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身邊的人是不是都有異能,怎麼會瞬間移動?!
明明離家好幾公里,為何還聽得到鄰居的噪音?
超想截肢,傷口感染得太慢了!不如就拿斧頭……
別以為這些離奇的醫療案例跟你絲毫無關,
造成這些異樣的大腦特性,其實深入我們的日常!
讀者好評:
「幽默而引人入勝!」「從頭到尾都很有趣!」「一般大眾與專家都適合。」
***
能夠做極其困難的計算、擁有豐沛的創造力,還擅長靈活運用複雜的語言……,
人類的大腦是非常精密的器官,不僅是精妙的演化奇蹟,也是相當怪誕的演化結果。
疾病、創傷和其他意想不到的障礙,都有可能影響大腦,從而大大改變我們的生活。
這本書收錄了許許多多因為大腦問題,而表現出離奇行為的案例,包括:
覺得自己的身體是空殼,擔心洗澡的話身體就會滑進排水孔流走的女子;
男子車禍後認不出老家,而且堅信外表並無二致的妻兒都是他人所假冒;
明明受過高等教育,某日卻突然看不懂報紙,寫得出字但不知道該怎麼念;
右手彷彿有自主性,甚至曾死命勒住自己的喉嚨,經別人幫忙才終於鬆手;
時不時感覺自己的身體比例扭曲變異,有時候膨脹、有時候縮小的婦人;
愛上艾菲爾鐵塔,認真到舉辦婚禮並改姓為「艾菲爾」的頂尖射箭選手;
西非民眾因深信自己的陰莖被偷,喊來群眾捉住嫌犯,甚至私刑鬧出人命……
書中各章涵蓋了不同的行為領域,包括:認同、身體、妄想、親密、個性、信仰、溝通、暗示、脫節和現實等,並以具體的症狀諸如:強迫症、囤積癖、異食癖、幻肢、妄想誤認症候群、狼化妄想症、後天學者症後群、異手症、時間失認症、心盲症、愛麗絲夢遊仙境症候群,乃至喪親幻覺與邪教徒的大腦等,帶領讀者來一趟豐富得令人目不暇給,且驚呼連連的大腦世界巡禮。
然而,儘管許多事例看來非常離奇,對我們來說卻非完全陌生——它們通常只是代表了正常人類傾向的極端情況。讀了這本書,你除了可能會更加珍惜安穩平實的生活,也可望在看待周遭人、事、物時,多了一些不同的角度與諒解。無論你是想要深入了解大腦運作,還是想在聚會時聊聊特別話題,這本書都很適合你。(各章內容簡介請參閱目錄引文)
作者簡介
馬克‧汀曼於2013年獲得賓州州立大學神經科學博士學位,畢業後,他一直在母校的生物行為健康系教書,開授神經科學和健康科學課程。此外,他花費許多閒暇時間教導大眾神經科學常識,平台包括他的網站www.neurochallenged.com,以及他頗受歡迎的YouTube系列節目《2分鐘認識神經科學》(2-Minute Neuroscience)。他與妻子育有兩個孩子,一家人住在賓州的州學院市(State College)附近。
譯者/駱香潔
清華大學外語系,輔仁大學翻譯學研究所,專事中英翻譯。譯作包括《我就亂!處變不驚的免整理魔法》、《美食怪奇物語》、《葡萄酒宅神:我在侍酒師世界臥底學到的事》、《心情之書:擺脫爛情緒泥淖,我的美好生活要訣》、《無形資產:將人人變成神隊友的團隊默契科學》、《大難之後》、《與大象共舞,即使跌倒也要帶著正念》等等。
賜教信箱:judyjlo@gmail.com
名人/編輯推薦
「收錄了大腦如何瞬間創造出喪屍、邪教信徒、幻肢、音樂家、外國口音等費解的離奇故事。看完這本書,你會對神奇的大腦有更深的認識。如果你是奧立佛‧薩克斯的書迷,肯定也會喜歡汀曼的這本書。」
——艾莉森‧M・韋爾克博士(Alison M. Wilck),東方門諾大學心理系研究員兼助理教授
「案例故事和科學解釋搭配流暢,從神經科學小白到訓練有素的神經科學家都會一看愛上。汀曼將個案研究、小說故事與科普文章等風格巧妙揉和在一起,探索最令人嘖嘖稱奇、最神祕的人類行為表現。」
——艾莉森‧克萊斯勒博士(Alison Kreisler),加州大學聖馬克斯分校神經科學講師
「透過出類拔萃的人類與精神障礙患者的案例研究,帶領讀者踏上一段引人入勝的大腦之旅,探索人類的腦袋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威廉‧J・雷伊博士(William J. Ray),賓州大學心理系榮譽教授
「非常少見的、真正以通俗易懂的方式,介紹正確神經科學資訊的書。汀曼的寫作風格輕鬆有趣,搭配他深厚的神經科學知識,無論是素人還是經驗豐富的科學家,都可以將這本書當成珍貴的參考資料。」
——凱特‧安德森(Kate Anderson),長老會學院心理系助理教授
「汀曼用生動有趣的方式敘述神經科學的歷史發展,並且適當融入當代新觀念。讀起來輕鬆有趣,還能不知不覺學到神經科學知識。」
——艾倫‧克什曼博士(Erin Kirschmann),因馬庫拉塔大學心理與諮商系副教授
序
◎前言
酷暑八月,萬里無雲,上午十一點四十分左右,二十五歲的查爾斯.惠特曼(Charles Whiteman)乘電梯來到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的主樓樓頂。那是一九六六年,當時這幢主樓是奧斯汀市第二高樓,德州大學學生與當地人都叫它「塔樓」(the Tower)。塔樓位在校園正中央,高度為約九三.五公尺。
惠特曼是鷹級童軍、前海軍陸戰隊隊員,也是德州大學的學生。身高約一百八十公分,體型健碩,是個人見人愛的金髮男子。他拉著一台推車,推車上放著一個軍用置物箱。向警衛出示學生證之後,他順利進入塔樓。警衛不知道的是,置物箱裡有大批武器。
惠特曼先搭電梯到二十七樓,再爬三段陡峭的階梯抵達二十八樓,觀景台在戶外,圍繞二十八樓一圈。他走到觀景台的迎賓區,接待人員向他打招呼,她叫艾德娜.陶恩斯利(Edna Townsley),時年五十一歲。他二話不說重擊艾德娜的後腦勺(可能是用步槍的槍托),她傷重不治。幾分鐘後,一群遊客來到觀景台,想從塔樓頂端俯瞰城市的景色。惠特曼持一把削短型散彈槍朝他們開槍,造成兩人死亡,兩人重傷。
接著,惠特曼走到戶外觀景台,打開置物箱,在地上把武器一字排開。他有多把手槍與步槍,大約七百發彈藥。惠特曼拿起一把可精準長程射擊的步槍。十一點四十八分,他開始朝腳下近百公尺、在校園裡行走的人開槍。
第一槍射穿孕婦克萊兒.威爾森(Claire Wilson)的肚子,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兒子立即死亡。克萊兒一倒地男友馬上衝過來,他背後中彈,當場死亡。緊接著惠特曼又射殺了三人,分別是一位物理學教授、一名和平工作團實習生、一名大學部學生。
此時距離惠特曼展開恐怖攻擊只過了十分鐘。警察衝進塔樓將他擊斃時,他已持續隨機攻擊塔樓底下的路人超過一個半小時。共計有十四人成了惠特曼的槍下亡魂(包括克萊兒未出世的孩子),傷者超過三十人。另有一名學生的腎臟被惠特曼擊中,嚴重損傷,雖然他直到二○○一年才離世,但死因被判定為他殺。
發生如此慘痛的悲劇,每個人心中浮現的第一個問題當然是:為什麼?是什麼讓一個建築工程系的學生、大家口中的「好人」犯下如此令人髮指的罪行?
