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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山林戰爭套書(共2冊)橫斷記+拉流斗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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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橫斷記:臺灣山林戰爭、帝國與影像》

「臺灣許多山川溪流的現況,無疑就是一部多重殖民的歷史。」
地景如立體的歷史文獻,作家多次重裝入山踏查,
採訪當事人也爬梳文獻、影像和個人記憶,
文字得以穿透紙本,在空間流動。

藝術家高俊宏是行動者、運動者。從2007年開始在廢墟創作,2011年踏入重現廢墟之旅,2014年《廢墟影像晶體計畫:十個場景》,2015年完成「群島藝術三面鏡」套書《小說》、《諸眾》、《陀螺》,他繼續行動,帶著一把草刀與一只背包,走進臺灣山林,踏入難以企及的政治地理,2017年完成記錄「臺灣山林戰爭、帝國與影像」的《橫斷記》。
《橫斷記》書名取自日本總督府官員寫於1914年日軍征討臺灣東部原住民的《臺灣中央山脈橫斷記》,該著作以影像寫真記錄這場「太魯閣戰役」,日本帝國如何「收服」原住民,同時也呈現當時的山林場景及山地部落的樣貌。因此,本書書名帶有對帝國主義的反諷與自我警惕之意,也是作者在書中的行動──橫越「大豹」、「眠腦」、「龜崙」、「大雪」臺灣四個山區的一段段旅程,本書即以此四個區域分為四個篇章:
【大豹】新店三峽的大豹溪流域,過去曾是泰雅族大豹社聚居地,在理蕃政策下,日本藉由「隘勇線」與現代化的戰爭技術,切割、殲滅山林裡的大豹社、隨後引進「三井合名會社」進行標準的資本主義式經營。事件過後,大豹社遺族遭受與「霧社事件」後的賽德克族一樣的命運。
【眠腦】宜蘭眠腦山區(舊太平山)原是以凶悍著稱的泰雅溪頭群的傳統領域,日本透過埤亞南越嶺警備道的開通,征服了難纏的馬諾源社(Manauyan)。1917年,日本總督府營林所開始在加羅山到神代山砍伐檜木,進而建立起龐大的山林聚落與森林鐵路運輸系統。
【龜崙】新北市樹林區旁古稱「龜崙嶺」(今大棟山、大同山)的山區,一張〈橫坑仔庄附近之戰鬥圖〉帶出一場1895年日本攻臺期間的山林戰爭,也埋藏著白色恐怖受難者王清在山區躲藏四年、最後遭捕殺的悲傷往事。
【大雪】東勢大雪山林場與韓戰不但有著間接關連,也是美援時期臺灣第一個「美式」林場,作者父親的檳榔園就在大雪山腳下。
茶場、礦場遺址、廢棄林場、被遺忘的神社、戰爭回音猶存的山陵……一次次的重訪、踏查,林中路上他發現:無論在日本帝國主義或國民黨戒嚴體制的框架下,山林宛如永恆的「次殖民地」――國家霸權式的山林開發,橫亙於臺灣一座座森林裡。破碎的山野、砍伐殆盡的原始林,如何能重建人與土地最初的互動?作者既懷疑又充滿期許。至少在那地圖的空白交界處、杳無人跡的原始森林中,仍有許多時空,閃現著純然詩意與充滿悲憫的「天使時間」――山是有靈的,土地是有生命的,在傷痕累累的斷裂處,有著重生與新生的生機。
本書試圖融入考古學和考現學,以作者的入山踏查為骨幹,疊加上口述回憶、文獻檔案、遺跡事證、影像紀錄與個人感受,層層縷述臺灣山林間被遺忘的戰爭、原住民失落的家園、政治受難者無人聞問的傷痕;同時對照日本寫真帖與歷史照片,在影像的家國敘事與個人敘事間,提出多元的辯證可能;不僅止於調查研究,也是散文式的山林記憶之書,帶給讀者多樣化的閱讀觀點。


