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福爾摩沙1630-1930:法國人眼中的台灣印象
商品資訊
ISBN13:9789860763195
替代書名:Regards français sur Taiwan 1630-1930
出版社:八旗文化
作者:龐維德
譯者:徐麗松
出版日:2021/10/14
裝訂/頁數:平裝/288頁
規格:21cm*14.8cm*1.8cm (高/寬/厚)
重量:404克
版次:1
商品簡介
★以法國第一手史料、法國視角,重現鮮為人知的台灣地方史!
★近六十張來自法國國家圖書館的珍貴歷史照片完整公開!
探索原住民部落的外交官、充滿宗教熱情的傳教士、
雄心壯志的帝國軍官、到東方尋找機會的傭兵……
這些異鄉人為台灣記錄了高潮迭起的歷史,
其中寫滿悲劇的不確定,激盪著人類的衝突與意志的撞擊。
從士兵的隨手筆記到水手的航海日誌,從神父的傳教紀錄到報刊的評論文章
透過法國觀點的奇詭稜鏡,凝視一段四百年前開始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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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至二十世紀是帝國主義列強競逐世界的時代,也是台灣躍上世界史舞台,成為全球焦點的關鍵時期;當台灣被稱為福爾摩沙時,是一個主要居住著各族原住民,一個臣服於一家荷蘭貿易公司、與日本從事鹿皮買賣的島嶼,本書便匯集了一六三○年到一九三○年之間記錄台灣的法文歷史文本,以這些異鄉人的視角重新回顧台灣史。
█書寫背景多元的法國人眼中的台灣印象
在本書中登場的法國人物背景多元,他們分別是:一六五三年為荷蘭東印度公司作戰的法籍傭兵、一六八三年意外見證鄭氏政權被清軍消滅的法國主教、一七一五年被康熙皇帝派來台灣繪製地圖的法國傳教士、一七八七年在台灣外海觀察原住民如何與清帝國對抗的法國航海家、一八六八年在泰雅部落度過兩年的法國副領事、一八八四年在清法戰爭中占據基隆與澎湖的法國士兵、一八九六年日治初期陪同日本將軍巡查島嶼的法國軍人。
當讀者在閱讀文本時不妨省思:對現在的台灣人而言,生活其中的這座島嶼在三、四百年前的樣貌,跟那個時代來自地球彼端的訪客所見的情景是否一樣陌生?地理距離與文化差異在那些昔日法國人內心所觸發的驚奇與訝異,或許與今日台灣人在看到十七世紀的福爾摩沙時可能感受到的奇異、陌生,甚至是某種弔詭的異國情調並沒有太大的不同。為此,作者龐維德在蒐集本書史料時也不由得有所體悟:「在福爾摩沙美麗的風景背後,這些法國人所見證的台灣更是一個面臨外來壓迫、暴力、內部族群間爭戰不斷的島嶼。然而,就在這樣的一片惡土上,台灣奇蹟卻出現了。」
█直視歷史爭議,對於殖民主義的省思
在審思歷史上一連串對台殖民事業的同時,有一小部分人曾竭力主張廢除奴隸制度與殖民制度,大膽捍衛全人類的平等。例如馮秉正神父在十八世紀初期就為漢人盜取原住民的黃金、且其犯行不受懲罰一事感到憤慨;至於歐洲人的優越感,法國士兵莫里涅爾在一六五○年代也曾表現出疑惑的立場——他發現漢人有正面的部分(「熱衷做生意和讀書」),也有比較負面的部分(「他們心思靈敏,也相當狡詐」),不過同時他還指出自己不會低估漢人。
