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藝術的拓路人:塞尚(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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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他是巴黎藝術圈的叛逆者
他是色彩的狂想家
他是長於普羅旺斯的天才怪傑
更是現代藝術的拓路人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序
寫在前面
二○一五年七月三十一日,天氣晴朗。我來到了賓州費城藝術博物館(Philadelphia PA. USA, Philadelphia Museum of Art),這裡正在舉辦一個叫做「發現印象派」的超級大展。這一場展事非常特別,以法國畫商保羅‧丟昂‧呂厄(Paul DurondRuel, 1831-1922)所收購、所展示、所售出的印象派(Impressionism)畫作為主線,輔以這位超級畫商與印象派大將們的交往,編織出一幅超凡入聖的畫面,重現十九世紀中葉到二十世紀初印象派壯闊的「榮景」。
我很難因為這些非常熟悉的畫作被懸掛在這裡,而對這位畫商的功績表達感激之情。我的心裡有著一些苦澀。一八七二年,呂厄在一個月內買了馬奈(Édouard Manet, 1832-1883)二十三幅畫。一八七四年、一八七六年為印象派畫家們舉辦兩次大展,一八八三年為莫內(Claude Oscar Monet,1840-1926)舉辦大展。之後,一八八七年,跨過大西洋,呂厄在紐約第五大道二百九十七號開設畫廊,兩年之後遷至三百一十五號,五年以後遷至三百八十九號。寸土寸金的曼哈頓,世界上最昂貴的一條街,呂厄在這裡呼風喚雨。一九○五年,呂厄返回歐陸,在倫敦開設畫廊,一次便能夠展出五十九幅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 1841-1919) 作品、五十五幅莫內作品、五十九幅畢沙羅(Camille Pissarro, 1830-1903)作品、三十五幅竇加(Edgar Degas,1834-1917)作品、十幅塞尚(Paul Cézanne, 1839-1906)作品。好大的手筆。就在我驚疑不定的時候,呂厄巨大的帳簿赫然在展廳出現,賓州費城藝術博物館慷慨地讓觀眾隨意翻看這本帳簿。我站在一位嬌小的婦人身後,她一邊用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動帳簿,一邊輕輕地念叨畢沙羅的名字,終於, 她停住了, 驚叫出聲:
「噢, 天哪, 可憐的畢沙羅……」
她轉身,滿臉是淚,幾乎跌倒,我趕快伸開雙臂扶住她。從這位婦人的肩頭望過去,正好面對一系列畢沙羅畫作的收購價格,呂厄付的價錢是每一幅畫作七十五法郎。十九世紀末,一個巴黎工人的年薪是一千法郎。用七十五法郎買一幅畢沙羅作品也太說不過去了吧?難怪這位婦人難過得幾乎暈倒。就在這一瞬間,這位「發現了印象派」,「照顧了印象派」的畫商能夠靠著印象派作品在歐洲、北美發財致富的來龍去脈已經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了。
