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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揭曉:打破文明演進的神話,開啟自由曙光的全新人類史(電子書)

萬事揭曉:打破文明演進的神話,開啟自由曙光的全新人類史(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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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目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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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媲美《槍炮、病菌與鋼鐵》《人類大歷史》,探討人類文明的開創性巨作
不自由、不平等、國家體制是文明必然終點?
時代百大風雲人物、《債的歷史》作者 大衛.格雷伯(David Graeber)

人文學科最高榮譽Albertus Magnus得主 大衛.溫格羅(David Wengrow)
攜手領航──
一場顛覆文明演進的所有假設、揭示人類全新自由的旅程
 
「一本顛覆傳統歷史觀,解放思考慣性,開啟無數新研究方向的重磅作品。兩位學者整理了近二、三十年來考古學、民族學的重要發現,對長期以來視為當然的社會演化觀點提出尖銳的質疑,並提出一套新的書寫世界史的可能。無論你是否同意他們壯闊的論證,我們再也無法繼續用過去的方式看待人類的歷史。一本應該要出現在所有人書架上的著作。」
——林開世,台灣大學人類學博物館館長
★★★
「歐威爾政治寫作獎」(Orwell Prize for Political Writing )2022年決選書
《紐約時報》暢銷書榜No. 2
《星期日泰晤士報》《觀察家報》《BBC歷史》年度選書
 Amazon編輯選書
★★★
Amazon 4,000條、Goodreads 8,000條五星評等,譯成超過三十種語言,引發全球矚目
閱讀本書的過程中,將伴隨著數百個頓悟時刻。

▍各界推薦
王道還|生物人類學者
林開世|台灣大學人類學博物館館長
洪廣冀|台灣大學地理環境資源學系副教授
陳其南|知名人類學家、前故宮博物院院長
寒波|「盲眼的尼安德塔石器匠」科普作家
超級歪SuperY|說書YouTuber
顏擇雅|作家

▍內容簡介


有意識地避免可能帶來不平等的制度?人類先祖除了狩獵採集之外或許比我們更能「反思」?
用「生產方式」當作人類史論斷依據會有什麼問題?新石器時代人群如何避免農業?
如果沒有遁入層層階級制度與權力關係,社會將可能發展成何種樣貌?

☀ 回到原點,看見人類社會千變萬化的可能
以嶄新視角理解人類歷史,挑戰社會演進的基本假設:從農業興起、城市到國家的起源、民主與不平等的必然路徑。
揭示將人類從束縛中解放的新可能性,讓我們得以想像不同形式的自由,以及組織社會的新方式。


從狩獵採集逐漸轉為農業,人類從部落、村莊走入城市、國家之中;同時,科技和技術不斷發展,我們穿越了石器時代、金屬器時代,邁向工業革命。一切似乎皆如此清晰明瞭。隨著文明進步而逝的是「高貴野蠻人」狀態的自由和平等,只能犧牲那些原初的自由走向「文明化」,而我們也被迫接受不自由的現狀,視之為進步的必要代價。大衛.格雷伯和大衛.溫格羅卻告訴我們──未必如此,還有其他可能!

藉由開創性的考古學與人類學研究,作者揭示當我們暫且擺脫進步觀點的束縛時,人類歷史將以超乎固有想像、無比有趣的方式展開。人類的先祖既非過著田園詩生活的蒙昧孩子,亦非本性兇殘而不得不設法結盟才能生存下去的野蠻人,而是具有複雜人性、批判性、豐富想像力的人群,在人類史的長河中不斷地變換、拆除、重建制度,實驗社會型態的各種可能,同時避免落入「不自由」的處境。不禁令人反思:我們為何會困在此處? 