除此之外,與原住民的接觸也讓這些見證者有機會思考優越感的問題。不過必須注意的是,在這些觀察者眼中,原住民文明的優點經常是在與中國人(而非歐洲人)比較的情況下顯現出來的,而引發他們批評的,是漢人墾殖者在台灣的行為表現。甚至到了一八六八年,杰韓副領事還特別直白地悲嘆福爾摩沙最終是由中國人殖民,而不是成為荷蘭的殖民地;他認為荷蘭人才可能讓原住民有機會學習「如何生活和維護自己」,而漢人只是「剝奪原住民族的一切,卻什麼也沒讓他們學到」……
█從漢人婦女與原住民婦女地位的差異看社會結構
在本書收錄的文章中,作者們的記述給予女性的能見度偏低,而這其中必然含有偏見的成分。不過女性能見度低想必也與當時的社會實況有關,因為那時的女性有時還處於相當邊緣的狀態,主要扮演屈從的角色。
在十七世紀中期,法籍士兵莫里涅爾就帶著責難口吻指出,漢人婦女被迫關在家裡,出行時必須戴面紗並且有人陪同,她們因為纏足習俗導致行動不便,也不能與男人同桌用餐,男性則可以休妻或把她們賣掉,「好像在販賣一般的商品」。從十八世紀開始,來自法國的見證者們對原住民社會中的女性地位顯得相當讚賞。馮秉正神父寫道:「女人不會像在中國那樣被人買賣」;家庭是圍繞著女性建構和延續的,因此人們偏愛生女孩而不是男孩。十九世紀時,杰韓副領事將原住民婦女描述為她們丈夫「名副其實的合夥人」,原住民婦女如果與漢人結婚,就會成為「自然而然的中介者」,在部落與漢人社區的交易活動中扮演極其重要的角色。
——
本書所集結的文章大部分是這些法國人在島上親身經歷的故事,並加上幾篇選自法國報刊對於台灣概況的報導。匯集在此的文本原先相當零散,而且大都已被世人遺忘,不過從檔案庫深處挖掘出來匯集成書以後,它們終於能為福爾摩沙歷史所構成的壯闊史詩賦予另一番立體風貌;而透過法國人好奇和驚訝的眼光,這些法國旅人在台灣的遊歷見聞,也意外為台灣史研究提供了一個新穎且獨特的外部視角。
作者簡介
龐維德(Frédéric Laplanche)
巴黎政治學院(Institut d’études politiques de Paris)與東方語文學院(INALCO)畢業後進入法國外交部工作,曾擔任歐盟駐台灣辦事處代表、法國駐馬來西亞大使等職。
二○二○年暫別外交職務移居台灣,展開一段自由研究、學習的旅程。
審訂者簡介
翁佳音
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台灣政治大學、師範大學台灣史研究所兼任副教授。研究專長為十六至十八世紀台灣史、東亞史,史學理論、歷史民俗學。曾主持「新港文書研究」,以及「荷蘭時代決議錄」譯注等計畫。著有:《吃的台灣史》、《荷蘭時代的福爾摩沙》、《大灣大員福爾摩沙》等書。
譯者簡介
徐麗松
台大外文系畢業,世紀交替之際旅居法國多年,於巴黎七大、里昂二大及高等社會科學院修讀語言學及跨文化研究,並在法國及台灣從事英文、法文翻譯及跨界合作工作。譯有《窮人》、《走路,也是一種哲學》、《夜訪薩德》、《法式誘惑》等書,二○一五年以《夜訪薩德》獲第一屆台灣法語譯者協會翻譯獎首獎。
目次
.導言
第一章∣荷蘭東印度公司時期
.一個法國軍人在台灣(一六五三年)
.法蘭索瓦.卡宏,台灣總督
.一位「紳士傭兵」
.十七世紀台灣的村社
第二章∣東寧王國
.國王的侍衛長
.東寧王國的覆亡
