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中學的青少年時代，對於國文課本上面選錄的古文，每每如臨大敵般的感到頭疼不已。雖不至於到深惡痛絕的地步，可只要一翻開課文，那些全篇寫著之乎則也的文言文，彷若與我不相識，根本無從對話；尤其面臨課前預習時，眼睛和腦筋常被那些不知云何的文字攪亂成一團迷霧，更不必說對古人的作品產生興趣，一旦沒興趣學習，連帶影響背誦的興致，這種被古文「打敗」的心情，自然易於使考試成績落敗。

古人啊，古人，你為什麼非得使用那麼多奇怪的文字寫作？古文啊，古文，我又與你有何不共戴天之仇，非得把你充滿古靈精怪的長篇大論，填滿整個腦袋，然後在課堂上支吾其詞的背誦給老師聽？《呂氏春秋》的「相其谷而得其鈇」怎麼解釋？＜諫逐客書＞的「而駿馬駃騠，不實外廄」又是什麼意思？不懂，真的不懂。還記得為了王粲＜登樓賦＞一文中「遭紛濁而遷逝兮，漫逾紀以迄今。情眷眷而懷歸兮，孰憂思之可任？憑軒檻以遙望兮，向北風而開襟。」的譯文，我竟在試卷上寫了一堆「兮來兮去」的文字，真不知古人為什麼老喜歡用這個「兮」字。答非所問的結果，國文老師竟在試卷上回我：「不背書兮，不知所云，成績零兮」讓我哭笑不得。

原本對古文不知云何的恐懼態度，直到接觸陶淵明的＜桃花源記＞、諸葛亮的＜出師表＞、韓愈的＜進學解＞、李密的＜陳情表＞、劉禹錫的＜陋室銘＞等，才猝然醒悟起古典散文的優雅之美，以及作者不凡的文學造詣所成就的，足堪列為千錘百鍊的文學創作技法。

日後，閱讀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文學家川端康成的小說，始知自創「新感覺派」，以西洋文學創作精神為依歸的川端，竟在深入吸引日本古典文學作品《源氏物語》、《枕草子》、《伊勢物語》和《古今和歌集》等書的精義後，覓尋到他心目中的「日本精神的文學」。這該是一個文學創作者最令人感到折服的學習態度吧！

如今，我忝為作文老師，成天為學生講授寫作技巧，即便秉持用文學創作的精緻方式，不以作文框架模式，要學生從古典文學中獲取語文能力最大、最多、最厚實的基石；我讓學生從古典詩詞、古典散文的背誦與理解中，汲取寫作最有效用的資材，並善加運用。

或許古典散文難懂難通、難理難解，設若先用老掉牙的方法，循前人方式依樣畫葫蘆的背誦、推敲，再理解，最後必將發現，古典散文不失為古文中最具文采的文學宗師。

第一部　中學國文教科本選錄的古典散文
春秋‧晏嬰晏子使楚（晏子春秋）
戰國‧呂不韋呂氏春秋選：齊王好射
亡鈇意鄰
戰國‧李斯諫逐客書
漢朝‧賈誼過秦論
漢朝‧佚名古詩十九首選：行行重行行
生年不滿百
客從遠方來
漢朝‧司馬遷史記選：張釋之執法
鴻門宴
漢朝‧劉向戰國策選：鄒忌諷齊王納諫
馮諼客孟嘗君
漢朝‧徐淑答夫秦嘉書
魏晉‧諸葛亮出師表
魏晉‧曹丕典論‧論文
魏晉‧王粲登樓賦
魏晉‧李密陳情表
魏晉‧左思詠史之一
魏晉‧陶淵明五柳先生傳
魏晉‧陶淵明桃花源記
魏晉‧王羲之蘭亭集序
南朝‧佚名木蘭詩
南朝‧顏之推顏氏家訓
南朝‧吳均與宋元思書
南朝‧丘遲與陳伯之書
北朝‧酈道元水經注‧江水
北朝‧楊衒之洛陽伽藍記‧景林寺
白馬寺
唐朝‧王勃滕王閣序
唐朝‧劉禹錫陋室銘
唐朝‧柳宗元始得西山宴遊記
唐朝‧杜光庭虬髯客傳
唐朝‧韓愈祭十二郎文
唐朝‧韓愈祭鱷魚文
唐朝‧韓愈進學解
唐朝‧韓愈師說
唐朝‧白居易與元微之書
宋朝‧周敦頤愛蓮說
宋朝‧王安石傷仲永
宋朝‧歐陽脩賣油翁
宋朝‧歐陽脩瀧岡阡表
宋朝‧歐陽脩醉翁亭記
宋朝‧蘇軾前赤壁賦
宋朝‧蘇軾記承天寺夜遊
宋朝‧蘇轍上樞密韓太尉書
宋朝‧司馬光訓儉示康
宋朝‧范仲淹岳陽樓記
宋朝‧沈括夢溪筆談選‧正午牡丹
磁石指南
石油
宋朝‧翁森四時讀書樂二首‧春
夏
宋朝‧岳飛良馬對

