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先驅：曹僧詩選2017－2021

本書為曹僧於2017年至2021年期間創作的詩歌精選集。全書分為「後花園」、「野先驅」、「字典詩」、「數據中心」、「列傳」、「遛彎派」和「未來饞」共七個小輯，呈現了一片開闊而多樣的詩歌地貌。

作為中國新世代詩人，曹僧將詩視為一種公益性的心智事業，致力於在漢語的物質性、延展性、自反性等向度進行持續探索；他始終關注著經驗與形式的鮮活生成，在「致廣大」與「盡精微」之間反覆撫捫著詩心。帶著包括「語言」、「話語」、「生活世界」諸層次在內的新詩問題意識出發，曹僧力圖在詩中把捉飄忽於幽暗之域的隱微祕異、認知蕪雜失序且不斷更新的當代生活、體味歷史進程裹挾下的個體生命狀態。

這部詩集因而既是一位寫作者實踐綜合詩學抱負的階段性總結，也構成了一名當代人咂摸心境之變與外物之變的噓嘆志。

曹僧

本名曹珊，1993年生於江西樟樹。先後就學於復旦大學哲學學院、中文系，現為文學博士候選人。曾獲三月三詩歌獎．年度新人獎（2019）、上海市民詩歌節．新銳詩人獎（2018）、香港「青年文學獎」（2016）、北大「未名詩歌獎」（2013）、復旦「光華詩歌獎」（2013）等獎項，曾參加2019年清華大學青年作家工作坊。出版有詩集《群山鯨游》（2017）。大學期間曾創辦復旦詩歌圖書館並任首任館長，現策劃並主編獨立青年詩叢「ϔ詩叢」。

【代後記】詩作為全文體／曹僧（節錄）

談論詩觀的最大風險，不在於粗疏錯漏，而在於稍不留神將一時的誇誇其談奉為圭臬，最後走向了「積重難返」。在無關者看來，這個成語所講述的也許只是又一種令人印象深刻的笑話。而對詩來說，這其實是一種悲情：活者系統與時間機器總是在進行慘烈的拉鋸戰。當無可遏止的崩潰到來的前夕，它甚至衍生出一種厭倦，某種無可無不可。因此，不斷地自我辯駁是必要的，儘管它並不能為結局打下包票。
對於要求寫詩具有風格的觀點，或許應當暗揣狐疑。在電影《藝術家》裡，為了讓女主角顯得與眾不同，男主角設計了一顆假痣，這使其大獲成功。我們必須承認，所謂詩的風格，同樣可能存在精心的偽造──好萊塢式的夢幻泡泡總讓人陷溺。借鑒當下技術中最普遍的辨識手段，人臉識別也許能帶來一些啟發：輪廓、線條以及那些或大或小的部件並不足以單獨生效，重要的是由所有部件組成的幾何構形。但假如有人天真地以為可以開發出一種詩的面容識別的話，就必須提醒他別忘了，過度談論也有墮入「天賦分析法」的風險。那些也許拐出了事業和桃花的命理線的確早就存在了，但還有許多的線條沒有呈現呢：誰能說清楚現在紅光滿面的詩，在日後更多地生出來的，到底是生人勿近的法令紋還是慈祥和藹的魚尾紋？
這個話題因此可以導向另一點本應成為共識的信念：多相信詩的中年、老年而少相信詩的青年。蔣捷的〈虞美人．聽雨〉中暗含了一種詩與生命同步的狀態：生命是個漫長的整體工程，誰能擔保不會經歷幾起幾落？詩，也同樣如此。「走正道」並非一種出於道德條例的要求，而是一種方法論上的要求。它意味著要耐得住性子，要相信科學的規律，相信實驗能力而不是實驗結果。那些在年紀輕輕時就寫出的深奧和悲憫，又有誰能保證不是某種學術造假？而多嘗試的目的，除是為了免於寫作的客套，免於穿著馬甲、拿著腔調，還是為了持續地保有能跟得上心智成長的書寫能力，當然前提是心智有勇氣和毅力去健康地成長──這點其實更難。
如果要給詩定個性，應該說，詩是認知。不管是抒情的、敘事的、論辯的，還是遊戲的、表演的、打趣的；不管是一本正經，還是鬼話連篇，都不過是認知的化身。詩的自由使其內部甚少先天的技術障礙（至於書寫面臨的經常性窘境，多半並不能歸咎於此，它們的債主常是能力不足，而與詩無關），它因此能迅速進入正題，直面另一些真正充滿吸引力的心智層面的「障礙」。詩是一種有涯對無涯的求索，一種熱衷於冒險而非健美的「體育」。它有它獨特的方式，通過詞、通過語言、通過話語。
詩有時移形換影看起來走得很遠，但詩對「詩和遠方」論者說，去你的吧，改一句歌詞送給你：「詩在腳下」。沒去到的西天不是詩，離開了的東土大唐不是詩，九九八十一難才是真正的詩，千奇百怪的妖精才是真正的詩。在話語增殖的過程中，話語閾值不斷提升，於今為甚。舉網絡聊天為例，一兩個「哈」字如今已無法將高興言表，單一個「哈」帶有某種漠視，「哈哈」則似乎意味著聊天已進行到自然結束階段，「哈哈哈」勉強接近但仍顯敷衍，結果只有一長串妖孽鬼畜的「哈」才能顯得底氣十足。對待這種閾值的變化，詩抱著觀賞的趣味，或者呈現個中隱祕的曲折，或者推波助瀾加速話語的崩壞，讓塵歸塵、土歸土。好比超新星，不斷地向中心塌陷，最後因反作用力向外爆發，拋散無數物質於太空。
話語中的精彩，就是「最喉舌裡有最花瓶」（〈最最〉），而詩值得更「最」一些。幾年前，電視廣告中風行一種宣傳手段，就是在產品前加上「最」字，大抵如「最適合中國寶寶的奶粉」（此處或可聯想一下「三聚氰胺」）之類，後來一紙禁令，把廣告中的「最」給取消了。仔細分析，這實在是有趣：背後站著權力的強勢話語暫時壓制了背後站著資本的強勢話語，但這還沒完，廣告商們聰明得很，紛紛改用了類似「領導品牌」這樣的說辭──管它湍流變化，與話語糾纏的權力結構像一隻隻螞蟥始終吸在腿上。在其他隱祕的層面上，「最」更是顯示出了詭辯的豐饒感：本應帶有某種不可及性的「最」，以一種不可抗的方式被展開成了不可及性的反面，但「最」巋然不動。