.陸方濟主教在台灣的真實故事
第三章∣大清帝國治理時期
.一名為大清皇帝效力的神父兼地圖繪製家(一七一四年)
.一個台灣歷史的版本
.一七八二年大災難的相關消息
.治理台灣
.大航海家來了――拉佩魯茲(一七八七年)
第四章∣台灣原住民
.杰韓副領事與北部的部落(一八六八年)
.在現今資料中印證杰韓描述的部落
.兩首泰雅族歌曲
.法國人看待原住民時顯現的種族主義與偏見
第五章∣法國觀光客與士兵
.雷昂.胡瑟的台灣之旅(一八七○年)
.法國人在台灣征戰(一八八四年)
第六章∣日本帝國統治時期
.與川上將軍出巡台灣(一八九六年)
.植物學家神父
.日本殖民主義的仰慕者
.抗日活動的相關消息
.在巴黎喝杯台灣茶(一九二五年)
.後記
.謝辭
.主要參考書目
書摘/試閱
福爾摩沙島不完全受中國人支配;島嶼分為東西兩部分,中間由一座高聳的山脈隔開,山脈的南端起點是沙馬磯頭,一直延伸到島嶼北端海岸才真正結束,那裡曾經有一座西班牙人興建的要塞,中國人稱為基隆寨。只有山脈以西的地區才屬於中國,位置介於北緯二十二度八分和二十五度二十分之間。中國人說,這是一個未經開墾、多山而蠻荒的島嶼,東半部住的都是蠻族。從他們為我們作的彙報看來,島上這些民族的性格與我們聽說過的美洲野蠻人大同小異。在中國的描繪中,島上的民族沒有易洛魁人(Iroquois)那麼粗暴,比印地安人貞潔許多,天性溫和,人與人之間充滿溫情,習慣互相幫助,完全不會勢利眼,據說他們擁有數座金礦和銀礦,卻對此毫不在乎;不過他們報復心態極強,沒有法律,沒有政府,沒有行政制度,完全以漁獵維生;最後一點,他們沒有宗教,不承認任何神明。這是中國人針對居住在福爾摩沙東部的民族為我們所作的性格描述。不過,由於中國人對外國民族的論點通常不太能採信,我不敢保證這幅圖像的正確性,尤其目前中國人與這些民族之間完全沒有溝通,近二十年來雙方不斷打戰。
早在征服福爾摩沙以前,中國人就知道島上有金礦。他們才剛把福爾摩沙納入中國的強大版圖,就到處尋找這些礦脈:由於在他們主宰的西半部找不到金礦,而且有人告訴他們金礦在東部,因此他們下定決心要到那裡尋找。他們裝配好一艘小船,藉此從海路前往,因為他們不想冒著生命危險,讓自己暴露在未知的山區。他們受到當地島民的善意接待,島民慷慨以對,把房子借給他們,送他們豐富的食糧,提供所有他們能期待獲得的幫助。中國人在當地待了八天左右;不過儘管他們費心尋找金礦,最後還是徒勞無功,有可能是因為沒有通譯幫他們向這些族群說明來意,但也有可能是出於恐懼心理和政治考量,他們不想招惹一個有充分理由擔心遭受中國宰制的民族。無論如何,他們出發時以為可以找到很多黃金,結果卻只發現幾個隨意擺在屋內的金塊。這些老實人對金塊的存在滿不在乎,但對中國人而言,那是多麼危險的誘惑!他們大老遠到此卻沒達到目的,心情已經不好,同時又亟於占有對這些擺在眼前的金塊,結果他們竟想出最野蠻的辦法。他們開始整理船上裝備,善良的當地民眾則提供他們返航所需的所有物品。然後他們準備了一頓餐宴,邀請地主們參加,說這是為了表示感謝之意。他們讓這些老實人喝得酩酊大醉,等他們醉得睡著了以後,就把所有人割喉殺害,盜取金塊,迅速揚帆出發。這場野蠻行動的主腦現在還生活在福爾摩沙,而且中國人完全沒想到要懲罰那樣的罪行。話雖如此,這些罪行並非完全沒有受到處罰,只不過無辜民眾承受了犯行者應得的痛苦。中國人殘酷行動的消息在東部一傳開,島民立刻手持武器,進入屬於中國的北部地區,殘忍屠殺他們碰到的所有人,男女老少無一倖免,然後他們放火燒掉一些房舍。從那次以後,福爾摩沙島的東西兩個地區持續處於戰爭狀態。由於我必須靠近這些島民的聚落,當局為我安排了一支由兩百名士兵組成的護衛隊,在我繪製福爾摩沙南半部地圖期間提供保護。不過,儘管有如此嚴密的防衛,有一次他們還是遭逢三、四十人持弓箭和標槍攻擊;所幸我們比對方強太多,因此他們不得不撤退。