警方展開調查後,揭露更多驚悚細節。原來槍擊案發生當天的清晨,惠特曼已先用一把大獵刀殺害母親與妻子。
警方搜索惠特曼家時,找到案發前一天晚上他用打字機留下的信。從這封信的內容看來,惠特曼似乎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有殺人衝動。他寫道:
「最近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我應該是個普通、理智、聰明的年輕人。但最近(我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有一大堆古怪荒謬的想法闖進我腦袋裡。這些想法反覆出現,我必須非常努力,才有辦法專心處理有意義的、需要一步一步完成的任務……我希望死後遺體能接受驗屍,看看我身上是否有明顯的生理異常。我有過幾次劇烈頭痛,過去三個月喝了兩大瓶埃克塞德林止痛劑(Exedrin)。」
惠特曼接受驗屍的願望在他死後隔天實現。對社會學家與犯罪學家來說,惠特曼是有趣的研究案例。豈料驗屍結果一下子把他推到大腦和行為爭議的最前線。這是因為醫生檢查惠特曼的大腦時,看到一大顆腫瘤擠壓著他的杏仁核,這是對情感調節發揮重要作用的大腦結構。(後面會有更多關於杏仁核的討論。)
有些人認為,這顆腦瘤就是惠特曼殺戮行為的罪魁禍首。確實,惠特曼的腫瘤似乎有可能影響杏仁核,進而導致意想不到的性格變化,引發了他的卑劣行徑。
不過,也有人並未立刻就將他的罪行歸咎於腦瘤。雖然大家都說惠特曼是親切的好人,其實他的壞脾氣偶爾會嚇到妻子,而且他承認自己曾經家暴妻子兩次。槍擊案發生前,他經常吸食安非他命。大量嗑藥後連續幾天不睡覺,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而這會增加暴力行為的突發機率──甚至會讓人與現實脫節。
無論如何,從神經科學的角度來說,惠特曼的案例很有意思。因為神經科學家知道我們不能排除一個可能性:他的殺戮行為是受到腦瘤影響所致。事實上,古往今來因為腫瘤、中風、腦傷等原因造成性格劇變,甚至連身邊的人都覺得他們判若兩人,這類案例多到數不清。
其中最有名的案例大概是費尼斯.蓋吉(Phineas Gage)。他是鐵路公司的一名工頭,一八四八年因不小心引發一場小規模爆炸,導致一根長約一○九公分、重量約六公斤的金屬棍刺向他的頭部。金屬棍較尖細的一端從蓋吉的左臉顴骨下方插進他的臉,穿過顱骨,洞穿他的大腦,然後戳破頭蓋骨飛出去,在大約相距二十三公尺的地方落下。神奇的是,蓋吉沒有死。儘管預後不佳,但除了左眼失明之外,蓋吉的各項身體功能在意外發生幾週後,就幾乎完全恢復。
接下來發生的事眾說紛紜、沒有定論,因為關於蓋吉發生意外之後的人生,有實證的細節非常少(他後來的傳記大多是源自傳聞)。蓋吉的親友聲稱,意外發生前的那個蓋吉已永遠消失。蓋吉原本是個負責任又善良的人,受傷之後,他變成衝動任性、道德低落、對神明不敬。性格變化害他丟了鐵路公司的工作,往後十二年只能靠打零工為生──包括在馬戲團主巴納姆(P. T. Barnum)位於紐約的美國博物館(Barnum’s American Museum)展示自己與戳穿他的那根棍子。一八六○年他死於癲癇發作,可能與他之前受過的腦傷有關。
費尼斯.蓋吉的故事堪稱神經科學界的神話,年復一年,人們在傳誦他的故事,同時也會依照自己的意圖,對其性格變化的細節加油添醋。儘管如此,蓋吉仍是經常被提及的案例,以說明大腦的完整性如何從根本上決定我們是誰,以及大腦功能障礙如何徹底改變性格的核心要素。
蓋吉與惠特曼的故事都很有意思,但有許多關於行為和大腦的細節未獲證實,因此也充滿爭議。我們將在這本書裡檢視幾個沒那麼有名(但紀錄比較詳實)的案例,這些人因為大腦受到某種損害,導致他們對世界原有的感受產生明確的改變。但我們的探索目標不只是性格上的變化。我們要聚焦於大腦功能異常時可能發生什麼奇特結果──是的,就是最稀奇古怪的那些。你會看到一些精神狀態很詭異的患者,例如以為自己的身體變成其他物種的人、相信自己已經死掉的人,還有人會有生動的幻覺,逼真到連致幻效果最強的毒品都望塵莫及。有些患者失去非常重要的能力,例如面對自己認識一輩子的人卻認不出他們的臉,或區分不了鏡中的世界與真實世界,甚至無法在腦中建構任何畫面。
我在這本書裡討論的奇特現象大多是因為大腦受到負面影響,例如創傷、腫瘤、感染、中風、精神疾病等等,但也有與疾病完全無關的情況。大腦正常,行為卻難以理解──屬於人類行為光譜上最瘋狂的那一端。有幾種甚至是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做的常見行為──通常我們不會察覺到自己有這樣的行為,或就算知道卻對原因不甚了解。你的大腦每天都在你不知情或不同意的狀況下做奇怪的事,有些事或許還會令你大吃一驚。
這本書裡討論的各種行為只有一個共同特色,那就是它們都奇怪得不得了,而且問題都出在大腦。在諸多誕生自大腦的怪事裡,它們是我心目中最不可思議的怪事集合,也是證明人腦是強大且怪誕無比的器官,極具說服力的證據。