青年之著陸──「陸詩叢」總序／茱萸

【輯一】後花園
潕水大橋
相似性
春分
縣道
破碎之花
家園
火狐狸
後花園
仁慈上帝決定第二次使用第一推動力
當雄
寫給繆斯的景觀
憶登華山
即景
燒樹
下雪那天
神仙
鬼火
憶登九華山
島
通靈大峽谷
海邊之夜
小張爬山
操場
米林
憑祥
在海鹽
憶登泰山
小琉球
跨國瀑布
搓繩
空
找
三五個

【輯二】野先驅
綠洲飯店
林中荒路
樹
坡
冰川
夜路
泉
杉林深處
沙漠
賀蘭
大榕樹
禁山
候鳥
廢渠
旋轉
詩
太行
鬼語
螢火蟲
水牛
在灰坑前
貓頭鷹

【輯三】字典詩
最最
物事
用力
哈哈哈
新的
在嗎
對不起
痛快
太太
淘
切！
象征
云

【輯四】數據中心
賽車遊戲裡的女孩
愛情博物館
另一種生活
電
張江高科
西部遊戲
高手
邯鄲路
金秋路
週末
短視頻
論友誼
波
故障
舂
還鄉
數據中心

【輯五】列傳
村鎮班車上的老「政客」列傳
月塘情婦列傳
快樂的老光棍列傳
朋友圈的患癌青年列傳
21世紀哪吒列傳
賣藝的和尚列傳
生多了列傳
算命列傳
蒸酒列傳
殺豬列傳
沒考上列傳
徘徊列傳

【輯六】遛彎派
復興公園
莘莊立交下
與王公看海
之後
川沙鎮
酒事
國泰路
國定路
政修路
松花江路

【輯七】未來饞
贈別
過娃娃機
演繹
臨時的詩
馬尾松
末日樂園
坐禪
讚美春天
遠遊記
這光陰不會逝去
森林的圖景
桂花樹
他飛來
由你哭咯
贛江邊
海邊
為一位越南僧人而作
未來饞

評論　追獵灰燼：曹僧詩歌的語言、話語性和數字經驗／王子瓜
代後記　詩作為全文體／曹僧

〈縣道〉

去野外，去被萬物注目
而又無證據的地方。
陰沉而明淨，古舊又新馬路。
青草透露土生木的五行黃，
該如何稱呼江浦？
來自海的開闊的漫延，
來自迭滾如白鱔的潮的網罟。
樹，仰望抬高人和道路，
神的高大傢俱的一種，
擺脫經驗之林的術。
榆錢千萬鈸，綠色葬禮
只有用骨聽的人才允邀入。
分不清岸是鹹，或淡。
騎車去袁花鎮，去花的沿途，
受難於未預料的未來之愛。

2017.3.22
2022.1.3，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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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

