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嚴囊：妙極．成采｜風骨．通變｜忘形．比興

蕭瓊瑞

現任成大歷史系所名譽教授。曾任臺南市政府文化局長、國立成功大學藝術中心主任、國立成功大學博物館籌備主任、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委員、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委員、國立臺灣美術館典藏委員、財團法人李仲生文教基金會董事、文化部國寶指定及重要古物審議委員兼近代藝術召集人、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董事、文化部攝影博物館籌劃審查委員暨搶救攝影史計畫審查委員等職。

曾任教於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立交通大學、國立臺南大學、國立臺北教育大學、國立臺南藝術大學，開授臺灣美術史課程。

著有《五月與東方──中國美術現代化運動在戰後臺灣之發展》、《觀看與思維──臺灣美術史論集》、《臺灣美術評論全集──劉國松》、《臺南市藝術人才暨團體基本史料彙編》、《島嶼色彩──臺灣美術史論》、《島民．風俗．畫──18世紀臺灣原住民生活圖像》、《圖說臺灣美術史》、《激盪與迴游──臺灣近現代藝術11家》、《臺灣現代美術大系──抽象抒情水墨》、《歷史．榮光．名作系列──林覺》、《線條．行走．楚戈》、《焦墨．雲山．夏一夫》、《現代．水墨．劉國松》、《吾土．笙歌．劉耕谷》、《迴旋．婉約．黃潤色》、《歲月．心痕．楊識宏》。