如果你現在還不這麼想,看完這本書很可能會改變心意。我將以主題區分,在每一章介紹幾個與大腦有關的離奇現象。以展現離奇行為的患者做為例子──通常(但並非全部)是罹患某種疾病的患者。有些小細節是我虛構的。例如我會為匿名的病人取名字,這樣討論起來比較方便。(我會根據案例紀錄上的地區為病人取適合的名字,以忠實反映病人的文化背景。)我也在幾個地方添加細節,甚至加入一點對話,使病人的感受顯得更加立體。但我絕對沒有誇大細節,導致內容與案例的實情有出入。也就是說,雖然有些案例看起來不合情理,但它們都是真實人物的真實行為。
上一句話的真實人物值得強調。我寫這本書的初衷,是因為從神經科學的角度──甚至單純從人類的角度來說,這本書裡描述的行為簡直不可思議。但我們很容易被稀奇古怪的細節吸引,忘了書裡提及的某些疾病會造成巨大痛苦。因此,雖然我避免用嚴肅口吻描述這些案例,好讓這本書讀起來輕鬆一點,但我必須強調,我對承受這些痛苦的病人心懷敬意。我並未將他們的辛苦等閒視之。他們絕對不是茶餘飯後的趣談,事實上,書中的許多病人都展現了過人的毅力。
我介紹每一種行為時,會解釋大腦裡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才進而造成這樣的行為。但我必須提醒讀者,這本書裡討論的大部分現象都極其罕見,而且/或是我們對它們認識有限。因此我嘗試用來解釋這些現象的假設,僅僅只是假設。這些假設也不是我想出來的,而是參考了德高望重的研究者的論文。話雖如此,這本書將要探索的每一種離經叛道的行為,幾乎都缺乏研究,在有更深入的了解之前,我們無法明確指出是哪些大腦活動導致這些行為。
我希望這本書能提供有趣的知識,稍微增加你對大腦的認識。畢竟我之所以走進神經科學領域,正是因為受到最奇特的案例吸引。我覺得它們非常奇妙,也對頭顱裡的這個神祕器官究竟能製造多少古怪的現象,產生強烈的好奇心。所以,如果你看完這本書之後對神經科學產生興趣,對身為作者的我來說就是一種成功。說不定你也會因此更加了解自己的大腦是怎麼運作的──然後更加珍惜你感受到的安穩現實。
透過書裡的許多案例,我們會發現,熟悉的現實如薄霧般容易消散。一次意外就能徹底改變我們人類的本質以及對世界的感受,我們對這個事實看似不知不覺,實則刻意無視。書中提到的神經系統變化,有許多是沒人會料到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類型,可是這些變化確實每天都在發生。如同我在這本書裡討論的案例,你的精神狀態有可能短短幾分鐘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毫無預警,而你或許永遠無法找回原來的自己。
目次
◎前言
我在這本書裡探討的奇特現象,大多是因為大腦受到負面影響,例如創傷、腫瘤、感染、中風、精神疾病等等。然而其他例子則並非疾病所引起,相反地它們是正常大腦的奇異表現,屬於人類行為光譜上最瘋狂的那一端。有幾種行為甚至很常見,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做──只不過我們通常沒有察覺到自己有那樣的行為,或就算知道也不甚了解原因。你的大腦每天都在你不知情或不同意的狀況下做著奇怪的事,有些事或許還會令你大吃一驚。本書裡討論的各種行為只有一個共同特色,那就是它們都奇怪得不得了,而且問題都出在大腦。在諸多誕生自大腦的怪事裡,它們是我心目中最不可思議的怪事集合,也是證明人腦是強大且怪誕無比的器官,極具說服力的證據。
◎第一章 自知之明
u要死不活的「活死人」 u科塔爾症候群的離奇症狀 u重拾現實感 u大腦的「合理性檢查機制」 u身邊的人全是冒牌貨 u妄想誤認症候群
一八七四年,法國神經學家朱爾斯‧科塔爾碰到患者X小姐,她說自己沒有腦、神經和腸子,還宣稱自己不需要吃東西也能活著,而且感覺不到疼痛(這部分似乎可信,科塔爾的紀錄說他「把大頭針深深刺進」她的皮膚裡,她卻毫無反應)。
X小姐不是相信自己是死人,而是認為自己既非生,亦非死。由於擔心會永遠困在這種不明不白的狀態裡,所以她渴望真的死去。科塔爾查找過去有沒有類似案例,沒想到居然找到好幾個。有人說自己正在慢慢腐爛,有人說自己沒有血液或沒有身體,還有人被拋進永恆的虛無裡。科塔爾將這類疾病統稱為「否認妄想」,在他過世幾年後,另一位科學家改稱之為科塔爾症候群,後來這種疾病有時也叫做活死人症候群,但科學家大多避免使用活死人這個詞,因為自稱死亡只是科塔爾症候群的諸多表現之一。
◎第二章 你的身體不是你的身體
u狼化妄想症的昔與今 u狼化妄想症的大腦機制 u幻肢——喪失的部位依舊有感覺 u身體基模——大腦裡的虛擬身體形象 u只看到一半的世界 u截肢癖患者的離奇執念 u斷手斷腳才覺得人生圓滿
大衛因為相信自己是隻貓,而住進精神病院。他的行為像貓,而且是隨時隨地──就像一隻真貓。他像貓一樣行走坐臥、打獵、玩耍,甚至(遺憾地)曾與好幾隻貓發生性行為。他的情況叫做狼化妄想症,患者認為自己已經變成(或可以變成)動物。
狼化妄想症患者的哪些大腦區域發生異常,目前還沒有專門的研究。考慮到這是一種妄想症,說不定是大腦的「合理性檢查機制」在某種程度上出了問題。否則,我們會認為相信自己變成了狼、豬和蛇等,是明顯不合理的想法,而摒棄這些念頭。
不過神經科學家認為會出現狼化妄想症,可能還有另一種大腦機制受到損壞。這種機制與建立身體的認知表徵(又叫心智表徵)有關──科學家通常稱之為身體基模。這是身體的虛擬形象,大腦會利用它來掌握身體的空間位置,隨時留意身體的姿勢──這些事一直在後台進行,只是你沒有發現。