《拉流斗霸:尋找大豹社事件隘勇線與餘族》

五年超過兩百次搜尋隘勇線的過程中,
他帶著筆記本、GPS、捲尺、攝影機、電池、GoPro,
在山裡從事由線到人、由山到部落的實地踏查。

藝術家高俊宏是行動者、運動者。從2007年開始在廢墟創作,2011年踏入重現廢墟之旅,2014年建構《廢墟影像晶體計畫:十個場景》,2015年完成「群島藝術三面鏡」套書《小說》、《諸眾》、《陀螺》;他繼續行動,帶著一把草刀與一只背包,走進臺灣山林,踏入難以企及的政治地理,2017年完成記錄「臺灣山林戰爭、帝國與影像」的《橫斷記》,2020年完成追尋大豹社事件隘勇線與餘族的《拉流斗霸》。
「拉流斗霸」(Llyung Topa)是大豹溪流域的泰雅語音,有「大豹共同體」的深刻意涵。這本書記載了一個看似毫無邏輯、卻意外發生了強烈關聯的行動過程:由「線」找「人」。第一部〈前線〉,記載了2016年到2020年之間,他探索北臺灣大豹社事件相關的隘勇線遺址的過程;第二部〈後裔〉,則是關於尋找百年前已「滅亡」的大豹社後裔之路。
新店三峽的大豹溪流域,過去曾經是泰雅族大豹社的聚居地,在理蕃政策下,日本統治者藉由「隘勇線」與現代化的戰爭技術,切割、殲滅山林裡的大豹社,隨後引進「三井合名會社」進行標準的資本主義式經營。事件過後,大豹社遺族遭受與「霧社事件」後賽德克族一樣的命運。
在清領時期,「隘勇線」一般稱為土牛、土溝、紅線、牛欄……,是一種相對靜態、模糊的「漢番」交界線。到了日治時期,1900至1907年間,日本統治者透過隘勇線逐步推進,摧毀了原居於新北市三峽區大豹溪流域的泰雅族大豹社。在1906年伊能嘉矩的《理蕃誌稿》〈桃園廳大豹社方面隘勇線前進〉一文中,以「滅亡」二字記載了其結局。與大豹社事件相關的隘勇線,主要分布於今天新北市三峽區的大豹溪流域,一直到新店、烏來,乃至桃園復興區及宜蘭大同鄉的山上,包括三角湧隘勇線(1900)、獅子頭山隘勇線(1903)、雞罩山(崙尾寮)隘勇線、加九嶺隘勇線(1904)、白石按山隘勇線、屈尺叭哩沙隘勇線(1905)、大豹方面隘勇線(1906)、插天山隘勇線(1907)等,總長超過一百公里,由隘路、隘寮、壕溝、木柵、掩堡、地雷、電氣網(高壓電網)、醫療所、酒保(福利社)、通訊設施組成,猶如臺灣山裡的萬里長城。
從2016年到2020年,五年來高俊宏在山裡從事隘勇線的實地踏查,在超過兩百次上山搜尋的過程中,他展開由線到人,由山到部落的尋找過程。探勘期間總是帶著筆記本、GPS與捲尺上山,也經常帶著攝影機、電池與GoPro:以GPS定位,以拍照、攝影和手繪的方式記錄。為求詳盡,每條隘勇線都經過多次探勘,例如三峽的白石按山(鹿窟尖、白雞山系)就進行了十多次搜山。回到平地後,他再帶著「客觀的」資訊及對山林遺址的印象,探訪附近的耆老,並對照相關的歷史圖資、文獻,進一步的比對。每條隘勇線都花費兩、三年的時間,並不斷往返、慢慢思索、反覆驗證。除了踏查「隘勇線」,他也對大豹社遺族進行多次口述訪談,以影像記錄,並著手書寫與思索創作。

作者簡介

高俊宏
藝術創作、論述者。國立臺南藝術大學創作理論研究所博士,國立臺北藝術大學美術系兼任助理教授。1995年起舉辦過多次國內外個展、聯展,並於香港、英國、法國等地駐村。著有《Bubble Love》、《家計畫》、《公路計畫》、2016年非文學類暨年度最佳圖書獎「群島藝術三面鏡」系列(《諸眾:東亞藝術佔領行動》、《小說:台籍日本兵張正光與我》、《陀螺:創作與讓生》)等書。高俊宏這幾年的藝術實踐,從東亞藝術行動者的考察、《廢墟影像晶體計畫》、北台灣衛星城鎮地帶的拍攝作品《博愛》、關於近代台灣山林的《橫斷記》,到《大豹》影像計畫和《拉流斗霸》(Llyung Topa),其作品關注議題圍繞著歷史與諸眾、空間與生命政治

名人/編輯推薦

《橫斷記:臺灣山林戰爭、帝國與影像》

吳密察(國史館館長)
林志明(臺北教育大學藝術與造形設計學系教授)
徐世榮(政大地政系教授,惜根台灣協會理事長)
翁佳音(中研院臺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
涂豐恩(「故事:寫給所有人的歷史」創辦人)
凌宗魁(國立臺灣博物館規畫師)
許雪姬(中研院臺灣史研究所所長)
馮建三(523山友、政大新聞系教授)
黃舒楣(臺大建築與城鄉研究所助理教授)
黃惠君(獨立策展人、台灣傷痕歷史研究者)
詹偉雄(文化評論人)
劉克襄(作家、中央通訊社董事長)

《拉流斗霸:尋找大豹社事件隘勇線與餘族》

哈勇.酉狩(楊米豐,霞雲里里長)
范欽慧(台灣聲景協會擔任理事長、國立教育廣播電台「自然筆記」製作主持人、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兼任講師)
高金素梅(原住民族立法委員)
雅幼.依馬信(黃秀珠,大豹群後裔、新北市部落大學編織課程講師)
許毓良(輔仁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光緒十四年(1888)臺灣內山番社地輿全圖所見的新北山區:一段清末開山撫番的歷史追尋》作者)
傅琪貽(國立政治大學民族系兼任教授、臺灣日本綜合研究所研究員)
蔡佩桂(國立高雄師範大學跨領域藝術研究所副教授兼所長)
顧玉玲(國立臺北藝術大學人文學院助理教授,北捷潛水夫症工人戰友團召集人)
鐵木.諾幹(林日龍,桃園市原民局局長、大豹群後裔)

(依姓氏筆劃排列)

《橫斷記:臺灣山林戰爭、帝國與影像》

清光緒年「開山撫番」之後,一個多世紀以來,台灣山區的原住民被迫必須面對來自外來者的各項挑戰,但是卻沒有主體的地位來梳理與詮釋自己所遭遇的境遇。高俊宏這本書結合了田野踏查、口述採訪、文獻.影像紀錄,而且以主客不斷游移易位的方式,敘述了台灣北部四個原住民地區與外來者遭逢的歷史。
──吳密察(國史館館長)

