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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下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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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下的藝術

商品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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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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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奇特而夢幻……,猶如卡爾維諾的短篇故事。」
——電影《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原著作者伊莉莎白‧吉兒伯特
如此形容貝恩德・布倫納的作品

我們一生中有近乎三分之一的時間「躺著過」,然而現今社會極度講求效率與成果,人們對「躺下」一事經常懷有負面聯想,認為那是被動與懶散的表現,覺得它應當只是其他「作為」的準備之舉。
實際上,自古以來,世界各地皆有人認真探究「躺臥」這件日常例行公事,著書闡述他們的研究、體驗,乃至主張。此外全球各文化對於「躺下」這件事該怎麼做才好,以及「躺著」能做什麼,看法亦相當迥異——

躺著睡是與生俱來、理所當然?
早期人類或許棲身處狹小,加上為了防禦野獸等,因此眾人彼此緊靠著睡,而為了有助發現危險,甚至蹲坐而眠。說來,躺著睡可算是文明的一大進步。

動不動就躺著,根本是懶骨頭?
除了因病臥床的法國文豪普魯斯特,還有許多作家都愛躺著工作,像是馬克‧吐溫、《純真年代》的作者伊迪絲‧華頓等。躺在床上寫作不只不用傷腦筋穿什麼衣服適當,對他們而言還有助凝聚思緒。

躺下不過是凡俗瑣事,沒啥好講?
在十八、十九世紀的歐洲人看來,東方世界的人懂得「擁有時間」而非為時間所役,而那,才算是懂得生活。這類看法不只影響了西方的文學創作,還改變了他們的家具設計思考。

躺著就躺著,哪來那麼多學問?
美國科幻小說家海萊因極早便描寫過可調節水床水位的幫浦系統,以及調節水溫的自動調溫器,儘管構想並未落實,卻已足夠使水床發明者無法順利申請專利。
德國的現代主義建築師巴特寧為了讓人相伴而眠,又毋須忍受彼此的干擾,設計用一面透明玻璃牆將兩張床隔開,傳為趣聞。
為了治療病患,醫生甚至設法讓整張床動起來。精神內科醫師沙寇便設計了顫動椅治療帕金森氏患者,據說效果頗佳。另外會「剁背」的鼓動躺椅,據稱可用於治療會引發劇咳的慢性阻塞性肺病。
勞動生理學者里曼為了探究如何設計最妥當的躺椅,於是讓受試者潛入透明泳池中模擬無重力狀態,利用相片測量出受試者何種角度下肌肉最放鬆。

在本書中,布倫納深入探索人類平躺狀態的歷史和文化緣由,旁徵博引文化史上的奇聞軼事,闡述自古至今、東方和西方世界的多元化觀點,穿插眾多相關圖片,讀來教人拍案叫絕,絕對不會昏昏欲睡。

本書特色

配圖豐富,加上內容有豐富的獨家趣味知識,讀來很有意思。

作者簡介

作者:貝恩德・布倫納(Bernd Brunner)

德國著名的另類文學作家,作品在蘊含個人對社會現象的反思之餘,常夾帶豐富的文化史知識,著有《發明聖誕樹》(Inventing the Christmas Tree)、《月亮的歷史》(Moon: A Brief History)、《熊的歷史》(Bears: A Brief History)、和《居家的一片海洋:水族箱的歷史》(The Ocean at Home: An Illustrated History of the Aquarium)。散文集《伊斯坦堡的野狗》(The Wild Dogs of Istanbul)入選2013年美國最佳旅遊文學獎(The Best American Travel Writing 2013)。現居伊斯坦堡,正在創作以土耳其為背景的小說。

譯者:賴雅靜

政治大學中文研究所畢業,專事翻譯,譯有《夢書之城》等青少年文學、成人書籍及童書上百種。

目次

你現在躺著嗎?
毋須為自己躺著而辯護/躺臥需要更多的想像力/躺下,連問題都呈現出不同樣貌/有些地方可不覺得躺下是「浪費時間」,說不定根本沒有「浪費時間」的概念

水平導向的語法
我們耗費大量能量對抗重力對抗,毫不自覺/躺臥或許是人類最原始的姿勢/分娩、交媾與死亡這「人生三大事」,我們都躺著

往地心沉去
躺下喘口氣,躺下狩獵,躺下抗爭,……還有躺下發懶/深夜才熄掉辦公室燈火,有什麼好引以為傲?