福爾摩沙島上由漢人持有的地區無疑與歐洲人為這個島取的名稱相當匹配:這是一片非常美麗的土地,空氣永遠純淨而靜謐;盛產各種穀物,並有眾多小河澆灌,這些河流發源於將這個地區與東半部隔開的山區。土地盛產小麥、稻米……等作物。這裡擁有印度大部分的水果:柑橘、鳳梨、芭樂、木瓜、椰子……等等。把歐洲的果樹種植在這片土地上,它們也能生長;我們可以看到桃子、杏桃、無花果、葡萄、栗子、石榴。他們栽培一種他們稱作「水瓜」的甜瓜,這些瓜比歐洲的甜瓜大很多,呈橢圓形,有時是圓形;含有大量清爽甜美的水分,很合漢人的口味;不過這些瓜比不上費南布科(Fernambouc)出產的水瓜,我在南美洲的萬聖灣吃過那種瓜。島上非常適合菸草和甘蔗生長。這些植物都排列得極為賞心悅目,而當農人按照慣用方式,以線繩為輔插秧,稻田彷彿變成美麗棋盤,整個南部大平原頓時顯得不像普通鄉村,而是一座由辛勤雙手精心耕耘的遼闊花園。
由於這片土地過去一直只有一個野蠻民族居住,完全沒有開化,因此馬、羊和山羊這些牲畜非常稀少;連在中國到處可見的豬在福爾摩沙都還相當昂貴:不過雞、鴨、家鵝數量龐大。島上也有很多牛,而由於沒有馬、驢或騾,牛被當成座騎使用。這些牛很早就接受訓練;您可相信,牠們跑得跟最棒的駿馬一樣平穩而快速?牠們身上裝有絡頭、鞍具和臀帶,這些裝備有時價格不菲。我覺得很有趣的是,中國人坐在這樣的座騎上看起來神氣極了,就算他坐上歐洲最俊美的名駒,想必也不會顯得更得意。
除了可以看到成群結隊的鹿和猴子以外,島上的野獸非常罕見;雖然跟在中國一樣有熊、野豬、狼、老虎和豹,這些動物只出現在東部的山上,西部完全沒有。鳥類也不多見。最常見的鳥是雉雞,不過獵人不會給牠們太多機會繁殖。還有一點,我想我們可以說,假如福爾摩沙的河水不僅適合灌溉稻田,而且還可以喝,那麼這個島嶼就可以說是十全十美了。可惜對外國人而言,這裡的河水就像是毒藥,而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找到解方。南部縣首長的一名僕人被派來當我的隨從,他身強體壯,對自己的體魄相當自豪,無論別人怎麼說那水不能喝,他都不肯相信;他堅持喝河水,結果不到五天就死了,沒有任何強身藥酒或解毒劑救得了他。只有府城的水能喝;當地官員很周到地請人用輪車把水運來給我們使用。在西南部距離鳳山縣縣治一里的山腳,可以找到一條小溪的源頭,那裡的水是泛白的藍色,臭氣熏天,令人難以承受。
中國人把他們在福爾摩沙擁有的土地分成三個「縣」,也就是隸屬於福爾摩沙島首府的下級政府。這三個地方政府分別是台灣縣、鳳山縣、諸羅縣。每個縣都有自己的官員,他們直接隸屬於治理全島的知府,知府則受福建巡撫管轄,因為台灣(福爾摩沙)是福建省的一部分。