做為一個走在歷史道路上的工作者,我最不喜歡看不能很快得到答案、加油添醋的報導文學。但這本書具有考古學和考現學的味道,在文獻、圖像的襯托下,現出他要讓讀者心甘情願掉下去他所佈置的山林戰場,讀者不僅是觀察者,也可能將是個體驗者。我掉進去了,雖然我知道山林戰爭並沒有結束的一天。感謝作者幫我們踏查了大豹、眠腦、龜崙、大雪(山),更感謝的是他找到了「王清」這個悲劇人物,並踏查了他生前藏身之地,對白恐的研究,一個受難者的身影都不能放過。
──許雪姬(中研院臺灣史研究所所長)

本書是用血淚堆砌起來的慘痛歷史經驗,作者藉由辛苦的踏查與空間測量、史料的考證耙梳、自身生活經驗、及許多影片圖像,主張不論是日本帝國主義或是國民黨戒嚴威權體制,為了進行資本積累或是實現恐怖統治,皆不惜犧牲山區原住民族或社會弱勢,侵奪他們所擁有的生存資源。在國家的槍砲及武力脅迫底下,山區原住民族部落與人民因此被壓迫、殺害、甚且被滅族,他們原本賴以為生的土地與山林原野也皆被無情的搜刮與掠奪。這是一本非常優質的書籍,可以豐富我們的歷史視野,也讓我們反思國家暴力對於土地與人民所帶來的傷害。
──徐世榮(政大地政系教授,惜根台灣協會理事長)

先來與後到,原民與漢人、原民與日人,台人與日人。作者進入山林,長期走動與駐足,凝視現場,通過清明的心、洗鍊的文字,影像不因知識化而意義薄弱,因有殖民與帝國記憶的貫穿。本書好看,值得捧讀品味;前輩楊南郡之後,作者書寫的台灣山岳、人與歷史,再次引人入勝。
──馮建三(523山友、政大新聞系教授)

一位曾以身體體驗為創作核心的藝術家的書寫,很難得地獲得金鼎獎的獎勵;這次他以橫斷記為題再度出發,每一個章節都是實地踏查及檔案發掘的成果。
──林志明(臺北教育大學藝術與造形設計學系教授)

作者以最緩慢方式,一步一步地在舊地圖和山野之間來回,去挖掘那些被時代刻意中斷或切割的,乃至於難以到達的政治地理。
──黃舒楣(臺大建築與城鄉研究所助理教授)

在山林地圖的空白處,有汩汩的血流動著。多重殖民的橫斷線背後,是未被書寫的反抗。記憶與空間紋理,在無轉型正義的政治治理下消失、荒蕪、異變、死亡,我們成了沒有故事的人。而高俊宏的山林踏查,何嘗不是走出一條轉型正義之路,其對死亡無可救藥的追索,正是故事開始的地方……於是歷史不再遙遠於他方,而是結晶、內在於自身。
──黃惠君(獨立策展人、台灣傷痕歷史研究者)

博物館如今做為展示典藏文物、肩負教育重任的機構,在成立之初的帝國主義時代,正是政權宣揚文明優越與資源支配能力的現代性展示場所。今日我們不能停止反省這段歷史,也不要忘記當年支持博物館充實館藏的殖產經濟體系,仍在這座島嶼留下產區、工廠、倉庫乃至抵抗遺跡所構成的豐厚系統性文化資產群。透過本書看見帝國、理解殖民,重新檢視臺灣擁有怎樣的文化資產,認識政府尚未完全履行承諾的原住民傳統領域劃設意義,思索島上人民何以至此及何去何從。
──凌宗魁(國立臺灣博物館規畫師)

《橫斷記》是一本思考者的山林探查紀錄,也是對臺灣歷史的深刻反省。
──涂豐恩(「故事:寫給所有人的歷史」創辦人)

《拉流斗霸:尋找大豹社事件隘勇線與餘族》

泰雅族人無法想像存在著這種辛苦,從零開始、細心調查泰雅遺址,以文字及實際行動,一歩一腳印地走訪泰雅長輩,雖然長輩們都沒有機會讀書,但都有豐富的口述與記憶,是珍貴的瑰寶。山林的生活非常單純,部落的生活也非常簡單,甚至與外界隔離,身為泰雅族人,非常感謝俊宏教授及所有的工作人員。
──雅幼.依馬信(黃秀珠,大豹群後裔、新北市部落大學編織課程講師)

俊宏是一位對原住民歷史用力很深的學者,他不僅蒐集口述、比對史料、繪製地圖,還實地勘查、仔細丈量、拍攝影像,並清理道路。俊宏想做的顯然不僅止於歷史考證,我想他還希望透過歷史現場的巡禮,重建人們對原住民族抵抗歷史的敬意。這必須是對原住民族歷史深懷熱情的人,才能辦到。
──高金素梅(原住民族立法委員)

隘勇線對俊宏來說,有著神奇的召喚。它被隱沒在荒煙蔓草間,因為俊宏多年的努力,那條在世代中被拉扯的軸線,可以從昔日的壓迫隔離到一個重新連結的線索。我知道俊宏是帶著使命的,記得有一次訪問俊宏關於大豹社的故事,半小時的錄音,居然被存成了十七個小時的檔案,更怪的是,那檔案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他曾經跟我說,祖靈一直跟著他。雖然我聽不見祖靈的聲音,但是我相信這本書的完成,一定可以對祖靈有所交代。
──范欽慧(台灣聲景協會擔任理事長、國立教育廣播電台「自然筆記」製作主持人、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兼任講師)