◎第三章 執迷不悔
u異食癖 u壓抑不了的衝動 u強迫症的神經科學原理 u囤積症 u養了兩百隻貓的愛貓人士? u囤積症患者的大腦
有個七歲女孩因為持續腹痛和拉肚子就醫。磁振造影的結果顯示,她的胃裡有一個大腫塊,醫生研判那是胃部腫瘤,開刀時卻發現那是結構紮實的毛糞石。這顆毛球不但把胃塞滿,還延伸到小腸裡。馬鈴薯、燒過的火柴、頭髮,異食癖患者放進嘴裡的東西千奇百怪,這些只是冰山一角。為什麼?人到底為什麼早餐不吃培根和雞蛋,要吃樟腦丸?有些研究者認為,異食癖患者會出現這種非比尋常的衝動,是因為營養攝取不足,出於本能想解決這個問題,但搞錯了方向。異食癖與缺鐵性貧血經常伴隨發生,所以有一種假設是:缺乏營養會讓人非常想吃某樣東西,因為大腦以為它是能滿足這種膳食需求的食物。缺乏營養和異食癖之間的關聯,也曾用來解釋為什麼孕期的異食癖盛行率比較高;隨著孕婦的營養需求增加,飲食更有可能缺乏重要營養素。儘管如此,並沒有證據顯示異食癖和缺乏營養有明確的關聯──至少不是所有的異食癖案例都是如此。
◎第四章 出類拔萃
u從異常到不凡 u照單全收的大腦 u意外得到的才能 u後天學者症後群
德瑞克跟朋友在泳池畔玩拋接橄欖球時出了意外,他躍起後落水時,頭部撞擊池底。此後德瑞克經常頭痛欲裂、有記憶問題,而且極度畏光,不過他也獲得一種新才能。某日德瑞克在朋友家聊天時,注意到客廳的角落有一台電子琴。他沒學過鋼琴,以前也對彈鋼琴毫無興趣,此時卻非常渴望彈上一曲。他打開電源、開始彈奏,沒想到流暢得宛如專業鋼琴家,還一口氣彈了六小時。
有些後天學者症候群是在中風、失智、腦部手術或其他腦部刺激後出現的。但科學家發現腦傷不是激發學者能力的先決條件。有許多腦部未曾受到刺激的案例憑空出現學者能力,不但自己驚訝不已,身邊的人也嘖嘖稱奇。無論是先天還是後天的學者症候群,都使我們對大腦和人類經驗的本質產生疑問:這種症狀這是否意味著,每個人都有這些潛在能力,只是需要適當的時機?人類的潛能,是否遠遠超乎我們目前的想像?
◎第五章 談情說愛
u愛上無生物 u戀物癖同溫層聊什麼? u戀物癖的神經生物學原理 u形形色色的性愛癖好 u大腦變化與性慾倒錯
艾莉卡本是全球頂尖的複合弓選手,豈料一段戀情成了她射箭生涯的絆腳石。二○○四年她開始了一場單戀,儘管不斷討好撒嬌,但戀慕的對象始終沒有回應。事實上對方不可能表達情感,因為艾莉卡愛上的是——艾菲爾鐵塔。這不是一時激情。二○○七年,她在婚禮上向艾菲爾鐵塔獻上永恆的承諾,並且改姓為艾菲爾。
物性戀在醫學文獻裡幾乎不見蹤跡,只有極少的研究曾經提及。有人認為物性戀是一種性變態,但物性戀者認為這只是一種性取向,與異性戀、同性戀沒兩樣──這是他們無法控制的事。有些專業人士同意這種看法,將物性戀歸類為罕見的性取向。若以此為考量,把物性戀當成精神障礙來討論似乎不恰當。物性戀者的大腦為什麼如此特殊,科學家目前的了解極其有限,但他們已經找到一些或許有助於解釋的線索。其中一項是很多物性戀者宣稱自己碰到了「聯覺」現象。聯覺是指一種感覺不由自主誘發另一種感覺的感知經驗……
◎第六章 多重人格
u大腦的多種認知整合失敗 u驅魔、催眠與解離型認同疾患 u解離型認同疾患的生物學原理 u解離的各種樣貌 u記憶斷片的吸血鬼
「多重人格」這個名稱一直沿用到一九九四年,之所以改名為DID(解離型認同疾患),部分是為了強調患者的努力方向是將分身人格統合成單一身分,而不是繼續生出各自獨立、從未屬於核心自我的新人格。
最早的DID案例經常被解讀為超自然事件。例如一五○○年代晚期,道明會修女珍恩‧法利被認為遭惡魔附身。她的體內似乎住著許多人格,有些善良無害,有些卻很邪惡(甚至自稱是惡魔)。她的行為經常突然變得天差地遠,不同的人格狀態之間差異分明,有時候像個恬靜的四歲女孩,接著驟然切換成殺氣騰騰的邪惡分身,有時甚至自稱是抹大拉的馬利亞。
大腦整合大量資訊的能力卓越拔群,營造出一種連貫的感覺(包括「我是誰」以及「我周遭正發生什麼事」),以致有時我們很難發現自己的感受竟由這麼多元素構成──除非發生了解離。身心解離時,大腦無法順暢整合認知的各種元素,意識覺察可能因此受阻。
◎第七章 心想事成
u這不是黑魔法 u信念的力量 u安慰劑效應不全然是心理作用 u反安慰劑效應 u功能性神經障礙
蓋布莉兒說,她出生的那天是十三號星期五。為她母親接生的助產士,當天另外接生了兩個孩子,後來她告訴蓋布莉兒的母親,這三個寶寶都受到了詛咒。助產士說,第一個孩子將活不到十六歲,第二個注定會在二十一歲死去。至於蓋布莉兒,則在二十三歲就會香消玉殞。不巧的是,三個孩子裡年紀最大的那個,在十六歲生日的前一天死於車禍。第二個孩子知道詛咒的事,所以也很擔心。她順利度過二十一歲生日,決定出門慶祝,結果走進酒吧時被流彈擊中身亡。現在蓋布莉兒的二十三歲生日就快到了,她非常害怕,開始出現換氣過度,而且隨著生日一天天接近,症狀變得更頻繁、更嚴重。生日的前一天,她開始喘鳴與盜汗,不久便去世了。
以科學解釋心因性死亡的嘗試,最早可以追溯到一九四○年代,主要的研究者是美國極具影響力的生理學家華特‧坎農。就是他發明了「戰或逃」這個詞,用來描述神經系統回應危險事件的方式;戰或逃反應背後的生物學機制,有一部分是他率先研究出來的。
◎第八章 有口難言
u會寫字的文盲 u語言神經科學的昔與今 u腦炎後的失語症 u腦功能異常下的語言障礙 u左右腦對語言能力同等重要 u植牙後突然有了外國口音