台灣府城居民眾多,商業發達,人潮熙來攘往,可與中國大部分人口稠密的繁榮城市相提並論。這裡可以找到所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既包括這個島本身的出產,例如稻米、糖、冰糖、菸草、鹽、中國人很喜歡的燻製鹿肉、各式各樣的水果、形形色色的布匹:棉、麻、某些樹木的樹皮和某些很像蕁麻的植物外皮,以及種類繁多的藥草(其中大部分不為歐洲人所知);也包括外地運來的貨品,如中國和印度的布匹、絲綢、漆器、瓷器、各種歐洲工藝製品等等。島上桑葚樹不多,因此絲織廠很少,本地生產的絲綢也頗罕見;不過開始從事貿易的商人已經賺取相當可觀的利益,或許後續可以用來發展絲織業。
假使中國人可以自由前往福爾摩沙島定居,我相信不少家庭早就會渡海前去。不過如果想去福爾摩沙,必須有中國官員核發的通行證才行,而這種通行證價格高昂;除此之外,當事人必須交付保證金。這還不打緊:抵達島上以後,還得送錢給官員;官員嚴格審查進出台灣的人員,如果不給他包禮或禮數不夠,就算握有最好的通行證,也可能遭到遣返。之所以會有這種吹毛求疵的做法,想必是因為中國人天性貪婪,太喜歡累積財富。話說回來,我們不得不承認這是個不錯的政策,可以防止各色人等渡海赴台,尤其是在目前韃靼人統治中國的情況下;因為福爾摩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萬一被某個來自中國的人奪取,可能在帝國境內引發嚴重動亂。因此,韃靼人在福爾摩沙維持一萬人的駐軍,由一名總兵(類似少將)、兩名副將(類似旅長)以及數名較低階的軍官負責統率,每三年更換一次人員,若遇特殊理由,更換頻率可能更高。我們在那裡的時候,他們撤換了一個四百人的旅,該旅的主要軍官遭到革職,因為他侮辱了一名文官;這件事的起因是在那之前幾天,一位同袍的兄弟被人殺死,而他們認為那位文官沒對那起命案主持正義。
府城的街道幾乎都筆直通暢,而且一年當中有七到八個月被遮蓋起來,以阻絕烈日曝曬;街道寬度只有三十到四十尺,不過在某些地方長度將近一里。幾乎所有街道兩旁都是店屋和商店,門面裝點琳瑯滿目的絲綢、瓷器、漆器,以及其他各種陳列得美侖美奐的商品,中國人在這方面非常厲害。這些街道看起來像迷人的商店街,可惜路人摩肩擦踵,路面又鋪設得不盡理想,否則沿街走逛會是很享受的事。大部分房屋是以泥土和竹材建造,屋頂用茅草覆蓋。遮蓋街道的蓬幕遮住難看的部分,讓人只看到商鋪。荷蘭人統治台灣時在那裡興建的唯一一棟房子頗有價值。那是一座三層樓的大型府邸建築,周圍建有包含四座半棱堡的城牆:這為居住在這些遙遠國度的歐洲人提供必要防護,因為這種地方缺乏公平與誠正,詐欺手段及不公行為經常取代本本分分的努力。這棟建築可眺望港口,必要時也許可以用來對抗敵方登陸。
台灣府沒有城牆,也沒有防禦工事;韃靼人不會將他們的力量與勇氣圈圍在壁壘之中;他們喜歡在空曠的大地上騎馬打仗。港口相當優良,不受任何方向的風吹襲,不過船隻進港變得越來越難。以前船舶可以從兩個地方開進港口,一個是台江,過去噸位最大的船舶在那裡停泊毫無困難;另一個是鹿耳門,那裡的海底是岩石,漲潮到最高點時水深也只有九到十尺。台江的入口目前已經無法使用:有些地方水深只剩五尺;最深處可達七到八尺,不過大海帶來的沙土每天都在將它填滿。從前荷蘭船艦就是從台江開進港口;而為了防範外國船隻入港,他們在台江南側的島嶼尖端建了一座堡壘,堡壘本身造得極好,只可惜是蓋在沙地上;不過非常有利於防衛最令人懼怕的敵人,也就是中國人和日本人。在此附上我畫的堡壘平面圖。堡壘位於台灣府城以西兩分的地方,全面掌控這座可供兩百噸以上船隻停泊的港口。
