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砂戰士錄

沒有記憶的族群，無法建立自己的國家，無法反省的人民，也無法使國家更加強大。

令和六年終戰之日，位於東京的靖國神社外圍一早就人聲鼎沸，從地鐵九段下車站一號出口走出地面，對著來參拜的路人邀請連署散發傳單與宣傳理念的各種政治人權宗教團體志工迎面而來。但是進入第一鳥居後人聲被蟬鳴取代，安靜的人群在通過每個鳥居時虔誠一鞠躬再繼續前行，在拜殿前秩序井然排隊等待參拜。能樂堂前正在進行施放白鴿的儀式，感謝240餘萬為保衛國家犧牲寶貴生命的英靈。這一天不是國定假日，但是接近正午時分，人群已經排過第二鳥居。
大東亞戰爭是臺灣人第一次以國家名義參與的國際戰爭，動員20餘萬人，約5萬人戰歿與行蹤不明，臺澎地區更在戰爭期間因空襲造成平民生命財產損失，周遭海域也有不少遭美軍潛艇擊沉的客貨輪，傷亡枕藉。但是80年來，這件牽連甚廣的大戰在臺灣人的集體記憶似乎不存在，學校教育隻字未提，戒嚴時代的電視媒體或出版品以及政府舉辦的儀式只紀念統治者在中國戰場的抗戰歷史，連曾經經歷過戰爭時代的臺灣長輩也鮮少提到當年的記憶，一直到解嚴後，戰歿者的遺族甚至沒有如228受難者一樣的發語權。隨著時間流逝，許多戰爭記憶也隨著見證者進入歷史，而年輕一代終將只有接受黨國杜撰的記憶。帝國最後一位繳械解除任務的軍人──中村輝夫，在發現他的摩羅泰島豎立一尊表彰英勇的雕像，但是在他家鄉的年輕人卻無人知曉這號傳奇人物，造訪當地的遊客只是為了一個跟在地無關的包子而來。中村輝夫的中日文傳記內容記述判若兩人，在在顯示臺灣歷史傳承的扭曲與可悲。
多年來，雖然由臺派政黨掌控中華民國流亡政府，但是對於歷史的詮釋，仍然無法以臺灣這片土地的視角來檢視日治50年的族群集體記憶。透過黨國的抗日史觀，不僅無法真實反映出當時臺灣人所面對的國族選擇與參戰意願，甚至會陷入被強迫拉夫的無知悲情，跟著中國人一起對抗自己祖先的泥淖之中。全臺灣唯一承載臺灣近代戰爭記憶與肩負和平教育推廣的高雄旗津戰和館，目前僅是高雄歷史博物館下轄的次級場館，與世界各國國家級戰爭博物館的規模相較，呈現出臺灣是世界經濟的巨人卻是族群歷史記憶的侏儒這種強烈的對比。
所幸還有不少對重建臺灣近代史保有熱情的專業或業餘人士，透過多年田野調查口訪與原始文獻查閱，慢慢拼湊出歷史原貌。蔡岳熹醫師是筆者高雄醫學院的前輩，出版過不少由日文翻譯的醫學專業書籍，並非文史專業，但是在早年行醫的過程中接觸到曾經參戰的高砂義勇隊耆老引發對於這段被隱沒歷史的興趣，多年來的資料收集，已經完成前作《叢林中的山櫻花》，大量參閱日本方面的文獻與採訪記錄，是中文世界研究高砂義勇隊戰史的案頭書。而本書則是進一步記錄說明日本帝國陸海軍志願兵中的高砂族部隊的征戰史，還原臺灣原住民在大東亞戰爭中所經歷的史實，這也反駁黨國立委高金素梅為了獲取利益，汙衊其先祖在戰爭中犧牲奉獻的各種說法。
「空之神兵顯彰會」會長奧本康大先生提到