某個早晨,阿納夫坐下來打開報紙後,驚愕地看著上頭的文字,他先是困惑不已,然後非常慌張。阿納夫識字至今五十年,但眼前報紙上的文字他一個也不認得。眼科醫生說阿納夫的視覺很正常,於是把他轉去神經科。神經科醫生為了測試阿納夫的問題有多嚴重,給他一支鉛筆,請他寫下他為什麼會碰到這種情況。起初阿納夫覺得很好笑──他不識字,怎麼可能會寫字?可是當他拿起鉛筆,卻發現寫字出奇容易。他快速寫下:「我會寫字,但是我不識字。」醫生請他念出剛才寫的話,他做不到。
大腦功能異常所造成的語言障礙種類繁多,例如突然變成文盲的後天閱讀障礙。有些患者說話流暢,對別人說的話理解無礙,閱讀和書寫也沒有問題,但說不出事物的名稱。或是雖然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卻無法讓產生語言的肌肉正常發揮作用,有口難言。語言的豐富與生動,是人類相當了不起的成就,但語言極其依賴大腦也成了它的一大弱點。
◎第九章 不疑有他
u集體妄想的成因 u催眠、暗示與前額葉皮質 u輾壓式的影響 u邪教徒的大腦 u同儕壓力讓你睜眼說瞎話 u我的陰莖被偷了! 文化依存症候群
二○○一年,西非國家貝南某地的民眾,在聽見附近有男子大喊自己的陰莖被偷後,群起圍攻被指控的小偷。他們把汽油淋在嫌犯身上,點火,然後看著他們活活燒死——儘管沒有明顯證據顯示他們偷了任何東西,遑論別人的生殖器。
害怕陰莖被偷、縮小或消失的地方不光是西非。事實上,這種類型的信仰已被正式認定為一種叫做縮陽症的精神障礙,患者堅決相信自己的陰莖(或乳房、外陰部)正在縮小、退縮回體內或徹底消失,恐怕會死掉。縮陽症是一種文化依存症候群,深受文化信仰影響,在信仰系統不一樣的文化裡不會發生,或至少詮釋的方式截然不同。因此從定義上來說,文化依存症候群發生的前提是社會資訊的散播。隨之而生的精神障礙,看在不同文化的人眼裡荒謬無比。有個比較有名的例子是「邪惡之眼」,在俚語中意思是仇恨或惡毒的眼神,不過在某些文化裡,邪惡之眼意指帶有詛咒意味的一瞥,會帶來厄運。
◎第十章 腦袋空白
u失認症 u視覺影像的構成原理 u失認症患者的大腦 u時間失認症 u心盲症 u想像不出畫面
約翰做了口語智商和其他認知功能測驗,分數都很正常,雖然他有時說不出想用的詞彙,但說話很流利。不過醫生測試他辨認圖片的能力時,發現一個奇怪的缺陷。給約翰看無生命的物體圖片時,他說得出名稱或用途,然而他幾乎辨認不出任何生物。專門測試他辨認生物與物體的能力時,他答對九十%的物體,生物只答對六%。
約翰的缺陷不僅僅是語言上的──他顯然很難用分類去理解生物。這使他沒有將生物正確歸類為生物的整體能力,由於這是辨認事物的基礎能力,所以他原本應該非常熟悉的東西,現在卻相見不相識。這種障礙很奇特,因為它呈現專一性;大腦受過傷之後,怎麼會幾乎每一種認知能力都沒有受損,唯獨失去辨認某一個類別的能力?令人驚訝的是,這種專一性其實沒那麼獨特。有幾種叫做失認症的精神障礙裡,也看得到這種專一性。不同類型的失認症呈現的整體表現天差地遠,但通常都會有無法辨認、或無法感知特定類別或種類的情況。
◎第十一章 身不由己
u異手症 u認得工具,卻想不起怎麼用 u失用症 u大腦的溝通網絡 u格斯特曼症候群
里歐的右手有問題的第一個徵兆,是在護士想給他打針時出現的。當時護士在為他靜脈注射溶解血栓的藥,好恢復大腦供血,就在她把針頭插好、調整點滴管時,里歐突然伸出右手把她推開,然後抓住點滴管用力拉扯。
里歐很不好意思,連聲道歉,但他解釋不了自己怎麼會這樣。隨著治療持續進行,他的右手愈來愈任性,會突然抓住醫生的聽診器,還會阻撓護士協助。有時候它會變得很暴力,例如想要搧醫護人員耳光,甚至曾經勒住里歐自己的喉嚨想掐死他,里歐還得別人幫忙才能鬆開自己的右手。
異手症非常罕見,患者的共同特徵是四肢裡的一肢(通常是手)展現出一定程度的自主性。有些情況是異手單純模仿另一隻手的動作;有些是異手特別調皮,會毫無緣由的干預患者的行動。異手症的神經學作用一直很難解釋,但許多患者的大腦中,都有一束神經纖維曾受過傷,那就是胼胝體。
◎第十二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
u愛麗絲夢遊仙境症候群 u體內和體外資訊整合失敗 u盲人的幻視——查爾斯‧邦納症候群 u幻覺源自大腦的平衡機制? u如何引發幻覺 u見鬼 u過世的親人回來了——喪親幻覺
奧莉維亞正要打開茶包時,雙手出現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在短短幾秒內,就快速膨脹成正常尺寸的五倍。然而儘管她的手感覺起來大得誇張,但目測依然是正常大小。她相信這是某種感知扭曲,於是試著冷靜下來,幾分鐘後這種奇怪的感覺便消失了。但它隔天又發作了一次。這次奧莉維亞覺得身體的比例扭曲變異,感覺像膨脹中的氣球。她出於本能縮著肩膀、低著頭,生怕撞到天花板,然後用蹲伏的姿勢走進浴室照鏡子,想確認這種異狀只發生在自己的腦袋裡。
這種症狀叫愛麗絲夢遊仙境症候群,它經常涉及處理視覺或體覺資訊的大腦區域,患者大部分的症狀都不是幻覺,而是感覺扭曲。幻覺和感覺扭曲的差別在於,幻覺是無中生有,完全是大腦憑空創造出來的。感覺扭曲則是我們對環境裡某樣東西的感知產生變化,致使它與現實不再相符。