第二部　源自古典散文的成語

書摘/試閱

［魏晉］五柳先生傳陶淵明
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閑靜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貧不能常得。親舊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飲輒盡，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環堵蕭然，不蔽風日；短褐穿結，簞瓢屢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娛，頗示己志。忘懷得失，以此自終。
贊曰：黔婁有言：「不戚戚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其言茲若人之儔乎！銜觴賦詩，以樂其志，無懷氏之民歟？葛天氏之民歟？

【作者】
陶淵明（約365〜427），名潛，或名淵明。一說晉世名淵明，字元亮，入劉宋後改名潛。唐人避唐高祖諱，稱陶深明或陶泉明。自號五柳先生，私諡靖節先生（陶徵士誄）。潯陽柴桑（今在江西九江西南）人。晉代文學家。以清新自然的詩文著稱於世。

……

【譯文】
先生不知道什麼地方的人，也不清楚他的姓名字號。由於住屋的旁邊有五棵柳樹，因此就把它作為自己的稱號。先生的為人，安閒沉靜，很少說話，不羨慕榮華名利。喜好讀書，但不拘泥於字句，不鑽研無關緊要的問題，每當對書中的義理有領會，便高興得忘了吃飯。他生性喜歡喝酒，卻因家境貧窮，不能常有
酒喝。親戚朋友知道他這樣，有時就準備酒招待他，他盡情暢飲，直到喝醉了就告辭，從來不會捨不得離去。雖然家徒四壁，不能遮蔽風吹日曬；穿的是破爛縫補過的粗布短衣，飲食常常不足。但卻能安然自得。寫文章自己欣賞，能表達出自己的意志。忘記一切世俗的得失，就這樣地度過一生。
贊語說：黔婁曾說過：「對於貧窮卑賤不感到憂慮，對於財富權貴不努力求取。」推究這些話，五柳先生大概就是黔婁這一類的人吧！一面痛快地喝酒，一面作詩，使自己心意快樂。他像是生活在上古淳樸社會中的人一樣！

【賞析】
可以體認到作者與五柳先生真摯淳樸、高潔脫俗的人格，他的人生理想是積極而嚴肅。他否定現實社會中要求富貴榮華的價值觀念，堅持去過他認為具有真正價值的精神生活；他甘於忍受物質環境的壓力，也不願放棄自己的理想。

［南朝］木蘭詩佚名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惟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
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朝辭爺孃去，暮宿黃河邊；不聞爺孃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旦辭黃河去，暮至黑山頭；不聞爺孃喚女聲，但聞燕山胡騎聲啾啾。
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勳十二轉，賞賜百千強。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願借明駝千里足，送兒還故鄉。」
爺孃聞女來，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來，當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開我東閣門，坐我西閣床。脫我戰時袍，著我舊時裳。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出門看火伴，火伴皆驚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兩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作者】
木蘭詩，作者不詳，是中國南北朝時期一首北朝民歌，選自宋代郭茂倩編的《樂府詩集》，在中國文學史上與南朝的＜孔雀東南飛＞被合稱為「樂府雙璧」。講述一個叫木蘭的女孩，女扮男裝，替父從軍，在戰場上建立功勳，回朝後不願作官，但求回家團聚的故事。讚揚了這位奇女子勤勞善良的本質，保家衛國的熱情，英勇戰鬥的精神。