我攙扶著這位婦人坐進一把扶手椅,直起身來的時候,看到一位戴著黑色小圓帽,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士含笑站在展廳門口。塞尚先生!我脫口而出。眼前一花,夏日的費城,周圍再也沒有戴帽子、穿西裝的男人。「塞尚比他們都聰明,不肯賣畫給呂厄,一八九九年,呂厄花了大錢才買到塞尚十八幅作品。」坐在扶手椅上的婦人揚起眉毛睜大眼睛露出欣慰的笑容,這樣跟我說。
「我還沒有看到塞尚的作品……」
我環顧四周喃喃回答。婦人的微笑更溫暖了,她高高舉起右手,伸出食指,指向空中:
「只有一幅,真正甜美的一幅……。」
幾分鐘以後,我站在這幅甜美的作品前,它的標題是《靜物與甜點》Still Life with a Dessert。在這個巨大的展事中,這是唯一的塞尚作品。館方作了一個小小的說明:「塞尚並非這位畫商小圈圈中人。」看著這一行羞怯的小字,我笑了,周圍不少觀眾都笑了。畫面上,白色桌布被掀起一角,露出考究的木質雕花食器櫃。畫面左側絳色厚重帷幕深垂,桌布上,藍紫色雕花水晶瓶、盛著美酒的細長酒杯、一柄水果刀都彰示著高貴與華麗。瓜果梨桃、已經去皮的柳橙散發著香氛,畫面正中那一坨金黃的烘焙物大約還是熱的,內容不知,卻能夠讓觀者的味蕾興奮。一百三十六年來,它就這樣富麗堂皇地傳達著喜悅、傳達著豐足,非常的塞尚。
這一晚,心緒起伏不定,很難入睡。清晨,溫柔的曦光剛剛照亮了窗帷,我便走出了旅館的大門,手裡抓著一本書,是彼得‧梅爾(Peter Mayle, 1939-2018)的《追蹤塞尚》Chasing Cézanne 。梅爾總是會把我帶到豔陽高照的普羅旺斯,總是能讓我腦袋裡亂無頭緒的灰色細胞安靜下來,並讓我能開始條理清晰地思考一些事情。一家咖啡館已經開門,樓上露臺的橙色遮陽傘已經撐開,三張小桌整齊擺放著,桌旁數把折疊小椅,尚無客人。我便跟笑容可掬的服務生表示,我要樓上的位子,一壺咖啡、一只杏仁牛角麵包,然後拾階而上……。恍惚間,天色更加明朗。露臺縮小了,頭上的遮陽傘已經不見,擺放著咖啡壺的小餐桌不知去向,只剩下手裡的一只咖啡杯,咖啡還是熱的;只剩下露臺邊緣的鑄鐵欄杆還在面前,沉重、端莊。
身邊悉悉索索的,好像有一個人站在很近的地方,果真,穿著黑色西裝,戴著黑色小圓帽的男人右手拿著調色盤,左手拿著畫筆,正在我身邊作畫。塞尚先生。我感覺口乾舌燥,竟然說不出話來。
畫家輕鬆打破沉默:「你在看一本什麼樣的書啊?」
「一本英語作家的小說……」
「哦,是不是那位很可愛的年輕人,瘦瘦的,西裝掛在身上,晃來晃去,常常笑容滿面的……,他的名字叫做海明威的,那位小說家……」
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 1899-1961)?可愛的年輕人?我的腦袋開始迅速進入狀況,塞尚在巴黎「看到」海明威應該是二十世紀二○年代的事情。
塞尚逝於一九○六年。那有什麼關係,二○一五年,他不是「正在我身邊作畫」嗎?
於是我集中思緒回答:「噢,這本書的作者是一位英國人,一位熱愛普羅旺斯的英國人,他叫梅爾。您說到海明威,您知道嗎,他可是常常說到您,說是您教會了他許多東西,他在朋友家看您的畫, 也在盧森堡博物館(Musée du Luxembourg) 看您的畫。他自己常常處在飢餓狀態,他甚至感覺著,您也處在某種飢餓狀態,因此您觀察世間萬物就有著與眾不同的感受……」
畫家思路極快,他一邊繼續在畫布上移動畫筆,一邊回答我:「年輕的海明威進行創作的時候,使用的是抽象的元素,文字;他的飢餓卻是非常具體的。我的創作使用的是色彩與形狀,非常具體。至於飢餓,卻是相當抽象的,是精神上的。海明威這麼年輕,見識卻很不一般。」