本書根本性地改變了我們對於人類過去的理解,並提供一條新的思維路徑,讓我們得以想像不同形式的自由,以及組織社會的新方法。兩位作者經過十年的精心醞釀,以極具說服力的廣博知識和強而有力的論點,挑戰過去對歷史進程的解讀方式,為人類開創自由新局帶來了希望。

▍國際好評

這不是一本書。這是一場知識盛宴。沒有一章不(充滿樂趣地)破壞根深柢固的知識信念。本書深刻、毫不費力地顛覆過往、事實嚴謹且讀起來令人愉快。——《黑天鵝效應》作者 納西姆﹒尼可拉斯﹒塔雷伯(Nassim Nicholas Taleb) 

作者並不滿足於對人類歷史重大問題的不同答案,堅持要徹底改變我們所提出的問題。結果是帶來一場目眩神迷、獨創而令人信服的陳述,展現了「前現代」原住民生活所體現的豐富、有趣、反思且實驗性的討論,亦是對人類學和考古學思想史具有挑戰性的重寫。本書理應成為所有後續研究這些宏大主題的出發點,那些啟航者將擁有無與倫比的領航員──兩位大衛。——當代人類學大師、《反穀》作者 詹姆斯﹒斯科特(James C. Scott) 

引人入勝的探究,引導我們重新思考人類能力的本質,以及人類歷史上最自豪的時刻,還有我們與原住民社會的文化和其中被遺忘的知識分子的交流和借鑑。深具挑戰和啟發。——語言學家、現代語言學之父 諾姆﹒杭士基(Noam Chomsky) 

這本書就像一顆炸彈,顛覆了我們對人類歷史的一切觀念。──肯﹒弗雷特(Ken Follett),《每日郵報》

無疑是一部新的人類史,在重新審視史前史的基礎上,慶祝人類的自由與可能性,重啟過去讓創造新的未來有所可能。──歷史學家、「歐威爾政治寫作獎」評審團主席 大衛﹒艾傑頓(David Edgerton) 

作者成功地推翻了我對世界歷史的所有思考。本書徹底而優雅地反駁了歷史的進化論,引領我們到一個富有智識、創造力並複雜的人類世界,幾千年來發明了幾乎所有可以想像得到的社會形式,並追求自由、知識和實驗。作者不僅揭穿了進步神話,還講述了一段激動人心的思想史,關於神話是如何產生、為何續存,以及對我們希望創造的公正未來意味著什麼。這是我三十年來讀過的最深刻、最令人興奮的書。──美國歷史學家、《自由夢想》(Freedom Dreams)作者 羅賓﹒凱利(Robin D.G. Kelley) 

很可能是這十年來最重要的書,因為它打破了我們社會生活不可避免地由國家主導的深深根深柢固的神話。── 詹姆斯﹒麥克唐納(James H. McDonald),《紐約圖書評論》(New York Journal of Books)

作者簡介

美國人類學家,無政府主義者。二〇一一年占領華爾街運動的發起人之一,《美國商業週刊》稱他為該運動的重要精神領袖。他的論述將這場被視為擾人的街頭抗爭變成全球矚目的抗議運動。格雷伯發表的運動口號「我們是九十九%」(We are the 99 percent),為廣大失業人口發聲,深深撼動了長期由極富人口壟斷社會資源的美國。

格雷伯師承歷史人類學大師馬歇爾.薩林斯(Marshall Sahlins),曾任美國耶魯大學助理教授、英國倫敦大學金匠學院講師、英國倫敦政治經濟學院人類學教授。2011年出版極具批判性的《債的歷史》,幾個月後更親身參與占領華爾街運動,於學術界及公共參與上均受到廣泛注目,更被美國《時代》雜誌評選為年度百大風雲人物。2013年於雜誌上發表〈論狗屁工作現象〉一文探討充斥職場的無用工作,發文後旋即獲得熱烈迴響,轉發超過百萬次,更於數週內被譯成十二種語言,之後他更設了一個專門e-mail,收集全世界讀者寄來的真實狗屁故事,成書後上市半年內便售出十四國版權。
格雷伯2020年於威尼斯度假時因急性胰臟炎驟逝,學界、社運界、媒體界同聲哀悼。他的遺孀與同事成立David Graeber Institute,致力於整理他的相關出版品與個人收藏,亦作為意見平台,被他的理念所啟發的人們可在此發揮政治想像力,透過集體行動挑戰現行體制。