躺出靈感,躺得理直氣壯
正因為米蓋朗基羅經常躺臥床上,才想到在教堂穹頂繪製大作/上床稍微躺躺,大可毋須辯解,這才健康

進步進步,唯一的出路?
半臥半坐特別適合消除坐著時,脊椎出現的緊張/將重點放在充滿享受的體驗過程,「道路本身就是目的」

尋常的躺,以及不尋常的躺
「不具目的」這種狀態構成了某種內科療法的基礎/在無重力狀態下,說來根本不存在「躺臥」這回事

躺入大自然的懷抱
在大自然中躺著會使我們沉浸在眾多感官體驗中/經常露宿戶外的街友因為持續處於戒備狀態,睡眠因此大受干擾

晒得越黑,越是時髦
數百年來,將肌膚晒成古銅色向來是窮人的特點/瑞士的自然療法師里克利開設了第一家日光浴療養院

怎麼躺,才恰好?
仰躺與俯臥時,壓力的分布也最為理想/每晚睡眠時最多會變換姿勢達一百多次/我們總是會尋找躺起來最舒服的姿勢

從睡姿看性格,有幾分道理?
「經理人型」習慣仰躺,雙臂與雙腿需要的空間特別多?/採「胎兒姿勢」的人擁有堅硬的外殼、柔軟的心?/我們可別急著下定論……

嬰孩怎麼睡?眾說分歧
對於孩童的睡姿,總有各種草率的論調/將嬰孩直挺挺地牢牢綁在木板上,頭部下方用物品墊高,好讓他們雙唇保持緊閉……

同床共臥
世上再沒有比躺臥時的對話更私密的了/某人是否轉身背對伴侶,最主要的原因在於,這種姿勢是否令他感到舒適

躺下,沉睡,與再度醒來
睡眠築起某種知覺的高牆,同時依然能夠接收外在的感官刺激/法王路易十四有個極端荒謬的起床儀式,某些人對此一籌莫展呢

一口氣睡上幾個小時,才正確?
世上並非僅存在唯一一種合乎自然節律的時間/如今普遍認為,中午小睡一場確實能大大提昇下半日的工作績效

躺著吃喝,由來已久
在「B.E.D」這家位於美國邁阿密海灘的餐廳,供應的無國界料理只在床邊上菜/古希臘與古羅馬人就有躺臥著用餐的習慣了

有的人,水平躺臥才好工作
《純真年代》等書的作者伊迪絲.華頓遁逃到床上寫作,以躲避服裝禮儀的麻煩/一旦超過某個臨界點,臥床過久就會成為大問題

床墊如何演化而來?
古埃及木乃伊的X光攝影顯示,人類受背疾折磨的歷史已久/正是身體本身的動作,讓我們得以體驗自己的身體是個整體

「躺臥」考古學
只在歐洲與北美洲,人們才認為直接躺在地板上是貧窮的表徵/改善家具的動力通常來自修道院,因為修士們對家具的了解特別深入

「躺臥」如何由東方傳入,並成為藝術
對東方事物的熱愛,在歐洲上流階層不同的領域中都留下了痕跡/唯有義大利人才懂走,唯有東方人才懂躺

臥房與躺臥習慣的田野調查
過去數百年來,睡眠成為私密之事,並且被逼退到生活場景的後方/〈煩寧床〉鋪滿了鋁箔片包裝的鎮定劑「煩寧」

尋常的床
唯有學會了沒有奢華也能過日子,才能真正享受奢華/許若蒂認為臥房表現出「真我」,建議在展開新的人生週期時,床要先汰舊換新

旅途中的臥鋪
福樓拜最愛的是「躺在沙發上旅行,自己一動也不動,眺望著外頭的風光」/從前,富人們花了不少功夫特別訂製旅行時容易帶上路的躺椅或床榻

陌生的床伴
凡是有能力自己一個人睡的人都想一個人睡,要不就是和他自己所選擇的人/十九世紀的工業都會開始出現了新式的居住空間

讓躺姿更多變的設計