我很高興,我想,也許,有的時候,塞尚先生也會與海明威「相遇」的,他們一定會相處得非常愉快,他們大概會有許多共同的有趣話題可以談。
我終於「想通了」,接受了「現實」,從緊張轉為平靜,把視線集中在畫布上,好一幅明亮的作品!身穿綠色衣裙的婦人坐在扶手椅上,表情激動,她揚起眉毛、睜大眼睛,她舉起右手,食指伸向空中,感謝神。這就是昨天在費城美術館展廳裡坐在扶手椅上的那一位婦人!畫家在一瞬間已經捕捉到所有的重點,他真的不需要模特兒……。
「這位婦人似乎知道很多。」我的思路很奇怪。
「她非常喜歡畢沙羅,」畫家繼續專注在畫布上:「誰會不喜歡畢沙羅呢?那麼誠懇,那麼有所堅持的一個人……」
「用今天的話來說,她是畢沙羅的粉絲。」
「哦,粉絲……」畫家微笑。
「可是, 這位婦人的綠色衣裙讓我想到您的《女人與瓜》……」我揚了揚手裡的書。
「那幅畫一直在雷諾瓦手裡……」
於是,我告訴畫家,我手裡這一本小說是梅爾題獻給厄尼斯特的,而Ernest 正是海明威的名字。所以,我覺得梅爾在這裡表達了他對海明威的敬意,這本書的標題是《追蹤塞尚》。「於是,更進一步,梅爾便與海明威一道對您表達了他們的敬意。」我這樣作結。
畫家終於停下筆來,凝神望著我:「兩位來自不同國家的英語小說家,都是我的粉絲?」哈!塞尚先生與時俱進,學得可真快!我的反應也不遲鈍,馬上想到了那個讓塞尚傷透心的小說家埃米爾‧左拉(Émile Zola, 1840-1902),於是輕鬆愉快地回答:「沒錯,海明威同梅爾都是您的粉絲,堅定不移。」沒有說出的話是:「我也是您的粉絲,至死不渝。」
畫家開心地笑了,然後問我:「這位梅爾先生,他在追蹤什麼?」
「《女人與瓜》的下落。」
這一回,塞尚先生完全地停住筆,轉向我,兩隻眼睛閃著炯炯的光芒,等待下文。
我只好細說從頭。世間有著一些有錢人,收藏著世界上的頂級名畫。二十世紀末,《女人與瓜》在市場上絕跡已經七十年了,收藏家最近「錢緊」,於是想賣掉這幅作品,來換取三千萬美金的現金周轉一下。但是賣畫實在太丟人,於是有人出主意,找一位天才的畫匠來複製一幅,繼續掛在自家客廳,同時不顯山不顯水地用真品來換錢。這位畫匠的偽作幾可亂真,因此,在某段時間裡,他手裡幾乎擁有六千萬美金的財富,因而招致殺身之禍……。
畫家點頭:「我看到了那個人,也看到了他的畫。他們坐在船上, 他的畫漂在水裡, 陽光下, 那幅畫真的很像我的畫。」
我驚呼出聲:「您真的確定,他丟掉的那幅是他自己的作品?」
畫家非常篤定,他微笑著:「臨丟下水的片刻,他舉起畫作,親吻了它,然後拋向海裡。就在他舉起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他在畫布上方留下的印記,他自己的獨一無二的印記。他是一位很不錯的畫家,如果不是那麼需要錢的話,他真的不必複製別人的作品……」
「您知道嗎,在同一年裡,有幾位客人下訂單,要求他複製您的三幅作品。他說您簡直是『當紅炸子雞』。」
「那是什麼?那是一盤好吃的菜嗎?」畫家大笑了。
「那意思是,您的作品是收藏家的最愛,大家都不計價格的昂貴,搶著要得到一幅,以致名畫市場一片混亂,陰謀四起……」
「於是,小說家就得到了亂七八糟的素材,可以大寫特寫……」畫家微笑。
我跟畫家說,梅爾是有良心的好作家,他寫得很有意思,很精彩,但他留下了懸疑。我現在非常開心,因為畫家本人揭開了謎底。到目前為止,世上只有一幅《女人與瓜》,而且是塞尚的作品。
畫家看著我,點點頭,轉身面對畫布,表情複雜。
目次
寫在前面
Ⅰ.普羅旺斯豔陽天
Ⅱ.邂逅巴黎
Ⅲ.落「選」
Ⅳ.戰爭‧愛情‧婚姻
Ⅴ.蘋果的誕生
Ⅵ.生存決定意識?
