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布蘭特與聖經：荷蘭黃金時代藝術與宗教的對話

經過十六世紀宗教改革浪潮的衝擊，十七世紀的歐洲開始朝向社會文化多元開放的方向發展。然而，在新的道路未成、舊的蒺藜未除的時代，藝術、宗教與個人都避免不了要面對種種激烈的歷史衝擊，並試著在其中繼續摸索前進。
這本結合宗教文化史與藝術史的小書，希望透過林布蘭特這個深富啟發性的個例，帶領讀者深入探討兩個重要的問題：第一，經歷過宗教改革浪潮的劇烈沖刷，歐洲近現代藝術與宗教如何找到繼續對話的基礎？第二，透過林布蘭特這位創造性格極為強烈的藝術家，檢視「個人」在剛開始走向多元化的歐洲社會文化環境中，必須面對的歷史情境。
林布蘭特對藝術創作始終保有真誠與堅持，敢於想像創新與勇於探索真我，這一切都為近現代荷蘭藝術文化的嶄新開創了里程碑。透過林布蘭特，荷蘭社會開始學習瞭解何謂「個人」的主體價值。只有當一個社會願意開始學習尊重、並且接受「個體」存在的差異性；願意肯定、並且欣賞一個真誠的創作主體在自己生命裡坦率揭露的心路歷程，成熟多元的近現代文化才算釘根在可以健康茁壯的堅實土壤上。且讓我們透過這本書的引領，一起走入林布蘭特宗教藝術作品向我們揭示的十七世紀歐洲社會文化。


 

花亦芬德國科隆大學藝術史研究所博士。現任國立陽明大學人文與社會教育中心專任副教授，國立臺灣大學歷史學系（所）兼任副教授。獲得的學術榮譽包括：國立陽明大學教師學術卓越獎勵，國科會優秀年輕學者計畫。出版《藝術與宗教——義大利十四至十七世紀黃金時期繪畫特展圖錄》，以及譯註瑞士史家布克哈特(Jacob Burckhardt)《義大利文藝復興時代的文化——本嘗試之作》。學術研究興趣主要在於歐洲藝術史、宗教史、文化史跨領域研究。

相　遇──代序

我們會在哪裡與林布蘭特(Rembrandt Harmensz. van Rijn, 1606-1669)相遇？在美術館的展覽廳？還是在藝術史書籍的圖片裡？十七世紀的荷蘭，遙遠如不必掀起的陌地古老塵埃；還是，有著那麼一些歷史時空裡的似曾相識？在有關福爾摩沙的故事裡？在人類文明史上幾個深深烙印下的腳步裡？

相遇。二十世紀著名的猶太哲學家馬丁‧布柏(Martin Buber, 1878-1965)曾說：「生命裡實際所經驗的一切，都是相遇。」與林布蘭特相遇在這本小書裡，背後揭示的是筆者透過宗教文化史與藝術史跨領域研究寫作本書兩個素樸的心願：一則希望透過林布蘭特這個深富啟發性的個例深入來瞭解，經歷過宗教改革浪潮的劇烈沖刷，歐洲近現代藝術與宗教如何找到繼續對話的基礎？二則希望透過一位創造性格極為強烈的藝術家，檢視「個人」在剛開始走向多元化的歐洲社會文化裡，必須面對的歷史情境。

每一個特定的歷史時空都帶給生活在其中的人特定的「幸」與「不幸」。透過林布蘭特一生不曾停息的繪畫創作，他將自己的生命歷程與藝術想望化成一幅又一幅畫作，每一幅都像是他為後世觀者打開的一扇窗戶。從這些成千成百、大小不一的窗戶遠眺出去，我們看見林布蘭特走在十七世紀荷蘭國際貿易鼎盛、信仰教派多元的街道上；我們也看到他將自己鬱悶地關在畫室裡，隱隱地擔憂妻離子散。我們與林布蘭特相遇，遇見了一位自信飛揚、無忌於世俗成規的藝術天才；但同時，我們也如在目前看到一位滿臉風霜、有自己軟弱與受挫欲求的十七世紀荷蘭人。

人生的山窮水盡處，不是陷入無助的絕望，而應該透過如上帝創造天地萬物那樣充滿愛與意義的「創造」，來重啟人與神的對話，這是文藝復興藝術思維最深層底蘊的精義。林布蘭特一生不曾出過「國門」，獨立創作伊始，他便以開創荷蘭新時代藝術自我期許。在一生繪畫生涯裡，他既刻意與義大利文藝復興藝術有所不同，又敏銳自在地任意擷取其精華。行經中晚年，他的人生風霜日增；而他以真我面對藝術，以藝術創作來定義自己生命存在真義的意味也日深。十七世紀的歐洲開始朝向社會文化多元開放的方向發展，然而，在新的道路未成、舊的蒺藜未除的年代裡，林布蘭特最後藉著不懈地「創作」，為自己找到安身立命的所在。在藝術裡，他深切探問了人在宗教裡各種經驗與感知的可能。在人生的最盡頭，他也謙卑地揭示什麼是「真正的看見」。

林布蘭特的一生不是行事作風毫無爭議的一生。然而，他對藝術創作始終保有的真誠與堅持、敢於想像創新與勇於探索真我，這一切都為近現代荷蘭藝術文化的嶄新開創，踏出里程碑式的重要足跡。透過他真真切切活過的一生，透過他留下來的各種爭議與美好，近現代荷蘭社會開始學習瞭解何謂「個人」的主體性與主體價值？只有當一個社會願意開始學習尊重、並且接受「個體」存在的差異性；願意肯定、並且欣賞一個真誠的創作主體，在自己生命裡坦率揭露的心路歷程，成熟多元的近現代文化才算真正釘根在可以健康茁壯的堅實土壤上。

謹以此書，獻給養我、育我、愛我四十餘年如一日的雙親。謝謝他們賜給我寶貴的生命，讓我在人世的旅程因為有他們的愛而懂得去追求自己生命的意義。遠在荷蘭定居的哥哥、嫂嫂，以及從小在那兒長大的姪子平平、姪女柔柔也是我寫作本書的過程中，心中一直繫念、深深祈福的親愛家人。這些年來，我也要特別謝謝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王汎森院士與近代史研究所陳永發院士，以及德國Tübingen大學Sergiusz Michalski教授對我的提攜、愛護與鼓勵。他們給予我生命的溫暖，是我這一生永遠感念與感激的。書成付梓前夕，還要感謝本書兩位審查人提供的寶貴修改意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陳正國教授擔任本書編輯委員，他對本書的付出，在此一併致上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