逐格動畫照片是一種「觀看」方式的革命,人類首次得以將日常動作分解成一連串的步驟/在運用創意使臥鋪變身的對策中,臥鋪車堪稱是成果豐碩的實驗場

躺下好治病
修護神經系統需要寧靜,必須盡可能排除所有感官刺激、所有心志操勞與艱辛的思考過程/為了撫慰受苦的神經,醫者有時也會讓整張床動起來

飄盪、擺動、搖盪、蹺動
古日耳曼人有時會將老年人裝在懸吊在樹上的大「搖籃」裡,將他們搖向他界/吊床在房間裡的位置不一定是碰巧,也可能具有特定的意義

躺椅設計,難題重重
由椅子的構造所決定的身體姿勢,必須是人體真正的靜息姿態/這意味著必須找到能使移動髖關節與膝關節的肌肉完全放鬆,而且不受外力影響的姿勢

床位與房間的光線
並非所有的人都喜歡在沒有交通喧鬧聲干擾的環境下入睡/對於自己的床該擺放在房間的哪裡,會發展出特定的偏好,這可能和人類的習慣與心理觀點有關

躺下來解析夢,抑或身陷惡夢
據說起初佛洛伊德是坐躺椅與患者旁,醫病之間有視線接觸/在世紀末之際,躺臥一方面與波西米亞式的享受相關,另一方面又與無意識的深淵相互連結

躺臥者博物館
向觀看者挑戰,甚至燃起觀者情慾的,較少是那些被動地懶散躺臥的人/躺臥的男人,至少是躺在床上的男人,無論古今在藝術上都相當罕見

你還躺著嗎?
我們描述躺臥的方式,必然會影響到我們對它的理解與實踐/躺臥的藝術與其他藝術,例如無為、知足、享受與放鬆,也與眾所週知的愛的藝術等都緊密相關

書摘/試閱

進步進步,唯一的出路?

依據躺臥者的情緒而定,躺臥可以是消極,也可以是積極的,而我們的工作方式,也會回過頭來影響我們度過其他時光的方法:主要坐著工作的人,比如坐在電腦前,休閒時自然會從事運動與體能活動以求互補,之後才能好好享受躺臥提供的紓壓效果。反之,每日從事體力勞動,甚至做到精疲力盡的人,閒暇時則傾向於悠閒度日、啥都不做。這時,躺臥的性質就截然不同了。
今日職場的劇烈變遷,對我們與工作、與閒暇時光的關係,對無所事事與躺臥的時光,以及對於我們的睡眠時間具有怎樣的影響?如果工作能更富有彈性,是否也能為我們帶來更多「啥都不做」的時光、帶來更多玩樂的閒暇?(你不妨稱之為「積極的懶散」),亦即一種不只用以恢復元氣的躺臥?
在一個「進步」本身偶爾會走錯路,苦於達不到自己目標的時代裡,躺臥是種能讓我們的思考更為清明透徹的預備活動,能以令人舒坦的方式泯除不是「前進」就是「落後」的二分法。
我們是否已經荒疏了躺臥這件事,如同我們因為太常食用即食食品,而荒疏了烹飪一般?也許吧。正如飲食不只是維持我們工作與生理機能的要件,躺臥也不只是為了坐著辦公而預備。雖然躺臥往往沒有產生直接可見的,以及經濟上的成效,但也鮮少只是為了讓我們恢復元氣。這一點,就如休閒時光以及由此衍生的種種「供給」,純粹只是為了讓我們忙著投入各種活動。
有跡象顯示,今日我們的社會對躺臥所抱持的態度,正面臨著重大的變革。這幾年來法國出現了「縱樂世代」(génération vautrée),這種說法是指稱懶散坐著、堅拒坐姿挺直的世代。他們不願好好坐下,而是癱陷在沙發或床上,調整成舒舒服服的姿勢,一點也不在意旁人會做何感想。這種人其實挺令人羨慕的。從這種行為可以看到對乖乖坐著與挺直站立的憤怒反抗,這同時也是針對或許依然深受威權模式影響的父母所展現的,無言的抗議。

