之前給靳寓廷打了個電話:“老九,你這媳婦怎麼找的?新婚才幾天就進了派出所,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你讓我們的臉往哪裡擱?”
靳寓廷黑眸輕眯,語氣微冷道:“媽,您怎麼知道的?”
“求救電話都打到家裡來了,我能不知道嗎?”
“她怎麼會知道家裡的號碼?”聞言,靳寓廷站起身,椅子瞬間被推出幾步遠。
“你不在家的那幾天她來了趟主樓,問我要了家裡的號碼,說是存著以備不時之需。我沒想到這所謂的需要是讓我去派出所救她!”
“媽,您別出去了,我這就去派出所一趟。”靳寓廷怒極反笑,很好,非常好!他的笑容很邪惡,看得孔誠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顧津津在詢問室內數著時間,女警雖然讓她打了電話,可是該走的程序一點沒有落下。顧津津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被舉報的又是那樣的罪名,難免會心慌。她不由得問道:“家裡要是來了人,我今晚能回家嗎?”
女警翻閱著手裡的資料,眼皮都沒抬一下,嘲諷道:“你一個小姑娘,畫的時候不知道要隱晦嗎?”
她將幾張圖放到顧津津的面前,那些情節都是靳寓廷逼著顧津津畫的,十分暴露。顧津津事後也想過修改,可是改不了啊。
“就這個情節,已經足夠讓你坐牢了。”
顧津津心裡一驚,慌忙道:“我真的不知道會這麼嚴重。”
顧津津平時沒有跟人結過怨,實在想不出這件事是誰舉報的。
“對方應該挺瞭解你,還提供了不少基本資料,包括你就讀的學校和專業。”
顧津津想到今天更新的內容,又聽了女警的話,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靳寓廷!

靈頂辦公樓內。
孔誠給靳寓廷換了一杯溫熱的咖啡,說道:“九爺,要不我過去一趟?既然家裡都知道了,我們也不能放任太太被關在裡面。”
“孔誠,你對她是什麼印象?”
孔誠一怔,倒真的被問住了,模棱兩可地回道:“太太挺好的。”
“哪裡好?”
“家庭背景簡單,人也簡單,若不是您執意要娶,她肯定不會嫁。單從這一點來看,太太至少不是貪圖富貴之人。”
孔誠剛說完,就聽到靳寓廷低笑出聲來。他知道,九爺個性陰晴不定,笑的時候並不代表心情好。
“越是簡單的人,越會扮豬吃老虎,從她背著我要了家裡的電話這一事上來看,這個丫頭精著呢。”靳寓廷喝了兩口咖啡,這才站起身道,“走吧,去看看她現在什麼樣了。”
車開到南城派出所外,孔誠拿著手機準備下車,對靳寓廷說道:“九爺,您就別露面了。”
“來都來了,我也去看看。”

孔誠給了對方一張名片,有人帶著他們往裡面走。
這會兒是飯點,換了一名血氣方剛的年輕小夥在裡面詢問顧津津。這人在局裡出了名的暴脾氣,顧津津沒等到靳家的人,怕說錯了話被記錄下來,所以一直沒怎麼開口。
“問你話呢,聽見沒有?!”
砰——
拍桌子的聲音透過緊閉的門板傳到靳寓廷的耳朵裡。
“不要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到時候你的親戚朋友都知道了你做的事,你的父母還抬得起頭嗎?”
靳寓廷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到了門口,總算聽到了顧津津的說話聲。
“我就是喜歡畫漫畫而已,這情節……也不是我想畫的。”
“還狡辯,你這態度很有問題!走,現在去趟你家裡,把你的繪畫板和電腦都拿來。”
顧津津不肯動,拒絕道:“我不走。”
“現在知道要臉了?這種事就該讓你父母知道!”
聽到這些話,靳寓廷臉色微冷。帶路的人將門打開,推開一道縫隙。靳寓廷抬眼望去,看到一個高大強壯的身影正在拖拽顧津津。她死活不肯走,雙手緊抱住身前的桌子道:“我家裡會有人過來的,我打過電話了。”
“來人也沒用。”
門被徹底打開,靳寓廷率先邁進去,冷聲問道:“為什麼沒用?”
顧津津聽到他的聲音,小臉輕抬,眼底的驚慌之色來不及遮掩。她看到男人站在不遠處,外面披了一件及膝大衣,黑色的手工呢料子給他的周身添上了一層精緻的冷漠感。
靳寓廷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包括她忽然輕鬆的神色,也包括她偷偷鬆開了抱住桌子的手。
顧津津起身就要走向他,年輕小夥眼明手快,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她幾乎是跌坐到椅子上的,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靳寓廷站在原處,孔誠和帶路的人往裡走。帶路的人進去後將年輕小夥從顧津津的身邊拉開,又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孔誠彎腰看了眼顧津津道:“太太,可以走了。”
顧津津這才察覺自己的手心裡都是汗,在褲腿上擦了擦,攥緊雙手後,這才站起來。
靳寓廷看著她的樣子,心口竟有些發堵。
顧津津走到他的身邊,靳寓廷輕睨一眼,左手輕撐在腰際,外套只是隨意地一披,可獨屬�他的氣場被完全撐開了。他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誚的笑容,目光定在先前那個年輕小夥的臉上道:“確定我們可以走了?”
年輕小夥一言不發,帶路的人道:“可以。”
顧津津率先走了出去。
車停在門口,顧津津走得飛快。司機候在旁邊,替她打開了車門。她彎腰鑽了進去,然後緊倚車門,很快靳寓廷和孔誠也上了車。她將視線別向窗外,誰也沒有開口,司機發動車離開。
靳寓廷將外套放在一旁,並沒有問顧津津在裡面遭遇了什麼、有沒有害怕,在他看來,這原本就是與己無關之事。
顧津津緊握雙手,指甲在手背上重重地按著,一個個月牙印子當即呈現出來。她出聲道:“要是我不往家裡打電話,你是不是不會來接我?”
靳寓廷簡單地回了個字:“是。”
顧津津幾乎按捺不住怒意:“舉報我的人也是你,對不對?”
孔誠聞言,趕緊出來背鍋:“太太,這件事同九爺無關。”
“那就是你!”顧津津盯向孔誠的側臉道,“你是他的人,替他做事,罪魁禍首還是他!”
“能這麼快想到我的頭上,你也不傻。”
顧津津轉過身看向靳寓廷道:“我很記仇的,從小就這性子。”
“跟我一樣,你記著好了,我看你有什麼本事向我尋仇。”
顧津津胸腔起伏著道:“敢問九爺一句,你打女人嗎?”
靳寓廷的眼角跳了一下,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顧津津道:“聽你這意思是還想打我?”
顧津津直接撲向他,張開嘴,準備給他的肩膀上狠狠地來一口。
靳寓廷現在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眼見她撲了過來,下意識地側過身,手掌撫向她的後腦勺道:“你敢用力試試?”
顧津津的動作僵住了。她目前還沒有摸透靳寓廷的脾性,確實不敢隨便下嘴,微微退開了身子。
“真是小瞧你了,竟敢對我使用暴力。”靳寓廷掃了一眼,白襯衫上沾著她的一圈口水印,順勢拉起她的手在肩膀上擦了兩下。
顧津津坐回原位,道:“我哪敢啊,你不是我的老公嗎?我親親你不行啊。”
靳寓廷拿起邊上的外套丟到孔誠的身上,之後走到顧津津的身邊,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扳向自己道:“用完我就跟我拼命,這些壞習慣都是從哪裡學來的?”
“跟你學的。”顧津津瞪他一眼道。
孔誠透過內後視鏡偷偷看了兩人一眼,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九爺這是跟顧津津杠上了?九爺從來不是個喜歡浪費口舌的人,但今天的話似乎有點多呢。
顧津津忙將靳寓廷的手推開。
靳寓廷挨著她坐著,詢問道:“今晚去主樓吃晚飯,你的事媽肯定會問,想好怎麼回答了嗎?”
“放心,我有分寸。”

車子開回靳家,停在主樓的大門口,靳寓廷帶著顧津津走進屋內。
秦芝雙坐在沙發上,等到二人走到跟前,這才開口道:“接回來了。”
靳寓廷在對面坐定,秦芝雙兩眼直視顧津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好好的怎麼進去了?”
“媽,我給靳家丟臉了。”
秦芝雙吃了一驚。
靳寓廷聽出顧津津的話不對勁,手臂一抬,想去拉住她的手。她卻先一步跑到秦芝雙身邊,坐了下來,道:“媽,是我不好,我不務正業,腦子裡成天塞滿了不乾淨的想法,我這兩天畫的東西太色情,警察說……”
“顧津津!”靳寓廷厲聲打斷了她的話。
秦芝雙的視線在二人間來回穿梭。她面容嚴肅,臉上很快掛了一層冰霜,不悅地說道:“老九,你不是說她是個很有才氣的畫家嗎?”
顧津津沒想到靳寓廷暗地裡給她扣了這樣的高帽子。
“媽,她被嚇壞了,所以……”
“打住。”秦芝雙絲毫不給靳寓廷圓場的機會,“津津,你說,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現在在做什麼?”
顧津津老老實實地作答:“媽,我是在校生,還沒畢業。我也沒有正經工作,就是在網絡上畫個漫畫,您有興趣看看嗎?”
秦芝雙的臉色一時冷到極點。她沖靳寓廷發了一通火:“你當初是怎麼說的?好啊,一個個翅膀都長硬了,我還讓人去查過底,你倒好,提前讓人做好了假像來糊弄我是不是?”
“媽,津津被人惡意舉報,她怪我去晚了才說出這種氣話的。”靳寓廷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
“你急著結婚,又娶了個門不當戶不對的,為什麼?”秦芝雙怎麼可能被他的三言兩語糊弄過去。
顧津津當即豎起雙耳,這也是她一直以來想不通的地方。
靳寓廷見她神色輕鬆,一副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禍的樣子,心裡十分惱怒,但現在還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他趕緊回道:“媽,還能是因為什麼,當然是看中了她這個人,我就喜歡她。”
這話顧津津聽得直想吐。她準備賭一把,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說什麼都要試試。她道:“媽,其實我們還沒領證呢。”
偌大的客廳內一時寂靜無聲,雙面繡的紙巾盒內,一截紙巾露在外頭,似在隱隱顫動。
“津津,你的心裡是不是有別的打算?”秦芝雙兩手交握,平靜地問道。她不愧是當家主母,短暫地震驚後,立刻變得冷靜、從容,讓人不得不佩服。
顧津津不用看都知道,靳寓廷這會兒的眼神肯定駭人無比,恨不得在她的身上穿出無數個洞。
“媽,寓廷值得更好的人,我不想拖累他。我可以當這段婚姻從來沒有存在過。”
顧津津覺得,秦芝雙肯定會感動的,覺得自己通情達理,說不定還會跟電視連續劇裡的情節一樣,給自己一筆錢作為補償。畢竟靳寓廷身份尊貴,一千個顧津津加起來都配不上他。
秦芝雙抬手朝她和靳寓廷點了點道:“好啊你們,真好!”她站了起來,顯然被氣得不輕,用手指著靳寓廷的腦袋說道:“老九,這是你弄出來的事,你自己給我解決好。”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顧津津兩眼圓睜,這就完了?不對啊,她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啊!
靳寓廷鼓起掌,顧津津如臨大敵地看向他。修長的身影陡然壓過她的頭頂,他站到她跟前道:“有韌勁,我喜歡,這小心思從婚前動到了婚後,你很有能耐。”
顧津津忙站起來求饒道:“我錯了。”
“別啊,這麼快就求饒了,多沒勁。”
“我真的錯了。”
靳寓廷抱起雙臂,冷冷地盯著她道:“在我這兒求饒是沒用的,我不知道什麼叫心軟。”
顧津津艱難地吞咽下口水道:“我說的難道不對嗎?憑你這個身份,想嫁你的女人都能繞著綠城走一圈,你可以選個最好的。”
“結婚很麻煩,我暫時還沒有換掉你的打算。”
“哪裡麻煩?頂多浪費你一天時間。”
靳寓廷點了點頭道:“那我婚禮的損失費呢?”
他說話的時候,唇角微微翹起來,深邃的眸子閃爍著精光,有一種說不出的魅惑感,似乎就等著她往火坑裡跳。
顧津津硬生生地將“我賠”兩個字咽回肚中,賠不起啊,還是擔心一下靳寓廷一會兒會怎麼對付她吧!
“顧津津,你不提這件事我倒差點忘了,改天我們去民政局把證領了。”
顧津津很是懊惱,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嗎?
剛好看到用人從廚房出來,手裡端著燉了半天的雞湯,她趕緊扯開了話題:“我餓了,先吃飯。”
“你還想吃飯?”靳寓廷在她的臉上掃了一圈道,“回西樓去,你這身毛病不好好治是不行的。”
“回就回。”

回到西樓,顧津津準備上樓去,靳寓廷開口喊住她:“我讓你回房間了嗎?”
“那你讓我做什麼?”
“過來,坐著。”靳寓廷逕自拉開餐椅。顧津津神色不解地坐到他的對面,沒過一會兒,主樓有人送了晚餐過來。
用人拿了碗準備盛飯,靳寓廷用濕巾擦淨雙手,說道:“一碗就好。”
他這是真打算餓著她?那還讓她坐著幹嗎?
“你搬進西樓也有幾天了,有沒有四處轉轉?”
“沒有。”
靳寓廷拿起筷子,開始吃飯。桌上擺了幾道精緻的小菜,雞湯裡還放了枸杞、黨參、桂圓肉等輔料。顧津津午飯就沒吃幾口,一下午都戰戰兢兢的,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看著眼前的美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趕緊伸手掐著自己的腿。
“三樓的房間,你也沒有去過?”
顧津津看到靳寓廷慢條斯理地咀嚼著飯菜,沒好氣地搖頭道:“有什麼好看的,我又不住三樓。”
“三樓走廊盡頭的房間是用來實施家法的,也是唯一一間可以將人鎖在裡頭的屋子。顧津津,你今天犯的事可不小。”
“你要把我鎖進去嗎?”
“這次可以饒恕你,罰你一天不准吃飯,明晚我會讓人喊你下樓。”
顧津津聞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時肚子不爭氣地叫出聲,她用雙手撐在桌子上欲要起身。
靳寓廷舀了一碗雞湯,輕抬眼簾道:“我放下碗筷之前你不許走。”
“憑什麼?”
“憑在這個家裡我說了算。顧津津,你被帶去派出所的事是不是需要跟你爸媽說一聲?”
聞言,顧津津磨著牙,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
靳寓廷見狀心情大好,胃口也好多了,不由得調侃道:“心裡在說我卑鄙吧?”
顧津津閉緊唇瓣不再說話。靳寓廷吃飯的樣子很是講究,可她餓啊,又不能撲過去搶飯吃。她原本以為靳寓廷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一頓飯下來他真的連一口剩飯都沒給她吃!
回到臥室,顧津津洗漱後喝了一杯溫水,哪還有心思想漫畫情節,餓得只能在床上幹躺著。
靳寓廷上床的時候,顧津津卷起薄被背對著他一動不動,大半的被子都在她的身上。他靠向床頭,將電視打開,顧津津用雙手捂住耳朵道:“不要吵我睡覺。”
靳寓廷充耳不聞,挑中了想要看的節目後,調高了音量。
“羊羔一隻約20斤、料酒100克、花椒50克……用無煙炭大火烤制20分鐘,中途不加炭,火頭過了用餘火煨烤,記得封閉起來。上盤,蘸醬料,或者直接用手撕,酥脆不油膩……”
咕嚕嚕——
顧津津用雙手捧住肚子,仿佛聞到了烤全羊的味道。她翻個身,從被子裡鑽出來,眼底溢滿怨恨。
靳寓廷揚了揚手裡的遙控器道:“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還行。”她嘴硬道。
靳寓廷冷笑一聲。既然她不知趣,那就算了。他關了電視,用力扯過被子,見她緊緊地抓著不鬆手,又抬起腿將她往旁邊踢去。
兩人雖然躺在一張床上,但中間空了極大的地方。顧津津閉起眼,強迫自己趕快入睡。

翌日。
主樓內,秦芝雙坐在餐桌前,有些擔憂地說道:“老九昨晚說的話我越想越不對勁,他難道是真的喜歡上了那個丫頭?”
錢管家在旁邊幫著說話:“他親口承認的,想來不會有假。”
“我一會兒去西樓看看。”
秦芝雙繼續用餐,錢管家走到外面,趁著沒人注意給西樓打了個電話。
靳寓廷下樓時,桌上已經擺放好早餐。他沖用人吩咐道:“去喊太太下樓,就說給她十分鐘時間,過時不候。”
“是。”
顧津津餓得走路都感覺是飄的,聽了用人的話,快速地洗漱好,衣服也沒來得及換,直接下了樓。
有錢管家通風報信,靳寓廷算了算時間,秦芝雙也快到西樓了。孔誠按他的要求守在外邊。
靳寓廷站在餐桌旁邊,未落座,顧津津將信將疑地走上前。見她滿臉疑惑,他伸手朝她招了一下。她來到他的身側,看到餐桌上擺著香味撲鼻的早點,伸手就要拿。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圈住了她的腰,將她的身子一提,抱到了桌上。
顧津津坐在桌沿處,滿臉疑惑,這人平日裡不是最講究規矩嗎,這會兒怎麼又亂來了?
靳寓廷拿了一塊黃金三明治送到顧津津的嘴邊。她搖頭拒絕道:“我自己來。”
“我喂你。”
屋外,看到秦芝雙走了進來,孔誠撣去肩上的寒氣,大步上前。
“老九在裡面吧?”
“在,九爺跟太太正在用早餐。”
秦芝雙透過玻璃窗看到兩道模糊的身影,並未直接走進去,而是放輕了腳步來到窗邊。
餐廳內,靳寓廷隨意地站在顧津津的身前,一隻手撐著桌沿,另一隻手拿了吃的東西,似乎在哄顧津津吃。
“我自己有手。”
“你要是不吃就繼續餓著吧。”
顧津津不爭氣地張開嘴,用力咬了一口,天哪,好香,總算感覺自己活過來了。她咀嚼了幾下,咽下了肚,菱唇微張就要吃第二口。
眼見顧津津湊了上來,靳寓廷眼角含笑,俊臉微側,頭一低,正好將自己送到她的嘴邊。她連忙想要退開,但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手臂順勢摟在她的頸後,薄唇毫不猶豫地吻住她。
看到這情景,秦芝雙臊得慌,不自覺地往後退,意識到孔誠還在邊上,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道:“胡鬧。”
孔誠強忍笑意。
秦芝雙覺得沒了進屋的必要,臨走前囑咐道:“別跟老九說我來過。”
“是。”
屋內,顧津津在靳寓廷的懷裡掙扎,孔誠走到門口,輕敲了兩下門。
靳寓廷滿意地鬆開她,看到她嘴角還沾了三明治的碎屑,抬手替她拭去。
“張嘴。”
“靳寓廷,你……”
靳寓廷直接將手裡的三明治塞到她的嘴裡道:“看在你表現不錯的分上,對你的懲罰到此結束。”
顧津津用手拿著三明治,瞪著他。
靳寓廷雙手撐在她的身側,上半身還弓著,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以後嘴巴記得放甜一點。”
他無非是要她會說話,會服軟,顧津津大口咬下一口三明治,輕挑眉頭道:“為什麼呢?”
靳寓廷勾唇淺笑道:“吃起來也好吃,是不是?”他丟下這句話,站直了身子,走過去兩步後拉開椅子入座,招呼道,“坐下來吃。”
顧津津從桌上跳下去,坐到了靳寓廷的對面。
靳寓廷想起今晚的應酬,又漫不經心地吩咐了一句:“一會兒我讓人送兩套衣服過來,晚上來接你。”
“去哪兒?”
“周家擺宴。”
“我一定要去嗎?”
靳寓廷推開手邊的煎蛋,拿了一碗粥過來,說道:“嗯。”
孔誠推門進來,靳寓廷朝對面指了指道:“坐下一起吃吧。”
“謝九爺。”

