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年美術史：透過200幅經典名畫，解讀撩動人心的欲望之謎

推薦序
美少女與正太
謝哲青（知名作家／文化旅行家／節目主持人）
如果你經常看電視，你可能有看過泰迪熊寶貝向你推銷衣物柔軟精，像是打了類固醇的三太子兜售米果仙貝，或者是戴著太陽眼鏡的兔子賣你電池。
但更多的是，童顏巨乳的女孩們向大眾強勢放送遊戲軟體、保健食品、管制藥物，甚至是保險等商品。覺得奇怪嗎？怎麼卡通化角色與美形化的人物設定愈來愈多呢？
在《新約．哥林多前書》第十三章第十一節寫道：「當我做孩子的時候，說話像孩子，心思像孩子，想法像孩子；當我成人以後，就把那些屬孩子的事都廢除了。」
成年以後，我們被要求要成熟，要勇敢，孩子氣的推理思維與行為模式必須丟掉，「像個大人」是所有人類社會共同的緊箍咒。
但在不願承認，也不想透露的潛意識中，我們仍留戀過去，想念脆弱與任性仍被接受的幼兒時期。但一方面又隱隱約約覺得哪裡不太對，因此在內心折衝樽俎之後，顏值高，身材好的「美少年」（Bishōnen）與「美少女」（Bishōjo）的形象，默默地被「成為大人的我們」所接受。
「美少年」與「美少女」的出現，正是我們迷戀青春，崇拜青春的具體象徵。我們在這些理想化、風格化的人形上，投射拒絕「完全」長大的願望，拒絕成人世界錯綜複雜的生活現實。青春、美麗、有點脆弱，但充滿希望，正是我們社會祕而不宣的心願。
回歸文學與藝術形象，美少女與正太，向來提供給創作者無限遐想空間。在德國民間的《格林童話》中，壞心後母皇后第一次聽見魔鏡告訴她「最美麗的女性是白雪公主」時，大家可能忘了，那時白雪公主才七歲而已，但已抵達美少女的年齡低檻。
書寫平安時代的《源氏物語》，絕世正太光源氏與若紫初次相遇，讀者可以推敲出兩人年紀大約也只有十歲上下。
「美少年」通常是修長優雅，具有白皙的皮膚，時尚感的髮型和女性化的面部特徵，但也要求保留了男性身體。這種雌雄同體的外表，等同西方文藝復興時期藝術中對天使的描繪。而「美少女」則承接江戶時代中期才逐漸普及的「卡哇伊」（かわいい）風尚，大眼睛與稚嫩的臉龐是最重要的元素。從浮世繪畫師菱川師宣筆下優雅轉身的可愛少女，到美國畫家瑪格麗特．基恩（Margaret D. H. Keane）畫布上睜開雙眼，無邪又無辜地凝視世界的大眼睛，到日本偶像製造機的傑尼斯，都是美形少年少女不同面向的展現。
不過，就像詩人所寫：
「人群中，總是看到你
很久之後才學到：所有發光的星星，都不能住人」
活力煥發的青春，一如恆星運行般熠熠動人。但美少年美少女的青春，往往也是超現實，無法落入常世輪迴的。現實中的青春，更像是稍縱即逝的流星，一期一會式的極致燃燒，將生命的恣意與美，深深地烙印在我們的視網膜。
正因為我們對青春總有無比的眷盼依戀，所以美少年美少女的藝術形象，會永遠在世間流傳。

前言
　李奧納多・達文西（Leonardo da Vinci）在四十幾歲時，曾繪製一幅素描畫。縱長不到三十公分的畫作右側，是在波浪般捲髮上綁著髮帶的年輕人。他的面部表情柔和，儘管鼻梁直挺、下頷圓潤，卻仍稚氣未脫，看起來還只是個少年。
　畫作左側佇立著一位老人。在達文西連環漫畫般的素描作品中，這位下巴突出的禿頭男性是不時登場的人物。他的雙唇深陷，顯示牙齒已盡數脫落，不過雙眼依然炯炯有神。老人眼中投射出銳利視線，定定望進少年的眼眸，然而，少年的目光卻飄向遠方，似乎對眼前這位將手放在自己肩上的老人毫不在乎。
　這幅畫作中，表現出年老與年輕的對比。三個世代是西方藝術中的傳統主題，目的是藉由描繪老人、青年與少年三種人物，告訴世人青春終會消逝，人生看似漫長、實則短暫，悲觀意味濃厚。同時也是在警惕世人：正因如此，更要好好充實這短暫的人生。
　這幅出自達文西筆下的素描，同樣遵循此一傳統的教誨主題體系。儘管年輕、力量與美貌會漸漸消逝，但少年並未察覺到這個事實，更遑論想像了。因此，他的視線才會投向老人身後的遠方。另一方面，老人則在少年身上找到自己昔日的影子。現在的他，終於明白光陰似箭的真理，並試圖告誡眼前的少年，但他的努力徒勞無功。老人知道死神正漸漸逼近，也開始能接受這個事實。達文西曾如此說道：「他人的死，延續了我們的生命。」
　這幅素描的主題是年老與年輕的對比；因此在創作時，就必須強調少年注定失去的「年輕」與「美」。請試著比較畫中少年直挺、而老人歪斜的鼻梁。另外也請留意兩人間的對比：飽滿的下顎與長而突出的下巴、光滑無斑的肌膚與鬆弛下垂的皮膚、豐盈的頭髮與光禿禿的頭頂──由此，讀者應不難理解達文西為了盡力展現出少年青春俊俏的一面，必然將他畫成了所謂的「美少年」。
　達文西在六十七歲離開人世，畫下此幅作品時不過四十幾歲，但就平均壽命約五十歲的當時而言，卻是早已意識到死亡的年紀了。他原本為了研究飛行裝置的構造而接觸解剖學，從這個時期開始，也慢慢轉往對老化過程與生命誕生奧秘的關注。之後，這樣的探索更將達文西導往生命輪迴的思想上。