怎麼躺,才恰好?
伊西朵.頗耶夏(Isidor Poeche)在他的《睡眠與臥室》(Der Schlaf und das Schlafzimmer,1901年)一書中寫道:「……臥鋪不宜過於水平,也不宜過陡。」這本書的副標題非常冗長,叫作〈一種指引人享有自然且恢復元氣之睡眠的衛生暨養生手冊〉。
他認為,睡眠時如果完全躺平,會讓人「……特別是脖子極短、頭部彷彿深深嵌在兩肩之間的人,更容易中風。因為這種姿勢會使血液更容易流到腦部,而在睡眠時,這種趨勢本來就比清醒時更為明顯。」
反之,他說,臥鋪如果過於陡斜,「容易造成這種麻煩:睡眠時我們的身體無法有意識地活動,此時身體將會如屍體般遵循重力的物理法則,亦即容易往地心摔落,於是乎當我們一覺醒來,會發現自己並非躺在臥鋪上,而是躺在一無遮蔽的地面上。」
頗耶夏似乎以為人在睡夢中還能控制自己的動作,他寫道:「無論是仰躺或俯趴都不健康,二者皆有害。」他認為仰躺而睡與令人不快的夢境相關。「因此,應該側身而睡,而且是朝向右側。」頗耶夏認為理想的睡姿應當如下:

在沒有任何勉強與壓力下躺臥著,身軀微曲,這種姿勢能使我們的肢體與肌肉完全放鬆。身軀伸展過度和極度蜷曲同樣辛苦,而由於這兩種姿勢都很費力,因此會阻撓我們,使我們無法完全達成睡眠的目的。雙腳、小腹與胸部必須呈水平,頭部卻須略高,大約高上半英尺。

許多與睡眠相關的事物如今都有了更精確的研究,其中針對睡眠中的運動所進行的研究,甚至自成一個研究領域。如今我們了解,睡姿改變主要發生在淺睡期,且與恢復精神體力的效果有直接關聯,而這種效果又很容易受到干擾。假使睡眠運動受到干擾,或者以「錯誤的」姿勢入睡,隔天清晨我們極可能感到疲憊不堪。睡覺時我們大多會經常變換姿勢,健康且沒有動作障礙者,每晚睡眠時最多會變換姿勢達一百多次。變換調整睡姿的節奏因人而異,不妨視之為個人獨具的編排動作。
關於睡眠時,到底是在靜止性肌張力之外還有其他活動對肌肉系統較為有益,或者該徹底休息為宜等,醫學界至今尚無定論。支持睡眠時肌肉應該盡可能鬆弛的人認為,如此較不會因為肌肉緊繃而導致疼痛。
研究顯示,半數以上的人都側躺著睡,年紀較長的人也偏好側睡。往左側邊躺可能會使心臟病患者感到不適。隨著年齡增長,仰躺則會促成打鼾,而如果我們經常提醒打鼾的人側轉過身,久而久之,這項訊息可能會進入對方的潛意識。
俯臥需要高度靈活的頸椎,但這種靈活度會隨著年齡而衰退。「俯臥時頭部必須側轉,如果不夠靈活,就容易導致病痛與不適,」骨科醫師托瑪士.拉瑟(Thomas Laser)解釋:「於是我們會因為頸脖疼痛而醒來,試圖避免俯趴。」至於睡前飲食過量,對於習慣趴睡的人更是不宜,拉瑟醫師表示:「趴睡時,腹部壓力會引發胃灼熱與打嗝。」
不論清醒或睡眠,有時會突然間有某種東西、一種看似神祕的衝動提醒我們改換姿勢。到底是什麼促使我們變換姿勢的?其中相當關鍵的原因是,某種特定姿勢對特定身體部位造成了壓力。
由於重力作用和身體對墊褥施加的壓力,在這些支撐點上身體多少會受到壓迫。仰躺時特別容易壓迫到肩胛骨一帶、骶骨和腳後跟等部位;側躺時則是肩膀與肘關節、臀部外側與膝關節。仰躺與俯臥時,因為受力面積最大,壓力的分布也最為理想。如果某個身體部位承受較大的壓力,經過較長一段時間後,血液循環就會受阻,產生缺氧現象,令人感到不適,於是我們便會挪動身軀、變換姿勢,以消除缺氧現象。這是一種理性無法控制的生理機制,少了這種一再卸除壓力的反應,會使受壓的軟組織出現血液循環障礙,嚴重時甚至會躺出褥瘡來。
一般認為,這種睡眠時的本能動作如果降到每小時三次,就可能發生上述的危險。此外,為了讓不同的肌肉得以鬆弛,睡夢中我們也習慣使手臂與腿關節位在軀體中間的位置,而側躺最容易達到這目的。當我們自覺地抗拒這種需求達幾分鐘, 會發現身體的某個部位逐漸麻痺,迫切需要變換姿勢。