中午時分,有人按照靳寓廷的吩咐送了衣服過來。衣帽間內雖然有不少還未拆過標簽的衣服,但周家也是大戶,顧津津第一次跟靳寓廷出門,自然不能丟了他的臉。
黑色的禮服裙穿在顧津津的身上並不顯沉悶,腰身處以一圈純白的綢帶作為點綴,外面的白色大衣也是搭配著一起穿的。她年輕,底子又好,根本不用濃妝豔抹,一身亮點就全被彰顯了出來。
接送的車停在西樓門口,顧津津坐了上去,並未看到靳寓廷的身影。
“太太,九爺在周家等您。”
“好。”

周家位於綠城北郊的華亭山腳下,這兒也不是他們的常居之處,只是用來宴請賓客及偶爾度假居住的地方。
顧津津下車,遠遠地就看到靳寓廷正走過來。她踩著高跟鞋,儀態萬方地往前。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道:“進去吧。”
很多人沒見過顧津津,如今見她挽著靳寓廷的手,便一一上前打招呼。
“前幾天聽聞九爺結婚了,今日總算有幸能見到九太太。”
顧津津對“九太太”這個稱呼很排斥。開口說話的女人並不年輕,一聲“九爺”卻稱呼得極溜,再看靳寓廷的樣子,絲毫沒有他擔待不起的意思。
靳寓廷帶顧津津見了幾位長輩。她看到有休息區,輕拉了一下他的袖子道:“我想自己坐一會兒。”
“別亂走。”
“好。”
靳寓廷將顧津津送到了休息區就走開了。幾位太太小姐正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討論著什麼。她坐下輕揉著腳踝,靳寓廷在這樣的圈子裡如魚得水,她跟旁人不熟,也沒有去攀談的必要。
“靳先生今晚也來了,你們猜猜這次帶的誰?”
“誰啊?”
“蘇家的二小姐,你們說說這算怎麼回事?”
這些話顧津津想不聽到都難,畢竟大家都坐在一起。她們嘴裡的靳先生,指的應該是靳韓聲。
有人朝她這邊看了一眼,可是說話聲並沒有刻意壓低,反而高了些許:“九爺忽然結婚了,倒是挺奇怪的。”
“對啊,之前可是一點風聲都沒有的。”
“在圈子裡混得久的人,哪個乾淨?他卻片葉不沾身,很顯然是藏了人的。”
顧津津一時如坐針氈,但也不好突兀地起身離開,正想著該怎麼辦時,緊接著的一句話,帶了莫名的尖刻和笑意,就那麼猝不及防地傳到了耳朵裡:“據外界傳聞,這個人就是他的大嫂!”
“別瞎說!”有人捂著嘴輕笑道,“不至於吧?”
“真的……”
顧津津實在聽不下去了,站起身準備離開。剛走出一步,她就看到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穿過走廊,側臉輪廓十分眼熟,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靳韓聲來到了走廊盡頭,旁邊的裝飾架上擺滿了小口徑的玻璃花瓶,裡頭插著馥鬱的白玫瑰。他抽出一枝,掐去下端的根莖後,將花朵往西裝口袋裡一插。他拿起了花瓶,瓶子裡頭是空的。他的右手邊就是落地窗,夜色正濃,鋪天蓋地地襲來的黑暗將他的面色隱在其中,顧津津看不清他此時的神色。
靳韓聲將瓶子拋起來,長形的花瓶在空中畫了個圈,然後穩穩地落回手中。重複幾遍後,他抬腿往外走。
迎面,一個男人端著酒杯過來道:“靳先生,您好……您好。”
靳韓聲站定腳步,男人滿面恭敬地點頭哈腰。靳韓聲卻抄起花瓶,毫不拖泥帶水地砸在了對方的頭上。
花瓶碎裂的聲音伴隨著壓抑的慘叫聲傳到了耳中,顧津津嚇了一大跳。男人用手掌捂向冒出血的傷口,靳韓聲似乎還說了什麼話,只是顧津津站得遠,並未聽見。
院子內有人聽到動靜,正從不遠處的花房裡出來。靳韓聲丟了手裡剩下的半截花瓶,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跟沒事人一樣離開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有人急忙問道。
男人捂著頭,血流了滿面,嘴上卻說:“沒事……”
“誰把你傷成這樣的?”周家的公子也出來了,這件事必須要有個結果,“還沒人敢在我家裡動手呢!”
男人斷不可能供出靳韓聲,除非不想活了。他神色痛苦地抬頭,透過指縫,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人站在對面,那方向正好連接著室內和室外,當即伸手一指:“是她。”
顧津津的身後再無他人,在他們眼裡,她只是一張陌生的臉。只是參加一個宴會而已,靳寓廷不可能把她介紹給所有人認識。
“你給我過來!”周公子冷眼沖顧津津吼道。
顧津津進退兩難,但出奇地冷靜,並沒有慌張。她走出去時下意識地張望著,想看看靳寓廷在哪兒。
越來越多的人聚了過來,但她離了靳寓廷,居然沒人記得。
周公子怒不可遏地說道:“人是你砸傷的?”
“不是,”顧津津站定,否認道,“我不認識他,為什麼要對他下手?”
男人腳邊的玻璃殘渣上帶著血,捂著傷口的手也在抖,但是既然一口咬住了她,那他就得死死地咬下去:“你跟我攀談,問我要名片,我沒給,沒想到你轉身就報復我!”
“快去處理傷口吧。”有人上前勸了一句。
周公子看了顧津津一眼。他並未參加靳寓廷的婚禮,方才回來得晚,也沒同他們碰面,所以並沒有見過她。他看了眼身邊的男人,問道:“挺得住嗎?你要是能忍著,我們先把這件事解決掉。”
男人咬咬牙,點了下頭。
“依我看,最有用的賠償方式就是在你漂亮的小臉上也開一道口子。”周公子彎腰,撿起地上的半截花瓶。
顧津津望著這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也許是這樣的宴會太無聊,如今他們好不容易逮著個樂子,誰願意錯過?這些人最擅長的不是息事寧人,而是火上澆油。
“就是,誰還缺那點經濟賠償?臉面是最重要的。”
“在左臉開一道,還是右臉來一道呢?”
周公子掂了掂手裡的花瓶,走上前來,腳步踏過草坪,窸窣聲鑽進了顧津津的耳朵裡。她的心往下一沉,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解釋他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們只憑這個男人的一張嘴就認定是她蓄意傷人。她強自鎮定地道:“我不信偌大的周家會沒有監控。”
捂住額頭的男人神色有些慌張,周公子轉身朝他看了一眼,卻輕描淡寫地道:“不用看,他說是你就是你。”
“他是您的客人,我難道不是?”顧津津語調微揚。這樣的場合她從未出席過,但該講的話,一句都不能少。
周公子站到她的旁邊,仔細地端詳著她道:“我認識很多朋友的女伴,但也有很多朋友帶來的女人是不固定的,逢場作戲很正常。那麼,逢場作戲的女人……我們都惹得起。”
換句話說,今天有人在周家受傷,就勢必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來的男人都是有影響力的,但因為彼此間交好,所以拿一個逢場作戲的女人開刀,最合適不過。
顧津津輕抿菱唇,下車時把大衣留在了車上,這會兒凍得牙齒打戰,卻強忍著不發出顫音,說道:“周公子,其實您可以報警。”
“有這個必要嗎?”周公子抬起手裡的花瓶看了一眼道,“小事一樁,何須勞煩那麼多人呢?”
“您可真不知憐香惜玉。”
周公子用指腹在花瓶的碎裂處輕撫,淡淡地笑道:“事後我賠你一筆錢,足夠你修復臉上的疤。”
周家的院子裡佈置了不少花房,靳寓廷就坐在其中一間裡,四周垂落的白色紗幔遮住了他的身影。外頭的談話,一字不落地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看來我今天難逃一劫。”
“我已經對你網開一面。”
對面站著的男人忍住劇痛,用手掌撐著膝蓋,血還是越流越多。
顧津津可不想平白無故被人在臉上開一道口子,忽然踮起腳尖湊到周公子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外頭的說話聲戛然而止,氣氛很顯然不對勁。靳寓廷放下搭起的長腿,起身走到紗幔跟前,一手掀開。從這樣的角度望去,他正好能看見顧津津的側臉。
周公子定定地看了她兩眼,頭一低,也湊到了她的頰側說話。
靳寓廷面露不悅。在他看來,說話就要有說話的樣子,兩人靠得這麼近,彼此的氣息交融,實在太親昵了。
顧津津輕輕地點頭,就勢回了周公子一句什麼。周公子直起身,單手插在兜內,往後退的時候,目光仍舊盯住顧津津沒放開。
靳寓廷靠在旁邊的花架上,目光中閃過了一絲了然。顧津津能有什麼本事?她除了搬出他的身份以外,別無他法。這下,她該知道做九太太的好處了吧?
周公子回到男人身邊,沖他耳語幾聲,對方的面色越來越白,看向顧津津的眼神滿是震驚。
“老公,老公——”
一個聲音從顧津津的身後傳來,跑過來的女人神色焦急,拖著裙擺上前道:“怎麼會這樣?誰打的?這是誰打的?我們報警……”
顧津津仔細看了一眼來人,居然是方才在休息區說得最起勁的那個女人。現在看來,她的那些話應該都被靳韓聲聽見了。怪不得,靳韓聲二話不說就爆了男人的頭。
“別說了!”男人拉住她的手臂道,“走。”
“走什麼走啊,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
顧津津看到男人揚起手臂,一巴掌狠狠地抽過去,厲聲呵斥道:“走!”
靳韓聲打過他後,只說了一句話:“管好你家裡人的那張嘴!”他依稀猜到了前因後果,本想找個替罪羊,沒承想那頭羊的主人太彪悍了!
“都是誤會,散了吧。”周公子扔掉手裡的碎花瓶,回到她跟前問道:“冷嗎?”
顧津津裸露在外的兩條手臂凍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件溫暖的外套冷不丁罩住了肩頭。靳寓廷站在一旁,伸手攬住了她。
周公子看到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吃驚,看來已經從顧津津的嘴裡得知了他們的關係。周公子道:“九爺,實在不好意思,沒想到都是自己人。”
“周公子見識淺,以後就知道了。”
靳寓廷說話還真是不留餘地,周公子一時語塞,卻出於情面象徵性地勾了一下嘴角。
人群逐漸散開,草坪上還有零星的血滴。顧津津攏緊靳寓廷的外套道:“好戲都散場了九爺才出場,是不是晚了些?”
“不晚,”靳寓廷摟緊她沒有鬆開,說道,“若不是提了我的名字,你這會兒已經破相了吧?”
“那還真讓您失望了,我同周公子的談話中沒有出現過‘靳寓廷’三個字。”
靳寓廷明顯不信,指尖在她瘦削的肩頭打轉,問道:“那你告訴我,你都說了些什麼?”
“靳寓廷,你方才在哪兒?”
靳寓廷鬆開手臂,站到顧津津的身前道:“我讓你別亂跑,你要是乖乖待著,誰也冤枉不到你的身上。”
“如果滿屋子的人都在議論你的緋聞,你覺得我應該裝聾作啞嗎?”
靳寓廷盯著她凍得發白的臉道:“別什麼事都往我的身上推,我有什麼緋聞?”
靳寓廷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站在寒風中仍目若朗星,顯得器宇軒昂。顧津津伸手裝作給他整理襯衣的領口,順勢踮起腳尖,面頰幾乎要貼著他,輕聲說道:“把他打成這樣的人不是我,是你大哥。”說完,顧津津微微退開,額頭不經意間在他的嘴角處碰了一下,抬頭望著他,問道,“你覺得你大哥為什麼要動手?”
“顧津津,你是聽到了什麼吧?”靳寓廷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同方才判若兩人,不至於勃然大怒,但神色間明顯透著陰沉。
顧津津歪著小臉,想往後退,可腰身處被他緊摟著。
“我真的沒跟周公子提起你的名字,就說看到打人的是靳韓聲。”顧津津將雙手抵在靳寓廷身前,攏起手掌放到嘴邊道,“周公子說,他不管真正動手的是誰都要我頂罪。我就問他,如果我是靳韓聲的弟媳,這件事該怎麼處理呢?”
靳寓廷似乎輕咬了一下牙,道:“這就是你說的沒有提我的名字?”
“我是沒有說‘靳寓廷’啊,所以不算沾了你的光吧。”
“顧津津,你的臉真大!”說話時,靳寓廷將手掌撫至她的頸後,手指伸進了西服領口內,“我大哥睚眥必報,你小心點。”
“我跟周公子說了,那個男人惹怒大哥必是有原因的,此事最好不要聲張。雖然被指證為故意傷人,但我願意賣周公子一個面子,畢竟方才圍觀的人那麼多,只要周公子將這件事處理得當,我就不跟他計較了。”顧津津覺得癢,往旁邊躲去,眉開眼笑道,“你看,大哥壓根不會知道我把他賣了的事。”
靳寓廷有些出神,之前看到的顧津津分明不是這樣的。她這樣的身份不可能見識過大場面,按理說會被周公子手裡的半截玻璃瓶給嚇到,但他方才站在花房裡看到的她毫不慌張。也許,她之前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你這是狐假虎威。”
“只要能化險為夷,做什麼都是對的。”顧津津並不介意他這樣說。
他唇角輕勾道:“所以你要記著,有時候對錯不重要,你若軟弱可欺,就別怪他人拿你做替罪羔羊。”
這些話,在前二十幾年裡,沒有人跟顧津津講過,她從小受的教育都是要做真誠、善良的人。她不由得問道:“靳寓廷,難道你一直都是被這麼教大的嗎?”
“這還用教嗎?”靳寓廷聽了她的問話,頗覺好笑地沖她說道,“你吃了這次虧,是不是自然就懂了?”
顧津津看到地上的血漬,重重地點了點頭。


第三章
家裡藏的人

晚宴過後,顧津津跟著靳寓廷出去,周家的當家人親自出來相送。
坐進車內,顧津津脫掉了高跟鞋。靳寓廷看見了,倒也沒說什麼。
夜色濃重,路燈的光掠過車窗玻璃,拂過車內人的臉。孔誠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九爺,明早八點我來接您,靳小姐安排的人七點半到機場。”
“嗯。”
車飛馳而過,直接到了靳家的地盤。前面不遠處是三岔路口,一輛黑色的豪華車打過彎,同靳寓廷的車並駕齊驅。
顧津津看到那輛車也駛向靳家,到了門口,兩輛車一道停穩,司機按響了喇叭。旁邊的車輛落下車窗,孔誠見狀,朝司機使了個眼色。
顧津津靠著窗,看到茶色的玻璃一點點往下落。靳韓聲坐在裡頭,將手臂支出車窗外,掃了幾人一眼。
靳寓廷沒說話,但顧津津不好跟著沉默,唇瓣輕啟道:“大哥。”
“才回來?”
“是。”
靳韓聲在等面前的鐵門打開,神色很是淡漠。他平日裡也不喜歡搭理別人,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睨了顧津津一眼,問道:“今晚玩得開心嗎?”
“還行。”
“靳先生……”
顧津津耳朵尖,聽到了一個女聲,原先坐在靳韓聲旁邊的女人朝他的胸前偎去,半張臉隱在蓬鬆的大波浪鬈髮中。
車前,沉重的鐵門緩緩打開,靳韓聲丟掉手裡的煙,收回了手臂,兩輛車的車窗玻璃同時合起。
進了大院,兩輛車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顧津津看向身旁的靳寓廷,問道:“大哥為什麼會帶女人回來?”
東樓內明明住著商陸,靳韓聲竟然公然帶著別的女人回家過夜?
“別人家的閒事你也要管?”
“大嫂雖然瘋了,卻跟大哥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他這樣做不是會更加刺激她嗎?”
靳寓廷沒說話,孔誠小心翼翼地透過內後視鏡看了一眼,也沒出聲。顧津津剛進靳家,很多事自然不明白。
車子即將回到西樓,靳寓廷吩咐道:“繼續開,去主樓。”
孔誠有些不解。
顧津津感到精疲力竭,這會兒只想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她的手不由得撫向腳後跟,雖然她整晚都穿著名貴的鞋,腳後跟處卻還是磨破皮了。她問道:“你去主樓有事嗎?我想休息了。”
“一會兒就好。”
主樓客廳內的燈還亮著,車子停穩當,顧津津穿好鞋子,等司機替她拉開車門後,走了下去。
孔誠回頭看著靳寓廷道:“九爺。”
“一會兒,見機行事。”
“是。”
顧津津強打起精神,從車裡出來後,冷風肆虐地刮過頸間細嫩的肌膚。靳寓廷走到了她的身側,摟住她的腰往裡走。
這時,秦芝雙和靳永岩正準備上樓了。看到他們,秦芝雙頓住了腳步,看了眼時間道:“老九,你們才回來?”
靳寓廷走得有些急,顧津津順著他的步子往前,每走一步腳後跟都能感覺到鑽心的痛意。
靳寓廷將手裡的外套朝沙發上丟去,道:“今天在周家差點鬧出人命。”
“什麼?”秦芝雙跟著靳永岩坐了回去道,“怎麼回事?”
“這就要問老大了!他動了手,令人血濺當場,那場面你們是沒看到。”
顧津津不知道靳寓廷為什麼會忽然提起這件事,下意識地收住了腳步。他方才分明說靳韓聲睚眥必報,要她小心。而周家的事,她不是已經處理妥當了嗎?如今他這樣刻意地提出來,靳韓聲肯定會知道,這不是又把她給推出去了嗎?
靳永岩不著痕跡地看了二人一眼道:“老大呢?”
“剛回來,跟我們一道進的院子。”靳寓廷回答道,同時按住顧津津的肩膀示意她入座。
“那你大哥沒事吧?”秦芝雙護短,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家人的安危。
“他自然是好好的,被打的那人不敢得罪他,絕口沒提他。”
靳永岩習慣性地拿了茶杯準備倒茶喝,桌上剩下的茶已經涼透,秦芝雙見狀,將茶杯接了過去,說道:“我來。”
秦芝雙去倒茶了,靳永岩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既然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可周家公子見不得有人在他的家裡出事,非找到動手之人不可。對方不知道津津的身份,直接咬住她不放了。”
聽到這話,顧津津不禁緊蹙眉頭。
靳永岩沉默半晌,直到秦芝雙將茶杯放回他的手裡才開口說道:“老大心思沉穩,不應該這麼衝動的。”
“爸,他發起瘋來的樣子您也不是沒見過。”靳寓廷坐下握住顧津津的手掌說道,“津津剛進門,雖無娘家勢力可撐腰,但我也見不得她受這麼大的委屈。”
顧津津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難道靳寓廷是在替她出頭?可他這分明是在將事情鬧大啊!
“我……”她張嘴就要說話。
靳寓廷握住她的手一緊,顯然不想她繼續開口。
靳永岩輕啜一口茶,氣氛有些微妙。
秦芝雙掃了顧津津一眼道:“津津,你應該沒事吧?”
顧津津想要回答,靳寓廷卻搶著說道:“差點被人傷了臉,您說有沒有事?”
“給老大打個電話,讓他過來一趟。”靳永岩倚靠在沙發內說道。秦芝雙聞言,只好起身往東樓打了個電話。
時間在無盡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過去。
孔誠站在離主樓不遠處的路燈下,剛抽完一支煙,便看到了靳韓聲的身影。他忙掏出手機,撥通剛存好的一個號碼。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喂?”
“是梁小姐吧?”
“你是……?”
“你的男朋友剛下飛機,還有四十分鐘到家,你不會不知道吧?”
女人嗤笑道:“你打錯電話了。”
“驚喜變成了驚嚇,可就沒意思了,他念著明天是梁小姐的生日,特意結束出差提前回來。我想他一定不知道你今晚準備在別人的家裡過夜。”
“你是誰?你……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
女人的聲音很是焦急,孔誠單手插在兜內,不急不緩地勸了一句:“我要是你,就立馬趕回家去,說不定還來得及換身衣服,洗去身上那些不屬�你的味道。”
嘟嘟嘟——
通話被緊急掐斷,孔誠微勾嘴角,這下總算能回車裡去了,站在路邊差點被凍死。