藝術家高俊宏,臺灣知名行動藝術創作者。這一次他身體力行,跨領域進行原住民研究,「行動」觸角深入新北市山區,特別針對三峽大豹溪流域消失的泰雅族,挖掘出一段塵封往事。
事實上,三峽在清末開山撫番就是一個熱區。首任巡撫劉銘傳在臺灣建省後,調派大量軍隊前往當地,美其名是招撫泰雅族,實際上是入侵族群領域,攫取豐富的森林資源。由於泰雅族英勇抵抗,使得清軍在此勝少敗多。到了日治初期,漢人武裝抗日大抵被鎮壓下去,於是從1900年後總督府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在「理蕃」事務。三峽泰雅族自清末就不屈服於統治者,此刻日本殖民者當然先以他們為征討對象。這場戰爭直到1907年才結束,最後的結果就是「滅社」,使得三峽再也不是泰雅族的故鄉。
學者高俊宏透過無數次田野調查與口述訪談,在既有成果的基礎上考察出數條隘勇線。其中最大的貢獻在於發掘大豹群較大部落四社,以及較小部落十五社,不啻為泰雅族研究做出重要的貢獻。加上作者文筆流暢,寫作如行雲流水,實為值得細讀、深思的好書。
──許毓良(輔仁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光緒十四年(1888)臺灣內山番社地輿全圖所見的新北山區:一段清末開山撫番的歷史追尋》作者)

我很高興終於遇到一位好伙伴,從此我們一同攜手完成大豹社事件與大豹社土地轉型正義的研究。年輕的俊宏有很多優點,研究的工具也很齊全完備,同時兼顧文字與影像記錄,更難能可貴的是,俊宏對臺灣原住民充滿了關愛,甚至於說他有贖罪感。臺灣是原住民的臺灣,卻遭受幾百年被殖民統治的苦難。為了彌補內心的愧疚感,俊宏願意挺身而出、積極加入研究大豹社的行列。他擅長訪問和記錄,從山林與泰雅族的口述等角度,去思索大豹社的過去與現在及未來。我們從書中不難發現,俊宏對大豹社泰雅族持續追蹤,並留下記錄,好讓大眾知道族人不滅的歷史、及其毅力與魄力。
──傅琪貽(國立政治大學民族系兼任教授、臺灣日本綜合研究所研究員)

2016年藝術家高俊宏以《群島藝術三面鏡》獲金鼎獎,但他無忌憚自批說,那些書寫援引太多西方理論,他正在寫的是身體走出的東西。約莫一年後,我們讀到《橫斷記》,談親身走尋出來的隘勇線與大豹社,再來是眼前這本「找線」、「找人」的《拉流斗霸》,以身體走寫、每一筆都愈發動人,直到「在地」和「本土」都不足以形容的山林/靈之書,唯同時作為議題與理念的「原民」足以相契。
──蔡佩桂(國立高雄師範大學跨領域藝術研究所副教授兼所長)

跟著高俊宏走入山林,沿途或是闊葉林篩落光影,或是觀音座蓮蕨森林,有時是整個「溺水」的森林,有時則向內收縮、閉合通道,更多是無窮無盡的五節芒叢,必須一步一刀砍路走。灰頭土臉的尋路者,仍帶有都市人的慌張,讀者尾隨他揮舞山刀劈開道路、在暴雨中躲進樹洞、遭藤蔓間的蜂巢高速撞擊、驚遇山豬覓食……每一幕都挑戰著人與自然的生份、不適。對照書末隨著大豹群重返祖居地,獵人文化與山林的共享,擅用風向、方位、光照、分岔點、山稜走向、植物傾倒的面向作出判斷,隨森林呼吸,沈靜進入祖靈的世界,這一段旅程才有了完整的註解。
──顧玉玲(國立臺北藝術大學人文學院助理教授,北捷潛水夫症工人戰友團召集人)

 

目次

《橫斷記:臺灣山林戰爭、帝國與影像》

書系總序/林志明
推薦序/黃舒楣
自序

一、大豹
白石按山1905
三井1923
帝國的凝視1903
鬼河,與民族主義流域2016

二、眠腦
加羅山神社1915
交通1921
口傳文學1919
濁水2016

三、龜崙
東和街1989
王清1953
橫坑仔庄附近之戰鬥圖1895
十三公1895

四、大雪
八公里1997
抽象的林場2016
230林道2017
老人2016

《拉流斗霸:尋找大豹社事件隘勇線與餘族》

推薦序 必然是,因為鬼魂的緣故:關於拉流斗霸的政治行動/顧玉玲
推薦序/傅琪貽
推薦序 航向原住民族歷史的彼岸/高金素梅
推薦序/哈勇.酉狩(楊米豐)
作者序
本書相關詞彙與原則

第一部:前線
淺山,三角湧隘勇線(1900)
大寮地以西:白沙鵠隘勇分遣所
紫微坑
大寮地以東:麒麟山周遭
十六寮
須永的旅程
警察化:獅子頭山隘勇線(1903)
獅山行
土匪洞、石寮與防蕃碑
竹坑山(「竹獅段」)
加九嶺
二○三高地,白石按山隘勇線(1905)
失敗的雞罩山(崙尾寮)隘勇線前進
二坪與烏才頭的戰鬥
今日鹿窟
白石按山
尋找白石按
滅社,大豹方面隘勇線推進(1906)
第一次推進:外插角
第二波進攻:九空方面的隘線前進
包圍內大豹(有木社)
蕃屋點點散在:砲擊插角
有木一百甲的抵抗(熊空山腳的淪陷)
北114線沿路遺址探查
熊空雜貨店後山的砲台
熊空第二突角大豹群掩堡考據
雙方戰術初探
烽火,插天山隘勇線(1907)
枕頭山之役
泰雅族的反攻,或「桃園廳大嵙崁蕃匪騷擾事件」
佐倉達山的〈登插天山記〉
重返插天(一):北插福山線
重返插天(二):枕頭山小烏來線
霧林,屈尺叭哩沙橫斷線(1905)
初探哈盆越嶺古道
魂斷中嶺
終抵中嶺
分水嶺隘勇分遣所