該如何開眼？走進
神的內心的一日。
萬物的攀談消磨為顆粒，
咒語沖迎藏匿鳳凰。
只有巨象載重山踏震，
只有堅冰普種無限藍田。
誰能起死，能絕意？
手繪圓中圓，走穿
隨身鋪湧的壯圖。
神的自我慰藉的一日，
浸熄金烏火紅的尾陸，
太息而復吐精魂化形萬億。
該如何聆聽？暗中的
閃著黑溫的野先驅。

202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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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哈囉，世界。雄雞駭亮手機，
哼哈而來的談資，哈泡於
鎖屏欄，馬大哈的哈哈黨
哈出面子，錯誤，再次哈出，
屏幕打個哈哈，哈你一通。
「哈！別嚇我哈！」是哈帳的
哈身援引指紋，像地下黨
從哈窗潛入哈界的哈哈流。
一哈子的工夫開啟哈哈之旅，
哈亭又嗯亭，哈山的濕氣
梭哈哈男哈女。登高再高，
到哈頭，嘗一哈水而哈天下，
像哈哈鏡裡的哈伯望遠，
看哈話如哈草的哈友，掠過
哈姆雷區的哈論，又苦哈哈
于德令哈，嘻哈一眾哈腰者
齊齊哈爾等大咖如哈里發。
是哈巴狗、哈密瓜共哈吸
哈喇子，哈欠欠哈而哈夢中
哈人正哈利路亞於哈瓦那。

2019.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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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車遊戲裡的女孩〉

那天在沙漠嘉年華，
我開著福特要去比賽。
所有人都在尖叫，
好像瘋了，
她也不例外。

在護欄外，
她站在角落裡，
時而看看眼前的地面，
時而跳起來歡呼。

車子熄火了，
所以我停下來，
多看了她一會兒。

她有點美，
看不清眼睛，
有點讓人難以捉摸。
我按了按喇叭，
她沒有聽見。

我收手趴在方向盤上，
索性不動了。
她在看什麼呢？
我猜了很久。

切換不同的視角
來看她。
她的頭頂沒有名字，
和從前碰到過的
所有陌生人一樣。

都是安排好了的：
出現在我面前，
然後等待被遺失，
在寬廣的系統裡。

我加大油門，
開車撞向護欄。
就在她眼前的護欄
濺起好看的火花。

但，沒有絲毫的損壞。
我一遍接一遍地撞，
希望這些重複的動作
能引起她的注意。

2017.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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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追獵灰燼：曹僧詩歌的語言、話語性和數字經驗／青年詩人、學者　王子瓜（節錄）

（一）

「柏木像一根探針讀取著風的唱片」──〈在灰坑前〉

在想像風的時候，習慣了城市的安穩與狹窄的現代人常常會忘記，漫長的時間中，人類對風的文化記憶絕非那麼溫情脈脈。「風是狂野而純淨的」，歷數諸多關於風的經典作品之後，巴什拉如此談論雪萊的〈西風頌〉：「詩人所追求的正是那存在於宇宙呼吸之中的生命」（《空氣與夢》）。風即是詩，是世界的呼吸、律動。也許它曾帶給你一個完美的海灘假期，在那些浪漫的夜晚它吹拂過你的心靈，你覺得它是如此溫柔、甜美。可它終究是那「偉大的風暴」（里爾克）的一部分。人雖然有限，所幸詩無限，正如偉大的風始終向人敞開。
說風是詩，還有更多理由。在詩歌史上，風與詩有著錯綜複雜的聯繫。在〈西風頌〉裡，雪萊寫道：「讓我成為你的七弦琴，如同森林」。後來在〈為詩辯護〉中，雪萊再一次使用了這一比喻，他說詩人就是埃奧利亞的豎琴，「一連串外來的和內在的印象掠過它，有如一陣陣不斷變化的風」，「吹奏琴弦，奏出不斷變化的曲調」。據此，艾布拉姆斯讀出了浪漫主義詩歌所隱含著的柏拉圖的印痕，他說「〈辯護〉一文中柏拉圖的成分比早期任何一篇英國批評文章中的都要多」（《鏡與燈》）。風／世界－琴／詩人－音樂／詩這一系統性的隱喻，其實調和了柏拉圖〈伊安篇〉與《理想國》中詩學思想的矛盾，它意味著詩固然仍是對實在的模仿，但實在在這裡反過來處於一個主動的位置，等同於蘇格拉底從伊安身上看到的詩神。
雪萊的隱喻構成了一種詩歌傳統的框架，它認為世界是本體的同時也是主體，不論它是精神的還是物質的；而詩人則作為一個客體參與進來，成為一個中介以使詩得到表達。這個框架如此廣闊地籠罩了詩歌的空間，當里爾克說「歌是真實」時他降落在了此空間之中（〈致奧爾弗斯的十四行詩〉），當與里爾克旨趣迥異的艾略特說詩人不過是「白金絲」一般的催化劑時他同樣如此（〈傳統與個人才能〉）。這一隱喻框架也影響了萌芽時期的中國新詩，郭沫若在為《雪萊的詩》所作的〈小序〉中接過並逆轉了這則隱喻，他說「風不是從天外來的。詩不是從心外來的……」，西方詩歌骨子裡的那種客體性被忽略了，直到後來當他更切身地參與到革命活動中的時候，他才糾正了自己對雪萊的誤讀。詹姆斯．錢德勒指出雪萊的「風」在更深的層面上本就是時代精神的換喻，詩人則是「歷史的瑤琴」，這或許正是郭沫若後來呼籲革命文藝青年要「無我」、「當一個留聲機器」的詩學來源。不過郭沫若早期詩歌的影響是如此巨大，它們使雪萊的隱喻框架始終以一種變形的狀態留在了中國新詩之中。即便是與里爾克神思相通的馮至，他筆下那面試圖主動「把住些把不住的事體」的「風旗」，也本質上改寫而不是複寫了里爾克那面被動地「忍耐」著「從四方吹來」的風的旗子。
無人可以避開這場「偉大的風暴」。回到本節開頭所引的曹僧的那句詩，柏木與風依舊生成著音樂，但風和唱片在這裡是一體的，沒有本體與媒介之分；接下來則是「雲的詠嘆中陣陣鯨歌翻躍」──世界無須其它中介即可自我表達，世界本身就是語言，世界的形式是一種語言的形式。這裡所透露出的詩學觀念與雪萊的體系截然不同，它意味著另外的來源。