Ⅶ.勒斯塔克
Ⅷ.一座孤峰
Ⅸ.遺囑
Ⅹ.往昔歲月隨風而逝
ⅩⅠ.心情肖像
ⅩⅡ.金色黃昏
寫給塞尚先生的一封信,及其回信
塞尚 年表
延伸閱讀
書摘/試閱
Ⅲ、落「選」
一八六三年,世界美術史上的大日子,第一屆法國「落選沙龍」在巴黎產業宮展出。每一天有超過一千位觀眾前來觀賞的「落選」展引發的轟動直到二十一世紀仍然被人們津津樂道。想想看吧,當馬奈、畢沙羅、尤因根德、惠斯勒 (James A. M. Whistler, 1834-1903) 、方丹‧拉圖爾 (Henri Fantin-Latour, 1836-1904) 、塞尚、基約曼 (Armand Guillaumin, 1841-1927) 等等等等,這一大票人的作品忽然之間同時展現在人們眼前的時候,眾人的神經為之緊繃,心臟為之狂跳,幾乎承受不住這全新的視覺衝擊。巴黎為之瘋狂。左拉等人則頻頻撰文為馬奈、惠斯勒等人的成就歡呼。
塞尚很高興,高興的是他同畢沙羅、基約曼很談得來。
世界藝術史專家們普遍認為,這一年對於日後的印象主義之崛起有著奠基的作用;這一年對於塞尚也是重要的,這位藝術家已經起步了,雖然晚年塞尚回顧前塵往事的時候,認為這時候他自己正處在一個艱難的探索時期。
就在這一個時期,一八六六年十月二十三日,塞尚同畢沙羅通信,在這一封信裡,他提到畢沙羅的一個觀點:「灰色統馭著自然。」不是黑色,不是白色,而是灰色嗎?塞尚沒有拒絕這樣一種美學觀點,他樂意嘗試,他樂意在創作中去了解,甚至去實驗畢沙羅這一項善意的、重要的提醒。
《黑鐘》The Marble Black Clock
帆布油畫 / 1870
現藏於巴黎斯塔夫洛斯‧尼亞爾霍斯典藏 (Paris, Stavros S. Niarchos Collection)
這幅作品一向被藝評界稱道,認為在作品裡黑色不再只是陰影,而是一種堅實的存在,具有極大的力量,質量與重量。塞尚用黑色大理石時鐘清楚表達他的理念。白色則成為尊貴、高雅與內在精神的象徵。灰色的背景是整個實驗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整幅作品的思想意涵多年來都是藝術史學者評析的對象,他們認為,畫作中的靜物與黑鐘已然成為塞尚心目中的自然景觀。
一八六七年四月,塞尚向沙龍提出了兩幅作品,其中有一幅作品是老友瓦拉伯萊格(Antony Valabrègue) 的肖像,這位老朋友是塞尚的同鄉,日後成為詩人與歷史學家。不但塞尚知道這兩幅作品一定會落選,連瓦拉伯萊格也大笑著說,怎麼會不落選?看到這種用調色刀 (Palette knife)「刻」出來的作品,審查老爺們的臉都綠了!落選的畫家裡也有馬奈同雷諾瓦,用左拉的話來說:「落選了,大家都落選了,新藝術的大門統統地被關起來了!」
更有甚者,塞尚選定在官方規定的提交作品的最後一天、最後一刻出現在沙龍展場的外面,他用很慢的動作將畫作放在小推車上,展示給圍繞在那裡的青年學生們觀看……。他從觀者驚訝、興奮的眼神和表情中得到很大的快樂。然後,他從官式沙龍審查老爺們的震驚、困惑和難堪中也得到了很大的快樂。
當然,大量的作品被拒絕了,引發一些沙龍審查委員都希望有再一次的「落選沙龍」展,並且提出了建議,但是沒有成功,這一年沒有舉辦「落選沙龍」展。在極度的失望與憤怒中,左拉圍繞著為藝術奮戰的專題撰寫了一些文章,結集成書,題目叫做《我的沙龍》。在這本書的卷首,左拉書寫了動人的獻詞,是題獻給塞尚的,感謝十年來,他們之間的交談帶給左拉靈感、意見與見解。似乎,這種相知相惜的戰鬥友情成為他們之間情感融洽的最高點,之後,漸漸的,事情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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