旅途中的臥鋪
不論是遭到驅逐而被迫,是為了追求更良好的生活,或只因那是文化上的特點,從古至今,地球上許多地區的人都在移動。經常旅行的人,必然得睡臥在許多不同的地方,其中有錢有閒的人,旅途中不僅能體驗另一種生活,也能體驗另一種躺臥的滋味。
一八三八年,喬治.桑(George Sand)與弗雷德里克.蕭邦(Frédéric Chopin)前往馬略卡島(Majorca)時,當地提供的床榻令他們大感驚奇:

在帕爾馬(Palma),你必須獲得二十位有力人士的推薦、獲得通報,並且等上好幾個月,方可避免露宿穹頂下的命運。而他們為我們所做的,是弄到位於某個簡陋地區,兩間附有家具,或者該說是根本沒有家具的房間。在那裡,身為外來客,如果每個人都能找到一張可攜式繃床(附上的床墊跟板岩一樣軟、一樣厚)、一把有著乾草編墊的椅子,還有任君享用的胡椒與蒜頭,就該額手稱慶了。

喬治.桑夫人是個敏銳的觀察者,不論是郊外寓所、鄉村別墅中,只「是在兩個兩腳支架上鋪上兩塊板子和一張薄薄的床墊」做成的木床;還是(如同她所寫,在她「試圖一探修士生活的況味」時)在某卡爾特修道會的修道院的臥室裡,「甚是低矮,像墓室般上方貼著磁磚的壁龕床」……,都難逃她的法眼。
在異鄉尋覓合宜的睡臥處有可能成為攸關生死存亡的挑戰,如果你對即將前往的地方還不了解,那麼最好有心理準備,即使你在相片上已經看過預訂的飯店房間了,那裡仍然可能與你想像的不同。那個房間是否提供夜間開放的酒吧?床夠長夠寬嗎?此外,想到有許多陌生人曾經在我們這張暫用的床上躺過、纏綿過或受苦過,就令人感到不自在。
實際上,許多人往往在自家以外的地方躺過之後,才能真正體會自家那張熟悉的床有何好處。出門在外,他們必須處理不尋常,乃至惱人的情況。況且除非不得已,否則鮮少有陌生的床榻能讓我們願意久待。有的床有霉臭味,有的床墊已經使用過久破損,要不就是太短了。對某些人來說,床畔掛著耶穌受難像或是林中公鹿的畫作,就足可使他們心頭蒙上陰影,使入睡成為折磨。另一種令人不敢恭維的則是看來可疑,而且通常布滿長絨、色彩繽紛,並且顯得有點蓬亂糾結的床邊毯,這會讓人盡量避免自己的腳直接接觸到。至於室內空氣清香噴劑的濃烈氣味則令人不免揣想,到底是怎樣的事件,才讓人不得不如此大方地噴灑這種號稱具有清新效果的香氛?讓人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英國記者暨作家西蒙.溫切斯特(Simon Winchester)說過:「在觀光盛行的時代,最好是在自己的沙發、自己的床上,在自己的浴缸裡旅行。」這種說法其來有自。