第二部:後裔
戰後的遷徙概況
志繼、佳志
泰雅富-志繼-下溪口
角板山
下基國派
雲裡的大豹
部落的女性
雅幼依.馬信
志繼黃家
公墓的落成
尤敏與酉狩
稻米、水圳與自力更生之碑
憂鬱的角板山
mama瓦旦的「叛亂案」
烏擺
尋找達下庫
以父之名
祖墳之地
再探大豹社傳統領域
插角:Ng’caq
啊!Topa
比東(Pitung)
樟腦-茶場-樂園
「內、外」之再商榷
意外的探索:有木戰俘營
後裔之路
土地返還之路
重返姻親路

後記
如果有「田野」,我很難告訴你我所經歷的
大豹社事件隘勇線地圖

書摘/試閱

《橫斷記:臺灣山林戰爭、帝國與影像》

自序

「但是,他唯有踏入山中,才能以一種不同的心智來確認自己;很頑強地土生土長,並延伸到更廣大的共同潮流。在那裡,觸摸和寬闊取代了紀錄與分析;不是敘事的歷史,而是生活的故事。」 ──雷曼德.威廉斯
「橫斷」一詞,對山林萬物來說,極具輕蔑意味。該詞取自日本總督府林務科長賀田直治在大正三年所寫的《臺灣中央山脈橫斷記》。書中對臺灣的高山林相以及「蕃人」。有諸多觀察。賀田在中央山脈旅行期間,正是日本理蕃戰爭中最殘酷的太魯閣戰役進行之時,書中赤裸裸地呈現出戰爭者與科學觀察者之間的關係。因此,本書擷取「橫斷」作為書名的一部分,一方面是反諷的措辭;另一方面,也作為自己面對臺灣山野的議題時,應該有的警惕。
大學時,友人G曾經對我講了電影《猜火車》裡的這段話:「接近大自然對我們來說,實在太不自然了。」好像自然沒什麼好說的,太過生態又健康,除非透過文學、歷史、藝術、人類學等「人文科學」予以加工,才能彰顯出它的特定意義。從這個角度來說,山與自然仍緊箍在人類的知識經濟峽谷裡。如今,山對當代人的意義,更被壓縮到僅剩下兩個面向可言。
首先是「無意義」──山對我們沒有什麼意義可言,就是這堆綠綠跟那堆綠綠的東西。當代人,最多以觀光休閒之眼來概括山,或者將山當作垃圾場、宗教團體放生毒蛇的「淨土」。從另一個面向而言,山卻又負載了超量的意義,有著深而繁複的空間紋理,一如自然。
《黑山居民》一書的作者雷曼德.威廉斯認為,「自然」也許是語言裡最複雜的字。其中一個原因是,在人類歷來的勞動關係裡,始終無法排除人與自然的互動,人類社會因此可說是包覆在自然世界底下的一種生態群落罷了。
作為英國新左派的學者,威廉斯的自然唯物史觀點,頗予人啟發,促使我嘗試藉由山野來考察現代國家與社會如何操控山野的物質,甚至發展出一套抽象的知識概念。
山林的歷史確實很適合用唯物史觀來理解。從這本書的寫作與調查過程中,我可以確認,臺灣的山林不僅尚未走出日本帝國主義乃至於國民黨戒嚴體制的架構,甚至還以不同的形式延續著上述兩者的規格。國家化的山林開發,存在著許多問題,除了外在的狂砍濫植(過去林務局的錯誤造林政策),就心理層次而言,最大的特點還在於培養出今天每個人的「卸責」心態──我們太把對自然的關注,交給不見得能夠信任的國家體制。於是,就像臺灣與海洋一樣,如果要探究臺灣人與山之間,為什麼會有那麼遙遠的距離、為什麼那麼陌生,就不得不考慮臺灣特殊的歷史結構,以及不同的政治載體,對山林的控制技術。
本書分為四個篇章,分別代表了臺灣四個不同區域的山區。第一篇名為「大豹」,指過去居住在三峽大豹溪流域的泰雅族大豹社。大豹溪與我孩童時的回憶緊緊相扣,在溪流附近的山野獨自攀登多年之後,我才逐漸理解到,大豹社消失在這片山野的來龍去脈,也才知道在「理蕃」政策下,日本如何透過相對高科技的「隘勇線」與現代化的戰爭技術,切割、殲滅山林裡的大豹社、隨後引進「三井合名會社」進行標準的資本主義式的經營。事件過後,大豹社遺族如何遭到與「霧社事件」後的賽德克族一樣的命運――被流放到桃園縣復興鄉的溪口臺,一個孤立的臺地,度過餘生。以及因戰敗而被當成人質的頭目兒子樂信.瓦旦(Losing Watan),又經歷著如何曲折的一生,最後命喪國民黨警總槍下。