(本文節錄自:第三章_大清帝國治理時期)
試閱2:一名為大清皇帝效力的神父兼地圖繪製家(一七一四年)(之2)
福爾摩沙受中國支配的部分由兩個不同民族構成:漢人和當地原有居民。受利誘吸引而來的漢人源自數個中國省分。台灣府城、鳳山縣城和諸羅縣城住的都是漢人;唯一能看到的本地原有居民全是服務漢人的僕人,說得更確切就是奴隸。除了這三個城市以外,漢人還擁有好幾個村莊,不過這些村莊都沒有稍具規模的堡壘,只有一個例外:安平鎮。安平鎮的堡壘位於熱蘭遮城下方(過去荷蘭人將我在前面提到的城堡稱為熱蘭遮)。安平鎮大約有四百到五百個家戶。那裡有兩千名士兵駐防,由副將(旅長)負責指揮。
福爾摩沙的治理方式和當地漢人的風俗習慣與中國的治理方式及風俗習慣如出一轍。因此,我在此側重讓您了解島上原有居民的特性及治理形態。這些臣服於漢人統治的原有居民分成四十五個村鎮或聚落,稱為「社」:北部有三十六個社,南部有九個社。北部的村社人口相當多,房舍類似漢人的建築,只有少許差異。南部的村社只是由一些茅屋組成的集落,這些用泥土和竹材搭建的房舍蓋在架高三到四尺的平台上,形狀類似倒立的漏斗,直徑從十五、二十、三十到四十尺不等;某些房子內部有隔間。這些茅屋裡沒有椅子、長凳、桌子或床,什麼家具都沒有。室內中央有一種用泥土架高兩尺或兩尺以上的火爐或爐灶,他們在上面烹飪食物。通常他們的食物是米飯、細粒穀物和野味。他們靠追趕方式或用武器捕殺獵物。他們的跑步速度非常驚人。我親眼看過他們全速衝刺,那種速度比馬還快,令我驚訝不已。根據漢人的說法,他們之所以能跑得那麼快,是因為他們從小練習將自己的膝蓋和腰部極度縮緊,直到十四或十五歲為止。他們的武器包括一種標槍,他們可以非常精準地把它投擲到七十到八十步的距離;而他們雖然使用再簡單不過的弓箭,卻能萬無一失地射中飛翔的雉雞,與歐洲人使用獵槍一樣精準。他們的用餐習慣很不衛生:既沒有盤碟盆碗,也沒有刀叉、湯匙或小棍棒。料理好的餐食只簡單擺在木板或編織墊上;他們用手指抓取菜餚食用,有點像猴子吃東西。他們吃半生不熟的肉;只要稍微用火炙烤一下,他們就覺得非常美味。他們的睡床是用某種樹木的新鮮葉子簡單鋪成,那種樹在島上很常見,不過我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他們把葉子鋪在地面或小屋的地板上,躺下去就可以睡覺。他們穿的衣服只是一塊布,他們用它來遮住腰部到膝蓋的部分:您豈能相信,人類內心的驕傲如此根深蒂固,卻有辦法以那麼貧苦的方式進食和維生?您可能更難相信,比起世上那些文明程度最高、對奢華與氣派最自豪的民族,他們付出的代價反而更高?文明民族使用動物毛皮和蠶絲,在上面鑲金繡銀;這些當地民族則以自己的皮膚為素材,在上面鐫刻一些醜怪的樹木、動物、花卉……等圖案,這令他們痛楚難當,他們甚至告訴我,如果鐫刻程序持續不斷地進行,有時這種疼痛可能導致死亡。他們花數個月的時間做這件事,有些人甚至花上一整年。在這段時間中,他們每天都得承受這種酷刑,而其目的是滿足他們想要與眾人不同的習性:事實上,並非人人皆能擁有這種肌膚上的華彩。這項特權只授予那些由村社中最具名望的一群人判定在跑步或狩獵方面出類拔萃的人。儘管如此,所有人都可以把牙齒染黑、戴耳墜、在手肘上方或手腕上方戴手環,或配戴以數排彩色顆粒組綴而成的項鍊或頭冠。頭冠末端有一種羽飾,是他們用精心收集的公雞或雉雞羽毛做成的。請您在腦海中描繪,這些詭奇的裝飾出現在一個無比靈動的人體上;其膚色呈橄欖棕,光滑的頭髮隨意垂墜於肩膀,身上佩帶弓箭和標槍,全身唯一的衣物是一塊長二到三尺的布,僅從腰部遮蔽到膝蓋;這樣您就彷彿有了一幅道道地地的圖像,看到福爾摩沙島南部勇士的樣貌。