多虧人類豐富的發明,許多旅行方式才能不必更換床,因而幾乎可以完全避免令人錯愕的情況。從前,富人們花了不少功夫特別訂製旅行時容易帶上路的躺椅或床榻。而早在人稱「勇士查理」(Karl dem Kühnen von Burgund)的勃艮第公爵時代,折疊床便已出現。在美國西部拓荒時期,行軍床更是普遍。英國派駐鄂圖曼土耳其帝國的大使,其妻瑪麗.蒙塔古夫人(Mary Montagu,1689—1762年) 在從倫敦前往君士坦丁堡時,便攜帶了一張折疊床。就連瑞典女王埃利諾拉(Eleonora,1688—1741年)的嫁妝,都包含了一張有著絲綢帷幕的組合式華蓋床。
另一項這類發明,是十九世紀下半葉出現的馬車「朵繆絲」(Dormeuse),它又稱為麥雅氏馬車(Mayer’sche Kutsche),是依據其慕尼黑製造商J. A. 麥雅氏命名的。這種馬車極為寬敞,只需簡單操作便能弄出睡臥的地方,從車外可以見到馬車的通風縫隙,這些縫隙能使睡在裡頭的人呼吸較為暢通。夜裡就在驛站過夜,急於趕路時則馬不停蹄,這種行動臥車一路發展,最後演變為「行動旅館」,例如某家腦筋動得極快的巴伐利亞企業研發的特殊構造,便能在一輛巴士拖車上安排許多臥鋪。
追求特殊刺激的人,在旅途中可以選擇往昔名人睡過的床榻。在位於巴格達的薩達姆博物館(Saddam-Museum),你不僅能見識到二〇〇三年美軍攻佔海珊的宮殿後由官方保管、展示的海珊武器、制服與器物,也能看到他的寢室。付上約兩百歐元的費用,情侶或夫妻們甚至能體驗這裡的床呢。至於位於羅馬中心,採用新古典主義風格建造的托洛尼亞別墅(Villa Torlonia)於一九二五至一九四三年期間曾經是貝尼托.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的寓所,這裡訪客的詢問度也相當高,尤其「領袖」富麗堂皇的寢室,即使無法租宿,還是有特別多的訪客感到興趣。