第二篇「眠腦」,是宜蘭眠腦山區(舊太平山)的山林踏查。日本殖民初期,透過埤亞南越嶺警備道的開通,征服了難纏的馬諾源社(Manauyan),壓制了以凶悍著稱的泰雅族溪頭群(Mnibu')。1917年,總督府的營林所開始進入這塊泰雅的傳統領域,在加羅山到神代山一帶砍伐檜木,建立了龐大的山林聚落與森林鐵路運輸系統。1937年以後,原始森林砍伐殆盡,日本將伐木重心轉往萬石山區,也就是現今的太平山森林遊樂區。今天,眠腦一帶的伐木聚落、神社以及林道,依然像黑夜裡的星座一般,隱匿在臺七甲線東側數公里內的森林裡。
第三篇「龜崙」,描述我自己居住的新北市樹林區旁邊,古稱「龜崙嶺」(現為大棟山、大同山)一帶的山區。關於記憶中那條貫穿「龜崙嶺」的東和街、寧靜僻遠的橫坑聚落、一段對於1895年日本攻臺期間的〈橫坑仔庄附近之戰鬥圖〉的踏查,以及曾躲在山區長達四年的白色恐怖受難者王清的事蹟。
第四篇「大雪」,則是回到已故的父親那片位於大雪山腳下的檳榔園。整個青年時期的叛逆階段,我與大雪山都有一種若即若離的關係。後來才知道,大雪山林場與韓戰不但存在著間接關連,更是美援時期所催生的臺灣第一個「美式」林場。而父親那片苦心經營卻不怎麼成功的檳榔園,在他過世前賣給臺中一位成功企業家,如今已改建為環保綠化的心靈精舍園區。
上述四座山,彼此之間沒有固著的關聯。如果要說有的話,首先是國家霸權式的山林開發,橫亙於各個森林之間,這也是馬克思.韋伯所謂國家的「暴力獨佔」的顯現。在臺灣的山野,也可看到國家如何建立起納貢體系,並透過貨幣與契約關係,形成新的奴隸制度。
臺灣的山地在不同時期,已然推行著不同模式的納貢體系,從物質到精神層面。例如:清帝國時期要求原住民族繳納「蕃餉」,日治時期三井向農民徵收的「贌耕費」(佃費),或者太平洋戰爭時期徵調原住民加入高砂義勇隊――一種靈魂的強迫納貢。
每次在山裡看到這些歷史,特別是面對原住民傳統領域的問題,我都會想起十九世紀作家亨利.梭羅的「公民不服從」運動。他因為拒絕繳納投票稅而被丟到牢裡。他說,與美國這樣容許奴隸制的國家交往是「有辱人格」的事。
因此,本書更像一本關於山林帝國的空間之書,所針對的是一種延續到今日的生命歷史結構,例如:三峽大豹社的傳統領域,在日本「隘勇線前進」的武力佔領後,立即轉交「三井合名會社」進行科學化經營;戰後再度轉移給國民黨「公營」的臺灣農林公司。直到今天,這片土地一直維持著模糊的私有化狀態。而昔日率領大豹群抵抗日軍的總頭目瓦旦.燮促(Watan Syat),雖然早在明治三十年就參加了「全島蕃人觀光」團,看到橫濱港的軍艦有著能夠塞進山豬的巨大砲管;他知道,要抗拒日本人的入侵是不可能的,但是大豹社依然在他的率領下經歷了七年多的抵抗。這些過程,都是在「贏者的歷史」裡,完全被「無視」的。
最後,本書的敘事及時間排序,並不欲重蹈傳統歷史觀的編年方式,而是試著從空間的跳接,藉以反思時間霸權所支配的歷史。因此,這應該是一部空間生產的書──至少就寫作的方法而言──不斷地走山、露營、訪問、回憶、查資料,再走山、露營……。
海登.懷特認為,在古典時期的知識型裡面,沒有時間的確切位置, 暗示著知識生產與空間生產之間的關係,可能更密切。安德烈.紀德也說:「我的記憶在空間上很少有錯誤,但時間卻經常混淆。」換句話說,空間確實可以視為是時間的本體。
這本書歷經多次重裝入山探勘,以及輕裝走踏,除了採訪當事人之外,也爬梳了許多文獻、影像以及個人的記憶。特別是影像,由於書中許多歷史追溯,必須透過日本時期的檔案,特別是帶有官方觀點的寫真帖;因此,我也從對比的角度,放入具有個人性的照片,並且做一定程度的辯證──希望在影像的國家敘事與個人敘事之間,形成辯證。