靳韓聲走進客廳,看到了顧津津和靳寓廷,並未表露出絲毫吃驚之色,面無表情地說道:“大晚上的,開家庭會議嗎?”
“老大,今天在周家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頭髮是濕的,還在往下滴水,靳韓聲伸手抹了一把道:“是出了點小事,你們什麼時候閑得連那些都要管了?”
秦芝雙生怕靳韓聲這樣的態度惹惱了靳永岩,趕緊開口道:“你自己惹事也就罷了,還連累津津……”
靳韓聲打了人後大搖大擺地走了,根本不在意後面會發生什麼事。聽了秦芝雙的話,他的注意力一下落到了顧津津的身上,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我連累了你?”
秦芝雙道:“被打的人不敢找你麻煩,正好津津在場,想要拉她做墊背的。”
此時靳寓廷聰明地不發一言,盯著面前的茶几,似乎在出神。
顧津津觸及靳韓聲的眼神,他的眼眸深得好似無底洞,看得她心驚。
秦芝雙將前因後果說了個明白,這件事繞來繞去就又繞回到顧津津的身上了。
靳韓聲也坐了下來,說道:“如果真是這樣,周公子為難你了嗎?”
靳寓廷看到顧津津的腿在抖,家裡雖然有暖氣,但她穿得單薄,冷得都快坐不住了。他直起身,將雙手放到顧津津的肩頭處說道:“若沒有為難,我又何必這樣興師動眾?”
靳韓聲面色陰沉,說出來的話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老九,你對自己的媳婦可真是好。”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靳韓聲很快接通電話:“她說要回去?好,給她開門就是。”
這個“她”,肯定不可能是商陸,靳家人是不可能讓她亂跑的。顧津津猶如醍醐灌頂,明白了一些事。靳韓聲一出現在主樓,他帶回來的女人就急著要走,為什麼?她先前看到的場景中,那個女人可沒有半分不情願。她之前以為靳寓廷將自己帶進主樓是多此一舉,現在一想,才知道原來不是這樣。
顧津津兩手交握,心裡只覺得諷刺。她坐在這裡,算什麼呢?她知道他不會將她放在心上,但他是她的老公,就算不知憐惜,也不該落井下石,不是嗎?
“老大,你帶了什麼人回來?”秦芝雙見他掛斷通話,冷著臉問道。
靳韓聲不以為意地盯向對面的顧津津,道:“弟妹,那我是不是該跟你道個歉?”
顧津津從靳寓廷的兩手間掙脫開,說道:“大哥言重了,本來就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既然已經嫁進靳家,她就要謹言慎行,千萬不能得罪不好惹的人。
“是嗎?大半夜把我叫來主樓,我還以為自己做了傷天害理的事。”
顧津津強裝鎮定地說道:“我跟周公子說我是靳家的人,他便沒有為難我。”
靳韓聲把玩著手中的手機道:“老九方才說了興師動眾……”
“那是他大驚小怪。”
靳寓廷眉頭微動,面上的神色分不清喜怒。
靳韓聲直起身往後靠,神色漠然地說道:“看來我這個弟弟對你很上心。”
顧津津笑道:“是啊,我剛才說累得只想睡覺,可他非要帶我過來。沒想到他竟為了我折騰出這麼一堆事情,我真是太感動了。”語畢,她朝靳寓廷眨了眨眼睛,可誰都能聽出她的話裡充滿了嘲諷。
有些話,靳寓廷不便挑破,因此順著她的意思往下說:“我見不得你受委屈。”
顧津津知道他是虛情假意,卻還要假裝很受用地說道:“周家也沒為難我,不用擔心。”
靳韓聲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眼中閃爍著誰也不懂的深意。
靳寓廷看時間不早了,握住顧津津的手腕說道:“既然津津不想追究,那就算了,我們先回去了。”
秦芝雙巴不得這件事趕緊翻篇,忙說道:“嗯,回去歇息吧。”
兩人起身離開,走到外面,司機正好將車開回了門口。
坐進車內,顧津津冷得臉色發白,用雙手抱住了小腹,閉緊了雙目靠向車窗。
“怎麼了?”靳寓廷沉聲問道。
顧津津感覺腹部傳來隱痛,也不想說話,因此並未搭理他。
靳寓廷見她這樣,也就沒再追問。

回了西樓,孔誠跟靳寓廷在客廳內說話,顧津津則直接上了樓。洗完熱水澡躺到床上,腹部還在抽痛,她卷緊被子將自己抱成一團。
靳寓廷喝了一杯水,將杯子放到桌上道:“今晚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
“九爺,看太太的樣子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我有什麼是怕她知道的嗎?”靳寓廷靠向桌沿,神色漠然地說道,“她要置氣就讓她氣著好了。”
進屋時,屋內一片漆黑,靳寓廷開了燈,然後直接去沖澡了。顧津津閉緊了雙眼,過了一會兒,感覺到床的另外半邊有凹陷感。他掀開被子上床,腿碰到了她,她翻個身,將自己移到最靠邊的位置。一條結實的手臂伸過來摟住了她的腰,她頸間的頭髮被人撥開,他的吻一下下落在上面,有些急迫。
沒想到靳寓廷竟還有這樣的心思,顧津津拱起肩膀,閉著眼睛拒絕道:“別動我。”
靳寓廷有些惱,握住她的肩頭後,上半身覆了上去。他輕咬著她的唇瓣,她用力將臉別向一邊道:“我……我肚子疼。”
“肚子怎麼了?”靳寓廷在她的耳邊喘息著,嘶啞的嗓音中帶著致命的性感。
“方才冷得厲害,我……我痛經。”
靳寓廷的手毫不猶豫地往下探,顧津津趕忙扣住他的手腕道:“是真的,按週期‘大姨媽’這兩天就會來,但我每次吃了冷的東西或者凍到了肚子就難受。”
靳寓廷心想,怪不得她方才靠著車窗,一動不動。
兩人的身體緊貼著,經歷過上一次後,顧津津自然懂得什麼叫作生理變化,僵直著身體不敢動,嘴上說道:“靳寓廷,你放過我,我不會計較你拿我做擋箭牌的事。”
“什麼意思?”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你今晚在主樓的所作所為不是為了我。”
“那你倒是說說看是為了誰?”靳寓廷的話語中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靳寓廷,沒關係的,你想做什麼事都行,我可以替你打掩護,但你最好給我個期限,一個月,還是半年,或者是一年?”
靳寓廷一直壓著她,壓得她好痛,可她沒那個力氣將他推開。
“給你期限做什麼?放你走?”
“是。”
靳寓廷聽到這句話,心裡湧起一股無名火來。他突然就想刺激她,想讓她不好受,無情地說道:“你看看靳家有哪個人是離過婚的?哪怕我大嫂瘋了,大哥不照樣把名分給她留著?”
顧津津面露疑惑,仔細地盯著靳寓廷的神色。他提起商陸的時候,眼底未起漣漪,好像這一切只是她多心了。
這麼一折騰,靳寓廷也沒了那些旖旎心思,翻身躺到旁邊。顧津津趕緊蜷起雙腿,看到他抬手按滅了燈。
一陣窸窣聲後,空氣凝滯住,顧津津仍睜著兩眼道:“我媽今天給我打電話了,想讓我們明天回家吃晚飯。”
靳寓廷沒有回話,這也在顧津津的意料之中,看來明天她只能找個藉口自己一個人回家了。
翌日,顧津津沒去學校。她上午忙著構思漫畫情節,好不容易把更新的內容上傳,一看時間,都快下午四點了,便快速地換好衣服。
她拉開臥室的門,正好看到靳寓廷準備進來。她停住腳步,將路讓開,他卻站在她的跟前不動。
靳寓廷將手裡的一個紙質包裝袋遞了過來,顧津津接過去看了一眼,問道:“這是什麼?”
他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眼道:“不是我買的,孔誠買的。”
顧津津從裡頭掏出一個玻璃罐子,上頭寫著“懷薑膏”,看了眼功效,主要針對痛經、月經不調……
孔誠知道她痛經?
靳寓廷察覺她將目光定在自己的臉上,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愣著做什麼,不是要回去吃飯嗎?”
“嗯。”顧津津轉身,將懷薑膏放回了臥室,再度回到門口時,靳寓廷還站在外頭,似乎在等她。她不由得問道:“你是要跟我一起回家嗎?”
“不然呢?”
顧津津反應過來,忙小跑著跟上他。

車子停在了顧家的樓底下,司機和孔誠下了車,從後備箱內將備好的禮盒拿了出來。靳寓廷出手闊綽,這算婚後第一次登門,禮數絕對不能少。
看著司機手裡拎滿了酒,顧津津拉了下靳寓廷的手臂道:“我爸特別愛喝酒,厲害的時候一個人能喝大半天呢,你這不是要把他灌醉嗎?”
靳寓廷聞言,笑道:“我又不是讓他一天喝完。”
孔誠心思周全,幾乎每種酒都備了。顧東升看到拎進來的酒盒時,眼睛都直了。
陸苑惠拉過靳寓廷的手臂道:“下次別給他買酒喝,他的自控能力極差。”
靳寓廷只當陸苑惠是客套話,上了桌才發現顧津津和陸苑惠的話絕不誇張。顧東升愛酒如命,每種都想嘗嘗,上好的紅酒香醇甘甜,半瓶幹下去後,他又把一瓶白酒給開了。
顧津津和靳寓廷雖然坐在一起,可昨晚的事讓彼此的心裡都不痛快,也就很少說話。
一桌上四個人,顧東升能逮的就只有靳寓廷。顧東升乾脆去廚房拿了盛飯的大碗出來喝,這副架勢,擺明瞭是要不醉不歸,陸苑惠根本勸不住。咕咚咕咚大半瓶白酒倒下去,才讓碗漸漸滿起來,顧東升伸手一推,竟然將碗推給了靳寓廷。
“你瘋了!”陸苑惠忙阻止道,“能給孩子這樣喝酒嗎?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顧東升見狀,按住了陸苑惠的肩膀道:“我的女婿能不會喝酒嗎?是不是?”
碗裡的酒仿佛在張牙舞爪地向靳寓廷示威。他也不是不能喝,只是顧東升喝酒的這個習慣實在可怕。方才他已經陪著喝了一瓶紅酒、一瓶顧東升自家的黃酒,如今又要來高濃度的白酒,這樣混合著來,豈不是要被弄趴在這兒?
靳寓廷睨了顧津津一眼,她只顧往自己的碗裡夾菜,吃得正歡呢,哪裡管得了他。
靳寓廷松了下領帶,說道:“爸,我和津津正準備要孩子呢。”
聞言,顧津津哢嚓一下咬斷了嘴裡的四季豆,又狠狠地瞪了邊上的靳寓廷一眼。
陸苑惠聽到這句話,樂得將大塊的肉往靳寓廷的碗裡夾,說道:“是可以準備起來了,越早生越好,恢復得快。”
顧東升見狀,準備將酒碗拿回去,說道:“那好,等津津懷上了我們再痛痛快快地喝。我平時在家就一個人自斟自飲,真是高興得糊塗了,忘了你們才結婚……”
靳寓廷聽到這兒,手指按在碗沿處道:“爸,我陪您喝吧。”
“你不生孩子了?”顧津津語帶嘲諷地說道。
“不差這一天。”靳寓廷薄唇微勾,笑意染上了原本鋒利的眉角。
“太好了!”顧東升忙坐回原位。他這會兒酒勁已經有些上頭,不自覺地開始吐露心聲:“津津,爸其實一直放心不下你,畢竟你結婚這事太突然了,不過現在見你們準備要孩子了,我和你媽也就放心了……”
聽到爸爸這些話,顧津津不由得難受起來。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也只有不讓爸媽看出端倪,至少不能讓他們替她擔心。跟前擺了一盤媽媽親手做的肉丸,她夾了一個放到靳寓廷的碗裡。
靳寓廷看了一眼,拿起筷子夾住後放到嘴裡。
一頓晚飯吃了將近兩個小時,酒勁上頭了,顧東升的話變得很多,靳寓廷倒是面色如常,一副酒量深不見底的樣子。
陸苑惠將他們送到樓底下,不由得問道:“寓廷,你沒事吧?”
“您放心,我沒事。”
司機將車子開過來,孔誠也在。顧津津跟陸苑惠在旁邊說著話:“媽,您快上樓吧,下面冷。”
“津津,你們既然已經走到了一起,就好好過日子,知道嗎?”
顧津津勉強地點頭應道:“我知道的。”
靳寓廷身形修長,黑色的呢大衣掩至筆直的大腿處,精緻的五官在路燈的照耀下顯得很是深邃。這個夫婿的樣貌是真好,陸苑惠真是越看越滿意。
兩人坐進車內,孔誠將車門合上,陸苑惠目送他們離開後才上樓。

坐進車內,靳寓廷迫不及待地扯松了領帶。顧津津的視線還落在外面,肩頭冷不丁一重,纖細的腰身也被人伸手摟住了。她扭頭看了一眼,他俊目緊閉,腦袋在她的頸間蹭來蹭去,滿身的酒氣熏得她微微皺起眉頭。
孔誠擔憂地轉過上半身來問道:“九爺,您沒事吧?”
靳寓廷揮了一下左手道:“轉回去!”
孔誠乖乖照做。
顧津津的手摸到了靳寓廷的腦袋,想要將他推開,無奈他的兩隻手抱她抱得太緊,幾乎要將她勒得喘不上氣。沒過一會兒,她發現他居然開始動手動腳,意識到他有可能是酒勁上頭了。
“靳寓廷!”
靳寓廷黏住她不放,薄唇咬住她的耳垂,力道還挺重。
顧津津痛得蜷起上半身,不由得道:“孔誠,你快管管你家九爺。”
孔誠這會兒端坐在副駕駛座上,頭也不敢回,只道:“太太,我哪管得住九爺。”
見顧津津往窗邊挪動,靳寓廷順勢將她推了過去,緊跟著也貼了過去。她嚇得攥緊了下擺,驚呼:“靳寓廷!”
坐在前頭的兩個人目不斜視地望向前方。
顧津津哪裡掙扎得過他,求救道:“孔誠……孔誠……”
孔誠摸了下鼻子道:“太太,一會兒到家就好了。”
“好什麼啊?他之前喝醉酒也是這樣的嗎?”
“大家跟九爺喝酒的人都會說一句‘您隨意’,九爺一直以來也都是很隨意的。”說話的時候,孔誠依舊沒有回頭。
顧津津窘迫萬分地說道:“他方才站在那兒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分明是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就……”
“太太,我也沒見過九爺喝多的樣子,實在給不了您什麼有用的建議。”
孔誠說完朝司機看了一眼,示意他放下車內的隔屏。
顧津津:“把他拉走……”
話音未落,車子前後的空間被隔開,孔誠這分明是見死不救。

回到西樓,待車停穩後,司機率先下車替靳寓廷拉開了車門。
靳寓廷這會兒似乎又清醒了很多,修長的腿從車內邁出去,挺拔的身影絲毫沒有站不住的樣子。
顧津津從另一邊出來了,頭髮有些亂,衣服也有些亂。
孔誠見兩人走進了屋內,這才坐上車離開。
顧津津時刻提防著,生怕靳寓廷做出什麼事來。回了房間,他竟然還知道睡前要洗澡,她看他走路的樣子,怎麼都不像喝多了的。趁著他進浴室的時間,她思忖著一會兒該怎麼辦,要不要溜去客房睡,再把房間反鎖?或者直接倒頭裝睡?
腳步聲從浴室內傳出,靳寓廷的手臂垂在身側,手裡還拎了塊毛巾。他沒頭沒腦地說道:“喝了嗎?”
“什麼?”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回去之前給你的那瓶東西。”
顧津津看向床頭櫃上的懷薑膏道:“沒呢。”
“明天喝,下午三點之前喝。”
顧津津不由得抬起視線端詳著靳寓廷的臉,問道:“注意事項記得這麼清楚,你沒喝醉吧?”
寬大的浴袍貼在緊實的肌肉上,靳寓廷繞過大床,走到另一側後彎腰將被子掀起,說道:“我跟你說過我喝醉了嗎?”
“那你方才在車上……”
“我在車上怎麼了?”
顧津津拉了下自己的領口道:“我的扣子是不是被你扯掉的?”
“人還有得間歇性失憶症的時候,說不定我這是間歇性醉酒症。”
顧津津才不信這鬼話,質問道:“你是裝的吧?”
靳寓廷坐在床上,半幹的頭髮這會兒細碎地趴在前額處,平添出一抹慵懶的性感:“沒有。”
“不可能,你能這麼快就醒酒了?而且醒得這麼徹底?”
靳寓廷面色波瀾不驚地說道:“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顧津津攥著兩個小拳頭上前道:“靳寓廷,你當我傻呢?”
靳寓廷將身子往後靠,腦袋枕著左手臂。他今晚是喝得有點多,但一直都是清醒的。他也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顧津津很久以前說過的一句話,問道:“我記得你說你是有男朋友的,分了嗎?”
顧津津下意識地問道:“幹什麼?”
“別告訴我,你們還藕斷絲連。”
顧津津聽到這句話,眉頭幾乎打成了結。當初雖然是隨口一說,可現在經靳寓廷刻意一提,分明又在提醒她,她是被逼婚的,而且被逼得極慘,毫無招架之力。
她抿緊唇瓣不說話,而這樣的神色落在靳寓廷眼中就成了默認。他坐起身,眸子裡已然顯出陰寒之色:“顧津津,腳踏兩條船的滋味怎麼樣?”
“要真有,那也是跟你學的。”
“你倒是說說看,我還占了哪條船?”
顧津津迎上靳寓廷的目光道:“你夜不歸宿的時候住在哪兒?”
靳寓廷不由得失笑道:“你要真想知道,直接問我就行,不用這樣拐彎抹角。”
顧津津才懶得管他住在哪兒,他最好天天晚上都別回來。她轉身去洗澡,洗到一半就發現來月經了。“老朋友”準時造訪,顧津津這才放下心來。