在北部,由於氣候稍微沒那麼炎熱,他們會穿鹿皮蔽體:獵殺野鹿以後,把皮剝下來,製成一種無袖衣物,形態類似教士的祭披。他們會戴一種圓筒形的帽子,是以香蕉葉鞘製做,並裝點數條層疊放置、用一些很窄的布帶或繽紛多彩的小飾帶繫緊的環飾;最後他們會像南部的本地民族那樣,在帽頂裝上一個用公雞或雉雞羽毛做成的羽飾。
他們的婚姻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野蠻。女人不會像在中國那樣被人買賣,而且他們完全不看重對方的財產,這與歐洲常見的情況截然不同。男女雙方的父母也幾乎不會介入。如果年輕男子想要結婚,而且找到了中意的女孩,他會連續好幾天帶著一種樂器到女方家門口;女孩如果滿意,就會走出家門,與前來找她的男孩會面;他們會一起商量結婚相關事宜。
接下來,他們會各自通知父母。父母籌備婚宴,地點在女方家,然後男子就一直待在這邊,不再回自己父親的家。從此以後,男子視岳父家為自己家:他成為這個新家的支柱;在他眼中,他對自己父親家的認定,就跟歐洲女孩離開娘家、與夫婿同住以後看待自己原生家庭的方式一樣。所以他們完全不會以生兒子為幸福的依歸;他們最盼望的反而是生女兒,因為女兒可以把女婿帶到家裡,這樣他們老了以後就會有依靠。
雖然這些島民已經完全臣服於中國人,他們仍然保留了一些原有的治理方式。每個村社都會選出三或四名最正直、最有名望的耆老。透過這種選擇,這些耆老成為聚落中其他所有人的頭目和審判長:所有爭端最後都由他們仲裁;如果某個人拒絕遵守他們的判決,他會立刻被逐出村社,永遠沒有回歸的機會,同時也沒有任何其他村社會接納他。他們納貢給中國人的方式是繳納穀物。為了這項業務,當局在每個村社派駐一名漢人,他必須學習那裡的語言,藉此成為官員的通譯。照理說這些通譯的角色是安撫可憐的本土民族,結果他們卻貪婪可鄙,對居民進行無情壓榨:他們一個個都成為小霸王,不但令島民忍無可忍,甚至連在台官員都無法接受,只是為了避免更大的麻煩,他們不得不讓這些無恥之徒繼續做他們的工作。不過,在當初臣服於中國人的十二個南部村社中,目前只剩下九個;三個村社已經叛變,將通譯趕走,三年以來都沒納貢給中國,而且還跟福爾摩沙島東部的村社結盟。這是一個相當不好的示範,可能會導致其他後果。我向福爾摩沙首任最高文官稍微談了這件事。他是一名中國博士,最近奉派擔任福建省巡撫。他給我的回答很冷淡:「如果那些蠻族要繼續野蠻下去,那就隨便他們吧;我們試圖讓他們變成人,他們不要;算他們活該,反正不管怎樣都會有麻煩。」