◎結語
本書討論的許多行為看似很古怪,但其實患者的大腦和你我的大腦差別不大,他們的某些傾向是人類的共同特徵。有些行為只有在大腦出問題時才會出現,但它們都與正常人類經驗過度強化或弱化有關,而神經系統劇變的情況,我們每個人都可能碰到。因此雖然這本書叫Bizarre,但我希望你們別覺得這些行為是奇怪的特例,而要把它們想成是人類行為範圍內的實例。最後,如果你的大腦運作如常,請好好珍惜現在,因為它不會永遠正常運作。同樣重要的是,遇到那些大腦運作方式與你不同的人,請發揮同理心對待他們。
◎謝詞
書摘/試閱
◎第一章 自知之明
十八世紀末,七十歲的丹麥婦人海爾妲(Hilde)正在家中煮飯時,大腦突然缺血,情況不妙。海爾妲運氣很差,因為人類的腦細胞對缺血的耐受度近乎於零。少了血液,神經元(大腦裡的主要細胞)很快就會缺少氧與葡萄糖等必需物質;神經元會在短短幾分鐘內開始死去。若持續缺血,神經元會以驚人的速度消亡──每分鐘死掉將近兩百萬個。這一分鐘內消亡的神經纖維長度可達約十二公里(神經纖維是神經元向外延伸的軸突,負責在細胞之間傳遞訊號)。 簡言之,缺血會摧毀大腦。這種可怕的情況叫做中風,海爾妲中風了,她因此陷入昏迷。
海爾妲的案例細節來自一篇發表於一七八八年的科學論文。這篇論文沒有提到海爾妲的家人對她昏迷四天後醒來做何反應,但可以想見他們應該如釋重負。不過聽到海爾妲堅稱自己是死人,剛剛放下心中大石的他們大概再次遭受暴擊。請注意,海爾妲說的不是她有瀕死經驗──看見隧道盡頭的那道光,最後一刻又被拉回人間──不是,她在與家人交談的時候說自己不是活人。
我們是透過十八世紀瑞士科學家查爾斯.邦納(Charles Bonnet)的文章認識海爾妲的。 邦納是專業律師,但如同那個年代大部分的天才人物,他涉獵多個不同領域,決定投入科學研究就像我們現在決定追新劇一樣輕鬆隨意。令人驚訝的是,儘管態度輕鬆隨意,他的研究可是成果豐碩。
例如,邦納記錄了蚜蟲的無性繁殖過程,率先證實性別不是繁殖的先決條件(園丁都很熟悉也很討厭這種惱人的小蟲子)。他的其他昆蟲學研究,也為發現昆蟲如何呼吸提供重要助力。後來他的興趣轉向植物學,他的研究為後來發現二氧化碳與氧經由葉子進出植物奠定了基礎。以一個沒受過正式科學訓練、研究科學僅是嗜好的人來說,他還算厲害。
我們運氣不錯,因為邦納也對異常的人類行為有興趣,例如海爾妲。老實說,海爾妲不是她的真名。也有可能是。邦納在描述她的情況時從未提到她的名字。如同科學文獻裡的許多醫學案例,邦納沒有寫下海爾妲的真名大概是為了保護她的隱私。我在此用這個常見的丹麥名字,方便我們討論她。
海爾妲中風之前,心理健康不曾出過大問題,所以她的奇特行為更加令人費解。家人想說服她相信自己並不是死人,畢竟她正好好坐在那兒跟大家講話。她康復了,這應該是對生命心懷感恩的時刻。但海爾妲一點也不開心。她變得暴躁易怒,責怪家人沒有為她舉辦告別式,實在太不像話。她要求家人幫她換裝,把她放進棺材裡,舉辦一場配合她身分地位的葬禮。
大家都希望海爾妲的幻覺會漸漸消失,但她的堅持有增無減,還開始口出威脅。似乎只有順從她的意願才能真正安撫她。
她的家人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他們用裹屍布包裹她(十八世紀的丹麥顯然流行使用裹屍布),假裝正在為她安排葬禮。海爾妲對裹屍布的包法百般挑剔,用老師的嚴格口吻抱怨裹屍布不夠潔白,最後她終於安穩躺下、漸漸入睡。
家人為她脫掉裹屍布,把她挪到床上,希望這場鬧劇可以到此為止。沒想到海爾妲醒來之後依然故我,立刻堅持自己必須下葬。家人不願意真的把海爾妲埋進土裡(即使只是為了安撫這位吵鬧不休的病人,他們也不肯假裝將她下葬),所以他們只剩一條路可走:等待這奇怪的幻覺自動消失。
後來幻覺真的消失了──可惜只是暫時的。每隔幾個月,幻覺就會從頭再來一遍,海爾妲深信她已經死了,不明白為什麼只有她看清這個事實。
u明明活著,卻堅稱自己死了
在邦納記錄這個事件之前,科學文獻裡沒有出現過海爾妲這樣的案例。但在那之後,科學文獻收錄了許多類似案例。由於類似案例夠多,我們可以相信海爾妲不是神經學上的偶發特例,這是一種症狀明確的神經疾病,而且症狀或可預測。這種疾病非常罕見,很難預估可靠的發生頻率,但沒有罕見到無人知曉,它的名字是:科塔爾症候群(Cotard’s syndrome)。
病名源自法國神經學家朱爾斯.科塔爾(Jules Cotard),他生活於十九世紀下半葉。一八七四年,科塔爾在巴黎近郊的一個小鎮工作,碰到一名患者說自己沒有腦、神經和腸子。她宣稱自己不需要吃東西也能活著,而且感覺不到疼痛。關於疼痛的部分似乎可信:科塔爾的文字紀錄說他「把大頭針深深刺進」她的皮膚裡,她卻毫無反應(和現在相比,十九世紀的醫生不用太擔心醫療糾紛)。
科塔爾稱這位病患為X小姐,她的情況不是相信自己是死人,而是認為自己處於某種中間狀態──既非生,亦非死。她擔心自己會永遠困在這種不明不白的狀態裡,所以渴望真的死去。她認為只有活活燒死──雖然缺少有力的證據──才能讓她得到真正的死亡。她試著自己動手證明這個想法,所幸沒有成功。