陌生的床伴
直到今日,在非洲與亞洲某些地區,如果有兩、三個以上非親非故,或者一般而言彼此並無親密關係的人同睡一處,根本無需多作解釋,也不會讓人想入非非。而在非洲南部的波札那或中部的剛果,直到今日有些人依然彼此緊靠著睡,有時甚至連家畜也來湊熱鬧。據說這樣能避免野獸攻擊。此外,還有一種頗有意思的觀念,認為一人獨眠時,靈魂會迷失。
睡覺時能保暖是人類極為基本的願望,而為了這個目的,我們甚至可以不介意打鼾、行動受限等干擾。從前在西方社會中,人們對於和陌生人的身體接觸,並沒有像今日這般感到不自在,當時人對人我的界線與敏感度都有別於今日。甚且,在歷經激烈的衝突後,與主人同床共榻也可能是和解的表現。
正如在《私生活史》(Geschichte des privaten Lebens)中介紹丹妮爾.雷尼耶波喇(Danielle Régnier-Bohler)的章節中所見,夜間與不同對象在床上從事性行為等亂淫現象,在中世紀甚至其後都相當普遍。丹妮爾這位女性史學家稱床是「隱私的半島」,在床上,人們能夠恣意放縱自己的情感,這一點是他處無法企及的。聽起來或許有點矛盾:床雖然是個隱蔽的場所,但對於在那裡會發生什麼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黑暗滋生欺瞞蒙蔽,滋生「對真實的操弄」,並且與罪咎、通姦、犯罪等連結。如果我們讓某人獨寢,其用意不只是讓他能夠不受干擾地睡個好覺,同時也是一種嘉許、一種特權:「必須和數人同眠是貧窮的表徵,凡是有能力自己一個人睡的人都想一個人睡,要不就是和他自己所選擇的人。」專精中古史的法國史學家菲利普.康坦因如此(Philippe Contamine)表示。
中世紀時,人們睡覺的情形相當混亂:在一張床上可能同時睡著夫妻、他們的子女、兄弟姊妹或僕人,而軍人、學生、傷患或窮人也如此。而在旅途中,彼此完全不相識的人也會共用一張床。這些情況在我們看來或許感到不可思議,但在當時卻完全無需多作解釋。有時在你已經入睡很久時,還有人加進來睡;又或你運氣不好隸屬較低下的階層,偏偏在夜深時有某位社會階層較高的人物向旅店要求過夜場所,這時你就得捲鋪蓋走人。
如果許多旅人同時抵達某個地點,並且必須在當地過夜(例如在朝拜聖地的旅途上),這時旅店往往得充分利用所有空間,有時必須將陌生人安置在貯存草料的草棚,而萬一缺乏麥稈時,便草草將乾草鋪一鋪供旅客躺臥。躺在這種通常以乾草鋪成、氣味嗆鼻的臥鋪過上一夜,隔天許多人往往頭痛欲裂。阿爾布雷希特.杜勒(Albrecht Dürer)曾經在布魯塞爾見到供五十人過夜的大通鋪,這種床顯然是專為喝醉酒的人而設,供他們睡掉醉意的場所。另有某位羅霍爾氏(D. Rocholl)的作品《流浪生涯的暗黑記事,一名工匠的雜記》(Dunkle Bilder aus dem Wanderleben. Aufzeichnungen eines Handwerkers)則讓我們得以一窺這種過夜方式的翔實事例。這些事例顯然發生在十九世紀末葉的德國北部地區,羅霍爾氏描述了一處「供浪遊的乞丐、無車馬的雜耍藝人、掃帚匠、兜售貨物的小販、傘匠、補盆補鍋匠、斯洛伐克人、吉普賽人、盜匪流氓以及其他各處流浪,無家無工作的男性及女性等的棲身處」,及其立即出現的混亂場面:

麥稈才剛草草鋪好,顧客們就從四面八方撲上去,其中許多人光著腳,一手提鞋,一手拎著手杖、包袱搶佔位置。他們將鞋子墊在腦袋底下睡。有些爛醉的人硬要橫躺,要等到腰部被人狠狠推撞,才肯乖乖躺直。上衣直接披掛在頭上,這一切都發生得異常迅速。板凳和桌子當然早就被人佔領了……劣質燒酒的酒臭味、五十至六十個人的體臭味外加需要弄乾的衣物、冒著煙的布塊……氣氛實在恐怖。