英霊を二度死なせてはならない
一度は肉体の死
二度目は記憶から忘れ去られる死

不能讓護國英靈二度死去
第一次是肉體的死亡
第二次是記憶的逝去

沒有記憶的族群，無法建立自己的國家，無法反省的人民，也無法使國家更加強大。

蔡岳熹
高雄醫學院畢業
家庭醫學科專科醫師
急診醫學專科醫師

寫作這本書的動機很簡單，就是不想讓前輩們經歷過的歷史被遺忘而已。
很小的時候就聽聞過，家族中的長輩有人當過日本兵。但當時僅只是聽聞，不知道從軍的細節，也不知道是否有戰場的故事。當時的臺灣還處於戒嚴狀態，所以長輩們不敢多說日本時代的事情，同時也不希望小孩知道太多，以免講錯話惹出麻煩。
一位住在臺東的臺灣人日本兵在二十一世紀初曾對來訪的日本媒體說，他年輕的時候從不敢提到自己當過日本兵的事情，直到前日本陸軍少尉的李登輝先生當上總統之後，他才敢慢慢開口談論。至於可以沒後顧之憂的開懷暢談，則是要等到2000年政黨輪替，陳水扁先生當上總統之後，他才終於卸下白色恐怖時代以來的心防。
個人第一次與原住民戰士的接觸是在1998年。當時因為工作的關係，頻繁出入山上的部落。在那裡就遇到了幾位參加過二次世界大戰的前輩。不過當時對於戰爭的知識有限，而且工作也相當忙碌，所以浪費掉了許多深入瞭解前輩們的戰史的機會。
2009年，偶然在一家日文書店購買到林えいだい先生所寫的《証言高砂義勇隊》這本書。看過林先生的大作之後才知道，原來臺灣的原住民前輩們在二戰的時候，有著壯烈無比的戰爭經歷。但相當可惜的是，因為戰後的政權轉移和白色恐怖的緣故，讓這些前輩不能用自己熟悉的語言訴說這些動人的故事。肅殺的政治氛圍和語言的隔閡，讓後人無法了解到前輩們經歷過的歷史，終於導致前輩們的戰爭經歷慢慢風化消逝，然後漸次被遺忘。
為了瞭解更多前輩們參與過的歷史，所以近年來盡可能的蒐集昔日國外人士採訪的文字和影像資料，並且掌握機會，訪談倖存的少數戰士，希望能藉此拼湊出曾經被噤聲的高砂族戰史的樣貌。
2021年10月，在蒼璧出版社林信賢社長和文史前輩王佐榮老師的幫助下，關於高砂義勇隊的戰史記錄，已經整理成《叢林中的山櫻花》一書出版。但除了高砂義勇隊之外，當年還有另外一部分的原住民前輩是以「陸軍特別志願兵」或是「海軍特別志願兵」的身分參與戰爭。《高砂戰士錄》這本書的重點，就是放在描述當年原住民特別志願兵前輩們的戰史和故事。
在電子媒體興盛，且AI人工智慧即將成長茁壯的年代，出版實體書籍所需承受的變數和壓力，可謂是一天比一天沉重。在此不得不再次感謝蒼璧出版社的諸位同仁，願意在不確定書籍市場未來的同時，繼續以行動支持本書的出版，為保存臺灣人艱苦卓絕的時代記憶做出貢獻!

朱家煌醫師序
自序 寫作本書的動機
前言 臺灣人的戰爭動員──從日俄戰爭通譯員到高砂族志願兵
一、始於日俄戰爭的臺灣人海外動員
二、日中戰爭的海外動員
三、原住民的海外動員
四、陸軍特別志願兵
五、海軍特別志願兵
Column 1 用戰鬥力爭取教育權的臺灣高砂族
◎摩羅泰島戰記
一、從戰爭爆發到美軍登陸
二、日本軍的反攻
三、終戰
◎二度出征的高砂義勇隊員
Column 2 第32師團──「輝第二游擊隊」的直屬單位
◎高砂族軍曹的大東亞戰爭
Column 3 吉川軍曹的部隊
◎霧社事件與摩羅泰島戰記
Column 4 從叛軍後代到戰爭英雄
◎本島防禦與高砂族軍人
◎意外的通譯員
Column 5 阿美語和摩羅泰島語
◎廓爾喀士兵──大不列顛版的高砂族軍人
◎為反歧視而奮戰──美國最強部隊與高砂義勇軍
◎出師未捷的「薰空挺隊」
一、何謂「空挺隊」？
二、薰空挺隊
三、「薰空挺隊」隊員名單
Column 6 挺進滑空戰隊的臺灣人通訊士
Column 7 描繪「薰空挺隊」的畫家──藤田嗣治
◎「薰空挺隊」的唯一生還者
◎高砂族的潛艇特攻隊員
◎甲子園、志願兵、農業指導員
◎越趨專業的高砂軍訓練
◎日本軍人眼中的高砂戰士
◎「輝第二游擊隊」隊員的戰俘營生活
一、進入俘虜營
二、與長官別離
三、朝鮮軍屬、臺灣軍屬，以及長谷中尉軍醫
四、歸鄉
◎放棄故鄉的高砂族軍人
◎摩羅泰島歸來的白色恐怖受難者
◎成為綠島政治犯的高砂義勇隊員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三位最後武士
◎二十世紀的浦島太郎──中村輝夫
一、最後的帝國軍人
二、叢林救援三十年
三、蘇帕迪中尉──中村輝夫救援行動的指揮官
四、日本武官對中村輝夫的回憶
五、Pelni醫院的記者會
六、故鄉的悲劇
Column 8 民主自由的可貴──中村輝夫與小野田寬郎
七、中村輝夫與摩羅泰島民的互動
◎臺灣人日本兵為何無法拿回薪水和存款？
◎向臺灣人日本兵致謝的日本親王
高砂軍人相關年表