翌日。
學校有考試,班主任早就在微信群裡通知了,每個人都要準時參加,包括已經在外實習的學生。
顧津津考完試後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這才見趙倩和另一個朋友交了試卷出來。
“我找了個特別好的日料店,這次一定請你們好好吃一頓。”
“津津,你上次可把我們嚇死了。”
“就是,”趙倩挽住顧津津的手臂,目光不住地在她的臉上打轉,說道,“後來給你電話,你說沒事,他們肯定抓錯人了吧?”
“那是變態看不慣我,舉報了我。”顧津津想到那件事,心裡仍舊憤恨不已。
主幹道上,各種各樣的車川流不息,孔誠抬頭看一眼路標道:“九爺,太太的學校就在前面。”
靳寓廷坐在後車座內,頭都沒抬,手裡快速地翻閱著一份文件,似乎完全沒有聽進去。
車子經過路口,不遠處有一群學生結伴經過,孔誠看到了顧津津的身影,忙道:“九爺,是太太。”
靳寓廷抬頭,不經意一瞥,正好看到顧津津和幾個人一起走進一家日料店,居然還有男生,不由得眼眸輕眯。沒有細想,他認定那裡頭有顧津津的小男朋友。他合上手裡的文件,看了眼腕表道:“正好我也餓了,就在這兒吃飯吧。”
“好。”
日料店內等號特別難,服務員看了幾人一眼道:“先取號吧,三位的話可能要等一個小時。”
“這麼久?”顧津津早已餓得饑腸轆轆,可是看店裡分明沒有那麼多人,不明白為什麼要等這麼久。
“大桌不用等,但是你們的人數不夠。”
這時,旁邊的一個男生開了口:“顧津津,我們拼桌吧。”
大家都是一個班的同學,平時關係又好,顧津津當然不介意,應道:“好啊。”
服務員立馬取了個大桌的號遞給他們道:“進去右轉,58號。”
桌上很快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日料,顧津津看一眼跟前的芥末章魚,拿了筷子就要開動。她剛把它放到嘴中,芥末的辣味瞬間刺激著味蕾。她準備跟對面的趙倩說什麼,卻看到靳寓廷正朝這邊走來。她一時忘了咀嚼,直到舌頭被辣得毫無知覺。靳寓廷的目光緊鎖住她,看樣子他就是沖著她而來的。她忙將手伸到一邊,趁著旁邊眾人不注意,一個勁地朝靳寓廷揮著,示意他,別過來啊,別過來。
靳寓廷哪裡會聽她的,很快走到她的餐桌旁,站定後說道:“今天怎麼不回家吃飯?”
顧津津忙咽下嘴裡的東西,思忖著該怎麼把他打發走。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
趙倩沖對面的顧津津眨眨眼道:“帥哥啊,津津,你不是最花癡顏值好、身材好的小哥哥嗎?快看啊!”
聞言,顧津津很尷尬,只想把她的嘴捂住。
靳寓廷看向在她的旁邊坐著的男生,呵,她就這眼光?這人長相不如他,瘦得跟個猴子似的,一副眼鏡都快把鼻樑給壓塌了,再看穿著,居然是格子襯衫配運動褲!他不由得失笑出聲:“津津,怎麼不把你的同學們介紹給我認識?”
趙倩的兩隻眼睛瞪得猶如銅鈴一般大,顧津津頓時面紅耳赤,完全不想搭理他。
孔誠跟在後面,也是第一次見靳寓廷做出這樣無聊的舉動,面上難掩詫異。
“那還是我來做下自我介紹……”
“他……他是我男朋友!”顧津津搶著回道。
一束束詫異的目光射向靳寓廷,顧津津忙丟開筷子起身,將他帶到邊上,小聲說道:“你想幹什麼?”
“跟你打個招呼而已,你心虛什麼?”
“你……”
孔誠適時走過來提醒道:“九爺,包間備好了,一點鐘您還有個會議,不能耽擱。”
“嗯。”沒時間再跟她繼續玩下去了,靳寓廷將手臂從她的手中抽了出來。
靳寓廷倒是抽身離開了,瀟灑得不得了,顧津津心裡很窩火,看到他走到包間門口時,有個女人跟過去幾步。很快,兩人一道進入包間,孔誠進去後轉身將門拉上。顧津津毫不猶豫地跟了過去。
來到包間門前,顧津津伸手拉開門。女人是挨著靳寓廷坐的,孔誠見到顧津津進來了,忙準備起身。
顧津津笑靨如花,目光緊鎖住靳寓廷不放,學著他方才欠揍的樣子說道:“寓廷,這是誰啊?也不給我介紹介紹。”
女人面露猶疑之色,視線落到顧津津的臉上,問道:“你又是誰?”
這會兒同學和朋友都不在,顧津津自然能厚著臉皮,但也沒有立即自報身份,而是緊挨著靳寓廷坐到另一邊,說道:“這話應該我問你。”
女人打扮時髦,看著也挺年輕,能近身挨著靳寓廷坐,他們的關係肯定不一般。顧津津若有若無地勾起嘴角,心道,這叫一報還一報。
靳寓廷朝她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凝重地說道:“我們在談正事,你先出去。”
喲,這人裝得多正經一樣。
顧津津側過身,緊摟住他結實有力的臂膀,腦袋靠在他的肩上後不住輕蹭,嘴上說道:“我是他的老婆啊。老公,是不是?”
女人聞言,恍然大悟道:“原來都是一家的。”
“我跟你可不是一家的,靳寓廷的太太只有我一個。”顧津津說罷,搖晃著靳寓廷的手臂道:“老公,是不是嘛?”
顧津津明顯感覺到靳寓廷的身子僵住了,得意地輕翹唇角。
女人莞爾,接著說道:“想不到九太太還是個醋罎子啊!你好,我是靳小姐的秘書。”
什麼?顧津津像是扔掉燙手山芋般鬆開了靳寓廷的手臂。
“靳……靳小姐?”
“對。”
那不是靳寓廷的長姐嗎?顧津津感到小臉發燙,這才發現自己草率了,忙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在談正事,我這就走。”
“走什麼?”靳寓廷見她欲要起身,伸手按在她的腿上道,“在這兒也是吃,難道我這兒的比不上你桌上的?”
“你們要談的事我不方便聽……”
靳寓廷用一隻手摟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拿了筷子放到她的手裡,包間內的食物一早就被安排著送了進來,只是大家都未動筷。
“長姐的意思,是要我截了段家人的生路。”
女人端起一杯清酒,輕啜一口道:“這樣的事情九爺您也不是第一次幹。”
“段璟堯很快會聽到風聲,到時候,長姐就不怕麻煩?”
“她如今在這個位子上怕的人不多了,況且是段璟堯先將她一軍,依著她的性子,又怎麼可能不還手呢?”
顧津津聽得心驚肉跳。雖然只在婚禮上見過靳睿言,但她對靳家的人物關係也算搞得很清楚,段璟堯可是靳寓廷的姐夫,是靳睿言的丈夫,現在他們是相互作對?
桌上鋪滿了各種吃食,但誰都沒有動,顧津津不自在地放下筷子道:“我的朋友們還在等我。”
靳寓廷先前的話只是點到為止,見她執意離席,也就鬆開了手。確實,有她在,很多事他們都不便談起,畢竟有些事得千防萬防,連枕邊人都不一定是可靠的。
顧津津一路走出去,如芒在背。她想到了靳韓聲夫婦,再想到了靳寓廷的長姐,難道靳家的人允許夫妻間自相殘殺嗎?
趙倩他們一桌人都在等她,顧津津一落座,旁邊的男生立馬問道:“天哪,剛才的人真是你的男朋友?”
“津津,你太過分了,這種事我們怎麼不知道?”趙倩不滿地打了一下她的手背。
顧津津只好胡亂解釋道:“相親認識的,我媽比較著急……那個,剛談,剛談呢。”
說話間,顧津津看到孔誠正走過來,小臉上立刻佈滿防備。
孔誠到了跟前,恭恭敬敬地說道:“太太,九爺說您想吃什麼隨便點,一會兒結束後直接走就行,這一桌算在他的賬上。”
顧津津喉間輕滾,靳寓廷要真是好心,大可以打電話或者發短信通知她一聲,幹什麼非讓孔誠過來?
孔誠走的時候,略有深意地睨了一眼顧津津身旁的男生,如果這人真跟太太有什麼關係,現在也應該知難而退了吧?
一頓飯吃得不安生,顧津津讓桌上的人每個都吃得扶牆而出,他們這才保證回到學校後絕不亂說。
放學後回了西樓,顧津津剛放下包,外頭便傳來了門鈴聲。
用人過去開門,原來是錢管家來了。
“九太太,您回來了。”
顧津津聽著這個稱呼還是覺得彆扭,沒應聲。
錢管家站在門口並未進去,對她說道:“太太讓您去一趟主樓。”
“好。”
顧津津嫁進靳家後,很少去主樓。她跟在錢管家身邊,問道:“是有什麼事嗎?”
“九太太不必緊張,太太想帶您出趟門而已。”
顧津津走進主樓的客廳,意外地看到商陸也在。秦芝雙站起身,朝顧津津招了一下手。
顧津津快步上前,秦芝雙拿起沙發上的外套道:“你跟我一道帶你大嫂出去走走。”
顧津津面露猶疑地說道:“大嫂這樣……沒事吧?”
“她安靜的時候跟正常人差不多,最近又天天都在服藥。”秦芝雙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昨天商陸娘家來了人,他們說得也對,我們總是將她關在家裡也不好。”
顧津津看到秦芝雙拉了一下商陸的手,商陸乖乖地起身,神色如常,一點沒有瘋癲的樣子。
司機將車停在門口,顧津津緊挨著商陸站著,茶色玻璃上倒映出兩個身影。商陸的眉眼間十分恬靜溫和,漂亮的瓜子臉白得仿若透明。商陸確實是個美人,若不癡瘋,不知會有多少人為她神魂顛倒。
坐進車內,秦芝雙讓司機開往就近的商場。
商場距離靳家並不遠,商陸一路上都很安靜,並不像會鬧事的樣子。來到商場,秦芝雙拉著商陸的手,沖著顧津津說道:“去三樓看看吧,你大嫂平日裡的衣服都是韓聲看了畫冊直接讓人送去的,今天難得出來,你們都去試試。”
顧津津對這兒並不熟悉,欣然接受了秦芝雙的安排。
幾人坐了電梯上去,來到二樓,轉個彎就是去往三樓的電梯。秦芝雙和商陸走在前面。聽到包裡的手機鈴聲響起,顧津津低頭準備看是誰打來的,肩膀猛地感覺到疼痛,被撞得跌向旁邊櫃檯擺放的娃娃機。緊接著,一道尖叫聲傳到了她的耳朵裡。她剛爬起身就看到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將秦芝雙推倒在電梯上,然後用雙手按住了商陸的肩膀,將商陸往扶手電梯外按去。
女人瘋狂地吼道:“你把我女兒的命還給我!你以為瘋了就能掩蓋掉所有的事嗎?你去死!你去死吧!”
商陸仰躺在扶手上,電梯還在上行,雙腿即將懸空,整個人就要被女人給推下樓。顧津津想也不想就沖了上去,伸手抱住了商陸的腿,將她拉拽回來,另一隻手則扯著女人的褲腿將其推開。
電梯口站著一對不知所措的小情侶,誰都沒有想到去按停止鍵。
商陸跌坐在地,手臂和掌心磨出了一大片傷。她看了眼手上的血,厲聲尖叫起來。
女人不死心,還想將商陸拽起身。顧津津拉住了女人的手臂,二人在電梯上撕扯著。秦芝雙摔得也不輕,這會兒正扶著腰蜷縮在原地高聲喊著救命。
顧津津和女人撞在了扶手上,女人想將顧津津推下樓,兩人一起撞向旁邊。顧津津心裡一驚,感覺自己失去重心栽了出去,肩膀上驀地一緊,回頭就看到商陸站起身死死地抓住她的衣領不放。過了幾秒後,她的耳朵裡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頓時腦子裡一片空白。她依稀記得自己方才好像做了個推人的動作。下面響起陣陣尖叫聲,幾乎要刺破她的耳膜。
商陸將她完全拉了回來,電梯運行到三樓,秦芝雙也在別人的攙扶下起身。她們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臺階。顧津津聽到底樓傳來的喧鬧聲,心臟幾乎要從喉嚨口跳出去,不由得往旁邊挪,想要看看下面的情況。秦芝雙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顫抖著嗓音說道:“別看別看……我這就通知老九,都別怕。”
秦芝雙很快就撥通了靳寓廷的電話,零零碎碎的說話聲傳到了顧津津的耳朵裡,顧津津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拼接不起來。
商陸蹲坐在地上,不停地搓著手上的血。顧津津知道這是三樓,人就這樣摔了下去,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關鍵時刻,秦芝雙將顧津津和商陸拉靠在一起。沒過多久,一名身穿西服的男人帶著幾個保安過來了。
“靳太太?”
顧津津抬頭,看到男人的胸牌上寫著“經理”二字。
“我這就安排送你們去醫院,請。”
顧津津將雙手落在後面的玻璃隔板上,艱難地說道:“我……一會兒警察肯定會來的,人是我……”
“津津,”秦芝雙打斷了她的話,“你和商陸都受了傷,趕緊去醫院,剩下的事情老九會出面處理。”
秦芝雙拉住她往前走,商場電梯口的人不多,但有人正掏出手機準備拍攝。幾名保安見狀,沖過去擋在跟前阻止道:“不准拍!”
秦芝雙腳步很急促,顧津津差點跟不上,商場直接派了車將她們送往醫院。
醫院內病房緊張,顧津津和商陸沒能被安排在一起。商陸受了刺激,方才說什麼都不肯進醫院,還把自己的手臂給抓傷了,秦芝雙放心不下,只能親自陪護。顧津津蜷縮在病床上,病房內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旁邊病床上的人忍不住痛,一直在呻吟。她伸手捂住雙耳,可不起絲毫作用,腦子裡都是她和婦人推搡、撕扯的畫面,視線仿若被蒙了一層血色,揮之不去。她不敢通知爸媽,這時候能想到的人居然只有靳寓廷。
九樓是VIP(貴賓)病房樓層,這會兒的樓道內幾乎無人走動,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到門口。男人伸手推開門,放眼望去,看到商陸閉緊眼簾、面色發白地躺在病床上。
秦芝雙著急地站起身:“老九。”
靳寓廷關上門,神情急切,平日裡的沉穩被擊了個粉碎。他來到病床前,彎腰端詳著商陸道:“她怎麼了?”
“鬧得厲害,醫生打了鎮靜劑,剛睡著。”
靳寓廷注意到她的手上纏著紗布,手臂上也有明顯的抓傷,忙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老九,你去看過津津了嗎?”
靳寓廷沒說話,眸子緊盯商陸。
秦芝雙見他這副樣子,也知道了答案,歎了口氣道:“你要記得,她是你的妻子啊。”
病房內的窗簾拉上一半,靳寓廷的半個身子都隱在黑暗中,精緻絕倫的五官在蹙眉間似乎變得有些猙獰:“媽,我為什麼要找個人結婚,現在您清楚了吧?”
秦芝雙目露吃驚之色,半晌才開口說道:“但你現在已經有家室,商陸是你的大嫂,你該放在第一位的是津津。”
靳寓廷沒答話,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秦芝雙催促道:“一會兒你大哥就來了。”見靳寓廷站著不動,秦芝雙走過去推著他的肩膀道,“津津在病房裡沒人照顧,又出了這麼大的事,肯定嚇壞了。”
靳寓廷的心跳得好像要從胸口蹦出來了,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了拳。
秦芝雙握住他的手道:“老九,今天要不是津津拼命抱住了商陸,這會兒掉下去的……就是商陸了。”
靳寓廷的眼皮跳動著,下巴繃得很緊。商陸沉沉地睡著,這才是他熟悉的那個商陸。他鬆開了手,轉身往外走去。

顧津津被臨時安排在三人病房內,靳寓廷找過去時,看到前面有家屬推開了病房門,門板砰的一聲撞在牆壁上。
他看了眼床位號,抬腿往裡走。
中間病床上的人一直在咳嗽,咳得滿臉通紅,甚至上半身掛在了床沿處。
顧津津看到這些,眼裡浮現惶恐之色。瞥見門口出現的男人,她踢開身上的被子,著急地起身喊道:“靳寓廷!”
靳寓廷看到她的眼底陡然一亮,那種神色就跟他去派出所接她時一樣。眼見她的身子往前栽,他一把攙扶住。
她踮起左腿,兩隻手下意識地握緊他的臂膀,問道:“那……那個人怎麼樣了?”
“在搶救。”
“人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會沒命吧?”
靳寓廷將目光落到她的臉上,這才發現她滿臉慌張、眼圈通紅,好像偷偷哭過。
第一次遇上這種事,顧津津又急又怕,心裡煎熬萬分。秦芝雙跟她說別怕,靳寓廷會出面處理的。可她還是怕啊,怕自己失手害死了人。這種時候,她身邊沒有一個親人陪伴,太難受了。她緊緊地抓住靳寓廷的外套,仿佛這是九死一生之際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靳寓廷這才意識到,她還只是個學生,這輩子都沒碰到過這樣的事。他不由得安慰道:“放心吧,有我在,不論怎樣我都不會讓你有事。”
顧津津的嘴唇抑制不住地輕顫,靳寓廷的話讓她覺得心安,不到那一步,她也不會有那樣的感受。她第一次覺得他們靠得這樣近,不由得往前挪動幾下,猶在顫抖的身體靠進了他的懷裡。她閉上眼,好像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靳寓廷感到肩頭一重,垂首看向顧津津的頭頂。她平日裡都張牙舞爪的,若不是驚嚇過度,不會對他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來。看到她頸間白皙的肌膚,他抬起手,覆上去安慰性地輕拍了兩下。
“我想回去,不想待在這兒。”
“好。”
顧津津直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兩步。靳寓廷握住她的手,將她拖回自己身側,問道:“你的腿怎麼了?”
“碰了一下,沒事。”
這時,有護士走了進來,一隻手拿著託盤,另一隻手將筆插進口袋,對顧津津說道:“你還是不肯清理傷口嗎?”
顧津津看到護士的手裡拿著紗布、剪刀等,小聲地說道:“就是小擦傷,應該沒事吧。”
“這還叫小擦傷啊?你就不怕傷口發炎嗎?”
靳寓廷低頭,看到顧津津膝蓋處的褲子是破的,伸手摟住她,將她拖回到病床上。
顧津津只好乖乖躺著,將褲子慢慢往上拉。她纖細的小腿顯露出來,一道手指長的磕傷染紅了靳寓廷深邃的眼。當時情況緊急,顧津津抱住了商陸的腿,為了將商陸拉回去,只能跪在運行的電梯臺階齒口上。現在傷口的血跟褲子已經粘在一處,她不敢再動,痛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靳寓廷感到心頭湧起一股無名火,厲聲道:“都這樣了,你還不肯讓人給你處理?”
護士用浸濕的棉球按在她的傷口上,將膝蓋處的布料浸濕,又稍稍用力將褲子往上推。
顧津津痛得握緊了手,腿不由得往後縮。
靳寓廷一把按住了她,說道:“別亂動。”
“傷口挺長,所幸不深,我給你處理一下。”護士說著手腳利索地換了酒精棉球。
顧津津平日裡連打針都怕痛,不由得道:“輕點。”
靳寓廷離她很近,見她羽睫顫動,心免不了一軟。
顧津津想轉移注意力,便順口問道:“靳寓廷,大嫂在哪個病房?”
“問那麼多做什麼?”
“你去看過她了嗎?”
靳寓廷臉色微沉,視線落到她那條細長的傷口上,有些艱難地道:“沒有。”
“一會兒我們去看看她吧?”
“不用。”
顧津津噝了一聲,抓住他的手臂道:“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管好你自己,她那邊有大哥在。”
顧津津聽到這話,不由得抬頭朝他看去。這麼說來,他是一得到消息就來醫院看她了,她不由得嘴角輕翹。
靳寓廷見護士已經將傷口處理好,問道:“需要住院嗎?”
“不用,過幾天來換藥就行。”
顧津津說了聲謝謝,急著要起身,靳寓廷忙伸手扶住了她。她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走得很慢,快到醫院門口時,他實在看不下去了,攔腰將她抱了起來。
這番動作太突然,顧津津生怕自己掉下去,忙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說道:“放我下來。”
“這樣陪你走要走到什麼時候?”
一輛車快速沖進醫院,車輪剛刹停,後車座的車門就被推開了。靳韓聲風塵僕僕而來,在杭州的會開到一半就往回趕了。他冷漠的臉上滿是緊張之色,走上臺階時,一抬頭就看到了正在下來的兩人。
“商陸呢?”
靳寓廷居高臨下地盯著他道:“她是你的人,你怎麼問起別人了?”
聞言,靳韓聲看了眼他懷裡的顧津津,快步沖進醫院。
司機開了車過來,孔誠下去替二人拉開車門。靳寓廷彎腰將顧津津放到車內,甚至沒有再回頭看一眼就讓司機開回西樓。
半路上,靳寓廷冷聲問道:“那人怎麼樣了?”
“還在搶救,一樓正好是床品展覽區,人掉下去的時候砸在了床上,要不然肯定當場斃命。”
顧津津正看著窗外,聽到這些,兩隻手緊張地握在一起。
靳韓聲來到九樓的病房內,走進去的時候,秦芝雙疲憊地抬起頭道:“韓聲。”
靳韓聲一言不發,目光緊鎖住躺在床上的女人。
商陸安安靜靜地睡著。這個時候的她不哭也不鬧,卻讓靳韓聲覺得害怕。他來到床邊,看到她胸口處的起伏很弱,臉色又蒼白得厲害,不由得伸出右手放到她的鼻翼前。
“韓聲,你做什麼?”
她在呼氣。她還活著。靳韓聲將兩隻顫抖的手落到商陸的肩頭。他彎下腰,前額同她相抵,半晌後,才閉上眼簾,呢喃出聲:“商陸……商陸。”
秦芝雙看在眼裡,目露不解,不由得說道:“既然你還愛她,平日裡就別再胡鬧刺激她。”
靳韓聲閉緊的牙關微松,說道:“以後再也別勸我放她離開,她是我的人,這輩子都只能待在我的身邊。”
靳韓聲伸手將她摟到懷裡,這個時候什麼都不想,只要她在身邊就好。