《拉流斗霸:尋找大豹社事件隘勇線與餘族》

必然是,因為鬼魂的緣故──關於拉流斗霸的政治行動
顧玉玲(北藝大人文學院助理教授,北捷潛水夫症工人戰友團召集人)

鬼河.遺骨.向過往借火

翻閱大豹溪流域的山林書寫,鬼影幢幢。那些來自祖靈的啟示、鬼河的暗影、死亡的禁忌、人為的毀損,像一道伏流,貫穿整個找線與找人的歷程。未來近在眼前,過往不斷復返,亡者的靈魂徘徊原鄉,徒勞無功地以不尋常的干擾,中斷人們日常生活的步驟。那徒勞,仿如諾蘭電影「星際效應」裡,無故掉落的書本、失常故障的鬧鐘、不明堆積的塵沙……這些來自更高維度的訊息,無非是為了與現世溝通,提醒更大的危機就要來了。但受限於時空界線,碌碌營生的人們多半不察,輕忽掉頭而去。只有意識到重要性的人才會停下來花力氣。
高俊宏是那個不懈怠花力氣的人。他被失語者、戰敗者、遭滅者的鬼魂召喚進山林,以行動重構集體記憶,將被淹滅的事實從歷史餘燼中翻攪出土。這個且戰且走、經常歧出迷途的政治行動,與其說是走入歷史,不如說是向過往借火,照見當下秩序的殘酷不仁。
2015年,高俊宏一口氣出版了「群島藝術三面鏡」的系列三書:諸眾、小說與陀螺,批判日益文創化、商品化的藝術發展,以廢墟行動回應,在荒地、礦坑、廢棄工廠等失能之地,進行空間勞動與創作。彼時,高俊宏已然有所感悟:「有時候我覺得,當山川、精靈、神、靈魂們通通不說話的時候,其實正在進行著徹底而激烈的表達。只是我們總是不懂吧。」(小說,2015:218)他被那激烈的沈默所震動,密集地重返山野,踏查隘勇線古道與舊部落。
2018年《橫斷記:臺灣山林戰爭、帝國與影像》,記錄了高俊宏在大豹、眠腦、歸崙、大雪四地的穿梭探究,提出日本帝國殖民至國民黨戒嚴體制整整一百多年來,對原住民傳統領域的入侵、治理、買賣,傷痕累累。在大豹的相關敘事中,亡魂、遺骨、鬼河、溺斃、奪命石、死亡谷、受傷的動物等意象依附著大豹溪,他感受到「冥冥中一股力量」推動他往前探尋(橫斷記,2018:22)。這些宛如通靈、附身的力量,對應著一連串人為開發與過度整治:掠奪式的伐木經濟,燒林再造林的錯誤政策,毀壞大自然自我修復的能力,造成生態災難。大豹溪流域,飄浮著枉死的鬼魂、人與獸的鬼魂、山林的鬼魂,見證受創的大自然。他們從來不曾離去。
鬼魂仍在,他們既是戰爭亡者,也是祖靈,徘徊不去,守護家園,他們引領著、催促著、驅動著高俊宏及其他倖存者,投入大豹社事件的調查,在漫蕪山徑間走踏隘勇線的遺跡,循線記錄帝國與資本聯手入侵的多重殖民史。山野間的故居已遭資本強權毀壞,祖先骨骸不知所終,離散的後裔們只能到舊部落抓一把大豹溪流域之土,包覆在紅巾內替代先人,放進有姓有名的骨灰罈裡,暫置於三峽湊河路臨時搭建的鐵皮屋內。2018年志繼公墓落成,部落耆老及返鄉年輕人向祖靈獻花,接力將上百個骨灰罈移往新厝,這些大豹戰士們總算在戰亡一百多年後,有了安葬之地。而記錄遷墓儀式的過程,正是高俊宏被部落接納的起點,彷彿祖靈引渡,跨越族群與地域隔離的鴻溝。
2020年的《拉流斗霸:尋找大豹社事件隘勇線與餘族》,可以說是高俊宏回饋給大豹群的初步調查記錄,以答謝祖靈回應了他在三峽萬善堂的祁願,不時在關鍵時刻以「靈隨現象」引領,庇護他一路往山林裡愈尋愈深,在這個沒路找路、有跡尋線的過程裡,漸漸形成了複數的隊伍,集結各方資源與人力,向過往借火,與鬼魂對話。

找線.找人.保衛家園之戰

「尋找」作為全書的關鍵字,可想見就是一連串不辭艱苦、多所迷途的動態敘事,交錯連結多重視角,今昔參照。
本書的結構分為上下部。第一部「前線」,以找線為軸,幾經歧出、迴路、迷失、蹉跎,找出隘勇線的遺址,佐以繪圖、相片、古地圖,建構暗黑遺產的具體訴求;第二部「後裔」,循線找人,側面描述大豹人的失語、警戒、挫敗,也特寫白色恐怖下的「台灣蓬萊民族自救鬥爭青年同盟」、女性視角的紡織錘線與泰雅古調、山地部落醫療巡診等族人主體行動。
1906年大豹群遭滅社後,原居地遭殖民帝國掠奪,轉讓給三井財團作為伐木、製腦的經濟用地。二戰結束,台灣農林公司接手種茶、開發,逐步私有化,至新世紀低價賣出,改建私人宮廟、別墅、樂園等現代化休閒設施。百年來的創傷歷史,唯有徒步踏查,才能從沿線殘留的高壓電礙子、陶碗、碎玻璃、酒瓶作為證物,釐清長達二十五公里的大豹社隘勇線,勾勒日本殖民主以隘路、隘寮、壕溝、木柵、掩堡、地雷、電氣網所建構的包圍性軍事設備,殲滅大豹群。
找線途中,歷史遺跡現身,當代破壞也無所遁形:水泥鋪建的產業道路、擄鴿集團的據點、保麗龍工廠的違章建築、冒煙的廢水池、違法整地的挖土機、首富家眷墓園……山野中的人為破壞,怵目驚心,令人不安。這不安也成為行動的起點,促成「劉海蟾」行動藝術,入山又出山以傳遞山林受創的現況,並向媒體揭露官商勾結的濫墾事件。這些因踏查而溢出的反抗行動,可以說是「尋找」的內建程式:壓迫並非停留在歷史,也貫穿當下。無法不介入。
從找線到找人,高俊宏自陳對大豹人的遷徒與分布尚只是「簡介」,猶待深入追溯與探索。整個二十世紀的前半葉,大豹人承載著祖先被當作「蕃害」全面滅除的創傷,被迫隱去身分,一再遷移;殖民主將泰雅獵人馴化為農民以方便管理,也便於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引入,獲取商業利益。世紀下半葉,台灣被納入世界冷戰結構的反共前線,山地反抗者受白色恐怖血腥鎮壓,文化主體與民族自信失落,部落青年長期失意與失業,因酗酒而飽受肝病痛風之苦。一百多年來,大豹人的離散、壓抑、噤聲,部落生活空間的封閉與鬰悶,貧困世襲化,族人們失去與祖靈、山林的連繫,失去狩獵共享的生活模式,從市場邏輯的弱肉強食一再敗下陣來。
再現大豹社事件,除了身體力行的找線找人,還仰賴其他的記錄工具:相片、紀錄片、素描,以及舊地圖、報紙、公文、陳情書等檔案數位化工程。藉著多方史料拼湊,我們彷彿目睹了大豹戰士以小搏大的英勇奮戰:他們精於射擊,也熟稔切割、包圍戰略,使用牽制、佯攻等戰法,攻擊前必先偵查敵人虛實,交戰時以裸身增加隱蔽性,擅用地形林相掩護。他們的炮火有限,故不濫射,發揮獵人精神,靜待敵人自壕溝現身,突擊貫穿敵人喉嚨,立即轉移陣地。這些細節描述,無非是在說明,大豹獵人們敏捷、勇敢、就地取材、有謀有守地捍衛家園,同時間,部落裡的女性負責後方籌備糧食、看護傷患、收刮敵人敗走時的物資,鄰近的有木、金敏、詩朗等大豹群也紛紛參戰,集體反抗至最後。相較之下,日警子彈供應充足,在大豹溪流域至少設立二十餘處的砲兵陣地,地雷鐵條網,高壓電網及地雷等,這無疑是一場軍火極度不對稱的戰役。
敘事無非是因果關係的聯想。高俊宏以大豹人的視角改寫歷史,以「保衛家園的總體戰」為大豹社事件定性,留下在地史觀。真實是無以再現的,只能承認有限的條件下,嘗試揭露、逼近。田野行動以個人記憶與集體歷史相互詰問,主客游移易位,反思如鏡如刀。