格雷伯在台灣出版的著作尚有《債的歷史:從文明的初始到全球負債時代》、《為什麼上街頭:新公民運動的歷史、危機和進程》、《規則的烏托邦:官僚制度的真相與權力誘惑》等書。

 

英國倫敦大學學院比較考古學教授,在牛津大學接受考古學與人類學的學術訓練,並擔任研究員。曾於紐約大學擔任訪問學者,在非洲與中東各處主持考古學發掘田野計畫。
溫格羅的研究探討了人類的過去,並廣泛得到學術界的認可,獲邀至紐約大學、皇家人類學研究所、英國科學院和芝加哥大學演講。此外,科隆大學授予他人文學科最高榮譽阿爾伯特.馬格努斯獎教授(Albertus Magnus Professor)職位,該獎先前得主包括阿岡本、拉圖(Bruno Latour)、朱迪絲.巴特勒。
溫格羅亦是具有開創性書籍的作者,其中包括What Makes Civilization、The Origins of Monsters。曾為《衛報》和《紐約時報》撰寫與不平等和氣候變化相關的專欄文章,以及定期在最負盛名的考古學及人類學學術期刊上發表文章。其作品在文化藝術領域獲得廣泛認同:2021年與大衛.格雷伯同於《藝術評論》雜誌「當代藝術界最具影響力的人物」排名第十;並在諸多知名公共平台上演講,例如TEDGlobal 2022、齋浦爾文學節、都靈民主雙年展,以及在第18屆威尼斯建築雙年展展出作品。

國立台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學士、歷史學系碩士。著有《行旅致知:李仙得、達飛聲等西方人建構的台灣知識(1860–1905)》、《跨越世紀的信號3:圖像裡的臺灣史(18-20世紀)》(合著)等。現為專職譯者,喜歡翻譯時的靈光乍現,譯著有《從彼山到此山》、《強鄰在側》、《版權誰有?翻印必究?》等。

 

目次

前言與獻詞
致謝
大衛﹒溫格羅寄言

第一章 告別人類的童年
或者換種說法,為什麼這不是一本關於不平等的起源的書
第二章 邪惡的自由
原住民批判與進步神話
第三章 解凍冰河期
套上枷鎖、拿下枷鎖:人類政治千變萬化的可能
第四章 自由人、文化的起源、私有財產的出現
(出現先後不一定是按照上面的次序)
第五章 很久很久以前
為什麼加拿大採集者蓄奴,但他們的加利福尼亞鄰居不蓄奴;或者換種說法,用「生產方式」當作論斷依據會有什麼問題
第六章 阿多尼斯的花園
從未發生的革命:新石器時代的人群如何避免農業
第七章 自由的生態
農業最初如何在世界各地跳躍前進、跌跌撞撞、幻生又幻滅
第八章 想像中的城市
歐亞大陸最早的城市居民如何建造城市,不需要國王在上統治指揮——在美索不達米亞、印度河流域、烏克蘭、中國等地
第九章 藏在眼前的答案
美洲社會住宅和民主制的原住民起源
第十章 為何國家沒有起源
統治權、官僚體制和政治的平凡開端
第十一章 回到原點,重新出發
論原住民批判的歷史基礎
第十二章 結論
萬事揭曉

地圖及圖目錄

書摘/試閱

第一章 告別人類的童年

 

或者換種說法,為什麼本書要談的不是不平等的起源

 

 

「這種情緒四處蔓延,在政治上、社會上、哲學上無所不在。我們生活的時代正是希臘人口中適合『眾神變形』的『καιρóς』(kairos,正確時機),也就是適合基本原則和象徵變形的大好時機。」

──榮格(C. G. Jung),《未發現的自我》(The Undiscovered Self)(一九五八)

 

 

人類的大半歷史早已在我們面前消逝而去,無可追回。我們智人(Homo sapiens)這個物種已經存在至少二十萬年,但我們對這二十萬年來的絕大多數時光發生了什麼幾乎一無所知。例如西班牙北部阿爾塔米拉(Altamira)洞穴裡的壁畫和雕刻,這些壁畫、雕刻創作的時間前後至少橫跨一萬年,約在西元前兩萬五千年到西元前一萬五千年之間。這一萬年間想必發生了許多精彩事件,但我們完全無從得知大部分事件的面貌為何。

這片空白在多數人眼中無關緊要,畢竟多數人幾乎不會特意想到人類歷史的廣袤時光。他們也沒什麼理由要多加思索,即使問題真的浮上心頭,通常也是因為反思起世界為什麼看起來一團亂、人類為什麼老是惡行相向,反思為什麼會有戰爭、貪婪、剝削,人為什麼會系統性漠視他人的苦難。人類自古以來就是這樣嗎?還是有哪個環節在哪個時刻出了大錯?