回到西樓,顧津津下了車,徑直往裡走去。
進了客廳,靳寓廷問她:“晚上想吃什麼?我讓廚房準備。”
“肉。”
靳寓廷覺得好笑,但還是吩咐廚房晚上多準備些肉。
顧津津走到樓梯前,準備上去,靳寓廷將她抱了起來。進了臥室,他將她小心地放到床上。天已經黑透,漫無邊際的濃烈夜色透過玻璃擠進屋內。她見他起身,似乎要走,不由得問道:“你去哪兒?”
“去書房,還有點事要處理。”
顧津津掀開被子道:“我跟你一起去。”
靳寓廷坐向床沿,看著她一連串的急迫動作忙問道:“你怎麼了?”
“我不想一個人待著。”
她害怕,怕得不行,一旦那個人搶救不過來,她就完了。
靳寓廷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懼色,將被子壓回她的身上,說道:“十分鐘後我就回來。”
“我跟你一起去。我不打擾你,就在書房等你。”
靳寓廷站起身,修長的影子投到大床上,幹脆利落地說道:“不行。”
顧津津將未說完的話吞了回去。她知道,在他的心裡她什麼都不算,所以就算再害怕,她都不該跟著他。她躺回床上,將被子拉高過頭頂,就像小時候看了恐怖片不敢睡覺一樣,只要被子一蒙住頭就會告訴自己,沒事了,不怕了。
腳步聲慢慢到了門口,很快消失在顧津津的耳朵裡。她將被子抓得更緊了。
靳寓廷走進書房,孔誠在裡頭等他。
“秦家那邊不是解決了嗎?錢也拿了,怎麼還會出這樣的事?”靳寓廷隨手關上門,表情嚴肅,“有沒有吩咐醫院那邊不計一切全力搶救?”
“吩咐了。”孔誠跟在靳寓廷身後道,“秦家喪女之後,拿了賠償也消停了,但沒想到今日……從今天開始,我會讓人盯著秦家的一舉一動。”

顧津津被夢魘壓得喘不過氣,夢裡,那個女人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要掐她的脖子,可她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她知道這是夢,但就是醒不來。
“顧津津?”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叫她。肩膀被用力搖晃,她吃力地睜開眼,跟前的身影由模糊變得清晰。
靳寓廷坐在床沿處看著她道:“做噩夢了?”
“嗯。”她伸手擦了一下臉。
“肚子餓嗎?”
顧津津感到後背一陣黏膩,心裡還有些後怕,不由得問道:“醫院那邊有消息嗎?”
“人搶救過來了,只不過要在醫院裡躺一段時間。”
“真的?”顧津津握緊靳寓廷的袖口問。
“是。”靳寓廷不想她繼續為這件事憂心。
顧津津心裡的石頭總算落地了,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靳寓廷看到她滿臉輕鬆,繃緊的嘴角跟著舒展開,不由得想逗她:“不過,醫藥費可是筆不小的數目。”
只要人活著,別的都不是事。
顧津津輕抿唇瓣道:“不是有你嗎?”
“人是你推的,賠錢的事為什麼要我來?”
“當初也是你答應的,只要我同意結婚,就再也不用焦頭爛額。無論我發生了什麼事,你都會幫我解決。”顧津津說著下了床。
靳寓廷抬頭看她一眼道:“你倒記得很清楚。”
“當然,讓堂堂的九太太去操心別人的醫藥費,這不是啪啪打您的臉嗎?是不是啊,九爺?”
得,她這會兒倒是恢復過來了,一副生龍活虎的欠打樣。
兩人來到客廳,菜已上桌,孔誠從沙發上站起來。他也算是靳寓廷最親近之人,所以有時候會留在西樓用餐。
顧津津埋頭吃了幾口飯,雖然餓得厲害,可今天出了這樣的事,胃口總歸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屋外,一陣門鈴聲響起。
“我去開門。”孔誠說著起身走過去。他進來的時候,身後跟著錢管家。
錢管家來到餐桌前,手裡捧著一個首飾盒,對靳寓廷說道:“九爺,這是靳先生吩咐送過來的。”
錢管家將首飾盒遞過來,靳寓廷接過隨手打開,顧津津看到裡頭放了一條紅寶石項鍊,鑲嵌在上頭的一顆顆寶石碩大剔透。靳寓廷將盒子關上,問道:“這是為了答謝津津救了大嫂一命嗎?”
“是,若不是九太太,今天的事後果不堪設想。”
顧津津忙放下筷子道:“大哥不必客氣,我……”
靳寓廷手一揮,將首飾盒推到顧津津的手邊,道:“這是應該的,你拿著吧!”
“我不能拿。”
“矯情什麼?”靳寓廷用手指在桌上輕點道,“也不用說謝謝,這條項鍊跟一條人命比起來,微不足道。”
顧津津知道這項鍊肯定價值不菲,剛要再度拒絕,卻見錢管家已經走了出去。
靳寓廷看著她的樣子,揶揄出聲:“沒出息,一條項鍊而已,用得著這麼畏畏縮縮的嗎?”
“但是太貴重了。”
“讓你的膝蓋磕成這樣,這謝禮可一點都不貴重。”
眼見錢管家出去了,孔誠將門帶上後坐回桌前。
顧津津問道:“你知道大嫂怎麼樣了嗎,出院了嗎?”
“她不會有事的。”
“要不我們一會兒去醫院看看她吧?”
靳寓廷將目光落定在顧津津的臉上,說道:“今天是她連累的你,你要是不管她,什麼事都沒有。”
顧津津見他語氣不善,似乎有些惱怒,很是不解:“你怎麼了?”
“你是我的女人,保護好你自己就行了,以後那樣危險的事情不需要去做。”
“但她是大嫂……”
“大嫂?”靳寓廷站了起來,俯身盯著顧津津不放,“說到底,那也是外人……”
顧津津陡然一驚,心似乎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
旁邊的孔誠同樣面露不解之色。前後不過半天工夫,靳寓廷的態度簡直是判若兩人。
飯吃到一半,孔誠想起了什麼,剛要開口,卻見靳寓廷沖他使了個眼色。他雖有不解,卻還是咽下了想說的話。
吃過飯,靳寓廷讓顧津津先上樓休息。她推開椅子起身,靳寓廷將首飾盒遞給她道:“拿著。”
她看了一眼,接過去後上了樓。
靳寓廷手肘撐向桌沿,兩手交握道:“項鍊的事你怎麼看?”
“靳先生為表達謝意,這也是正常的事。”
靳寓廷嘲諷道:“你難道忘記老大是做什麼的了?環智研發的竊聽器能輕易地藏在一個人的頭髮裡,可想而知,那條寶石項鍊就是最好的溫床。”

靳寓廷上樓回到臥室,看到顧津津坐在窗臺上,雙目出神地盯著繪畫板,受傷的那條腿伸得直直的。
“今天還不休息?”
“反正也睡不著。”顧津津頭也不抬地回道。她心裡其實很亂,毫無睡意。
靳韓聲送來的首飾盒就放在床頭櫃上,靳寓廷走過去拿起它進了衣帽間,隨手丟到衣櫃內。
幾天後,商陸被接回了家裡,但是經過這番刺激,病情更加嚴重了。靳韓聲將她關在東樓的主臥內,讓用人一步不離地守著。
摔下樓的婦人已經脫離危險期,這會兒還躺在醫院裡。
這天,秦芝雙喊了顧津津和靳寓廷去主樓用餐,還給顧津津準備了一份小禮物。顧津津推託不得,只好收下。
顧津津在醫院換過藥,正好李穎書打來電話,約著一起吃午飯,就沒有直接回家。等顧津津趕到餐廳時,李穎書已經點好菜了。
見顧津津走路不對勁,李穎書忙起身走過去攙扶著,著急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前幾天摔了一跤。”
兩人面對面坐定,李穎書將手邊的飲料遞給她說道:“喝吧。”
“你最近不是忙死了嗎,怎麼有空約我吃飯?”
“關心你啊,想看看你做了九太太是不是把我忘了?”
顧津津用吸管不住地戳著飲料中的椰果,自嘲道:“我哪有這個膽子。”
李穎書聞言,小臉揚笑,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津津,你幫我個忙唄。”
“你出什麼事了?”
“我只有做成一個大訪問才能在DF(公司名稱縮寫)立足。津津,誰都拿不下靳寓廷,你幫幫我唄。”
“他不會聽我的。”
“你可是九太太啊。”
“我跟他倉促地結婚,你還能指望他對我有什麼感情?”
這句話脫口而出,顧津津幡然醒悟,原來自己心裡很清楚他們的關係狀態。只不過這幾日靳寓廷溫和了不少,令她有了一種戀愛的朦朧感。她猛地吸了一口飲料,冰鎮的飲料直灌入喉嚨口,冷得整顆心都在發抖。
“對了,他今天就在這裡開會。”顧津津看向對面的那棟樓說道,“我聽到了孔誠跟他安排的行程,他們這會兒應該快出來了。”
“那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守株待兔。”李穎書是個行動派,立馬拿了包起身。
“穎書!”顧津津勸阻道,“你別……”
“我如果說服不了他就給你打電話!”
李穎書是個說風就是雨的性子,很快就沖出餐廳,跑過一片廣場到了對面。
顧津津透過整片落地窗看著她的身影。
菜都上齊了,李穎書還沒回來。
又過了十多分鐘後,顧津津看到一輛黑色轎車開到北廣場的門口,很快,男人高大的身影從裡頭出來了。
李穎書瞅準時機上前說道:“您好,我是DF的李穎書,想約九爺您做個採訪,行嗎?”
靳寓廷目不斜視,好似沒聽到一般。孔誠伸手將她擋開。
李穎書可不會就這麼放棄,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平日裡可是連靳寓廷的面都碰不到的。她說道:“九爺,我是津津的朋友。您別誤會,我真的只是想跟您約個採訪。”
靳寓廷聞言,腳步卻沒有絲毫慢下去,李穎書見狀,只好撥通了顧津津的電話。
顧津津聽到鈴聲,接通後將手機放到耳邊:“喂。”
電話那頭傳來李穎書焦急的聲音:“九爺,是津津的電話,您聽聽……”
靳寓廷壓根不理李穎書,直接坐上了車。
砰的一聲傳到耳朵裡,顧津津不忍心看李穎書在那裡傻站著,在電話裡說道:“穎書,你快回來吧。”
孔誠和司機一道坐進車內,車子並未立即發動。茶色的玻璃緩緩地落下,靳寓廷那張精緻的臉也毫無遮攔地落入了李穎書的眼中。她心下一喜,道:“您和津津的婚禮我還參加了。”
“DF的採訪,我沒興趣。”
“耽誤不了您多少時間,我保證就半個小時,行嗎?”李穎書亮出了手裡的王牌,“您看在津津的面子上……”
靳寓廷唇瓣輕啟,說出來的話明顯帶著嘲諷之意:“我為什麼要給她面子?”
李穎書被問得答不上話來。
窗外的陽光有些刺眼,靳寓廷將墨鏡架到高挺的鼻樑上,語帶譏誚地說道:“要我為了顧津津在你的身上浪費半個小時,你覺得值嗎?”
李穎書聽到這句話,臉色變得很難看。她忘了自己握緊的手機正處在通話狀態,勉強找到零星的話語去反駁他:“您如果是覺得我不值,那是自然,我有自知之明。但您這話若是用在津津的身上,我不接受。”
“別妄想用顧津津來說情,她只是我的太太,除此之外,別無用處。”靳寓廷將上半身靠向椅背,目光淡淡地掃出窗外。陽光反襯出他的冷漠氣質,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感好似是與生俱來的。
李穎書就站在車旁,所以靳寓廷的話清清楚楚地傳到了顧津津的耳朵裡。顧津津想開口讓李穎書回來,但在這樣難堪的場面下,只能裝啞巴。
李穎書這會兒已經將採訪的事拋在腦後,被氣得差點失去理智。
“別無用處?”李穎書咬著牙,惡狠狠地瞪向靳寓廷道,“津津真不該嫁給你,我……我讓她離婚!”
“我不介意。”靳寓廷說完,將俊臉別了回去,上升的車窗玻璃將李穎書滿臉的憤怒隔在外面。
孔誠示意司機開車,顧津津聽到聲響,手忙腳亂地將通話掐斷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突然覺得有點心慌,不舒服得很。
沒過多久,李穎書氣衝衝地從外面進來了。她坐回顧津津的對面,端起水杯將裡頭的半杯水一飲而盡。
“吃飯吧,菜都涼了。”
“誰還吃得下!”李穎書將水杯重重地擲到桌上道,“津津,他……”
“碰釘子了吧?”顧津津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下次這樣的事,你乾脆就別想了。”
“你有沒有想過跟他離婚?”
“這樣的念頭,在還沒結婚的時候我就有了。但這兩個字,恐怕我說了沒用。就像結婚一樣,哪怕我再不情願,最後不還是要乖乖妥協?”
只要嫁進靳家,靳寓廷說過的那些承諾都可以兌現,可顧津津只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好好地過日子。顯然,靳寓廷不會是那個人。他沒把她放在心上,她也不該在他的身上浪費時間,不是嗎?結婚太倉促,離婚卻可以好好籌劃,反正只要他受不了她了,放她走就行。
顧津津垂下眼簾道:“穎書,你說靳寓廷要是生活作風有問題,我們拿到證據後捅到他的姐那裡去,他會很麻煩吧?”
李穎書在喝冰沙,聽到她的話,驚得嘴裡的吸管掉回了杯子內:“津津,你夠狠啊!”
“他會不會有麻煩?”
“那是肯定的。”李穎書來了興致,可是想到靳家的背景,瞬間如泄了氣的皮球,“你看靳韓聲不也挺荒唐的,可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啊,都是傳言。可想而知,這種消息傳不出去。”
“我可以在網上投訴。”顧津津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到李穎書的碗裡後,又說道,“靳寓廷知道我不是省油的燈後,就得防備我。次數多了,他肯定會厭煩,到時候,還不如換個聽話的女人呢。”
“嘖嘖,你可真不愧是畫漫畫的,情節構架得可以啊。”
顧津津單手托腮,目光定向一處道:“靳寓廷這種男人,越早離開他越好吧。我很清楚,有些人生來就是讓女人深陷其中的……”
“津津,上了大學,你就該放肆地談戀愛。你太單純了,長這麼大一次戀愛都沒談過,我最怕別人給一點甜頭,你就陷進去了。”
顧津津收回目光,道:“別咒我。”