行動.連結.重建緣故關係

這不是高俊宏第一次再現大豹,卻無疑是他在書寫策略上最接近,或力圖接近史實的考據之作。找線找人,有憑有據,口述錄像,史料可考,做足了人類學家的田野調查、歷史學家的檔案收集,還有社運工作的蹲點組織,與官方斡旋、協商,形成對抗性的政治行動。高俊宏的尋訪並非孤立事件,同時間還有許多行動者逐漸聚集了一支隊伍,他以及同行者收集了Topa、斗霸、大豹的命名來源及其意涵,以行腳畫出從湊合十八洞天到木熊空的大豹溪流域,但保留未來修訂的可能,既要求資料的可信度,也徵求族人介入的主體性。
日本理蕃戰爭的核心是搶奪樟腦利益,國民政府來台後接收殖民主的產權與林山伐木利益,冷戰結構下的經濟開發與反共恐怖治理,殖民帝國與資本主義商業市場的結合,百年來的殺戮與迫害幾乎是一致的。《橫斷記》留下初訪的線索,史料閱讀的摘記,行走踏查的田野記錄,但更多是作者映照生命經驗。書中且發下宏願:「找出隘勇線遺址,與原委會林務局文化部文資部門會商,希望能以『歷史步道』的保存規格來看待殖民者所興築的隘勇線,並且有朝一日能將這段歷史踏查的結果,交給大豹社遺族,共同探索這段無名的歷史。」(橫斷記,2018:42)書出版後,現任霞雲里里長哈勇.酉狩主動與高俊宏聯絡,從找線到找人的路,總算連結起來了。
到了2020年,我們看到《拉流斗霸:尋找大豹社事件隘勇線與餘族》,已然記載著哈勇里長探索古道的文化尋根行動、要求大豹溪流域的山野建立紀念園區、討論列出大豹社祖先姓名的反抗紀念碑、催動「重新上山狩獵」學習泰雅獵人技藝行動、籌備大豹社群協會等,從原本的山林文史踏查,已朝向大豹社原住民的土地轉型正義,要求林務局或國有財產局歸還傳統領域,探討的重點,已然轉向生態、人權與山林的共存。
跟著高俊宏走入山林,沿途或是闊葉林篩落光影,或是觀音座蓮蕨森林,有時是整個「溺水」的森林,有時則向內收縮、閉合通道,更多是無窮無盡的五節芒叢,必須一步一刀砍路走。灰頭土臉的尋路者,仍帶有都市人的慌張,讀者尾隨他揮舞山刀劈開道路、在暴雨中躲進樹洞、遭藤蔓間的蜂巢高速撞擊、驚遇山豬覓食……每一幕都挑戰著人與自然的生份、不適。對照書末隨著大豹群重返祖居地,獵人文化與山林的共享,擅用風向、方位、光照、分岔點、山稜走向、植物傾倒的面向作出判斷,隨森林呼吸,沈靜進入祖靈的世界,這一段旅程才有了完整的註解。
隘勇線戰役後,大豹群被驅離四散,後經三井允許,部分族人回到流域的原住地生活,稱之為「緣故地」。至1923年,因耕地不足大豹人再次遷離家園,文獻上記錄三井還在角板山發放搬遷費,作為切斷大豹群與土地的「緣故關係」。高俊宏探究大豹社的滅亡,卻催生了後裔的集結,重建緣故關係。若沒有緣故,沒有聯結,才是真的的滅亡。
大豹溪流域是祖靈與後裔的緣故地,被大豹祖靈召喚的各式研究、調查、集結、行動,如梭如織,將人與人之間、與土地之間、與萬物之間的千絲萬履,編織成網,連結緣故關係,通向祖靈之路。拿回傳統領域,傳承狩獵文化,不是增加資產,而是重歸緣故地。當泰雅女子重新以苧麻揉線織布,當泰雅獵人重返山林在寂靜中與祖靈共振,時間像捲尺般倒轉延伸,相互攀連,今昔對話。我們終於聽懂了鬼魂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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