儘管漢人的一些格言指出這些本土民族的野蠻,可是我相信他們再怎麼野蠻,也比大多數著名中國哲學家更接近真正的哲理。連漢人自己都承認,本土居民之間沒有欺詐、竊盜、爭吵、訴訟,唯一會產生爭端的對象是他們的通譯。他們講求公平,相親相愛;如果有誰領了錢,除非與他一起工作、一起辛苦的人也共同享受到那份薪水,否則他碰都不敢碰。我自己經常目睹這種事。他們非常注意有權指揮他們的人所發出的任何訊號;他們說話審慎,心思正直而單純。我們可以透過下面這個小故事來做評斷。某個由台灣官員派來當我隨從的漢人不小心說了一些不太妥當的話,結果有個年紀不到三十歲、懂一點官話的島民當著所有人的面大膽指責他。pou-hao,他對那位漢人說:ngomen-sin-tching,pou-can-choue,pou-can-siang,pou-hao,pou-hao。
從廈門出發之前,有人告訴我們福爾摩沙有一些基督徒:經過一番打聽,我們可以確定漢人中沒有一個基督徒;不過在荷蘭人控制福爾摩沙港的時代,島民當中似乎有基督徒。我們找到了幾個懂荷蘭語的島民,他們會讀荷蘭人的書,會用荷蘭人的字母寫字。我們甚至在這些人手中找到一些荷文版摩西五經的斷簡殘編。他們完全不崇拜偶像;他們甚至厭惡一切與偶像有關的事物;他們完全沒有宗教實踐行動,也不誦讀祈禱經文。雖然如此,我們還是看到一些人承認有一位天主創造天地萬物,有一位天主分成聖父、聖子、聖靈三個人;這些人說,世界上第一個男人名叫亞當,第一個女人名叫夏娃;他們還說,因為人類違背了天主的旨意,他們招致天主對他們和他們子孫的憤怒,因此必須透過洗禮,消除這個汙點;他們甚至知道洗禮經文。不過我們無法明確得知他們有沒有真的施洗。為我們擔任通譯的漢人向我們肯定表示,每當他們有小孩出生,他們就會取冷水倒在嬰兒身上;可是由於這些漢人通譯不信教,而且他們不完全通曉當地語言,所以我們從來無法真正確認這點。根據我們對他們的些許認知,他們對來生的獎賞與懲罰似乎毫無概念;因此很可能不會太重視幫小孩行洗禮的事。我們竭盡可能,設法將我們神聖宗教中最必要的一些真理教給他們;尤其我們向他們當中看起來最有知識的一些人建議,應該把這些重要真理傳授給他們的同胞,特別是要在小孩一出生時就為他們行洗禮,這樣才能指望有機會在小孩擁有足夠能力時教導他們關於信仰的種種奧祕。我們把洗禮經文留給他們,這是當時我們唯一能做的事。
我們置身在如此美妙的莊稼之中,知道如果能有傳道使徒用心栽培,將可獲得豐收,然而我們卻被迫將它遺留在無望得到救助的境地!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這份救助不可能來自中國:我們已經兩三次從中國試圖叩門而入,但那道門對歐洲人封閉。唯有靠上帝的神奇力量,或者像我們這樣被賦予任務,才可能順利打進這個地方。假使東半部有港口,事情會比較好辦。就我們所知,這片土地不臣服於任何外國強權;根據一些人對我們所做的描述,這些島民的性格沒有非常野蠻的成分;而且這裡距離日本也不遠。假如這些理由能讓一些傳教士立志將信仰的光明帶進去,他們應該很容易就能把他們的熱誠傳到福爾摩沙西半部各地,特別是南部地區,那一帶的聚落雖然臣服於中國人,不過有三、四個地方距離東部的聚落只有一里左右。有鑑於這些民族的皈依並非人類所能成就,而是聖潔救世主的慈悲所產生的效果,且讓我們設法透過祈禱與聖行,獲致這個成果。每天我在祭壇前面禱告時,總是惦念著那裡的眾生。祈求慈悲的天主實現我的心願,讓他們皈依!
(本文節錄自:第三章_大清帝國治理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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