到了晚上,靳寓廷還沒回來。顧津津膝蓋上的傷已經大好,她小心翼翼地洗完澡,換了睡衣剛走出浴室就見主臥的門被人推開了。
靳寓廷進了屋,將手臂上掛著的外套隨手丟向床尾凳,沒有跟顧津津講話,直接進了浴室。
水聲消停後,顧津津聽到靳寓廷喊道:“過來。”
浴室的門關著,顧津津豎起耳朵問道:“幹嗎?”
“給我拿一條內褲。”
顧津津皺眉道:“你自己不會拿嗎?”
“你喜歡看我光著走出來,是嗎?”
顧津津忙伸手在門板上拍了兩下道:“行了行了,我這就去拿。”
她轉身走向衣帽間。靳寓廷的內褲一條條疊成三角形就放在抽屜裡,她拉開後隨手抽出了一條。回到浴室跟前,她抬手輕敲道:“開門。”
門哢嚓一聲打開一道縫,顧津津的手探了進去。不料,靳寓廷握住了她的手腕,只是稍稍施力便將她拽進了浴室。
浴室的水汽撲面而來,靳寓廷甩上門,將她抵在門板上。
顧津津伸手推他:“走開。”
靳寓廷端詳著她越漸憤怒的小臉,試探道:“今天有個人說是你的朋友,在銀泰的北廣場門口堵我。”
“是嗎?”顧津津假裝完全不知道此事,問道,“誰啊?”
“名字也夠奇怪,叫吟書。”
顧津津聽這發音有些怪異,再一看他臉上的神色,不由得攥緊了手反駁出聲:“她叫穎書,第三聲,後鼻音!”
“她自我介紹的時候可沒說得這麼詳細。”靳寓廷將兩隻手撐在顧津津的頰側,目光在她的面上拂過,試探著說道,“她分明是事先知道我在那兒,難道不是你說的?”
“跟我沒關係。”顧津津用力推了一下,卻沒能將他推開。
靳寓廷俯下身吻她,她威脅道:“你再這樣信不信我喊人?”
“你敢喊,我就堵上你的嘴。”
浴室內的溫度越來越高,燒得顧津津整張臉通紅。靳寓廷用手指撫著她的唇瓣,說道:“去床上等我。”
顧津津定在原地沒動,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不情願做的事,難道你要逼我?”
“怎麼?讓你跟我一起生活就這樣委屈你?”
“有些事並不是有一之後就能有二的。”
“這是夫妻間應該做的事,不存在強迫。”
顧津津滿臉防備地盯向眼前的男人,道:“靳寓廷,你的紅顏知己肯定很多。”
“我沒有別的女人。”
“我又不傻!再說我就算親眼見到了也不能將你怎樣。”顧津津嗤笑出聲。
“你如果能夠親眼見到,那就是我的問題,隨你怎麼樣。”
話音剛落,靳寓廷清楚地看到顧津津的眸底有一簇火苗燃了起來。顧津津略帶欣喜地說道:“我可忍受不了那種事,真要被我發現了,我們只能分開。”
“好。”
“這可是你說的。”
“就是我說的。”
顧津津覺得要在靳寓廷的私生活上抓小辮子,那真是太簡單了。他在外面肯定還有住處,此刻將話說得這麼滿,無非是覺得她沒有本事找到而已。
“作為交易條件,你是不是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在你離開靳家之前,該做的事,一次都不能少。”
他將她帶進衣帽間,取過靳韓聲送來的首飾盒,將裡頭的項鍊拿了出來,放到她的頸間比了比。
顧津津很疑惑,大晚上的,這是做什麼?
靳寓廷撥開她頸間的頭髮,替她戴上了項鍊,透過落地鏡看著裡頭一前一後站著的身影,又伸手將她的睡衣扣子解開兩顆,凸顯出來的鎖骨和隆起的白皙肌膚襯得項鍊上的寶石瑰麗似血。
顧津津覺得很不自在,想要走,卻被他的手臂圈住了腰。顧津津蜷縮起肩膀,在靳寓廷的懷裡掙扎。他伸手將衣櫃上疊放整齊的衣物都掃了下去,腳邊很快被堆滿,好好的衣帽間亂作一團。
顧津津欲逃跑:“你……”
他吻住她的唇,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項鍊貼在她胸前,透著一股涼意。

第四章
喝醋喝飽了
翌日。
顧津津趁靳寓廷還在洗漱,先一步下了樓。
孔誠坐在客廳內,聽到腳步聲,放下了手裡的雜誌道:“太太。”
“他可能還要過一會兒才下來。”
“好。”
“我看他今早起來沒調鈴聲。”顧津津思考著該怎麼開口打探靳寓廷的行程,總不能顯得太刻意。
“是,今天公司裡沒什麼事。”
“那他還這麼準時出門?”
孔誠道:“可能要跟幾個客戶見見。”
顧津津正想著怎麼套話的時候,瞄到靳寓廷下樓的身影,忙一溜煙地進了廚房。
靳寓廷出門後,在車內問了孔誠這樣一句話:“你知道兩個圓圈和兩個叉是什麼意思嗎?”
孔誠沒反應過來,問道:“您在哪裡看到的,是地標嗎?”
“不是,顧津津畫過。”
“我給您查一下。”
片刻後,孔誠有些尷尬地看向靳寓廷,將搜索到的答案給他看。
靳寓廷恍然大悟,看了眼窗外,想到顧津津的繪畫板上滿屏都是這些字符,看來她對他這方面很滿意。這些符號,說不定就是她的暗示。
“九爺,太太今天在跟我打聽您的行蹤。”
“哦?”靳寓廷將目光收回,問道,“你怎麼說的?”
“我應付了兩句。”
“她想知道什麼,你就告訴她好了。”靳寓廷說道。昨晚的話,看來她是牢記於心了。想要抓他的短處,那得看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
孔誠透過後視鏡看向靳寓廷,難得見他嘴角勾了起來,那雙眸子內含著笑意。
靳寓廷當晚沒有回西樓,顧津津輾轉難眠。他金屋藏嬌的地方,她也休想從孔誠的嘴裡探出來。跟著靳寓廷的都是人精,就連他的司機她都收買不了。關鍵時刻,顧津津想到找李穎書幫忙。
綠城有那麼多雙眼睛盯著靳寓廷,李穎書多方打探,從同行的嘴裡聽到了“樹山別墅”四個字。

下午時分,顧津津給靳寓廷打了個電話,靳寓廷很快就接了。
“你晚上回來嗎?”
“怎麼了?”
顧津津隨便扯了個謊:“媽問起你的事,知道你昨晚徹夜未歸。”
“不回來。”靳寓廷簡單地回道。
“好。”
掛斷通話,顧津津難掩激動之色,認定他今晚肯定是在樹山別墅過夜。她總算等到機會了!
李穎書上次吃了暗虧,如今逮到機會,說什麼都要幫顧津津的忙。但樹山別墅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李穎書直接開了公司的採訪車,接了顧津津後趕了過去。
“津津,一會兒要真見到了不可描述的場面,你有什麼打算?”
顧津津正查看手機電量是否充足,聞言,頭也不抬地說道:“那我就可以解放了。”

車子在距離樹山別墅不遠的路口停了下來,李穎書看了一眼時間,詢問道:“在這兒等?”
“先進去吧,萬一到時候登記浪費時間,跟丟了可就慘了。”
“好。”
李穎書準備發動車子,顧津津一口涼水下肚,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她伸手按住了李穎書的手背道:“等等。”
“怎麼了?”
“我給靳寓廷打過電話,他說晚上不回來。你說他會不會已經有了防備?”
李穎書推了下顧津津的腦袋道:“我看你就是平日裡想情節想得太多了,你是他的老婆,問他一句很正常,有什麼好懷疑的?”
一個小時後,李穎書的車順利進了小區。她有採訪證,登記後便可暢行無阻。
傍晚時分,靳寓廷的專車開進了樹山別墅的大門,李穎書見狀,趕忙跟了過去。
車子在如畫的風景間穿梭,很快停在了湖邊別墅的門口。孔誠下了車,在車窗上輕敲了兩下。
李穎書找了個合適的角度,看到茶色的玻璃落下一半,裡頭露出一張漂亮明豔的臉蛋。孔誠和那個女人說了幾句話後,讓司機將車開進了地下車庫,自己則向四周張望著,一臉謹慎的樣子。沒過多久,司機將車開回地面上,孔誠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李穎書激動地捶了一下方向盤道:“沒錯了,靳寓廷和那個女人肯定單獨進了屋內。”
坐在她旁邊的人身上穿著顧津津的外套,還戴了個帽子,這會兒總算能把臉抬起來了。那個人湊到李穎書身邊看了一眼,說道:“趕緊把你的朋友喊回來啊!”
原來顧津津讓李穎書找了同事過來,自己卻跑去靳寓廷的公司附近蹲守了。李穎書一直覺得顧津津是想多了,看吧,關鍵時候顧津津卻不在。

靈頂大樓不遠處的廣場旁邊停了一輛出租車,顧津津此時正趴在車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路口的方向。
李穎書的電話打了過來,顧津津接通後放到耳邊:“喂。”
“津津,你趕緊過來吧,你老公跟一個女人進了樹山別墅。”
顧津津不由得直起身道:“真的?”
“那還有假?這會兒估計都摟在一起了!”
顧津津懊惱出聲:“我趕回去也來不及了啊。穎書,你幫我守著門口,他肯定要在那裡玩一個晚上。”
“好!”
顧津津掐斷了通話,司機詢問道:“要走嗎?”
“過一會兒看看。”就算這時候回去,她也趕不上了最精彩的一幕了。顧津津快愁死了,不經意間一抬視線,竟然看到靳寓廷的車開回了公司。她雙眼微睜,不一會兒工夫,居然又看見靳寓廷從辦公樓裡大步走了出來。
顧津津忙打起精神,沖司機說道:“看到那輛車了嗎?跟著它。”
“好。”

孔誠回到副駕駛後,立馬向靳寓廷彙報:“太太果然去了樹山別墅,倒是聰明,知道用採訪車混進去。我已經關照小羅了,讓她好好待在裡面,不論誰敲門都別開。我看太太做事也較真,這麼冷的天,就怕她要守到您出來為止。”
靳寓廷想到那個畫面,不由得覺得好笑。他身子往後靠,俊目輕閉道:“每天連軸轉地工作,有點累,有她給我調節調節,真不錯。讓她在外面等著好了,看她以後還敢不敢打這種主意。”
“安排去機場接陳小姐的車已經回來了,我們這會兒去酒店。”
靳寓廷淡淡地嗯了一聲。
出租車一路跟過去,到了酒店,顧津津趕緊推開車門下去。
孔誠跟在靳寓廷身後,兩人一道進入底樓的餐廳,顧津津忙走了進去。
裡面沒有多少人,卻不見靳寓廷的身影。服務員熱情地走上前來,詢問道:“請問您有預約嗎?”
“位子早就訂好了,”顧津津知道靳寓廷用餐肯定是在包間內,走到前臺處,拿起旁邊的紙和筆,寫上靳寓廷的名字道,“你只需要告訴我,他在哪個包間裡。”
“您是?”
“我是他的太太。”顧津津這話說出來特別有底氣,“對了,我們的婚宴就是在這兒辦的,你別跟我說你不認識我。”
服務員也不知道是真的認出她來了,還是不想得罪她,畢恭畢敬地沖她說道:“我帶您過去。”
“不用了,你告訴我包間號就好。”
“101。”
“謝謝。”
包間內,陳小姐的神色有些不對勁,手指不停地在杯沿處打轉。孔誠說的客套話,她一句都沒聽進去。待到靳寓廷坐定後,她直接問道:“九哥,你真的結婚了?”
“這種事還能有假?”
“你怎麼不娶我呢?”
靳寓廷從孔誠的手裡接過菜單,回道:“你別鬧,明天辦完事就乖乖回去。”
“我得知你結婚的消息就直接趕過來了。”
靳寓廷面露不悅之色,說道:“所以,你到綠城來不是為了工作?”
顧津津躡手躡腳地來到門口,聽到裡頭依稀傳來說話聲,小心翼翼地擰開門把,透過一道縫隙看到靳寓廷和一個女人坐在一起。這回總不至於再碰到什麼靳小姐的秘書吧?顧津津掏出手機,對準靳寓廷坐著的方向。
正在這時,陳小姐偎向靳寓廷的身側,烈焰紅唇一下吻到他的嘴邊。
靳寓廷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門被人用力推開的聲音,顧津津怒火沖天地來到桌前道:“你們在幹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靳寓廷是怔住的,顧津津這會兒不是乖乖地守在樹山別墅外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她不出現還好,一出現就挑了這麼個時機。
靳寓廷睨向孔誠,孔誠也覺得難以置信:“太太……”
顧津津冷笑著,拉開椅子坐在靳寓廷的對面道:“被我捉個正著,你怎麼看?”
靳寓廷在陳小姐的腰際輕推,視線同顧津津對上,問道:“你捉到什麼了?”
“都這樣了,還不肯承認是嗎?”顧津津從包裡拿出隨身攜帶的鏡子,將它放到靳寓廷的手邊道,“瞧瞧你的嘴邊。”
他抬起右手,指腹在唇瓣處輕拭,上頭拉出一道長長的豔紅色。
孔誠忙抽出紙巾遞向靳寓廷。顧津津輕眯眸子,那樣的神色落入靳寓廷的眼中,頗有幾分小人得志的意思。
“你覺得我們是在做什麼?”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嘴角處的痕跡仍未擦乾淨,顧津津真的佩服靳寓廷的臉皮。她覺得眼睛似乎有些刺痛,說道:“我沒看錯的話,接吻算不算?”
“我跟你接吻的時候是這樣的?”
“別扯開話題!”顧津津看到陳小姐仍舊沒有避嫌的意思,身子緊貼著靳寓廷的手臂,心裡很不舒服,語氣近乎咄咄逼人:“這位小姐,你跟我的先生是什麼關係?”
“你看不出來嗎?”
顧津津靠坐進舒適的椅背內,緊盯著她說道:“我老公說他對我一心一意,在外面絕對沒有別的女人。”
靳寓廷正用紙巾擦著嘴邊的口紅,聞言動作一頓。他什麼時候跟她說過這樣肉麻的話?
但這些話用來激怒陳小姐,有用得很。陳小姐對靳寓廷突然結婚一事原本就耿耿於懷,聽到這話臉色都變了:“我跟九哥兩情相悅的時候,有你什麼事?”
“但我們已經結婚了,你這是承認跟他在這兒密會了?”
“是又怎樣?”陳小姐從小嬌生慣養,自然天不怕地不怕。
“靳寓廷,你聽!”顧津津語調高揚,“她承認了。”
“承認什麼了?”靳寓廷面不改色道,“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你也能當真?”
“九爺不地道啊,也不給這位小姐一個說法,難為人家了。”顧津津沒想到他這樣無賴,生氣之下說話也沒多考慮。
靳寓廷面色鐵青地道:“顧津津!”
陳小姐方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顧津津一圈,情敵當前,不甘示弱道:“對,我已經是九哥的人了。”
顧津津一時語塞,雖然知道是事實,但對方毫不避諱地承認,無異於給了她最難堪的一擊。
“你胡說什麼?”靳寓廷略帶惱意地將陳小姐推開了。
“我沒有胡說,事實而已。她要是連這種事都接受不了還怎麼當靳家的太太?”
顧津津喉間滾動,沒有意識到自己咬緊了牙關,所以說出來的話帶著微微的顫音:“靳寓廷,我接受不了這樣的事,你該知道怎麼辦了吧?”
啪——
靳寓廷拿起手邊的菜單用力摔在桌面上,站起身來。陳小姐見狀,忙要拉住他。
他抽出手臂,漠然地說道:“趁我沒把你丟出綠城,自己回去!”
“九哥!”
靳寓廷彎腰,說出的話像冰碴子一樣:“你九嫂跟我置氣,我不跟她計較,可你來湊這個熱鬧,不覺得多餘嗎?”
陳小姐聞言,臉色立馬變得蒼白。
靳寓廷直起身後,輕輕地搖頭道:“被人當槍使還揚揚自得,是陳家教育你把自己的臉面踩在地上的?”話畢,他邁著修長的腿離開,經過顧津津身側時,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起身。
顧津津趔趄著跟他出去,孔誠留在了包間內。

兩人坐車回到西樓,顧津津先給李穎書打了個電話,她們還在蹲守,聽聲音這會兒正被凍得瑟瑟發抖。
“喂,津津,你怎麼還不過來?今晚大降溫啊,我要變成冰塊了。”
“穎書,你趕緊回去吧。”
“啊?為什麼?”
“靳寓廷那只狐狸不在樹山別墅,你上當了。”
李穎書不由得拔高了音量:“什麼?我白等了?”
顧津津打開電腦,盤膝坐在床上。靳寓廷進來的時候,見她正講著電話,那頭的李穎書很激動,說話聲都快傳到他的耳朵裡了。
方才的事真的有些出乎靳寓廷的意料。他沒想到陳小姐會有那樣的舉動,更沒想到顧津津會突然闖入。對於事事喜歡算計,做事又習慣精確到分秒的靳寓廷來說,這是頭一次知道什麼叫狼狽,什麼叫不受掌控。還好,他如今仍舊處於上風。
顧津津掛了電話,一臉壞笑地盯著他。
靳寓廷坐向床沿,問道:“又在動什麼歪腦筋?還想跟我鬥是不是?”
當然。
顧津津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沒有承認,得讓他放鬆警惕才行。她笑著說道:“不,沒有下次了,以後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很大度的。”

三天后。
孔誠坐在車內,不時看一眼時間。九爺進大樓的辦公室都快一個小時了還沒出來,孔誠不免有些心焦。
司機一抬眼,雙手忙握住方向盤道:“九爺出來了。”
這幾天大降溫,綠城被冰霜一般的寒氣侵入,靳寓廷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外頭罩了一件同色的長大衣。他到了車子跟前,不等孔誠下車,逕自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靳寓廷丟開呢子大衣,聲音猶如寒冰:“開車!”
孔誠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一眼,問道:“九爺,靳小姐找您是有什麼急事嗎?”
“收到了舉報信和一張照片,說我行為不端,照片裡頭的另一個主角是陳家小姐。孔誠,你說說,這件事是誰幹的?”靳寓廷說這些的時候,神色很是不悅,面部的線條甚至顯得有些尖銳。
這還用猜嗎?
“太太這樣做,難道是以為靳小姐查不到她的頭上?”
“她巴不得被一腳踢出靳家,如今是有恃無恐。”
孔誠看一眼靳寓廷的神色道:“九爺,您沒事吧?”
“總歸是一通教訓,說我若敢有下次,她就敲我的頭。”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您要不要找太太好好溝通一下?”
靳寓廷薄唇輕啟,皮笑肉不笑地道:“在她的面前,你要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我現在沒空收拾她,等從歐洲回來再說。”
“是。”

顧津津這幾天都去了學校。她覺得在家不自在,還是去學校上課來得輕鬆。她並不知道靳寓廷出差的事,只當他夜不歸宿是在回應她舉報的事。她倒覺得無所謂,挑釁就挑釁吧。不過她還是打算消停一下,畢竟樹山別墅那邊也不能天天盯著。
在食堂吃完飯,顧津津跟著幾個同學去操場。她若有所思地盯向上空,直到一名男生拍著籃球來到跟前才回過神。
“顧津津,聽說你的漫畫要出版了?”喬予用一隻手抓著籃球,黢黑的眸子仿佛要望到她的眼底。
顧津津心口撲通一下,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啊,是。”
“到時候我給你捧場,你給我簽名。”
“好啊。”
顧津津和喬予並不是一個班的,但之前有過接觸。她眼簾微垂,若不是靳寓廷不聲不響地來那麼一出,她也不用躲著喬予了。
喬予見她旁邊沒人,乾脆坐了下來,趙倩拉起身後的朋友先行離開了。
“津津,你最近都沒來學校。”
“嗯……”顧津津說話的時候雙手都不知道該擺在哪兒了,“老師同意我在家實習。”
喬予舉起手裡的籃球,朝遠處的籃筐丟過去,嘴上說道:“我以為你不來學校是不想見我。”
“怎麼可能!”
“津津,我之前送你的兩條小金魚,你養得怎麼樣了?”
顧津津知道自己現在這種情況實在不適合跟喬予深談下去,直接道:“我不會養,魚都被我養死了。”
“沒事,一會兒放學後,我再去給你買兩條。”
喬予是校草級人物,長得好,學習好,在距離學校不遠處的商業街上成立了一個工作室,還帶顧津津去看過,甚至讓她畢業之後去他的工作室上班。
顧津津情竇初開,只不過剛萌出一點點小嫩芽就被靳寓廷無情摧殘了。
放學的時候,喬予真的在校門口等她,捧著個金魚缸道:“津津。”
正好李穎書來找顧津津,看到這個情況,忙上前接過金魚缸遞到顧津津的手裡說:“交了男朋友也不告訴我,不地道啊。”
顧津津忙拉住李穎書的手臂。李穎書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情況,還來瞎攪和什麼?
“晚上一道吃個飯吧。”喬予乘勢邀約。
顧津津剛要開口拒絕,李穎書卻替她答應了下來:“好啊,介意帶著我這個電燈泡嗎?”
“當然不介意。”
顧津津被強行拉過去,這頓晚飯吃得如鯁在喉。飯後,她婉拒了喬予看電影的邀請,逃也似的上了李穎書的車。
李穎書將顧津津送到靳家門口,熄了火,看向她道:“津津,我看得出來,你對喬予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
“那又怎樣?”
李穎書看了一眼被她捧在手裡的金魚缸,道:“你們以後有的是時間相處。津津,既然你跟靳寓廷遲早是要離婚的,那就意味著你今後還會有自己的生活。”
顧津津邊推開車門邊說道:“這邊還沒有結束,我就不會想著將來的事。”
“津津,”李穎書傾過身,再度勸說道,“你考慮考慮。”
顧津津什麼話都沒說,關上車門走了。