這基本上是神學辯論,背後追根究柢的問題是:人性本善還是本惡?但是只要稍加琢磨,就會發現用這種說法提出問題幾乎毫無意義。「善」跟「惡」是純然屬於人類的概念:根本不會有人想到要爭論一條魚或一棵樹是善良還是邪惡。「善」跟「惡」是人類為了相互比較而創造的概念,由此推演,爭論人類本性是善是惡,就和爭論人類本質上是胖是瘦一樣,兩個問題的意義半斤八兩。

儘管如此,大家認真反思起史前時代的教訓時,幾乎總是會繞回這種問題。基督教的答案我們全都倒背如流:人類曾經生活在純真狀態,後來卻被原罪玷污。妄想變得像神一樣的人類受到懲罰,現在的我們生活在墮落狀態,冀望未來獲得救贖。今天,這個故事的通俗版本通常是改編自尚─雅克・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的《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Discourse on the Origin and the Foundation of Inequality Among Mankind),這是盧梭一七五四年的著作。故事是這麼說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們以漁獵採集為生,一直以來都活在孩童般的純真狀態,一小群人在一起生活。這些小遊群奉行平等主義,平等的原因很可能正是遊群的規模極小。但是「農業革命」再加上城市興起,讓這種幸福狀態隨之畫下句點,人類迎來「文明」和「國家」──這表示書面文學、科學、哲學誕生,但同時人類生活中的負面事物也幾乎全部伴隨而來:父權制、常備軍、大規模處決,還有要求我們把大半人生浪費在填寫表格的煩人官僚。

上面的描述確實是十分粗略的簡化,但是只要有人說出「不過人類當然是以十幾二十人的小遊群生活度過演化史的大半時光」或是「農業或許是人類最大的錯誤」,不論這類話語出自工業心理學家以至革命理論家之口,浮上表面的似乎確實是這套基本故事。後文也會提到,許多暢銷作家相當直白地提出這種論點。問題是,如果想要擺脫這套頗為悲觀的史觀,尋求替代說法,大家立刻會發現檯面上唯一的替代說法其實更糟:如果不同意盧梭,另一個選項只剩湯瑪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

霍布斯一六五一年出版的《利維坦》(Leviathan)就許多方面而言都是現代政治理論的奠基之作。《利維坦》主張人類是自私的生物,在原始自然狀態下,人類的生活絕對和純真相去甚遠,生命反而必定「孤獨、貧窮、齷齪、野蠻、短促」,基本上處於人人互相攻擊的戰爭狀態。霍布斯主義者會主張,如果說人類能從這種愚昧狀態有所進步,最大功臣恰恰就是盧梭抱怨的那些壓迫機制:政府、法院、官僚、警察。這一脈觀點同樣源遠流長。英語的「政治」(politics)、「禮貌」(polite)、「警察」(police)聽起來之所以大同小異,實是其來有自──三個字都源自城市的希臘文「polis」,城市的拉丁文「civitas」則衍生出「禮節」(civility)、「公民」(civic)等字,也多少影響現代對「文明」(civilization)的理解。

依照這種觀點,人類社會的基礎建立在集體壓抑我們的卑劣本能,大批人群聚在一地生活時,這種壓抑就更勢在必行。因此現代的霍布斯主義者會主張,沒錯,人類確實是在小遊群生活中度過演化史的大半時光,小遊群的成員之所以能和平共處,主要是因為他們共享確保後代生存的共同利益(演化生物學家稱之為「親代投資」[parental investment])。但就算是這種小遊群,其基礎也絕非建立在平等之上。依據這種說法,人類社會始終存在某種「雄性領袖」(alpha-male)的主導人物。人類社會的基礎自古至今都是建立在階序關係(hierarchy)、統治關係,以及蔑視道德的自私自利上。只不過我們已經集體認識到,優先考慮長期利益而非短期直覺對我們更有利;或者更上層樓的做法是制定法律,迫使我們將最卑劣的衝動限制在經濟之類能夠裨益社會的領域,在其他領域則完全禁止。