科塔爾對X小姐的情況很感興趣,他查找過去有沒有類似案例,沒想到居然找到好幾個。有人說自己正在慢慢腐爛,有人說自己沒有血液或是沒有身體,還有人被拋進永恆的虛無裡,或是處於某種存在的分歧狀態。科塔爾認為,他們的症狀屬於同一類疾病。他稱之為否認妄想(délire de negations)。妄想指的當然是患者對明顯虛假的事情深信不疑,科塔爾用否認一詞來形容這些病患最顯著的特徵:他們否認自己擁有(對多數人來說)生存不可或缺的東西。
科塔爾過世幾年後,另一位科學家在寫到否認妄想時,稱這種疾病為科塔爾症候群。從那之後,這種疾病曾被稱為科塔爾症候群、科塔爾妄想症,有時也叫做活死人症候群。科學家大多避免使用「活死人」這個詞,因為自稱死亡只是科塔爾症候群的諸多表現方式之一(而且這種不科學的誇飾用語,大部分科學家一聽就尷尬),前面介紹過的幾種存在狀態反而比較常見。
科塔爾症候群還有許多其他症狀,例如冷漠、感覺變敏感或變遲鈍、感覺不到飢餓或口渴(並因此絕食或脫水)、出現幻覺、焦慮、嚴重憂鬱、自戕、有自殺傾向等,這裡列出的僅是一小部分。患者否認自身存在,這讓他們的病情聽起來像小說情節。
u科塔爾症候群的離奇症狀
一九八九年十月,二十八歲的股票經紀人,姑且稱之為威爾(Will),發生了嚴重的摩托車意外。他腦部受到重創,陷入昏迷,雖然幾天後恢復意識,但他在醫院裡住了好幾個月,治療腦傷以及其他損傷引起的感染。
到了隔年一月,威爾的復原情況非常良好,已經可準備出院。他的身上有些問題永遠好不了,例如右腿行動困難以及喪失部分視覺。但是最困擾他的問題發生在他的腦袋裡:他相當確定自己已經死了。
威爾的母親為了幫助兒子早日康復,帶他去南非度假。但南非的炎熱讓威爾相信這個地方就是(真正的)地獄,因此更加確定自己必定是個死人。母親難以置信地問他是怎麼死的,他說了幾個可能的死因。有可能是血液感染(這是治療初期的風險),也有可能是他之前打黃熱病疫苗之後的併發症。此外他也提出自己可能死於愛滋病,雖然他沒有感染HIV病毒或愛滋病的任何跡象。
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纏上威爾,揮之不去─他覺得身旁所有東西都……這麼說好了……不是真的。車禍前熟悉的人和地方,他現在都不太認得,所以他愈發覺得自己住在一個奇怪又陌生的世界。連母親都不像真的母親。其實在南非度假的時候,威爾就曾這麼說過。他認為真正的母親在家裡睡覺,是她的靈魂陪伴他遊歷陰間。
四十六歲的茱莉亞(Julia)有嚴重的雙相情緒障礙症(bipolar disorder),入院時她相信自己的大腦和內臟都已消失。她覺得她早已不存在,只剩下一副空殼般的軀體。她的「自我」消失了,所以她(無論從哪個意義上看來都)是個死人。她不敢泡澡也不敢淋浴,因為怕自己空空如也的身體會滑進排水孔流走。
三十五歲的凱文(Kevin)憂鬱的情況愈來愈嚴重,幾個月之後,腦海中的念頭漸漸演變成妄想。一開始,他懷疑家人正在密謀要對付他。接著,他認為自己已經死了,也已經下地獄,只是身體仍在人間。現在這副身體是空殼,裡面一滴血液也沒有。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沒錯,他從岳母家的廚房裡拿了一把刀,反覆戳刺手臂。他的家人明智地叫了救護車,將他送進醫院。
u重拾現實感
科塔爾症候群患者的大腦顯然有問題。發病之前,通常發生過嚴重的神經系統事故(中風、腫瘤、腦傷等等),或出現精神疾病(憂鬱症、雙相情緒障礙症、思覺失調症等等)。不過這些情況導致科塔爾症候群仍屬少見,神經科學家尚未找到明確原因,可以解釋科塔爾症候群患者的大腦為何如此與眾不同。再加上每個患者的症狀都不太一樣,判斷起來更加困難。話雖如此,有些共同症狀或許能提供蛛絲馬跡,幫助我們了解這種症候群。
科塔爾症候群的患者經常說,他們身處的世界莫名其妙變得很陌生。多數人看到自己曾邂逅多次的人事物時,大腦都能點燃辨認的火花,但這件事不會發生在科塔爾症候群的患者身上。舉例來說,患者可能認得母親的臉,但就是莫名的感到陌生。她似乎缺乏某種無形──但重要的─個人特質,所以患者即使看到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卻無法產生預期中的的情感反應。
患者也可能會有疏離感,彷彿自己是這世界的旁觀者,而不是參與者。術語叫做人格解離(depersonalization)。此外,周遭的一切都散發超現實的氣氛,讓患者相信自己生活在擬真的夢境裡─這是一種叫做喪失現實感(derealization,亦稱失實症)的症狀。科塔爾症候群患者體驗到的陌生感、人格解離、喪失現實感,都會嚴重扭曲他們眼中的現實世界。不難想像這會讓大腦難以負荷。
大腦碰到如此矛盾的情況會拚命尋找原因。對大腦來說,能夠合理解釋各種生活事件是非常重要的。若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世界很快就會變成無法預測、無法理解,最終變得無法忍受。因此為了清楚解釋所經歷的事情,大腦會無所不用其極。如果在經驗裡出現大腦難以合理解釋的元素,它會退而求其次:自己捏造合理的答案。
每個人的大腦都會這麼做,而且隨時隨地都在做,只是我們察覺不到。例如有研究發現,我們每天做的決定不計其數─從什麼時間吃點心,到要跟誰出去約會──但我們做這些決定時總是不假思索。我們好像大部分的時間都處於自動駕駛模式。可是每當有人問我們為什麼做這樣的決定時,大腦幾乎總能想出好答案來合理化我們的選擇。但有時候,它想出來的答案完全不合理。