靳寓廷回到綠城,已經淩晨兩點了。走進主臥,他只開了一盞壁燈,放眼望去,看到顧津津在大床上睡得正熟。
樹山別墅距離機場要近一些。孔誠見靳寓廷連日勞累,原本是要安排他住到那裡去的,畢竟之前的那麼多次都是這樣安排的。靳寓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覺得樹山別墅空蕩蕩的,住不習慣了,最後還是回了西樓。
他坐到顧津津睡的那一側床沿處,單手撐在她的旁邊,彎腰看著她熟睡的面容。
今天顧津津的腦子裡亂成一鍋粥,胡思亂想之後就成了夢境。夢裡,喬予站在懸崖邊上,冷風將他的頭髮吹得很亂,他的嘶吼聲也傳到了顧津津的耳朵裡:“你既然已經結婚了,那為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說完,他縱身往下一躍。顧津津心想自己什麼時候跟他在一起過了?她張了張嘴,想勸他別幹傻事。
靳寓廷將臉埋在她的頸間,薄唇貼上她小巧的耳垂。
“喬予……”一個名字幾乎是在靳寓廷的耳邊說出來的。
壁燈的微光掃在頭頂上方,靳寓廷面色微僵,收回了手臂。
喬予,一聽就是個男人的名字。
他出去一趟,她一個電話沒打,他回來的時候,她一個人睡得香甜。他端詳著她的小臉,強忍住將她一把拎起來的衝動。
他的視線落向床頭櫃,看到那裡放了個金魚缸。他走的時候,還沒有這玩意兒,不用細想都能知道怎麼回事。
魚缸旁邊放著一包魚食,靳寓廷拿起魚食,全部倒在了魚缸裡。

顧津津睜眼之際,陽光照進了臥室。睡眼蒙矓中,她看到了男人的背影,當即完全驚醒過來,伸手揉了揉眼睛,看到靳寓廷背對她睡著,好看的身體線條起伏有致。她坐起身,滿臉疑惑,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怎麼一點都不知情呢?
靳寓廷翻躺過來,滿臉起床氣,輕眯著一雙眸子道:“吵死了。”
“你什麼時候到家的?”
“在你睡得跟頭豬似的時候。”
顧津津掀開被子,兩隻腳剛放到地上,餘光不經意間掃過金魚缸,大驚失色,湊近一看,兩條金魚都漂在了水面上。
“這是怎麼回事?”顧津津見魚食袋子被丟在旁邊,裡頭空空如也。她轉身看向靳寓廷,問道:“你幹的?”
“我看它們餓得厲害,就喂了點東西給它們吃。”
“你是把整包都喂完了!”
靳寓廷不悅地用手臂撐起上半身,甩了甩淩亂的短髮道:“它們一直張嘴在吃,這能怪我嗎?”
“你就是故意的!”
“怎麼了?”靳寓廷盤膝坐著,睨向顧津津道,“賠你就是了。”
她看一眼時間,不早了,得趕緊起身準備出門。
靳寓廷眼見她起身在收拾繪畫板和包,問道:“你要去哪兒?”
“學校,上課。”
聽了她的回話,靳寓廷就知道顧津津不對勁了,這幾天總往學校跑,看來是跟那個小男朋友發展迅速。他躺回床上,單手枕在腦後,看著顧津津忙碌來忙碌去的身影,心裡很不爽,她這分明就是趁著他不在,偷食偷得歡。

放學後,顧津津走到校門口,沒想到喬予正在外頭等她。
不遠處的路口停了一輛車,顧津津壓根認不出來那是靳寓廷的另一輛座駕。
喬予揚了揚手裡的東西道:“津津,我給兩條小傢伙重新買了個大點的魚缸,還有水草和假山,你回去佈置一下。”
聞言,顧津津面露難色。她總不好說它們都被靳寓廷給喂得撐死了吧?她只好將袋子接過去,說道:“謝謝。”
靳寓廷看到顧津津將東西抱在懷裡,跟抱了個寶似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孔誠將手落向旁邊的車門,問道:“九爺,要請太太上車嗎?”
“不用,別打擾了人家你儂我儂。”靳寓廷靠坐回去,話語間卻有幾分切齒之味。他讓司機開車,經過顧津津跟前的時候,看到那個男生低著頭,正和她說著什麼。
“喬予!”不遠處,有同學朝他喊了一聲,“去打球嗎?”
喬予?靳寓廷眸光一掃,寒光洶湧而起。他沒想到顧津津的膽子居然這麼大,她怎麼不想想這件事要是被他發現了,後果得有多嚴重?

顧津津回到家,靳寓廷和孔誠都在,靳寓廷站在廳內並未正眼看她,面色冷冷的,一副不易親近的樣子。
見她進來,靳寓廷收住話語,沖孔誠說道:“去書房說。”
“是。”
有什麼話是當著她的面不能說的?顧津津躡手躡腳地跟著上了樓。書房的門緊閉,她走過去,將小臉貼緊門板,裡頭依稀傳來靳寓廷的說話聲。
“東西備好了嗎?”
“備好了,定制的一套高級珠寶,袁小姐上次就看中的。”
“她倒是容易得手。”
孔誠笑了笑道:“九爺看上她是她的福氣……”
顧津津頓時覺得耳朵裡忽然嗡嗡作響,強打起了精神才聽見靳寓廷吩咐道:“明晚吧,嵩山酒店的房卡是不是在你那兒?”
“對,在我的公文包裡。”
靳寓廷想了想後,確定了時間:“晚上九點,別太早,一個小時後你安排司機在樓下等我,完事後我回西樓。”
“是。”
聽到這些,顧津津不禁往後退了兩步,只覺得腿有些軟。
她回到樓下,看到用人在廚房內準備晚餐,孔誠的公文包放在沙發上。她快步走上前,打開後開始翻找,裡面有個長錢夾,翻開一看,裡頭裝滿了銀行卡和房卡。她很快找到了嵩山酒店的房卡,拿在手裡。轉念一想,她若是就這樣拿走了,孔誠找不到門卡,肯定會懷疑。她繼續翻找,在錢夾的暗兜裡翻到了另外幾張房卡,其中一張跟她手裡的一模一樣,寫著相同的房間號,看來這張是備用的。她將它抽出來,然後將手裡的房卡放了回去,又將錢夾小心翼翼地塞到孔誠的公文包內。
當晚,孔誠走的時候似乎並未發現異樣,顧津津將房卡藏在了自己的包裡。

第二天,顧津津沒有去學校,在家一直等到八點左右,靳寓廷都沒回來。她這次沒有給他打電話,出門的時候也沒驚動家裡的司機。出了靳家後,她打車直接去往嵩山酒店。她坐在車內等著,八點四十分左右,靳寓廷的車子果然來了。這回,她看得清清楚楚,靳寓廷獨自一人從車上下來,快步走進了酒店。孔誠並未跟著他,司機也將車駛離了酒店。
顧津津給了錢,毫不猶豫地推開車門往外走。
上了房卡顯示的所在樓層後,顧津津放輕腳步來到房門前,將側臉貼到門板上,裡頭依稀有女人的笑聲傳出來。
她看一眼腕表,想來應該差不多了,將門卡貼過去,擰開門把的時候,儘量將聲音放輕。門被推開的瞬間,房間內的聲音肆無忌憚地傳到她的耳朵裡。
床上的兩人鬧得正歡,就連開門聲都沒聽到。顧津津緊貼著牆壁往裡走,心口怦怦直跳。
顧津津拿出手機準備錄視頻。她這會兒心事重重的,就是沒有一點點高興的意思,笑不出來。
顧津津伸手按向牆上的燈,臥室內瞬間亮如白晝。她舉起手機來到床邊,喊出聲:“靳寓廷!”
男人揮手將蒙著頭的被子掀開,顧津津忙將手機對準他的臉。
她看清了眼前男人的臉,杏眸一點點圓睜,握住手機的手臂輕垂至身側。床上的男人更是驚得半晌都沒反應。
顧津津喉間輕滾,整張俏臉紅透了:“對不起,不……不好意思。”顧津津怎麼都沒想到,這次逮到的人不是靳寓廷,居然是喬予!
喬予總算回過神來,慌亂地說道:“津津,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顧津津也被問蒙了,轉身就要離開:“真的對不起,我走錯房間了。”
她剛邁出一步就被喬予拉住了手腕:“津津,不是你想的這樣……”
顧津津甩開了喬予的手,打斷了他的話:“喬予,你不用跟我解釋,我們之間沒有什麼關係,我過來也不是找你的。”
她使勁將他推開,快步朝著門口走去。
顧津津沖進電梯,不住地按著裡頭的關門鍵,電梯門緩緩合上,映出一張驚慌失措的小臉來。她在臉上抹了一把,這才發現額頭處都是冷汗。她和喬予從未開始過,但萌動的心思是心照不宣的,如今以這樣慘烈的方式徹底收場,也算是不錯了。
顧津津走出酒店,攔了輛出租車。

回到西樓,她發現客廳的燈亮著,推開門往裡走,看見靳寓廷坐在吧台前,身後的酒架上收藏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名酒。
靳寓廷舉起手中的高腳杯,朝她做了個乾杯的動作。顧津津沒好氣地將手裡的門卡拍到桌上。
靳寓廷掃了一眼,明知故問道:“我的房卡怎麼會在你這兒?”
“你應該帶著你的特助去做演員。”
“孔誠嗎?”靳寓廷忍不住笑出聲來,“我改天問問他的意見。”
顧津津心頭堵得難受,臉色也很不好看。
靳寓廷仰脖喝了半杯酒,視線卻始終落在她的臉上,嘲諷道:“看你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真難看,你索性哭出來吧!”
“拿人當猴一樣耍,很好玩嗎?”
“你進去的時候是不是時機剛剛好?顧津津,你霸氣啊,把捉姦在床的畫面錄下來了嗎?”
這無疑是在顧津津的傷口上撒鹽,她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只狠狠地瞪著他。
靳寓廷拿了個空酒杯,給她斟了半杯紅酒。他什麼都算計好了,還不惜賠上自己寶貴的時間設套,要怪就怪她的小男朋友禁不住誘惑,一下就上鉤了。
“你跟孔誠在書房說的話是說給我聽的,今天你去嵩山酒店也是做給我看的,喬予是你以我的名義約出來的。靳寓廷,你卑鄙!”
靳寓廷將手裡剩下的半杯紅酒一飲而盡,杯子被用力擲在桌上。他道:“你背著我跟他眉來眼去又是誰給你的膽子?”
顧津津扭頭就走,快步上樓,走進臥室,看到喬予送她的金魚缸還在,拿起它毫不猶豫地丟進了垃圾桶。
靳寓廷緊跟著她進了房間,見她坐在床沿處發怔,眼圈有些紅,看來難受得很。他三兩步來到她跟前,手掌推著她的肩膀將她按倒在大床上:“我還沒走呢,你就敢在我的面前為了另一個男人傷心?”
“我就想抓到你的把柄,就想離開你。喬予的事是你安排的,怎麼,你現在反而怪我了?”
靳寓廷將手臂撐在她的頭頂上方,盯著她說道:“我給你機會讓你逮我,要怪就怪你的運氣太背。”
她猛烈反抗起來,蜷起雙腿踢他,其中一腳恰好踢在他的腰間。靳寓廷痛得悶哼一聲,忙鬆開手按住了舊傷處。
顧津津生怕他待會兒還有力氣找她算帳,想也不想就朝著原處又狠狠地踹去。靳寓廷這下沒站住,直接軟下身坐在了地上。顧津津霍地起身,從床頭跑到床尾,然後跳下去往外跑。
“站住!”靳寓廷上半身倚靠著床沿,聲音有些虛弱。
顧津津拉開臥室門往外走,聽到他的聲音當即定在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他居然沒有追出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慶倖自己反抗得力,要不然這會兒還有命嗎?
“顧津津——”靳寓廷欲要起身,卻渾身使不出勁,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只得努力提高音量道,“你給我進來!”
她看出情況不對勁,走回去幾步,問道:“你怎麼了?”
“扶我起來。”
顧津津來到靳寓廷跟前,見他的手按著腹側,臉色發白,心下一驚,問道:“我不會把你的腎踢壞了吧?”
“你想得倒是美,這麼多年功課白上了,”靳寓廷目光冷冽地掃了她一眼道,“把手給我。”
顧津津聞言立馬將雙手背在身後道:“誰知道你是不是裝的。”
靳寓廷的神色難看到極點:“夠能耐的,欠收拾。”
顧津津聽到這兒,立馬彎腰拉住了靳寓廷的手臂。他動了動長腿,勉強借著顧津津的力起身。他坐向床沿,背部往前傾,單手撐著膝蓋道:“給孔誠打電話,就說我舊傷復發了。”
聽到“舊傷”二字,顧津津不敢耽誤,忙拿了手機撥打孔誠的號碼。方才那兩腳,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他要是有個好歹,她把自己賣了也賠不起啊!
孔誠帶著家庭醫生趕到西樓來,走進主臥的時候,見靳寓廷左手撐在身側,整個人幾乎要往下倒,情況很不好。
顧津津見了他,忙迎上前問道:“要不要送他去醫院?”
“先讓徐醫生看看。”
孔誠和徐醫生上前,靳寓廷緊鎖眉頭,看向顧津津道:“愣著做什麼?過來。”
見她來到身邊,靳寓廷拉過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腰上。他的白色襯衣塞在褲腰內,她反應過來了,一點點將它抽出,直到露出了腹部的肌肉和一條手指那般長的疤痕。她跟他雖有過最親密的舉動,但僅有的兩次都是不情不願的,哪可能仔細研究他的身體,現在看到這道傷口很是震驚。
“好端端的,傷口怎麼會痛成這樣?”孔誠緊張不已。
“九爺,你是不是受了外力刺激?”徐醫生查看了傷口,儘管是舊傷,但那條痕跡還是有紅腫的跡象。
“被人踢的,”靳寓廷說完這話,鳳目緊閉,又強忍疼痛補充道,“見我沒事,她還重重地補了一腳。”
孔誠直起身,目光嗖一下射向顧津津。靳寓廷雖未指名道姓,可這答案也夠明顯的了。
“九爺,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內部傷口再度撕裂的話,可就麻煩了。”徐醫生說完,馬上著手安排車輛。
顧津津滿臉心虛,畢竟踢他的時候就是故意的。
靳寓廷吩咐孔誠不必驚動主樓那邊,顧津津跟著上了車,到了醫院後,由徐醫生安排檢查的事宜。
顧津津坐在走廊上等著,一名自稱是徐醫生徒弟的年輕男人將她叫到辦公室,說了一連串的注意事項和被踢傷的嚴重性,比如傷口有可能再度破裂,引起內部大出血,再比如什麼感染啊,炎症啊,總之是要多嚇人就有多嚇人。
靳寓廷出來時,顧津津明顯放低了姿態,還知道主動上前攙扶他。
孔誠在另一側低聲囑咐道:“九爺,您這幾天最好在家休養,工作的事我儘量安排到下周。”
到了車上,靳寓廷一句話不說,輕靠向頭枕。
聽見手機鈴聲響起,顧津津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掛斷後放回兜內,可是對方明顯不肯放棄,不停響起的鈴聲聽著十分尖銳刺耳。靳寓廷緊合眼簾,嘴上說道:“再讓我聽到一聲,我就把它丟到窗外去。”
顧津津果斷關了機,看向靳寓廷蓋住舊傷的手,問道:“你……你的傷口像是被刀刺傷的吧?”
車內的氣氛凝滯住,沒有一個人回答顧津津的問題。她識趣地靠向車窗,靳家的秘密何其多,還輪不到她去探尋。
回到西樓,孔誠將靳寓廷攙扶上去就走了,不一會兒工夫,房間內獨留下他們二人。
“給我倒杯水。”
顧津津倒了一杯溫水回到床前,將杯子遞向靳寓廷。
“我這個樣子,你讓我自己喝?”
顧津津只好彎腰將杯口湊到靳寓廷的唇瓣處。她從來沒有喂過別人喝水,手裡的力道掌控不住,一口灌進去太多,靳寓廷猛咳了一聲,撐坐起來,氣得將她的手推開。
顧津津見他像是咳得牽動了傷口,忙將水杯放到床頭櫃上。
“你存心報復是吧?”
“我哪敢。”
靳寓廷朝身旁一指道:“坐下。”
她也沒什麼好怕的,直接坐在了他的邊上。
靳寓廷端詳著她的小臉道:“那個男生叫什麼名字?”
“你會不知道他的名字?”
“最好聽你親口說出來,說吧!”靳寓廷臉部的輪廓很立體,如今身上有傷痛,面部的線條尖銳了些。
顧津津說話時神色倒是很坦蕩:“我跟他沒什麼關係,是一個學校的。”
“叫什麼?”
“喬予。”
還說沒什麼,這樣的語調和這個名字,就跟她那天晚上呢喃出來的一模一樣。靳寓廷冷笑道:“真難聽。”這真是他聽過的所有名字中最難聽的一個了!
顧津津這會兒也不想提起喬予,雖然說不算是被狠狠地傷到了,但紮心的感覺總是有的。
見她難得不反駁,只是一臉出神地望著別處,靳寓廷用手掌在傷口處摩挲兩下,說道:“我忘記問你了,你沖進房間的時候是不是什麼都看到了?”
“沒有!”顧津津當時哪有心思細看。
“沒有?要真沒有,你犯得著那副樣子回來?”靳寓廷不由得怒喝道,“顧津津!”
說了這麼多話,傷口又傳來不適感,靳寓廷忍不住將身子往後靠。顧津津也累了,乾脆脫下外套起身去浴室洗澡。
靳寓廷閉起眼簾休息,想到她方才的話,心裡還有怒意。
此時,一道振動聲傳到了靳寓廷的耳中。顧津津衣服兜裡的手機發出連續的亮光,他勉強傾過身,將她的手機拿了出來。
顧津津回西樓後第一時間就開機了,這也是她的習慣。陸苑惠家教嚴格,顧津津從小就被她教導著不論去了哪兒都不能失去聯繫,就算是晚上都不能開靜音。
“喬予”二字閃爍在屏幕上,靳寓廷眼眸微眯,這人居然還有臉打過來。他用手指輕滑了一下,掀開被子起身。
“津津,你總算肯接我電話了,你聽我解釋……”
靳寓廷握著手機,來到浴室門口,打開門,曖昧地道:“洗這麼久,好了嗎?”
顧津津一驚,趕忙沖淨小臉道:“你……你要幹什麼?”
“反應這麼大做什麼?”
顧津津神色羞惱地說道:“你先出去。”
靳寓廷將背在後面的手遞向顧津津,說道:“你的手機響了。”
顧津津望過去。
靳寓廷緊接著道:“我生怕他找你有急事,替你接通了。”
顧津津看到來電顯示是喬予的名字,而且通話一直在持續,已經一分多鐘了。她咬牙瞪向靳寓廷:“你——”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再也聽不下去,把電話掛了。
靳寓廷餘光一掃,滿眼幸災樂禍地說道:“真可惜,這就掛了。”
顧津津洗完澡出去的時候,靳寓廷正躺在床上。她垂著眼簾將被子掀開,縮在屬�自己的那一塊地方。兩人依舊各睡各的。
睡眼蒙矓間,她被人踢了一下。
“我要喝水。”
“自己拿。”她眼簾輕動,卷緊被子打算繼續睡。
“我要喝水!”靳寓廷揚高了些許音調。
顧津津噌的一下坐起身道:“水杯就在你的床頭櫃上,你自己沒有手嗎?”
靳寓廷的面色有些難看。他可能是沒有睡好,聲音也虛弱了不少:“我夠不到。”
她走過去拿了水杯看向他,問道:“你怎麼了?還痛嗎?”
“還好。”
顧津津看得出來,他所說的還好應該是非常痛苦了。她彎下腰,手臂穿過他的頸後,讓他稍稍起身,他就著她遞到嘴邊的杯子喝了幾口水。
“還要嗎?”
靳寓廷搖了一下頭,顧津津將他放了回去。
顧津津躺回床上,關了燈,睜著眼睛望向天花板道:“你……要是明天還這樣的話,你再去醫院看看吧。”
靳寓廷沒有答話,顧津津不再自討沒趣,閉上了眼。可是一時半刻,她睡不著,心裡跟被紮了根刺似的。看他受傷了,她竟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一夜淺眠,靳寓廷沒能睡安穩。雖然顧津津是靠著床沿睡的,但睡相並不好,翻個身,手臂一下打在了他的身上,他才有的睡意就這麼被打了個粉碎,而且好巧不巧,她的手就落在了他的傷口上。
他忍痛側過身去,看到她面朝他睡得正熟。他很是不解,她不該傷心得睡不著覺嗎?或許那人在她心裡也沒有那麼重要。
想到這些,他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目光挪到她的手上,想著她的睡相這麼不好,估計一會兒還能給他兩下,他試探著將指尖落到她的手背上,見她毫無反應後,這才將她的小手攥緊在自己大手內。
翌日。
秦芝雙還是得知消息來了西樓,靳寓廷現在倒是好多了,除了不能做大幅度的動作以外,起床和走路都沒問題。
顧津津下樓時,聽到客廳內傳來說話聲。
“這傷都快一年了,怎麼還會復發?”
“晚上走路沒開燈,直接撞桌角上了。”
秦芝雙聞言,皺眉輕斥道:“你還是三歲小孩不成?”
“媽,您放心,我沒事。”
顧津津走過去,跟秦芝雙打了招呼。
秦芝雙對靳寓廷說道:“趕緊養好身子,我還等著抱孫子呢。”
顧津津聽得眼皮直跳,靳寓廷倒是神色自若地應道:“這事急不來。”
“怎麼急不來?你大哥那邊我是催不了了,商陸的身體狀況也不適合現在要孩子,如今,我跟你爸就盼著你們這頭了。”
這可把顧津津驚著了。她一心想著離開靳家,之前竟然從未考慮過要是意外懷孕的話該怎麼辦。
靳寓廷見她呆坐在旁邊不說話,不由得伸手握住她的手,對秦芝雙說道:“媽,津津還年輕。”
“可你不小了,過了年就二十七歲了。老九,你爸昨晚說起這事,直接給了條件,要是明年能抱到孫子或孫女,東進就是你的。”
聽到這句話,顧津津明顯感覺到握住她的手的力道緊了緊。
“媽……”她急著要否定。
靳寓廷修長的五指收攏,嘴上應道:“一言為定。”
“我等你們的好消息。”秦芝雙說著眉眼舒展開來。
靳寓廷聽到這句話,臉上也露出了笑意,顧津津的一顆心卻沉到了穀底。
秦芝雙又囑咐了幾句,讓靳寓廷好好休息後便起身離開了。
顧津津掙開他的手道:“你不會說真的吧?”
“結婚生孩子,有問題嗎?”
“你當初可沒這樣說。”
靳寓廷失笑,覺得她的反應真是好玩:“這還需要說嗎?你爸媽不也盼著早點抱孫子?”
“我們這樣不適合要孩子。”
靳寓廷用手掌在傷口處揉了揉道:“你放心,這點運動量我還是承受得起的。”
見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顧津津噌的一下站起身。
靳寓廷睨向顧津津,她在這兒反對什麼?這件事她做得了主嗎?