（二）

「飛鷹在半空被借閱」──〈當雄〉

包括郭沫若的變體在內，雪萊的隱喻體系中音樂／詩從未獲得本體的位置。那是屬於另一詩學體系的主題，是「為詩辯護」的傳統從對詩之「真」與「善」價值的闡釋逐漸轉向對詩「美」之獨立性的堅持的產物，它在馬拉美的純詩構想中曾得到經典的表達。在回應德加的抱怨時，馬拉美說詩「不是用思想而是用詞句來寫」。語言自律的觀念占據了另一個極端的位置，強調著詩歌自身超然的合法性。在〈海風〉的結尾，馬拉美暗暗與雪萊較勁，他把風與音樂對立起來，一邊是傾覆了船隻、沉沒了桅檣的風暴，與之相比彷彿一切都不是實在，堅實的島嶼也虛無起來；另一邊則是歌，唯獨它沒有參與到風暴中，因為它正是另一個獨立的世界。通過「我讀過所有的書籍，／逃遁！逃向那邊！」馬拉美給出了這一體系的核心隱喻系統：語言是實在，世界只是語言的喻體。他說，世界被創造出來，實質上就是為了達到一本美的書的境界（〈關於文學的發展〉）。在郭沫若的時代，語言自律的觀念借由聞一多之手扎根下來，構成了中國新詩的隱性基因，並在八十年代以後的當代詩歌中得到了狂熱的表達。聞一多把天空視為「淡藍的朵雲箋」，把榆枝視為「鐵畫銀鉤的草書」，「彷彿一個出神的詩人／在空中編織未成的詩句」（〈春之首章〉），此中世界－語言的隱喻結構遺傳到了當代，朱朱寫道：「詞語……羽翎般飄零，隱沒在／里希滕斯坦山打字機吐出的寬如地平線的白紙」（〈隱形人〉）。
不過細究起來，〈在灰坑前〉與當代詩的小傳統仍有微妙的不同。這首詩沒有給詩人主體留下位置：風已然是一部完成了的作品，雲兀自詠嘆。這就和強調「寫」與「表達」的一脈當代詩歌拉開了距離，後者的關鍵概念由張棗命名為「元詩」（〈朝向語言風景的危險旅行〉）。在聞一多和朱朱的隱喻結構中，詩人主體是重要的，世界固然是語言，卻是未完成的語言，等待詩人提筆。曹僧在他的詩論中卻一再強調「詩是認知」（〈詩作為全文體〉）。〈當雄〉一詩中，「飛鷹在半空被借閱」，一種複合了客體性的特殊的「寫」、一種反過來的「寫」、作為「閱讀」的「寫」，被隱藏在生成詩歌的奧祕中。
〈在灰坑前〉的末尾，詩歌提示我們應該使用「文本」的概念來指稱這一改變，世界是一種初具形體的文本，而不再是流轉不息的語言。偉大的風吹到了此刻，而「草鈴鐺輕晃將空白句讀」；周圍沒有詩人，只有亡靈沉默著觀看這一切，像過往時代的立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