讀者或許已經從我們的語氣注意到,我們不太樂意在這兩種說法之間二選一,反對理由可歸納為以下三大點。我們認為這兩種說法描述的人類史整體進程:

 

一、根本不是事實;

二、造成嚴重的負面政治影響;

三、莫名其妙扼殺了人類史的趣味。

 

本書希望發出先聲,講述另一個更有希望、更有意思的故事,同時也更充分納入過去數十年來學術研究帶給我們的成果,其中的一部分重點是將考古學、人類學及相關學科累積的證據綜合起來,這些證據告訴我們人類社會在過去約三萬年來如何發展,而且指向全新的說法。我們的研究成果和大家熟悉的敘事幾乎完全背道而馳,不過一直以來最傑出的發現往往只能在專家學者的研究裡讀到,或是必須從科學發表的字裡行間努力梳理出來。

簡單感受一下新浮現的畫面多麼不同:現在我們清楚知道,農業誕生以前的人類社會並不局限於平等主義的小遊群。恰恰相反,農業出現之前的漁獵採集世界充滿了大膽的社會實驗,比起演化論的無聊抽象簡化,更像是各種政治形式的嘉年華大遊行。另一方面,農業並不代表私有財產的濫觴,也不表示朝不平等邁出無可挽回的一步。事實上,許多早期農業社群相對不受身分高低和階序差異束縛。至於世界上最早的城市,城市絕不等於牢不可破地固定了階級差異,過去有為數驚人的早期城市依循十分穩健的平等主義路線運作,他們不需要獨裁統治者,不需要野心勃勃的戰士政治家,甚至也不需要頤指氣使的行政官僚。

這些議題的相關資訊從全球各個角落湧入,世界各地的研究者也不斷從新角度審視民族誌和歷史材料。現在已經具備各種片段資訊,足以建立一套完全不同的世界史,不過目前一般人對這些資訊仍然十分陌生,只有少數菁英專家才有機會認識(而且即使是專家,他們也要再三猶豫之後才願意拋下自己的小片拼圖,跨出專長子領域和其他學者切磋心得)。我們十分清楚目前任何人都還不可能拼出完整圖案,本書的目標是開始將拼圖的部分碎片拼在一起。任務規模浩大,涉及的議題又舉足輕重,我們甚至在經年累月的研究辯論之後,才終於能初步了解我們逐漸辨認出的事情面貌真義何在。不過重要的是我們讓事情動了起來。大家很快就會清楚看到,廣為流傳的歷史「全貌」──霍布斯和盧梭的現代追隨者同樣相信的「全貌」──和事實幾乎毫無關連。但光是彙編、篩選大量資料,還不足以讓我們開始理解現在呈現在眼前的新資訊,我們還必須轉變觀念。

轉變觀念表示我們必須回溯最初的幾步,回溯最初是什麼造就了社會演化的現代看法,讓我們認為人類社會可以根據發展階段加以畫分,每個階段各有獨特科技和組織形式(漁獵採集者、農夫、城市工業社會等等)。後文將會說明,這種觀念源自保守派面對歐洲文明遭到批判的反彈。針對歐洲文明的批判在十八世紀初葉的幾十年間開始流行,不過首開批判先聲的並不是啟蒙運動哲學家(儘管啟蒙哲士起初十分佩服也仿效這種說法),而是歐洲社會的原住民評論家和觀察家,例如美洲原住民休倫─溫達特族(Huron-Wendat)的政治家康迪亞隆克(Kandiaronk),下一章將更深入討論這位政治家。