下午時分,孔誠過來了一趟,靳寓廷準備出門,從衣帽間內取出外套道:“我晚上回來必須見到你,這一下午的時間,你可以出門。”
顧津津其實早上就接到了趙倩的電話,班裡有些出色的同學已經簽了公司在外實習,剩下些不上不下的最著急。趙倩的爸爸開了一家裝修公司,規模雖然不大,可也算有些人脈,如今就想為女兒謀個好前程。今天是東進旗下公司破土剪綵的日子,趙倩爸爸讓她去現場候著,等剪綵儀式落成後跟相關負責人吃個飯。趙倩說什麼都要拉上顧津津一起。
靳寓廷走後,顧津津拿了包出門,趕到趙倩發的位置。
趙倩看到顧津津的身影,不住地揮手,道:“津津,這裡。”
“這一片挺偏的呀。”
“這塊地都被買下來了,不出兩年,這兒肯定繁花似錦。”
趙倩拽住顧津津的手臂邊往前走邊說道:“剪綵儀式結束後,你陪我去找李叔叔。”
不遠處的空地上擠滿了人,裡三層外三層的,前排站滿了電視臺的記者和攝像師,趙倩拉著顧津津擠了進去。高臺上有人在講話,顧津津抬頭望去,卻一眼看到了站在中間的靳寓廷。他舊傷復發,衣服自然是穿得越少越好,畢竟抬手間總能牽到痛處。可今天寒風蕭瑟,這裡又是一片空地,在上臺前孔誠怕他凍著,隨手給他披了一件黑色的及膝大衣。站得久了,他伸出右手,將手掌撐在腰際。他隨性慣了,這個動作將他的氣質展現得淋漓盡致。
顧津津想到了李穎書說的“恃美行兇”四個字,不得不承認,靳寓廷往那兒一站,氣場全開,如果非要用漫畫中的語句來描寫的話,那必然是睥睨天下、顛倒乾坤。
趙倩看得眼睛都直了,手肘不住地撞向顧津津,說道:“我沒看錯吧,這是不是你男朋友?”
顧津津嗯嗯啊啊想要搪塞過去,趙倩踮起腳仔細看了看道:“肯定是的,上次請我們吃飯來著,這人什麼來頭啊。”
“你小點聲。”顧津津恨不得將腦袋縮回去。
趙倩挽住她的胳膊道:“我之前以為你跟喬予有苗頭,後來見了他,才知道喬予跟他是不能比的。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顧津津輕垂眼簾,道:“別再提喬予了,我跟他之間真的沒什麼。”
“是……是……是,不提,省得你的正牌男友吃醋。”
後面有一個身影動了動,是喬予。他跟著趙倩過來的。
喬予知道顧津津跟趙倩關係好,跟著趙倩,總能見到顧津津。有些事他一直想當著顧津津的面問清楚,如今聽了她們的對話,也就明白過來了。
喬予退出人群,看到邊上的草堆裡有一堆磚塊,彎腰撿起一塊往前走去。
剪綵儀式開始,靳寓廷不經意間往下望去,視線同正好抬頭的顧津津撞個正著。顧津津趕緊別開眼,卻正好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喬予正快步往前,手臂垂著。
她看到了他手裡握著的磚塊。
現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臺上,誰也沒有發現喬予不對勁。顧津津小嘴微張,緊張地喊道:“靳寓廷,小心!”
喬予回頭看了一眼,眸子裡滿是心痛之色。
顧津津身前就是人牆,過不去。喬予距離靳寓廷不過十來步遠,三步並作兩步往前沖,很有把握能報仇。
顧津津看到喬予抬起手臂就要衝到高臺上,急得推開跟前的幾人。
靳寓廷身旁的幾人微微往後退,禮儀小姐更是嚇得躲到了後頭。靳寓廷看了一眼,卻站在原地沒動,另一隻手落向腰際,似乎正等著喬予上臺來。
喬予將右腿抬起,還未跨上去就被突然出現的幾人按趴在地。孔誠也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樣子。顧津津想想也是,靳寓廷的身邊不可能沒有保鏢,只不過不到關鍵時刻都不露面而已。
場面一度失控,電視臺的人一擁而上,一架架攝像機對準了喬予。
喬予知道能在這兒進行剪綵的絕不是普通人,而自己就是個學生,怕什麼呢?他吼道:“他算計我!他不擇手段地搶了我的女朋友,他把我毀了!”
他歇斯底里地喊著,趙倩也被嚇住了。透過人群,顧津津依稀能看到他拼命掙扎,雙腿亂蹬。
“請問你指的他是誰?”有記者將話筒湊到喬予的嘴邊。
喬予的雙手被按在背上,沒法指向靳寓廷。他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只能扯開嗓門,目光不住地盯向靳寓廷道:“就是他,是他!”
保鏢可不允許他再繼續說下去,其中一人用手臂隔開遞過來的話筒,另外兩人動作粗魯地將他連拖帶拽地弄走。喬予的腳在地上蹭著,嘴上吼道:“放開我,救命……”
有個女記者為了今日的頭條,也是拼了,手拿話筒跟過去問道:“你說的他是準備剪綵的這位嗎?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怎麼搶了你的女朋友的?”
“他設計我,陷害我……”
保鏢人高馬大,力氣也足,拽住了喬予。他的下半身在地上被拖出一道長長的印子,褲腿沾滿了灰,身子撞在一旁的箱子上。
顧津津沒想到喬予會在這兒,也不想他跟靳寓廷硬碰硬,這樣對他沒好處。她跟著人群往前擠,好不容易看到喬予的臉,忙不住地朝喬予使眼色,讓他別再說了。可這副樣子落到喬予的眼裡就成了有心偏袒。
怪不得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她是那時候就變心了。
喬予如今的樣子有些狼狽。他不停地掙扎,背部從一處凸起的石塊上被拖過去,痛得五官猙獰起來。
他們將他拖到幕布的後面,丟在了長滿雜草的地上。
孔誠快步來到靳寓廷身邊道:“九爺,繼續吧。”
靳寓廷哪還有耐心在這兒耗著,取過剪刀,直接將綢緞哢嚓一刀剪開。
現場的工作人員見狀,開始驅散人群:“好了,結束了,大家辛苦了……”
顧津津和趙倩來到幕布跟前,保鏢認出了顧津津,直接放行了。顧津津看到喬予趴在地上。趙倩下意識地挽住了顧津津的手臂。
靳寓廷走了過來,走到顧津津的身邊就停了下來。
“卑鄙。”喬予的臉上溢滿憤怒至極的仇恨。
靳寓廷冷笑出聲,視線落到喬予的臉上,嘲諷道:“你說,我應該拿他怎麼辦?”
顧津津知道這話是沖著她講的,可這件事她應該管嗎?她是靳寓廷的太太,若開口求情,只怕是會將靳寓廷心中的火燒得更高。
她道:“這是你的事,你說了算。”
喬予難以置信地盯向她,顧津津壓下眼簾,就好像完全沒看到他這副樣子一樣。
“不過他好歹是我的同學,做了偏激的事是他不對,好在沒有釀成大錯。今天這樣的日子,還是不適合將事情鬧大。”
有個記者衝破人牆進來了,將攝像機對準被欺淩的喬予,問道:“你說你的女朋友被搶了,她在現場嗎?你能說說怎麼回事嗎?”
顧津津看到喬予目露不善地看了過來,心裡咯噔一下,還沒想好該怎麼應對,靳寓廷已經脫下大衣罩在了她的頭上。眼前陡然一片漆黑,她垂落的視線能看到靳寓廷快步往前走的腿。
喬予仰起頭,話中帶刺:“他們是一丘之貉,她愛慕虛榮……”
顧津津沒有將那件外套扯開,但清晰地看到靳寓廷抬起腿,狠狠地踢向喬予。
場面一時亂作一團。
旁邊的趙倩捂著嘴,嚇得面色發白。靳寓廷將衣服往下拉,用手臂擁住顧津津的肩膀,不讓她的臉暴露在眾人的眼中。
周圍喧鬧聲四起,伴隨著打砸的聲音,還有哀號聲。
顧津津看不到外面正在發生的事,一點安全感都沒有,生怕自己踩進深坑中摔得狼狽不堪,只能跟著靳寓廷的腳步走。
好好的剪綵儀式就這麼被毀了。
被攔在外面的記者並沒有走,見到靳寓廷擁著顧津津出來,一擁而上。靳寓廷沒有給他們發問的機會。
孔誠安排了車,幾名保鏢將人牆強行打散,護住靳寓廷和顧津津上了車。
眼前仍舊一片黑,顧津津伸手就要將外套推開,靳寓廷見狀,將她摟到身前,一把按進懷裡。她方才走得急,這會兒氣喘吁吁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處聽到了他的心跳聲。
車子發動開出去,速度越來越快。顧津津的手不知道撐在了哪兒,靳寓廷微微鬆開她,她忙坐直了身子。靳寓廷將手掌落到她的頭頂上方,頓了頓後,才將外套拉下去。
靳寓廷朝她看了一眼,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陪我同學過來的。”顧津津下意識地望向後頭道,“你……你不會有麻煩吧?”
“擔心我?”
顧津津定了定神,往旁邊一看,才發現自己把趙倩拋下了,忙問道:“我的朋友呢?”
靳寓廷回答得理所當然:“我當時沒看到別人。”
“她就在我的邊上站著呢,不會有事吧?”
靳寓廷真想把她的嘴堵上,她這麼有閒心怎麼不關心關心他呢?她方才一使勁又按在他的傷口上了,也不見對他噓寒問暖。但他還是不忍她擔心,說道:“放心吧,那些人的目標是我和你,我們走了,他們也就散了。”
顧津津沒再接話。
過了一會兒,靳寓廷起身朝前面的座椅上踢了一下。孔誠忙示意司機將隔屏落下,顧津津面露疑惑地看向靳寓廷。
靳寓廷薄唇一勾,繼續上午未完的話題:“顧津津,你還年輕,現在生孩子對你來說最合適。”
顧津津聞言,整張臉都綠了:“我不答應。”
“你不喜歡我這樣的,那這世上還有誰能入得了你的眼?”
怪不得他不讓孔誠他們聽,原來是知道這話能讓人笑掉大牙。
顧津津剛要開口,靳寓廷便扭過頭盯著她道:“我知道你眼瞎,要不然的話,怎麼連他這種人都看得上?”
喬予今天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詬病。
顧津津辯解道:“我跟他沒關係。”
“對,記住這句話,你現在是九太太。”
車子開到一半,家裡的電話就打來了。顧津津不知道電話那頭講了什麼,但從靳寓廷的臉色上看到了凝重。

車子進了主樓,到了門口,孔誠下車替他們拉開了車門。靳寓廷率先跨出去,又彎腰拿了外套,眼見顧津津欲要推門,開口道:“你先回去吧。”
顧津津巴不得不去,馬上點了點頭。但秦芝雙已經出來了,看到顧津津坐在裡頭,便朝她輕招一下手,她只好硬著頭皮下車。
秦芝雙看一眼走近上前的兒子,說道:“你爸在書房等你。”
“嗯。”靳寓廷將脊背挺得很直,每一步都走出好看的范兒來,即便身上有傷痛,也不會輕易讓人瞧出來。
秦芝雙將顧津津帶進客廳,讓用人上了兩盤糕點,還未坐下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之後對顧津津說道:“津津,你就在這兒等老九下來吧,我出去一趟。”
“好的,媽,您去忙吧。”
秦芝雙走後,顧津津看到茶几上擺著電視遙控器,可到底有些拘謹,不好意思拿起來打開。看到用人從樓上下來,顧津津起身問道:“那個……寓廷以前住在哪裡?”
“二樓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就是九爺的,裡面的擺設都沒動過,要不我帶您上去看看?”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顧津津走上前兩步道,“我在這兒等著也無聊,我去看看,不會不方便吧?”
“您說笑了。”
顧津津上了樓,樓梯間有個窗戶,這會兒正開著,明媚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穿透進來,也昭示著靳家獨一無二的地理位置。她走過去幾步,隱約聽到書房內有說話聲傳來。書房的門並未關嚴實,本來他們談話也沒有偷偷摸摸的必要。
“你做事向來有分寸,今天怎麼出了這樣的事?”
靳寓廷站在窗邊,頗為不在乎地回道:“平日裡鬧事的人多了,就這點小事,您擔心什麼?”
“站在我們靳家的位子上,大事小事自然都遇見過,但我從未見你親自動手。”
“爸,後續的問題我會解決的。”
“那個年輕人是誰?”
顧津津聽到靳寓廷的聲音透過門板往外傳:“他是津津的同學,纏著她有段日子了。”
“老九,在我眼裡,你比你哥要有分寸得多。”
顧津津抬眼望進去,只見靳寓廷單手插在兜內,轉身看向靳永岩,聲音帶著毫無商量餘地的堅定:“他肯定會說津津看不上他,是因為她愛慕虛榮。”
“那就讓他說!”
“憑什麼?”靳寓廷說到這兒,語氣明顯強硬了,“媒體向來愛捕風捉影,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認定津津嫁給我是別有所圖。她跟著我的日子還長,被人指指點點的滋味不好受。”
有時候,別人不會在乎那個人究竟是怎樣的品性,只會認定自己聽到的是哪一種。沉默須臾後,靳永岩還是搖了搖頭。
“他污蔑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動我的人。津津嫁進靳家之前,身上沒有任何污點,我不能讓她跟了我以後反而被人潑一身髒水。”
聞言,顧津津僵在門外。
“但現在這事有了麻煩。”
“有麻煩,解決掉就是。”靳寓廷的聲音再度傳了出來。
聽到這裡,顧津津往後退,放輕腳步朝靳寓廷搬離主樓前所住的房間走去。
房門未鎖,她推開門往裡走。
一腳踏進去,她有些恍惚,以為是回到了西樓。她和靳寓廷如今住的主臥,跟這個房間居然是一模一樣的,冷色調的牆紙,高懸而起的簡約水晶燈,包括裡頭的擺設物件,簡直就是一一複製過去的。她有些不解,換了新的住處,誰不喜歡新的裝修呢?更何況靳家這樣的身價,按理說,不應該是這樣。
她走到窗邊,看到窗臺上放著一個玻璃花瓶,裡頭的花早已凋零,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梗在裡面。她想將它抽出來,身後卻傳來一個男聲:“你怎麼在這兒?”
她忙縮回手,轉身看見靳寓廷站在門口。她道:“我見你一直沒下樓。”
“走吧。”
顧津津跟著靳寓廷下了樓,回到西樓後,靳寓廷躺在了床上。她拿起繪畫板坐到沙發上,忍不住問道:“靳寓廷,為什麼你的兩個房間是一模一樣的?”
“我喜歡。”
他不想跟你多說的時候,真的很欠揍,顧津津乾脆不再搭理他。
他身上有傷,她能感覺到今天他擁著她離開那裡的時候在強忍痛楚,但當著靳永岩的面對舊傷的事隻字未提。要不是太難受,想必他這會兒也不會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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