以「美少年」為主題
　老少對比是西方美術常見的主題之一。以十八世紀後半的法國畫家查爾斯・保羅・蘭登（Charles Paul Landon）《伊卡洛斯與代達羅斯》為例，畫作中描繪了站在懸崖旁、正準備展翅飛翔的少年伊卡洛斯，而站在他身後的，是他的父親代達羅斯。從代達羅斯筆直伸向前方的雙手看來，原本扶著兒子的他，應該才剛放手沒多久。
　這對父子被困在島上迷宮，為了逃離而絞盡腦汁，終於成功收集鳥羽並製作出飛行翼。但是，過於自負的兒子卻不聽從父親的忠告，越飛越高，使得用來黏合鳥羽的封蠟因太靠近太陽而融化，最後墜落身亡。這則傳說故事，包含了勸戒人們不可驕矜自大、以及必須敬畏神明的雙重意義。
　人類夢想著在天空中飛翔，以此為主題的故事，往往也激發了人們的想像力。不少畫家曾描繪伊卡洛斯的故事，不過大多數作品都是關於墜海的場景，像蘭登這樣描繪出展翅那一刻的作品，可說是寥寥無幾。墜海的場景明顯帶有對文明的批判，但在蘭登的作品中，並沒有這樣的意涵。在此所展現的，是孩子離開父親身旁的瞬間，那年輕氣盛、彷彿無所不能的自信所帶來的危機感。年邁的父親只能祈禱兒子平安無事；年輕人卻將父親的擔憂拋之腦後，興奮地一頭栽進剛到手的自由之中。
　準備展翅的伊卡洛斯必須顯得年少無知、冒失魯莽。唯有強調孩子的年輕，方能與父親的老邁形成對比。因此，蘭登筆下的伊卡洛斯，擁有不可靠、尚未成熟的身體，以及俊美奪目的容貌。
　在西方美術當中，有許多「必須畫出美少年」的場景。本書將依照主題，一一介紹成為作品主角的美少年們。為了清楚描述這個脈絡，我們將以西方世界中，第一次體認、甚至進一步規定何謂少年之美的古希臘時代做為開頭。緊接著，我們將一起看看誕生後的「少年之美」，如何在接下來的神話世界中鞏固地位。
　到了中世紀，這樣的價值觀陷入了重大危機。在將近一千年、以基督教為中心的時代中，美少年同時被賦予正面與負面的形象。而接下來的文藝復興時代，古希臘與羅馬時代的文化重獲重視，而做為過往時代重要文化元素之一的美少年，也隨之敗部復活。在此之後，西方世界基本上承繼了文藝復興傳統所規定的美少年形象，不過，隨著社會狀況日益復雜，也產生了各式各樣的不同變化。
　做為本書標題的美少年美術，定義十分廣泛。只要作品中的男性年輕、俊俏，通常就會被歸類為美少年美術。單純欣賞美少年們的容貌體態，也算得上是正確的鑑賞方式之一。而本書將以更有系統的方式，帶領各位讀者一同探討這些美少年們，之所以能以美少年之姿，現身藝術作品中的背後理由。這是舉世罕見的嘗試，也希望本書能協助各位讀者在日後欣賞藝術或理解文化時，有更深一層的體會與認識。

推薦序
前言

第一章 少年愛的誕生
美男比賽——美即德行
美好的友愛關係
年長者的指導
《會飲篇》——柏拉圖的少年愛
股間交合
皇帝寵愛的美少年
安提諾烏斯——古代世界的曠世美少年

第二章 神話世界的美少年
男神垂青的美少年
女神憐愛的美少年
美少年的轉世
掌管愛情的美少年——邱比特
幼兒化的邱比特——失去的屬性

第三章 基督教與美少年
貞潔——對於「純潔無瑕」的信仰
天使——隸屬中性的存在
兩位約翰——耶穌的友愛
苦悶的殉教者——聖巴斯弟盎

第四章 文藝復興的美少年
打開文藝復興的大門——美少年多俾亞
大衛——復活的美少年
鬱鬱寡歡的美少年——波提切利與憂鬱氣質
達文西——小惡魔與兩性同體
深受折騰的美少年——米開朗基羅的革新
美少年的兩面性——聖愛與俗愛
美少年容貌的轉變——卡拉瓦喬與巴洛克藝術

第五章 發現「少年」——近代的變貌
虛空派——「青春」隱含的寓意
窮困的美少年——牟利羅與慈善活動
美少年的肖像畫——從王室到畫家家族
自畫像——美少年畫家們
孩子的出現——現代化與「家族觀」的轉變

第六章 不同風貌的美少年藝術
男娼與去勢的少年奴隸
女裝
對性覺醒——美少年的結局
因「死」而輝煌燦爛——神話與政治宣傳

結語——古代的殘影
主要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