楊嚴囊藝術美學與創作
黃光男／撰文

多年前（民國六十年）第一次看到楊嚴囊老師的作品。他的作品中，充滿一股欣欣向榮的朝氣，恰似初芽迎光接晨霧的喜悅與力量。也在作品中看到他日後要奮勵的方向，其中是個人喜愛與執著。他說：「繪畫創作在於認識，也在於了解。」當時我並不知道其中的意涵， 之後的數年裡他不斷在作品中注入了他心中的美感情愫，包括愛情所有的引力與尋夢，才了解他在繪畫的美學要素，是個性的凸顯，好比西方畫家，如：梵谷、高更。或者說，在被這些名家感應的個人情結，深深植入繪畫表現的層次上。
之後幾年，又見到他的創作，有了更多的外在因素，如：社會的發展，或環境的啟發，在創作上又有了注入時空現場的溫暖，即使是隨手小品或百號以上的大作品，楊嚴囊的繪畫藝術與美學，有了三元次的表現，並且以國際注覺與造境為表現的主題。
此刻我更驚訝到他在繪畫表現的時代性、社會性與歷史性，有了更嚴密的結合，也使我重視他發展過程與表現的重點。換言之，楊嚴囊藝術造就，究竟在某一時空與環境的影響下，有了如此亮麗的成績。
首先，以他的智慧投入藝術教育與藝術創作的夥伴，如孫良水、郭藤輝都是一流的藝術工作者，除了具備天資的優秀外，看他 們在繪畫投注的磨練，以及美學價值的追尋，都在「海納細川，水滿在岸」的豐盈能量上，有了一份超越時空的理想與眼界，例如素描功夫，並不只是形像的準確，或色彩明度的布置。有次楊嚴囊與同行討論到：「美是什麼？」時，說到：「美就是好看，入眼滿足。」的理念，語詞簡單，內含雋永。那麼，美是在生活情狀下，是感動或是需要呢？他說二者都是。當然夥伴在藝術上各有發展，但主張作品創作必須有自我的主張，亦需要有共鳴者，他更加勤奮，繼續追求繪畫美學的理想。
之後，看到楊嚴囊幾次參加徵求作品，得到很多的讚美，也受到藝壇的推崇，再加上他不斷追求卓越的成就，繪畫美學對他來說，已然成為藝壇上的明星。或說他的畫，所具有的美學濃度，已進入時代與世紀中的彩光者。
而我，作為他的藝術伙伴，更驚喜於半世紀以來，一種不變的志業：「創作、美學與表現」，有了這項恆常的成績表現，或者我們還可以進一步了解他在繪畫藝術美學所闡述的意義。
楊嚴囊的作品，在此可以略分為下列數項特質。其一是空間的布局，也是技法的應用，除上述提到他自始自現對於畫面整體的布局外，亦即在構圖上有一項層次分明的描繪法，不論是具象或意象 的作品，以造型原理中的平衡漸層到對比、律動、有輪廓的幽明造意。亦得有統一的色彩應用，雖然仍然在混合材料中，難免有很多的顧慮，卻在整合的情境上，造就空間的餘韻與感受，包括了明度、彩度交會的虛實感應。正如Ｂ．Lowry所說的：「利用新的元素，藝術仍可以創造純屬想像的空間，它與平常經驗或類似或相異。」這就是創作。也是楊嚴囊在空間以主客觀的理念，統合了創作與觀賞者所共鳴的意象，空間除了具象，意象在寫景與寫意的融 合中被活化了。
其二，時間的節奏，楊嚴囊的畫，有關形色與造境的韻律所具備的韻律性，以時間來說是即時觸到於觀賞者的視覺之中，並且看到他在形色組合中的組織狀況。更明確的說，他在畫面上，不論是具象或意象的畫面上，物象中的秩序與平衡，絕非是單項組合，而是如時間秩序中的組織，有了重複、再現或輕重的節奏感。也具備了時空互換的角色。在被觀賞者定位為悸動中的感動，或作為時間節奏的旋律，楊嚴囊更能體會靜謐中的心律紋理與調性。
其三，人文關懷，亦即是社會性的關心。凡是與時代有關的藝術家，他必忠於當世代的人文景觀，也是藝術表現很重要的元素。
楊嚴囊的畫境，不論是具象或抽象，我們可以從他的畫看到，他對繪畫美學的原性。正如托爾斯泰說：「美是一種自己存在的東西，為絕對完全；美是一種得來的快樂，毫無私利的目的生在裏面。」證明繪畫之美是大家可知可感的純粹美感意象。那麼，楊嚴囊在諸多作品中，如寫意的《墾丁萬里桐》、《佳洛水奇岩》、《大霸尖山下》等，以及較抽象的《無限空間》、《夢幻》、《向陽》等，是否有超級的人文美感的含藝呢！
這一項作品也可以說是他創作的主要驅動力，他以一種人性向善之光彩，所注入的畫境，給人一種無以形容的溫馨。
其四，詩韻形質。在口語中，楊嚴囊常有一種讚美口吻應和問句，如：「喔！是形質的姿態嗎？」如同我們欣賞音樂時，亦能手舞足蹈和拍而起。「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究竟是現實的，還是想像的。他能在一幅百號的畫面上，按上詩韻與哲思；如作品中的《窄巷白壁》、《山海村漁港》、《記憶》等。很明確他在陳述創作者心緒的那份溫情，或可以引用一首詞：「秋是冷街坊，行人望空牆；回神方知夢，夜氣尚未央」（石坡）來解釋，也是托爾斯泰說：「形質神秘的實用便為象徵；象徵就是把事物漸漸引得使他指出心靈的現象來」。楊嚴囊的畫作，與其看到他抽象或意象的美學表現，不如更重視他以象徵性的符號，表達他對美感的敏感度。或作為比較性的特色，台灣畫家中的陳銀輝、龎均，或是廖繼春、朱德群等名師作品，依然在畫面有詩意的特色。一則是創作過程的心理狀態，另則是畫面呈現後的視覺效果，卻在心緒與行動中有一種不可言喻的象徵作用。
進一步說楊嚴囊的繪畫美學，既有自然景象的意涵，以作為外在形式的圖式，又得有靈性之人文修為，不論詩體、文學的詮釋，在意象作為新世紀繪畫美學創作的對象，所具備多元性美感品質，在其積極性尋求美感要素中，他的繪畫表現，在此時此刻的藝境所訂定的格局，是位所承先啟後的藝術創作者，也是被藝壇所推崇的傑出畫家。在此借用Ｂ．Lowry的話：「要判斷一件藝術作品裏的藝術能力，之有或無及其為積極的或消極的，有賴於我們是否能夠體會藝術家的意圖。」半世紀以來，楊嚴囊孜孜於繪畫境界的深度與廣度，提昇其美感濃度。在技巧應用上，使畫面有個跨領域的結構；又在藝術美學中，不斷思索時代性的現場，以及環境變異中的特質，他的藝術表現，旨在「創意」中的社會意識，便能得到同道的欽佩，與廣大群眾的欣賞。
楊嚴囊繪畫藝術的成就，就是對繪畫價值的信仰，將是新世紀中的一盞明燦的藝術彩光。（作者為前臺灣藝術大學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