有一項研究讓男女受試者看兩名女性的照片,請他們選出比較好看的那位。受試者做出決定之後,研究人員隨即將照片放在他們面前,要他們解釋為什麼選這個人。但受試者不知道的是,研究人員會偷偷調換照片(占比約二十%),要受試者解釋自己為什麼挑中這個(他們明明沒挑中的)人。
大多數受試者都沒有識破研究人員的詭計。他們通常不會質疑照片上的人不是自己選的那個,而是當場想出合理的答案,說明為什麼覺得眼前照片上的人比較好看,例如「她看起來很辣」,或是「我覺得她比較有個性」(兩張照片差異甚大,所以受試者不是單純的認錯人)。
這種非刻意的捏造叫做虛談(confabulation),大腦做這件事的頻率比你以為的更高。虛談的原因可能有百百種,但這似乎是大腦遇到自己無法明確解釋的事件時,會使用的策略。神經科學家相信,科塔爾症候群患者的大腦也做了類似的事情。
從這個角度來說,科塔爾症候群的起點,是前面提過的幾種狀況(例如創傷、腫瘤等等)導致大腦功能異常。大腦功能異常導致現實感喪失與人格解離,進而使患者覺得周遭的一切很陌生,欠缺他們預期中的「真實感」。於是患者的大腦努力理解這樣的經驗,瘋狂尋找合理的解釋。
基於不明原因,科塔爾症候群患者容易把注意力轉向內在,認為如果外在經驗不對勁,毛病可能出在自己身上。結果基於某些更加不明的原因,大腦找到的解釋是他們已經死了、正在腐爛、被邪靈附體,或其他稀奇古怪的、與存在有關的原因。
這一連串環環相扣的假設聽起來有點誇張。畢竟,喪失現實感這樣的症狀沒那麼少見;很多人(某些估計高達七十五%)會有類似的─但非常短暫的─喪失現實感的經驗。但有這種經驗的人,幾乎都不會認為自己已經死了。顯然,科塔爾症候群患者的大腦裡還發生了別的事情。神經科學家相信,或許是重要的合理性檢查機制(plausibility-checking mechanism)沒有發揮作用。
u大腦的「合理性檢查機制」
大腦偶爾會錯誤解讀生活裡發生的事,但我們通常不會想出一個明顯不合理的解釋。大腦似乎有一套用來評估邏輯的機制,確保我們的邏輯可以通過合理性的檢驗。
在多數有過喪失現實感或人格解離等症狀的人身上,這套合理性檢查機制能使他們立刻否決「我感覺到自己脫離現實,是因為我已經死了」的想法;大腦認為這個提議很荒唐,很可能再也不會想起它。但是在科塔爾症候群的患者身上,這套合理性檢查機制顯然壞掉了。大腦將脫離現實的感覺歸因於他們已經死了,這個想法不知為何保留了下來,而大腦也認為這個解釋站得住腳。於是在其他人眼中絕對是妄想的念頭,成了他們深信不移的答案。
醫生在為科塔爾症候群患者(以及後面會介紹的另外幾種行為古怪的精神障礙患者)尋找腦部損傷時,經常發現腦傷位於右腦。神經科學家因此假設合理性檢查機制位於右腦。
大腦分為兩半,叫做大腦半球(cerebral hemispheres)。左腦半球和右腦半球的劃分簡單有力,因為有一道裂縫將大腦一分為二。乍看之下,左右兩邊一模一樣,但受過訓練的神經科學家用肉眼就能看出兩者並非完全對稱。透過顯微鏡觀察,差異更加顯著。因此左腦與右腦的功能有差異或許不足為奇。
長期以來,一直有人拿這些差異做文章,用錯誤的方式來解讀左腦和右腦的不同,以偏概全又過於誇大。例如斬釘截鐵地說,有些人較常使用右腦,也就是「右腦人」,所以擅長創意思考,「左腦人」則比較有邏輯。這是大家耳熟能詳的觀念,但神經科學家認為這只是迷思。實際上,我們使用大腦時不會特別偏左或偏右,而是完整使用兩個半腦。
不過有些功能(例如語言的某些能力)會比較依賴某一個大腦半球。所以科塔爾症候群與右腦損傷有關的假設,並非全然不可能。但科塔爾症候群(可能也包括合理性檢查機制)與右腦的關聯性依然只是假設,只不過許多(但不是所有)神經科學家深入研究過的科塔爾症候群案例,都支持這項觀察結果。
無論合理性檢查機制確切位於何處,但在推演患者如何發展出科塔爾症候群的通用模型中,這個假設的機制扮演著重要角色。首先,大腦功能異常造成疏離症狀,例如喪失現實感與人格解離。大腦出於習慣,會先試著為眼前的情況找答案。問題是,仔細檢查並淘汰不合理答案的能力也受損了,於是大腦只好捏造稀奇古怪的答案,告訴自己身體已經死了(或是邪靈附體、正在腐爛等等),而且不會因為這個答案不合理而淘汰它。
有人認為,這種階段性的妄想形成過程也適用於另一些妄想症。這些妄想症的症狀也很古怪,不亞於科塔爾症候群。
u身邊的人全是冒牌貨
一九七四年初,四十四歲的亞歷克斯(Alex)人生急轉直下。他剛剛經歷了一段失業的日子,財務吃緊,但當他終於找到工作時,情況反而愈來愈糟。經濟困境留下的心理創傷很深,他對金錢的焦慮感如影隨形。他時時刻刻都很擔心自己快要丟掉這份新工作─執念使他輾轉反側,每天睡眠不足兩小時。
亞歷克斯顯然有精神方面的問題,但更糟的還在後面。心理上承受許多痛苦的他被汽車撞到,頭部受到重創。醫生幫他開刀止住腦部出血的時候,發現他很可能會有永久性的腦傷。亞歷克斯的右腦額葉積血,壓迫敏感的大腦組織並殺死了腦細胞。
亞歷克斯受傷後,在醫院住了十個月。住院期間他復原得相當不錯,醫生允許他週末返家與親人團聚。在那之後,亞歷克斯的行為變得愈來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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