我們將會重新探討後文稱為「原住民批判」(indigenous critique)的論點,也就是認真看待來自歐洲經典以外的社會思想貢獻,尤其是原住民族的貢獻。西方哲學家往往將原住民族塑造成歷史的天使或魔鬼,但是這兩種立場都扼殺了真正思想交流甚至對話的可能性:和一個被視為邪惡魔鬼的人爭論,就跟和一個被視為神聖超凡的人爭論一樣困難,前者的任何想法言語往往被視為無關緊要,後者的所思所言又無不含意深遠。本書討論的人群大都凋亡已久,我們不可能再和他們進行任何形式的對話。儘管如此,我們仍然決心把活躍於史前史的人群當成可以對話的對象,假如我們遇見還活著的史前人類就能與之對話,我們用這種方式書寫史前史,不把史前人類的存在當成某種歷史必然定律下的楷模、標本、傀儡或玩物。

歷史上確實存在趨勢。有些趨勢非常強大,面對洶湧無比的潮流,很難逆勢而行(雖然似乎總是有人能夠成功抵抗趨勢)。不過所有「定律」都是我們畫地自限的產物,這就接到了我們的第二個反對理由。

 

為何霍布斯版和盧梭版的人類史都造成了嚴重的負面政治影響

霍布斯模型的政治影響無需贅言。我們經濟體系的基本假設是,人類本質上是有點卑鄙的自私生物,做決定時根據的是蔑視道德的自利算計,而非利他主義或互助合作;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所能期望的最佳結果就是從內部和外部多多施以精巧控制,管控我們據說天生渴望追求名利、自我擴權(self-aggrandizement)的驅力。盧梭認為人類從平等主義的原始純真狀態淪入不平等,這套說法似乎比較樂觀(至少還有個比較好的狀態能當成淪落的起點),但如今這套說法主要被用來說服我們:我們生活其中的制度或許不公正,但我們能立定的實際目標充其量就是做點溫和修補。在這方面,「不平等」一詞本身就透露許多訊息。

自從二○○八年的金融風暴及其後的動盪劇變以來,不平等的問題(連帶加上不平等的長期歷史)已成為大家熱烈辯論的議題。知識分子之間已經形成某種共識,就連政治階層也或多或少同意:大家認為社會不平等的程度已經失控,世界上絕大多數問題多少都可說是源自不斷擴大的貧富鴻溝。光是指出這點就是對全球權力結構的挑戰;但另一方面,這種界定問題的方式讓結構的既得利益者最終仍然能夠高枕無憂,因為這種說法暗示了我們永遠不可能為問題找出有意義的解決方法。

畢竟只要想像一下,假如我們用不同方式來界定問題,就像五十年前或一百年前可能使用的方式,情況會是如何:我們會說問題出在資本集中,或是寡頭壟斷,又或是階級權力。相較於上面任何一種說法,「不平等」一詞聽起來簡直像是用來鼓勵大家敷衍妥協的。我們可以想像推翻資本主義或打破國家權力是什麼樣子,但是我們甚至還弄不清楚消除不平等到底是什麼意思。(哪一種不平等?財富的不平等?機會的不平等?大家究竟要平等到什麼程度,我們才能說已經「消除了不平等」?)用「不平等」一詞來界定社會問題恰恰符合技術官僚改革派的時代所需,後者打從一開始就認為真正的社會改革願景不在考慮之列。

辯論不平等讓人可以擺弄數字,爭論吉尼係數(Gini coefficient)和反功能(dysfunction)的門檻,重新調整徵稅制度或社會福利機制,甚至能用數字嚇唬大眾,告訴大家情況變得多糟(「你能想像嗎?世界上最富有的百分之一人口坐擁全世界百分之四十四的財富!」)──但辯論不平等也讓人可以一面操弄這一切,一面卻完全不去處理大家實際反對的「不平等」社會體制裡的因素:像是有人能夠將財富轉化成凌駕他人的權力;或是有人落到被指著說他們的需求無足輕重、他們的人生不具內在價值(intrinsic worth)。我們被灌輸的想法是,後者只是不平等的必然結果,而不平等則是生活在任何科技進步的複雜大型城市社會的必然結果。不平等想必會常伴我們左右,問題只在程度高低而已。