花木蘭一名最早出現於南北朝一首敘事詩＜木蘭辭＞中，該詩約作於北魏，最初錄於南朝陳的《古今樂錄》，僧人智匠在《古今樂錄》稱：「木蘭不知名。」，文長三百餘字，後經隋唐文人潤色。明代文學家徐渭將＜木蘭詩＞改編的「雌木蘭替父從軍」，劇中自稱「妾身姓花名木蘭，祖上在西漢時，以六郡良家子，世住河北魏郡。俺父親名弧字桑之，平生好武能文，舊時也做一個有名的千夫長。」自此木蘭的父親叫花弧，姐姐叫花木蓮，弟弟叫花雄，母親是花袁氏。清代《曲海總目提要‧雌木蘭》也說：「木蘭事雖詳載古樂府。按明有韓貞女事，與木蘭相類，渭蓋因此而作也。木蘭不知名，記內所稱姓花名弧及嫁王郎事，皆係渭撰出。」祖沖之《述異記》、李亢《獨異志》都提到木蘭姓花。一說木蘭本姓朱，清康熙年間的《黃陂縣志》：「木蘭，本縣朱氏女，生於唐初，……假男子代父從軍，……至今其家猶在木蘭山下。」焦竑在其《焦氏筆乘》中也說：「木蘭，朱氏女子，代父從征。今黃州黃陂縣北七十里，即隋木蘭縣。有木蘭山、將軍塚、忠烈廟，足以補《樂府題解》之缺。」又有木蘭姓魏的說法，一說木蘭姓韓。另據《新唐書》載：「少女木蘭，姓任」。

花木蘭的籍貫也是眾說紛紜。《大清一統志》稱是潁州譙郡城東魏村人（今亳州市譙城區）。姚瑩的《康輶紀行》稱是甘肅武威人。劉廷直在《木蘭碑》中稱木蘭是直棣完縣人。《商丘縣誌》載木蘭為商丘人。

後人創作了很多有關花木蘭的戲劇作品，現代還將花木蘭搬上電影銀幕。根據＜木蘭辭＞的描述，北朝可汗徵兵抵禦北方民族入侵，女子花木蘭之父亦在受召之列；木蘭不忍見其年邁的父親從軍受苦，又沒有年長的兄弟可以代替老父，於是自己喬裝成男人，購買各種裝備，代父從軍。多年後戰事結束，木蘭因軍功彪炳得到可汗召見；可汗雖授以高官厚祿，木蘭卻只請准予解甲返鄉。木蘭獲准
返鄉後，回復女性裝扮，昔日同袍才驚覺原來木蘭實為女子。

……

【譯文】
「唧唧、唧唧」的機杼聲，一陣又一陣地傳來，原來是木蘭正對著房門織布。突然聽不到織布聲，只聽到她的嘆息聲。問她究竟想些什麼？問她到底想到了什麼？她回答說：「我沒有想什麼，也沒有想到什麼，昨晚看見徵兵的文書，知道君王正在大規模徵召士兵，在接二連三的召集令上，每一卷都有父親的名字，父親沒有大兒子，木蘭沒有大哥，我願意去購買鞍馬等裝備，從此替父親出征。」
到東市買良馬，到西市買坐墊跟墊褥，到南市買馬籠頭，到北市買長鞭。清晨才辭別父母親，晚上就已經住宿在黃河旁邊，聽不見父母呼喚女兒的聲音，只聽到黃河濺濺的流水聲。早上才拔營離開黃河邊，晚上就抵達黑山頭；聽不見父母呼喚女兒的聲音，只聽到燕山附近敵人兵馬啾啾的鳴叫聲。
奉軍令赴奔萬里外的戰場，飛快地越過重重的關口和山嶺。隨著北方的寒氣傳來陣陣的打更聲，星月的寒光照在鐵甲戰袍上。許多將軍戰士身經百戰卻不幸在戰場中陣亡，剩下的將軍戰士歷經多年的征戰終於凱旋歸來。歸來拜見君王，君王高坐明堂論功行賞。木蘭因輝煌的戰績，所記的功績升到極高的職位。得到的賞賜更有成千上百的金帛。君王問木蘭想要什麼？她回答：「木蘭不願意作官任職，只希望借我日行千里的千里馬，盡快送我回故鄉。」
爺娘聽到女兒回來了，互相扶持著到城外迎接。姊姊聽到妹妹回家了，對著門忙著化妝打扮。弟弟聽到姊姊回來了，趕緊磨刀宰殺豬羊。回家後，打開東閣的房門，坐上西閣的床。脫下作戰時穿的衣袍，換上從前的衣裳。對著窗子整理像雲朵一般美的鬢髮，對著鏡子把花黃貼在額頭上。出門看軍中的伙伴，同袍都非常驚訝說：「一同生活了十二年，竟然不知道木蘭是個女郎。」雄兔、雌兔兩腳一樣不停地跳躍，兩眼目光一樣地模糊。當兩兔靠近一起在地上奔跑時，又如何能夠辨別哪一隻是雄哪一隻是雌呢？

【賞析】
這首詩寫的是一位女子代父從軍的故事，充滿傳奇色彩。千百年來，這一巾幗英雄的形象家喻戶曉，深受人們喜愛。全詩明朗剛健、質樸生動，具有濃郁的民歌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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