大通舖在我們這裡何以不再風行?打從十九世紀中葉起便有論者以為,不論基於衛生或道德考量,這種行為都該予以唾棄,而其中一個經常有人提出的理由,正如某法國衛生學者所言,認為群居會使「身居其中者個人的汙濁氣場彼此衝突」,而這一類的警告有一部分也是為了杜絕結核病與梅毒。當時許多疾病的成因都不明,就連痛風與壞血病長久以來也都被當成傳染病看待,萬一睡眠場所通風不佳,氧氣就可能不足。
十九世紀的工業都會開始出現了新式的居住空間,但它們的發展還趕不上經濟爆炸性成長的速度,因此輪班制的工人往往得與一名「床客」共用一張床。在此要特別說明的是,他們並非同睡一張床,而是分別在不同的時段用床。
如果得睡在沒有爐火的房間和冷冰冰的床上,就算你已疲憊萬分,也可能無法成眠,說不定還會瘋掉。從前人們以熱水袋或裝著加熱過的砂子的取暖袋讓床鋪舒適些。沒有這種袋子的人,則帶著一塊事先在火爐中或火爐邊烘過的磚塊上床。如今我們有輕盈如羽的隔冷睡袋可保暖,鑽進去以後只要露出臉來就好了。
從前,人們並沒有獨自在床上受凍的問題,不過當時倚賴的倒未必是同為人類的寢伴。誠如法爾茨的莉莎蘿特(Lieselotte von der Pfalz)公主所言:「讓我在床上得以保持溫暖的,是六隻小狗。」

躺下來解析夢,抑或身陷惡夢
十九世紀時出現了一種運動,美國文化史學者彼得.蓋伊(Peter Gay)稱此為「對『我』進行的詳盡研究」,而躺椅也成了這種研究的夥伴。
躺椅是心理分析的知名工作器具,是心靈的手術台。患者躺在心靈醫師的躺椅上,進入恍惚出神的狀態,使治療師得以進入他們內心最深處。躺臥有助於內省、引領進入隨意的聯想,帶領心靈的目光進入每一個角落,包括平時觸及不到的深處與陰暗處。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沒有意識到的,或者不敢說出口的願望,這時會向心理分析師傾訴,並且由心理分析師運用解義模式加以分析;只是 如今我們知道,這種模式頗具有爭議。佛洛伊德的躺椅可不只是個家具而已,1938年佛洛伊德一家不得不逃離納粹魔掌時,還特地將這把躺椅運往倫敦呢。
躺在佛洛伊德的「超躺椅」(Über-Liege)上的患者,與坐著的心理分析師兩者地位並不平等。倘使醫師與病患之間滋生出好感甚至曖昧,那麼不需要太多的想像力,我們就能想像出充滿性愛的情況。據說起初佛洛伊德是坐躺椅與患者旁,醫病之間有視線接觸。後來有名女性患者試圖發展進一步的關係,從此他便改為坐在躺椅後頭,斬斷這種機會。這麼做還有個好處:患者比較不會覺得自己受到控制,因此更願意向他傾訴自己漫無邊際的意念聯想。
心理分析的盛行賦予躺椅另一種意義,在許多語言中,這種家具幾乎經已成了心理分析的代名詞了。紐約設計師陶德.布萊徹(Todd Bracher)曾經接受某義大利設計公司委託,完成優雅又奢華的躺椅,而這種躺椅就直接命名為「佛洛伊德」。
心理分析師的躺椅除了供作吐露心聲之外,不可避免地也會供作其他私密情事用。佛洛伊德的門生,匈牙利的桑多爾.費倫齊(Sándor Ferenczi)曾經因此感到羞愧,並且在一封寫給佛洛伊德的信中提到,某位鼻子特別敏銳的患者聞得到、發現得到躺椅上的精液氣味甚至痕跡。科學史學者安德列亞斯.麥雅(Andreas Mayer)也曾經描述,心理分析師的躺椅充滿情色意味的過往如何被揭露出來。事實上也確實存在一些光是標題就涉及躺椅的情色著作,諸如《躺椅的激情色彩》(Le canapé couleur de feu,1741年),這本書可能出自路易.夏爾.富格雷.德.蒙特布龍( Louis Charles Fougeret de Montbron) 之手,主要在描述神職人員在巴黎某妓院(以及沙發上)縱情聲色的行為,一方面提出對風俗的批判,一方面又帶有偷窺的樂趣。麥雅表示,這本書「一方面嚴厲譴責天主教神職人員的偽善以及宗教教育,一方面又頌揚書中偷偷摸摸的鞭打儀式,以此作為老年人夫的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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