今天出現了一股思考不平等的熱潮:自從二○一一年以來,「全球不平等」屢屢登上達沃斯(Davos)世界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的熱門辯論話題。我們有不平等指數、有研究不平等的機構,還有源源不絕的著述,試圖把現在對財產分配的執著投射回石器時代。甚至有人設法計算舊石器時代猛獁象獵人的收入水準和吉尼係數(兩者算出來都很低)。[1]彷彿我們覺得有必要提出一些數學公式,來證明盧梭時代就已十分普遍的說法:在這種社會裡,「人人一樣貧窮,因此人人一樣平等。」

種種述說純真、平等的原始狀態的故事,就像使用「不平等」一詞一樣,最終的結果就是讓悲觀主義看來如同常識,讓人對人類境遇感到惆悵──透過歷史的廣闊視角來觀察自己時,傷感之情油然而生。沒錯,如果我們是俾格米人(Pygmy)或喀拉哈里布須曼人(Kalahari Bushman),當然有可能活在真正奉行平等主義的社會。但是如果想在今天創造真正平等的社會,我們將不得不設法重新變回沒有大筆個人財產的採集小遊群。採集者需要相當廣大的領域採集維生,這表示全世界人口必須減少百分之九十九・九左右。如果此路不通,我們最多只能希望那隻會永遠踩在臉上的鞋子可以縮小一點,又或者我們可以爭取更多騰挪空間,讓一些人可以暫時閃開踩在臉上的鞋子。

如果要拼湊出更符合實情也更充滿希望的世界史面貌,第一步可能是徹底拋開伊甸園,斷然拋棄舊觀念,不要再認為過去幾十萬年來,地球上人人都共享同一種田園牧歌式的社會組織。不過令人十分不解的是,我們的呼籲往往被視為頑固守舊之舉。「你們的意思是說人類從未實現過真正的平等嗎?所以平等只是痴人說夢?」我們認為這種反對意見不只適得其反,坦白說根本不切實際。

(未完)



[1] 舉個例子,伊安・摩里士(Ian Morris)二○一五年的《人類憑什麼:覓食者、農民、與化石燃料──人類價值觀演進史》(Foragers, Farmers, and Fossil Fuels: How Human Values Evolve)為自己設下一項恢宏挑戰:找出能夠跨越整個人類漫長歷史而一體適用的統一標準,用來衡量不平等,將冰河期漁獵採集者和新石器時代農民的「價值」轉換成現代經濟學家熟悉的術語,然後再用轉換後的「價值」來確立吉尼係數(即正式的不平等指數)。實驗精神值得讚賞,但是實驗結果會立刻導向非常詭異的結論。例如二○一五年摩里士在《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發表一篇文章,他估計若以一九九○年的貨幣價值為準,舊石器時代漁獵採集者的日收入是一・一○美元。這個數字是怎麼算出來的?想必和每日攝取的食物熱量有關。但是如果要把食物熱量換算成今天的日收入,是不是也應該把其他東西都算進來,包括各種我們需要付費取得但舊石器時代採集者可以免費獲得的東西:免費保全、免費糾紛解決、免費初等教育、免費老人照護、免費醫療,更不用說還有娛樂花費、音樂、說故事服務和宗教服務?即使只談食物,我們也必須考慮到食物的品質,畢竟這裡說的食物是百分之百有機、自然牧養的農產品,用最純淨的天然泉水沖洗。當代的收入泰半用於支付房貸租金,但是想想在多爾多涅河(Dordogne)或韋澤爾河(Vézère)河畔等舊石器時代黃金地段露營,該付多少露營費,更何況晚上還有自然主義岩壁繪畫和象牙雕刻的高級課程──再加上那些毛皮大衣。這一切的花費肯定遠遠超過每天一・一○美元。我們會在第四章看到,人類學家有時會把採集社會說成「原始富裕社會」(original affluent society),這種說法不是毫無道理。今天要過這種生活的花費不會便宜。不可否認,這樣計算有點愚蠢,但這正是我們的重點:如果把世界史簡化成吉尼係數,蠢事蠢語必然隨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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